聂载沉看了他一眼,示意门外的手下将他带去通讯室。

马宏辉匆匆去发电报,会议室里众人一语不发,有人唉声叹气,有人埋头抽烟。

聂载沉坐着,冷眼看着众人。

大约二十分钟后,马宏辉回来了。

“怎么样,韶州真的完了?”

马宏辉有气没力地点了点头:“韶州县城,真的……一夜就丢了……陈济南也死了……”

众人“啊”了一声,全都静默了下来。

聂载沉环顾了一圈会议室里的人,冷冷地道:“你们谁有陈济南那样的实力,现在就可以给我走。但我实话告诉你们,我是不会允许我的治下有自立为政的人在。你们面前有两条路,第一是走陈济南的老路,第二协商改革。走第二条路,我的军事部里,会给你们留下相匹配的位置。”

“你们自己考虑吧。”

聂载沉站起来,撇下会议室里的人,迈步走了出去。

……

白锦绣也知道聂载沉最近在忙什么。好像要收编各地军队,制定全省统一的行政制度。

他那么忙,早出晚归的,她自然尽量不给他添事。这天是嫂子张琬琰母亲的寿日,他陪着她到了张家,给张母拜过寿后,没留下吃寿宴,有点事先走了。

嫂子和大哥今天两人都忙着应酬客人,照应不到她。阿宣跟着她玩了一会儿,也和几个年纪相仿的伙伴溜到后花园去了。

同桌的女客大多是张家的亲眷,自然全都认识她,对她毕恭毕敬。或者看着不敢搭讪,主动搭讪的,说的也都是奉承的好话,实在无聊。寿宴又没结束,自己也不好就这么回去。白锦绣坐了一会儿,起身出去方便。回来的时候,走到贵宾厅外,听到同桌的女客们正议论着自己和聂载沉,起先说的都是好话,夸聂载沉一表人才,又有本事。

“白老爷也真有眼光,挑了个这样的女婿,这不是捡到宝了吗?”张家的大姑说。

“可不是嘛!这样的年轻人,到哪里去找啊!”另个亲戚太太附和。

听到她们夸赞聂载沉,白锦绣心里一阵甜蜜,比听到夸自己还要欣喜,就停了脚步,没有立刻进去。

“其实绣绣也真的是个福星。我们琬琰以前跟我闲话的时候,常说她小姑子小时候生出来旺白老爷。现在聂姑爷娶了她,这才几个月啊,他这官就嗖嗖地升。我看绣绣也是旺夫。”张琬琰的一个姨婆跟着说。

众人又点头:“对,对,绣绣和聂姑爷,就是天生一对。”

白锦绣自然不相信什么旺夫之类的话,但听到她们说自己和他天生一对,更加不好意思就这么进去了,正想悄悄先退出来,等她们结束了话题再进来,忽然听到大姑又说:“不过有个事,我就有点纳闷。绣绣成亲了,都还住在娘家。虽说聂姑爷家世是比不上白家的,但这样跟着绣绣住白家,有点不大好看。前几天我就遇到个不知事的人,竟然问我白家是不是招了个倒插门的上门女婿,被我给说了!”

姨婆忙道:“这个我也奇怪,先前特意问过琬琰。琬琰说是聂姑爷知道他忙,照顾不到,体贴绣绣,怕她跟出来住不习惯。是聂姑爷好。”

众人哦了一声。另个亲戚太太却又说:“话虽这么说,但外人可不这么想,难免误会。所以说啊,聂姑爷真是个好脾性的人,处处替绣绣着想。像我家那口子,没本事,脾气还大,明明靠着我爹混日子,最忌讳别人说他靠我娘家。别说我带着他住娘家了,有回被他知道有人说他靠我娘家,他竟然气得跑出去喝了个大醉,你们说好笑不好笑?所以说啊,男人越有本事,越能忍,也不计较这些破事儿。”

满桌人点头赞同。三姑六婆们又说了几句这个,渐渐岔开话题,说起别的家长里短来。

白锦绣站在厅外,怔了,过了一会儿,听到里头的人说自己怎么还没回来,要去找,这才回过神,装作刚回来的样子,走了进去。

宴席终于结束。大哥喝醉了酒,嫂子带着阿宣晚上就留宿在张家。张琬琰让白锦绣也住自己娘家,说明早再一道回去。白锦绣归心似箭,婉拒,说自己坐马车回去就可以了。

张琬琰见留不住她,只好随她,送她出了大门,正要叮嘱下人护送好小姑子,忽然看见门外停了一辆汽车,聂载沉从车里下来,很是高兴,推了推白锦绣:“最好不过了!载沉接你来了!”

聂载沉走到两人面前,叫了声大嫂,对白锦绣说:“我事办完了,过来接你回家。”

白锦绣就和张琬琰辞别,跟着他上了车,开往西关的白家。

聂载沉开着车,留意到她一语不发,似乎怀着心事,便问:“绣绣,你怎么了?”

白锦绣看了他片刻,说:“聂载沉,我不想住家里了。我想搬出去和你单独住!”

聂载沉把车停在了路边,转脸看着她:“你怎么了,好端端的突然要搬出来?”

白锦绣笑道:“你这么惊讶干什么?你那么忙,白天我总是见不到你,也就晚上那么点时间才一起。我家和司令部又那么远,一个城西,一个城东,我不想让你在路上来回浪费时间。何况,我也想离你更近些。地方我都想好了。司令部的后头以前本来就是内宅,供官员家眷居住,现在空着,我搬过去,名正言顺。你觉得呢?”

“不行!那里条件不好,不适合你住。”聂载沉拒绝。

“我就要住!我不在乎!别人能住,我为什么不能?我想和你离得近点!你答应我嘛!”

白锦绣靠过来,胳膊搂着他的脖子撒娇。

“绣绣……”聂载沉还是犹豫。

“你是不是不想我离你那么近?你烦我?”白锦绣看着他。

“不是不是,你别误会……”

“不是就行。就这么定了!我自己叫人收拾地方,收拾好就搬过去,不用你操心!”

她笑盈盈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九点左右二更。

第 61 章

白锦绣一锤定音, 决定搬出白家,和聂载沉一起住到司令部后头的宅邸里。

聂载沉觉得不合适。

那地方虽然比普通广州民众住的民宅是要好得多,毕竟是正儿八经的官邸,三进的四方大屋,还带了个庭院, 但实在老旧破败,根本没法和她住惯了的白家相比。他不想她因为自己吃这种没必要的苦。但要是不答应, 又怕她认为他不想她离他那么近, 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 只剩点头的份。

这会儿广州形势大致定了,白成山前些时候刚回古城。即便他还在, 开口阻拦, 白锦绣未必就听, 何况是白镜堂和张琬琰的劝?

第二天, 白家的管事就带着人去那里收拾地方,白锦绣在家忙着整理东西。

张琬琰从娘家回来, 一听到这个消息,立马过去看了下, 回来连连摇头,劝正在收拾衣服的小姑:“绣绣,那地方嫂子刚去看过回来了, 你们俩住,小倒不算小,但实在太寒碜了, 院里都是草,地砖到处翘,转春就返潮,采光也不好!你在家住得好好的,干什么去住那里?”

白锦绣说:“草拔了,装纱窗,洒些石灰,墙刷白,没问题的。”

聂载沉的衣物不多,收拾好后,她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

张琬琰其实隐隐有点猜到是怎么回事。

她先前也想过,聂载沉随小姑子长久住白家的话,外头肯定有人多嘴,但看聂载沉自己并不在乎,她自然也就不多事。让小姑子一直住家里多好,图个放心。

小姑子之前也懵懵懂懂的,对这种事完全没上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突然就想着搬出去了。

“是不是你听到外头人说什么?”张琬琰问她。

张琬琰其实也没少听。

白锦绣手一顿,继续折着衣服。

“我说你怎么这么死心眼?载沉要是自己想出去,你自然不好再住家里。但我听说当初爹要给你们在外头置屋的,是他自己说住咱们家。他现在也没说什么,你何必搬?”

白锦绣迟疑了下,终于说道:“嫂子,当初就算爹给我们另外置屋,用的也是我们白家的钱。他大概觉得没分别,索性就住在我们家了。他是个有心事也不说的人。以前也就算了,现在他不一样了,还住我们家,我怕他介意了也不讲。”

“何况,就算他自己真的不在意,我也不想让他因为迁就我,让别人在背后说他闲话。”她又补了一句。

张琬琰十分诧异,没想到小姑子竟然想得这么多。

她看了白锦绣片刻,叹气:“行,行,你有理!真是叫人没办法!”

事情既然没法改了,张琬琰也就只能配合,又过去亲自盯着,指挥人把那地方的杂草给除了,补好缺角的围墙,往屋角洒石灰雄黄,翻屋顶,刷白墙,再搬掉里头年长日久也不知道什么人用过的陈旧家具,忙忙碌碌了半个月,等换掉最后几件家具,大体也就差不多了。

这天,聂载沉一早就去了黄埔长洲岛,一套新的家具送到,张琬琰陪白锦绣一起过来布置。小姑子忙忙碌碌,指挥人把东西抬来抬去地看位置,张琬琰和送货的掌柜有点亲戚关系,就送人出去。

这座宅邸和前头的司令部虽然毗邻,但各自开了个大门,中间不通。宅子大门对出去的是条相对僻静的路,平时车马不多,只有住附近的人来回经过。顺着这条路走个几十步右拐,上了一条大马路,就是司令部的大门。

张琬琰和掌柜的在门口说着话,忽然看见两个轿夫抬着顶青布小轿从小路上拐了过来,边上跟着个看起来像是酒楼戏院跟班模样的人,沿着小路往那头去,心里一动,和掌柜告了声辞,跟了上去。果然,那顶轿子停在了距离司令部大门有些路的一个角落里,轿帘掀了起来,里头露出一个穿了身粉蓝褂裙的年轻貌美女子,女子和边上的跟班说了几句话,那跟班就朝大门跑了过去。

张琬琰上去些,听到跟班打听聂司令,卫兵说不在。跟班就问什么时候回,卫兵说不知道。跟班迟疑了下,又问聂司令去了哪里可否告知,自己有要紧的事要寻他。

卫兵不耐烦地道:“你什么人?要紧事就和我说,等司令回来,替你转告!”

跟班又不说了,回头看了眼轿子,跑了回来,学了一番。

轿子里的女子静默了片刻,轻声说:“就在这里等吧,晚些应当能等到的。”

跟班应好,不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聂司令是随便什么人都要见的吗?真有事,和我说,我带话!”

跟班转头,身后站了个衣着华丽的少妇,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太太,两只眼睛冷冷地盯了过来,不禁噤声,看向轿子里的女子。

女子迟疑了下,问道:“敢问夫人贵姓?”

张琬琰看着她:“你就是喜福顺班的什么小玉环吧?你问我是谁?我就是你要找的聂司令的嫂子!”

小玉环脸色微僵,顿了一顿,从轿子里下来,说道:“白少奶奶在上,小女子不知,刚才失礼了。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只是今天路过,想起来前次水涝时聂司令助力过我们班子,想向他道声谢。聂司令不在,我也该回,不敢烦扰少奶奶。”

她朝张琬琰微微躬身,转身低头上了轿,匆匆离去。

张琬琰盯着轿影很快消失在了路口,这才回到后头,在白锦绣面前半句也没提,继续帮她收拾房子。

再过两天,地方收拾得能住人了,张琬琰派好跟过去的人,选了个好日子,迫不及待的白锦绣高高兴兴地搬了过去。

小姑子是如愿以偿了,住得离聂载沉的司令部也更近,但张琬琰心里却记挂着一件事,就是那天碰到的那个小玉环。

这个小玉环抱着什么念,张琬琰不用想也知道。见多了。先前接过那个电话后,她就一直没忘,现在小姑子单独搬出去了,必须立刻把人处理掉,免得日后万一多事,惹小姑子闹心,影响夫妇感情。

张琬琰很快就打定主意,送小姑子搬家回来后,当天就出去了一趟,次日,乘顶轿子来到城南,找到了那个喜福顺戏班。

喜福顺原本位列广州四班之一,票务兴隆,小玉环因为唱功容貌身段俱佳,也渐渐有了些名气。不料上次白家请戏班唱戏把喜福顺剔除了后,同行借机暗中恶意攻击,可笑市民跟风,风评不利。现在虽然算不上境况艰难,但生意确实大不如前,追捧小玉环的客人也少了。上月小玉环新排了一出戏,班主原本指望她能再次翻身走红,但却风光不再,除了一些老客还捧着,反响远不及预期,班主十分失望。知道小玉环和如今的广州司令聂载沉有旧,就逼她去找人,叫她请聂载沉帮忙,要是能得他捧场,让人知道两人关系非同一般,身价自然大涨,再不济,有他暗中相助,往后也是不愁前途。

晚上有一台戏,票虽卖光了,但价钱却比从前要便宜几分。屋漏偏逢连夜雨,昨晚,戏班租用场地的地主又找来,说这个地方另有别用,宁可赔些钱也要他们三天内搬离。

偌大的一个戏班子,三天内能搬到哪里。班主百般央求,对方态度坚决,只说自己另有用处。班主满腹烦恼,这会儿又把小玉环叫来,半是哀求半是逼迫,要她赶紧想办法再去找聂载沉帮忙,忽被告知白家少奶奶来了,十分惊诧,忙将人迎了进来,恭恭敬敬地让上座,上好茶,等她坐了下去,自己站在一旁,陪着笑脸小心问她有何贵干。

张琬琰道:“把你那个叫做小玉环的干女儿叫来!”

班主听她语气不善,有些惊惧,心里暗怪小玉环没用,正主没搭上,竟这么快就招来了白家的人,哪里还敢多问,忙叫人去叫。

小玉环进来,低眉垂首,站在一旁。

张琬琰叫班主等人都出去了,淡淡地说:“那天在司令部外和你偶遇,既遇上,也是缘分,我见你当时愁眉苦脸,又说要等聂司令回,我今天就特意过来,代聂司令问你一声,你找他到底什么事?”

“在我面前,你就别说什么路过道谢的话了。”她又道了一句。

小玉环低声道:“少奶奶特意来问,小女子也就不再欺瞒。起因是前次贵府叫戏班唱戏,也不知道怎的,喜福顺没能入贵府的眼,给剔了下来,过后我们便境况艰难,我干爹更是日日愁烦。我见他年纪大了,实在不忍心,这才想着去找聂司令求个情。要是我们哪里有做得不到,得罪的地方,还请大人大量,我们日后一定改。”

张琬琰打量着小玉环:“你倒挺会说。可惜了,这小嘴巴里说出来的都是什么骗鬼的话!既然是为这个,前日遇到了我,你怎么不说?我不是白家人吗?什么求情的话,你非得找聂司令说才行?”

小玉环脸渐渐地胀红,低头不语。

“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十有八|九,身世飘零,确实可怜。只可惜,心眼也不正,说难听点,不要脸。聂载沉是有妇之夫,当初和我小姑结婚,全广州的报纸登满消息,到处都在说,你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你不知道吗?明明知道,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找他,莫非你想取代我小姑?”

小玉环肩膀抖了一下,慌忙摇头:“我有自知之明,不敢有这样的念头!”

张琬琰冷笑:“听听,可算说出来了。不敢取代我小姑,那就是想做小,或者干脆没名没姓在外头伺候你也愿意是不是?既然这样,我不妨替你安排一个人家。我听说城南有个刘老爷很捧你,有意娶你做他的九姨太?他年纪是大了点,但家里有钱。你找男人不就是为享福吗?你的卖身契在班主那里吧?我去要过来,帮你风风光光嫁出去,怎么样?”

小玉环脸色变得苍白,跪了下去,不住地磕头,哭道:“我知道错了!求少奶奶你饶了我!我往后再也不敢多事了!”

张琬琰盯着她,等她磕了十几个头,哭得人也倒在了地上,这才眯了眯眼,转向门口,喝道:“偷听的,给我进来!”

班主吓了一跳,刚才唯恐小玉环说是自己逼她去找人,好在她没供出来,这才松了口气,慌忙进来。

张琬琰冷冷道:“这地方,我看上了,限你们三天内给我搬走!不走的话,别怪我到时让人来扔你们的破烂箱子!”

她说完,站起来就走。

班主早就听出了内情,现在自保要紧,也顾不得什么干爹干女儿的情分了,慌忙拦住张琬琰:“少奶奶你放心!明天,不,今晚上的戏也不用她上了,今晚上我就让她走!我这里不会收她了!求少奶奶你息怒,放过我们班子。我们上下加起来几十张嘴,还有家里老小一大堆人,这要是没了地方,可叫我们怎么活!”

小玉环倒在了地上,面白如纸,泪眼朦胧。

张琬琰停了脚步,看了眼小玉环一眼,哼了一声:“也罢!你把卖身契还给她,我再给个地址,你给我把她送出广州。我认识个有名的大戏班班主,让他把人收了,调|教调|教,日后只要自己还肯唱,想来也不至于饿死!”

她又冷笑:“这个世道啊,人人都觉得自己有难处。你们是,我也是。可说起来,人家可不管个中是非,铁定成了我们仗势欺人了。”

“不敢,不敢!遵命!遵命!我这就给她卖身契!你还不快谢过少奶奶对你的提携?”班主连声催促小玉环。

小玉环终于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瑟瑟流泪,一边朝着张琬琰磕头。

张琬琰看都不想再多看一眼,扭头就迈步离去。

第 62 章

日子过得快, 一转眼,白锦绣搬出来已经好几天了。

和走进来就嫌弃的张琬琰相比,白锦绣的心里倒十分满意,尤其是,只要想到聂载沉每天就在和自己不过一墙之隔的地方做着事, 她就觉得这地方简直太好了。

嫂子和管事他们只是粗粗帮她收拾,居住的细节和摆设, 全靠她自己了。搬进来后, 每天早上她送聂载沉出门去司令部后, 自己只要一有空,就忙着布置屋子。她给聂载沉设计了一个书房, 还专门准备了接待访客的会客室——经常会有访客到来, 有他的, 也有找她的。她还打算着屋子布置完, 趁开春,过两天再在庭院里种些花草, 这样只要推开窗户,就是满眼的绿意。

先前她一直在参与的女子中学终于筹办完毕, 定了校址,也开始招收第一批的女学生。这天要去学校参加招生宣传活动。

她有两辆汽车,但现在广州街头开汽车实在招眼, 因为聂载沉的缘故,她也不想太过招摇了,就没让司机开车送。

这是民国成立后广州开办的第一间综合女校, 因为她的参与,很受社会关注,教育官员和报纸记者都来了,她一到学校,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忙忙碌碌,到傍晚才完事。她婉拒了校长等人的相送,走出来的时候,身边跟了几个女学生。

白锦绣鼓励她们好好读书,往后争取获取奖学金,像男子那样出国留学,开拓视野。女学生们十分憧憬。

白锦绣和她们说着话,不知不觉到了校门口,无意间抬眼,忽然看见校门外的边上角落里站着一个人,那人似乎在等人,且瞧着等了有些时候的样子。

他在看着自己,脸上带着微微笑容。

是聂载沉!

早上两人分开时,他没说今天要来这里接她的。

在搬过来之前,白锦绣想着往后找他可方便了,想去就去,几步路就到。但现在真的搬过来了,她反而不好意思无事去司令部随便打搅他。现在突然在这里看见他,立刻和女学生们道别,快步朝他走了过去。

她真的很不争气,结婚都这么长时间了,他不过是来接自己而已,她竟然还挺激动的。

大概是他平时太忙了,对于她来说,这真的是个小惊喜。

白锦绣奔到了他的面前。“你怎么来了?你没事了吗?”

“我从外头回来,没事了,过来接你。”他望着她微笑道。

白锦绣嗯了一声,满心欢喜。

聂载沉看了眼那几个停在学校门口还不肯走不停地看着这边的女学生,叫随行的警卫先回。

“回去了吗?”他问她。

怎么可能?难得他有空。

白锦绣摇头:“我想去逛街。你陪我!”

他微微一怔,随即点头:“好。”

结婚这么长时间了,今天是他第一次陪她逛街。

“我们走吧!”她高高兴兴地说。

他要走了,却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学校。

“你看什么?”她立刻问。

他起先不肯回答,经不住她逼问,终于说:“也没什么。就是刚才在这里等你,看到你出来,我忽然想起我第一次去接你的事。当时没想到……”

他停住,不说了。

白锦绣也跟着回头看了眼身后,顿时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当时她本来就心情不好,又把他当成大哥派来监视自己的人,对他趾高气扬,根本就不屑一顾。

她也是没想到,后来她怎么就那么喜欢他,还非要嫁给他不可。

她见他望着自己,目光带着淡淡笑意,不禁疑心他在嘲笑自己,恼羞,抬脚重重踩了一下他,在他的皮靴面上留下一片自己鞋底的印痕,这才转身跑了。

他笑,追了上来。

天渐渐黑了。白锦绣拉着他先去吃了东西,再逛城隍夜市,到了晚上九点多,又吃了顿宵夜,最后一手拿了只彩纸糊的风车,一手拿着枚糖人,心满意足地回到了住的地方。

一走进大门,她就停住。

“我从没走过这么多的路!我的脚要断了!我实在走不动了!聂载沉你抱我进去!”

从白家跟来这里的门房开完门,人还在边上没走。

聂载沉看了一眼,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