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落地玻璃,陶茳看着虞阡下了车,便起身迎出去,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赞赏地点头,“这件衣服很漂亮,新买的?”

“朋友送的。”虞阡做出漫不经心的模样,随即转移话题,轻叹道,“你这里跟迷宫似的,又那么雷同,我每次来都要迷路。这么贵的别墅,没有一点艺术美感。”

“得了,你自己是路痴,还埋怨人家没有把房子修成迪斯尼乐园。”陶茳调侃着,“可别告诉我凌乱就是艺术美,那我马上取消你的专栏。”

虞阡佯怒,“取消就取消,你那点稿费,买安眠药都不够。为了那个专栏,我得跟开发商、业主好言商量,还得陪你们的摄影师去拍照,自己又要撰稿,累得每天晚上都失眠,实在是得不偿失。”

“你自己夜夜笙歌,失眠是罪有应得,可不关我什么事,别推到我头上。”陶茳嬉皮笑脸地说,“我让你开这个专栏,是帮你调剂一下,相当于心理医生的作用,你应该感谢我才是。”

虞阡做不屑状,跟着她走进别墅。

第一层是编辑办公室兼会客区,每张台子上都有电脑,到处扔着杂志、文字打印稿、画稿、摄影图片,却空无一人。

第二层是总编、艺术总监、发行总监的办公室和美编室,现在也没人,静悄悄的。

陶茳住在三楼,是个套间,是虞阡找人给她设计的,格调清爽,色彩淡雅,一草一木都很讲究,却是恰到好处,典型的单身女贵族风格。

虞阡踱进门后,有些鬼祟地里里外外看了一遍,似乎有些失望,“袁琛还没有登堂入室?”

“哪有那么容易?”陶茳替她倒了茶过来,笑道,“请神容易送神难。”

“难道你让他住酒店?”虞阡大奇。

陶茳淡淡地说:“怎么住是他的事,他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有头有脑,哪里轮得到我操心?”

虞阡接过茶来喝了一口,叹道:“真是狠心的女人。”

“你少来那一套。”陶茳捧着茶杯坐下来,平静地说,“我如果对他不狠,就是对自己残忍。”

“至于吗?”虞阡白了她一眼,“你的反应有点离谱了吧?是不是受刺激过度?难道昨天袁琛有什么惊人之举,跪下向你求婚了?”

陶茳沉默半晌,微微点了点头,“是啊,烛光、香槟、玫瑰、戒指,一样不缺。”

虞阡失笑,还真让她猜中了,“他想速战速决?”

陶茳也笑,“他一向就是聪明人,否则我当年也不会那么迷他。”

虞阡仔细地研究着她的神情,微笑着说:“看你今天的反应,应该是没有答应,但心里肯定是乱作一团了。毕竟是初恋情人,那样纯粹的感情,现在到哪儿去找?出了门,放眼一望,尽是牛鬼蛇神。”

陶茳也不瞒她,轻叹道:“你说得对,出来这么多年,看得多了,也就怕了,处处怀疑,事事没把握,现在也不敢贸然做决定。”

“那个…袁琛,有没有变,还是以前那么帅吗?”虞阡有些好奇。

“倒是没怎么变。男人啊,这方面就是占便宜。”陶茳赞叹,“记得我们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三十岁,我们十八,明明就是两代人嘛。还记得他穿着西装上讲台,卷起袖子,拉掉领带,整堂课激情四溢,神采飞扬,不知迷倒了多少女孩子。”

“是啊。”虞阡不由得也回想起那一幕,脸上露出欣赏的微笑,“我那时候也迷恋了他一段时间呢。”

陶茳哈哈大笑,“所以我们俩概率学的成绩最好,学得最认真,让多少人大跌眼镜。”

“就是啊,不但学得认真,而且到处查资料,想出许多问题跑去胡搅蛮缠。”虞阡忍俊不禁,“有一次定要他列出公式,计算恋爱的时间长短与婚姻成功之间的概率,他当时看着我们的表情,我至今记忆犹新。”

“是啊。”陶茳笑着点头,眼神迷离,“他昨天也提到了,说教过那么多学生,再没有遇到像我们那么古灵精怪的了,稀奇古怪的问题层出不穷,每每拷问得他一身冷汗。”停一下,她的声音变得很轻,仿若耳语,“他说他一生都忘不了。”

虞阡不想让她陷入惆怅,又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便直截了当地问:“你确定他是正式离婚的吗?”

“确定。他一下飞机就出示了‘解放证书’。”

“不错,不错。”虞阡连连点头,“看来蛮有诚意的。”

“是啊。”陶茳轻叹。

虞阡一时好奇心大起,“他太太怎么肯跟他离婚的?我记得她也是老师,教设计的吧,很有才华,在学校里也挺有名的,据说不少小男生追她。当年东窗事发,她不是闹得很厉害,说宁死不离吗?”

“女人嘛,面子问题。”陶茳叹息,“当时觉得没面子吧。我跟他正式分手以后,他们也试着和好,过了四年貌合神离的日子。他太太先不耐烦了,就辞职去了法国,不久就在那边认识个老外,就回来跟他离了。他也没有刁难,成全了她。两人没有孩子,收入也一直是AA制,除了有套房子外,没什么共同财产需要分割。他妻子主动放弃房子,他过意不去,给了十万作为补偿。两人协议离婚,和平分手。一拿到离婚证,两人就同赴机场,一人飞去巴黎,一人来了这里。”

“好,好女人!”虞阡击节称赞,“搞艺术的就是不一样,不会死脑筋。哪里青山不埋人,为什么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陶茳狠狠瞪她一眼。

虞阡大笑,然后伸了个懒腰,“好吧,现在采访完毕,我要喝你的蓝山咖啡,要用咖啡豆现做出来的那种,不要速溶的。”

陶茳起身去拿全套咖啡具,嘴里嘟囔着,“真是前世欠了你的,今生今世都甩不掉。”

虞阡懒洋洋地笑,“我是你的当红撰稿人,俗称大腕,懂不懂?你对别的大牌撰稿人还不是跑前跑后赔笑脸,就差跟过去当贴身丫鬟了。”

“那是当初,谁创业时不是这样?”陶茳忍不住笑,“你还不是一样!”

虞阡长叹,“我未成名君未嫁,俱是一对可怜人。”言若有憾,实则喜之。

陶茳忍无可忍,“闭嘴吧,好好的诗词歌赋,全都让你这种附庸风雅的俗人给糟蹋了。”

虞阡与她插科打诨一番,心情十分愉快,喝完一杯香浓的咖啡,精神恢复了许多,看了看时间,便起身离开。

楼下,编辑部的工作人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在紧张地工作,看见她,人人都笑着与她打招呼。她的专栏编辑听说她来了,立刻飞扑过来催稿,吓得她落荒而逃。

Chapter7 初尝你的温暖

当晚,孙信诚安排的活动是品尝河鲜。

河鲜是本地特产,全是野生的,产量不大,供不应求。这种水产只能吃新鲜的,若是宰杀后冷藏了便味道尽失,而且极为娇气,很容易死。因此,这种美味只能在本地吃,外省是没有的。

今天的场面与昨晚截然相反,大家都很斯文,再没有剑拔弩张似的拼酒。孙信诚让人拿来红酒和花雕让李秉谦选。这家酒楼的装修弥漫着浓浓的中国古典风格,包间里还有博古架,上面有不少仿古的摆件,墙上的字画也都是工笔花鸟,古色古香。李秉谦是老派人,很喜欢这里的格调,便挑了与此景相配的花雕。

服务员送上一碟梅子,把酒倒进古老的中式小酒壶里,用热水温了,给他们一一斟上。

李秉谦微笑着说:“今天我们慢慢喝,谁都不许狂饮。在这儿斗酒,实在太煞风景。”

李宛若春风满面,连连点头,“好,我们不拼酒了。”

孙信诚松了口气,“是啊,这酒适合慢慢品,配上河鲜,别有一番滋味。”

谢恒亚仍然沉默寡言,脸上倒是带着温和的笑意,没有昨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这让李秉谦和李宛若都觉得轻松了些,也暗自高兴。

李秉谦端起酒杯,亲切地说:“小谢,来,我敬你一杯。”

“不敢当。”谢恒亚连忙谦逊地欠了欠身,双手举杯,“李老,我敬您。”

李秉谦干了杯中的酒,温和地问:“你现在还下棋吗?”

“工作忙,没多少时间,平时也就在网上玩一下。”谢恒亚礼貌地拿起酒壶,给李秉谦的杯子斟上酒。

李秉谦满意地点头,欣赏地看着他,“看你哪天有空,我们下几盘吧。”

谢恒亚爽快地答应了,“好,那就周末吧,我来陪李老下棋。”说着,他看了孙信诚一眼。

李宛若一听,喜出望外,“恒亚,你周末能来?那太好了!等你陪我爸下完棋,再带我去参观一下翠湖吧。”

孙信诚立刻拔刀相助,在一旁笑道:“围棋下起来需要很长时间,恒亚陪李老下棋,估计结束了就会很晚了。我看就让小哲陪李小姐到处去看看吧。至于翠湖,我和恒亚明天就陪你们去走走,实地看一下那边的情况。”

“好。”李秉谦笑着赞同。

李宛若心里暗骂孙信诚不解风情,坏人好事,却也无计可施,只得优雅地点头,尽量表现出无懈可击的气质。

她的姿势太过漂亮,孙信哲和赵世军见得不多,心中大为赞叹,孙信诚和谢恒亚却觉得她有点过了,不免在细微处露出太多痕迹,透着个“假”字。越是这样,两人越是轻松——对方紧张,事态于他们就更有利了。

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气氛十分融洽。谢恒亚主要跟李秉谦谈话,孙信诚在旁边帮腔,大多都是专业上的交流,偶尔闲聊一下无关紧要的话题,对比一下东西方文明的特色与不同之处。孙信哲和赵世军早已得到指示,与李宛若推杯换盏,大谈小资情调。李宛若对化妆品、服饰等流行时尚如数家珍,又到过许多国家旅游,兴头一起,便侃侃而谈,也让两人大开眼界。

李秉谦聊得很尽兴,离开酒楼时主动提出,“你们年轻人出去玩吧,我自己回酒店休息,你们不用管了。”

“那怎么行?”孙信诚殷勤地笑道,“我送李老回酒店,让他们去玩。”

“不用不用。”李秉谦连连摇手,“孙总也去吧,怎么能劳你开车送我?”

“那这样,让小哲送您回去。”孙信诚也不勉强,微笑着说,“他送您回酒店后再过来与我们会合。”

“嗯,那好吧。”李秉谦笑着点头,随即吩咐女儿,“宛若,别闹得太疯了,孙总和小谢明天还要工作。”

“是。”李宛若娇俏地笑着,拉长了声音,“爸,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性格还是像小孩子,一点儿也不稳重。”李秉谦轻轻摇头,又看向谢恒亚,“小谢,宛若性子单纯,有时候太闹腾,你别由着她,替我看着点儿。”

李宛若一听这话,心花怒放,拉着李秉谦的手撒娇,“爸,我保证在恒亚面前不任性,一定听他的话,行了吧?”

父女俩一唱一和,让谢恒亚很是尴尬。但他仍是笑而不语,飞快地看了孙信诚一眼。孙信诚立刻上前,笑眯眯地说:“李老真是爱女心切,其实李小姐做事很有分寸的,李老就放心吧。”

“好,好。”李秉谦也就不再多言,转身跟着孙信哲走了。

孙信诚看向李宛若,“李小姐想去哪里玩?”

“我想去唱歌。”李宛若看了一眼谢恒亚,神情越发热切,“恒亚,记得我们大学的时候,你曾上台表演过,那真是一曲惊四座。我好久都没听你唱歌了,今天一起去吧。”

“过奖了,我已经多年不唱歌了,现在流行什么歌也全都不知道。”谢恒亚客气地说,“当然,如果李小姐想去唱,我自然洗耳恭听。”

他的态度明显地疏远冷淡,在李宛若看来却已是很大的让步。她亲昵地笑道:“好,我唱你听。”

谢恒亚对她礼貌地一笑,随即转头对孙信诚说:“诚哥,我们人太少,会不会有点冷清?”

“是啊,我们都不大会唱,只让李小姐一个人表演,要是累坏了我们可担待不起啊。”孙信诚笑容可掬地一边调侃一边拿出手机,“这样吧,我叫售楼部派几个人过来,他们都年轻,能唱会跳的,玩起来也开心。”

李宛若其实想单独跟谢恒亚在一起,可“电灯泡”越来越多,说起来却又是无理可挑,她也只能维持着风度,笑着说:“好。”

几乎与他们同时到达歌城。这些年轻人热情活泼,能说会道,女孩漂亮,男孩英俊,打扮得恰到好处,齐齐往那儿一站,顿时让人眼前一亮。

谢恒亚忍不住笑道:“诚哥,你这支生力军真是厉害,怪不得你们公司能成为地产界的老大,确实实力不凡。”

孙信诚笑嘻嘻地说:“兄弟,你也功不可没啊。你帮我做的设计那么出色,为我们的项目锦上添花,赢得良好口碑,才会吸引那么多的业主啊。”

一下车,谢恒亚便一如既往地引人注目,李宛若更是叫人惊艳。他们刚走到门口,便有无数眼光投向他们,一直目送他们向歌城走去。刚进大门,喧嚣的热浪便迎面扑来,他们穿过无数热辣辣的视线,伴随着无所顾忌的口哨、尖叫,被歌城经理热情地带到楼上的豪华包间。

关上门,隔断了外面那些一直追随的各式各样的目光,几个年轻人便放松了,顿时活跃起来。孙信诚要了果盘、小吃、饮料,然后问李宛若,“李小姐,我们喝点阿华田吧?”

李宛若的脸上是甜美的笑容,眉梢眼角却带着一丝挑战的意味,“阿华田不算酒,孙总,咱们喝伏特加吧。”

“行,那就喝伏特加。”孙信诚爽快地对服务生说,“一瓶伏特加,一听苏打水,来点冰块。”

谢恒亚在一旁淡淡地道:“我要阿华田。”

“成。”不等李宛若说话,孙信诚便抢先答应,“出来玩就要尽兴,大家想喝什么都尽管开口。”

信诚地产的那几个员工心里自然有数,来这样的场合,除了陪着唱歌跳舞活跃气氛之外,就是喝酒。几个年轻人个个都是海量,见只有一个女客,倒是人人不惧,都准备与美女一较高下。

李宛若见谢恒亚不肯迁就自己,却也不恼,反而笑着看向他,温柔地说:“你酒量不行,喝多伤身,不喝烈酒是对的,倒是我疏忽了,对不住。”

“李小姐言重了。”谢恒亚礼貌地微笑,“吃喝玩乐我确实不大在行,李小姐别在意,自己玩得尽兴就好。”

“好。”李宛若对他嫣然一笑,暗淡的灯光下,妩媚中透着一丝狡黠,配上美艳绝伦的容貌,看上去充满诱惑,顿时让几个年轻的男孩意乱神迷。

谢恒亚却神情如常,喝了一口柠檬水,从衣袋里拿出手机,从容地起身走出门外,拨了虞阡的手机,轻声问:“你在哪里?”

虞阡笑着说:“在你家。”

谢恒亚很开心,“没去应酬吗?”

“去了,已经结束了。”虞阡笑道,“人家是好男人,晚上要回去陪妻子、孩子,杜绝‘骄奢淫逸’那一套。他喜欢打羽毛球,我们约好周六下午去体育馆打球。”

“你倒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佩服,佩服。”谢恒亚调侃着,“这叫健康应酬,不错。”

“王石还组队去登珠峰呢,我这只能算雕虫小技。你在哪里?”虞阡调侃道,“听这动静,又是在灯红酒绿、莺歌燕舞的地方吧?”

“没办法,老三篇,吃饭、喝酒、唱歌。”谢恒亚一声长叹,“我真觉得头疼。”

“忍一忍就好了。”虞阡温柔地安慰他,“别喝太多酒,别碰不该碰的东西。”

“我知道,我不会碰那些东西的。”谢恒亚柔声说,“你早点睡,不用等我。”

“我有一些工作必须得今天完成。”虞阡轻笑,“我做完了就睡,你放心。”

“好。那就这样,我挂了。”谢恒亚结束通话,感觉很安心,微笑着走进包间。

房间里很暗,背投电视的屏幕上放着伴奏,有人已经拿着麦克风在唱了。谢恒亚走到孙信诚旁边坐下,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放松地靠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悠闲地听着年轻人唱歌。

他们唱的都是时下流行的情歌,嗓子一个赛一个,几乎都能媲美原唱,情绪更是饱满,或缠绵悱恻,或慷慨激昂,将歌中的深意充分演绎出来,很是动听。

谢恒亚看着屏幕上的歌词,微笑着倾听,偶尔拿起杯子轻轻抿一口,脸上有一缕罕见的温柔。

他与信诚地产已合作多年,那些女员工都知道他的脾气,虽然迷他迷得不得了,却都不敢跟他多说话,更不敢开他的玩笑,只能拼命表现,期望能引起他的注意。他却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满脑子都是虞阡的身影。

李宛若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心里很不是滋味,便端起杯子,伸到他面前,笑着说:“恒亚,来,我们好好喝一杯,相逢一笑泯恩仇。”

谢恒亚看了她一眼,便举起杯与她碰了碰。他的态度是温和的,对她相当客气,可从头到尾却一言不发。

想起她曾经给予的那么深的伤害,他实在无话可说。

李宛若心中大喜,认为他这是无言的原谅,表示已经不再计较过去那些事了,也就是说,他们有了重新开始的希望。她正想得寸进尺,利用谢恒亚不愿当众让她难堪的心理,让他默许更多,一旁的孙信诚见状,暗中给自己的员工们使了个眼色。

几个年轻人立刻会意,马上端着酒杯围过去,笑着要与她掷骰子赌酒。那几个男孩形象气质俱佳,态度温柔,声音动听,浑身都洋溢着青春气息,哄得李宛若兴致大起,便与他们推杯换盏,豪饮起来,顿时包间里笑声一片,十分热闹。

谢恒亚很感谢孙信诚的善解人意,及时拔刀相助,便拿着杯子碰了碰他放在茶几上的酒杯,然后喝下。孙信诚微笑,什么也没说,端起杯一饮而尽。

一直玩到半夜两点多,场面始终很是热闹。李宛若和那些年轻人喝光了三瓶伏特加,终于笑着醉倒。孙信诚这才吩咐孙信哲买单,向几个年轻人道了辛苦,发了丰厚的辛苦费,让他们各自回家休息。

出了歌城,孙信哲和赵世军负责送李宛若回酒店,孙信诚便和谢恒亚同车回烟霞山庄。

他们沿着河滨大道疾驶,周围很安静,两旁的高楼只有寥寥几间窗户透着灯光,城市的人们大多陷入沉睡。谢恒亚放松地靠着车座,将车窗放下一点,任夜风吹拂。

孙信诚稳稳地开着车,忽然问:“兄弟,你是不是恋爱了?”

谢恒亚一怔,微笑着看向他,“怎么这么问?”

“看着像。”孙信诚嘿嘿直笑,“这两天你总有些神思恍惚。昨晚那么失常,今天又完全恢复了常态,神情间总是隐隐带着欢喜,你以前从不这样,除了恋爱,我想不出别的原因。说吧,兄弟,是不是找着心上人了?”

谢恒亚沉吟片刻,笑着说:“这事说来话长,今天太晚了,改天吧,我们找个时间,我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你这不是吊人胃口嘛,太不厚道了。”孙信诚摇头,“反正还要半小时才能到家,再长的故事,有半小时也应该说清楚了。”

谢恒亚想了想,微笑着开口道:“其实这事有点戏剧化。我跟她是网友,我们在网络上认识,聊了很长时间,觉得很投机,我提出见面,她就答应了。见过之后,我们觉得可以试着在现实中发展,就渐渐交往起来。后来感情越来越好,我很喜欢她,我想她也一样。我们最近准备搬到一起住,尝试一下同居生活。如果没有原则上的分歧,我是打算和她结婚的。”

“就这么简单?”孙信诚笑道,“真没想到,你还会搞网恋,倒挺会赶潮流的。”

“纯属偶然。”谢恒亚看着外面安静的夜色,想着那些寂寞的日子,心里轻轻叹息了一声。如果不是那种蚀骨剜心的孤独感,他怎么会上网聊天,又怎么可能想要在一个虚幻的陌生人的言语中找寻安慰,更不可能约见一个未知的女人。这一切,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

孙信诚欣慰地说:“那就好,你能定下心来,我也替你高兴。你安排个时间吧,让我见见未来的弟妹。”

“好,我回去和她商量一下。”

孙信诚忽然想起曾经想为他做大媒的事,忍不住笑道:“我当初还想撮合你和镜象中国的虞总,现在看来是白操心了。”

“怎么会是白操心?做兄弟的一直很感激你这个大哥。”谢恒亚很诚恳地看着他,“抛开事业上对我的帮助不说,你的话一直都对我有很大启发,为我指明道路,帮我下定决心,这对我的人生实在太重要了。诚哥,谢谢你。”

他忽然如此郑重,倒让孙信诚有些无法招架,“哎,搞这么正式干什么?兄弟,你有今天,全靠你自己,我是很欣赏你的,所以才希望你能过得好。”

  “嗯,我会的。”谢恒亚愉悦的笑着,话锋一转,开始反攻,“诚哥,你别老说我,你自己也单身这么久了,也该考虑找一个了吧?”

“我跟你不一样。”孙信诚洒脱地说,“我毕竟是离过婚的,还有一个半大不小的儿子,如果不是为了我的钱,是个好姑娘肯定会有顾虑。再说,我也想找个好老婆,安安稳稳地过后半辈子,不想再折腾。常言说得好:女人越离越胆大,男人越离越害怕。离过婚的男人总会谨慎很多,不像未婚的年轻人,胆子比我们要大得多。譬如说你吧,看着那么稳重的一个人,居然会去见网友,而且还真的有了感情,我真是想都不敢想。”

谢恒亚竟有些不好意思了,打断道:“诚哥,你别说着说着就说到我身上来。离过婚怎么了?现在是很平常的事。不过,你的顾虑也是对的,单是为了儿子着想,也要找个好姑娘。大人们折腾,可不能让孩子跟着受委屈。”

“是啊,这些年,想往我身上凑的女人多如牛毛,可有几个是真正爱我而不是爱钱的?有时候想想,心里真不是滋味。”孙信诚长叹一声,忍不住开口问,“兄弟,我倒是对一个女人有些感觉,可又拿不准,不知该不该行动,你帮我参谋参谋?”

“好啊。”谢恒亚大为高兴,“诚哥看中谁了?我认识吗?”

“你比我熟。”孙信诚嘿嘿笑道,“就是我们上次吃饭时见过的那个美女主编。”

“陶茳?”谢恒亚一怔,随即点头,“诚哥真有眼光,她确实很不错。”

“那次在蓝山打球时没说什么话,只觉得她风度极佳,后来吃饭时聊了很多,感觉就不一样了。她对地产界很了解,但又并不在这一行做,因此看问题也就更加清晰,看得出是个很聪明的女子,长得也不错,气质明朗干净,一看就是个好女人。”孙信诚赞赏地说,“这些天,我大致了解了一下她的情况,追她的人不少,可她一直未婚,也没有交过男友,估计是比较挑吧,所以我有些拿不准。兄弟,如果我去追求她,你看会有几成把握?”

谢恒亚仔细回忆着自己所知的陶茳,不由得挠头,“我还真说不好。那位陶大主编确实是心高气傲,没事业固然入不了她的法眼,没智慧也同样让她瞧不起,别看她表面谦和爽朗,心里只怕挑剔得很。诚哥,你那么优秀,有事业,有智慧,论相貌也是拿得出手的,论家世也没得挑,应该跟她很般配。我觉得,你在事业上一直所向披靡,屡战屡胜,在情场上也应该拿出你的气魄,去好好追一追。”

“是吗?”孙信诚被他一番话说得动了心,“好,我明天就约她。”

谢恒亚却有些顾虑,“你明天有时间吗?最近只怕都得好好侍候李老吧?”

孙信诚被他的用词逗得哈哈大笑,“是啊。李老和李大小姐,都得侍候好了,这可关系到我们的‘百年大计’啊。不过,事业重要,老婆也不能耽误,我尽量抽空吧。实在不行,也可以约她出来帮着应酬。她也是文化人,李老和她肯定是能聊得来的,李大小姐估计也不会太放肆。”

“那倒是。”谢恒亚笑着点头。

说话间,孙信诚已将车驶进了烟霞山庄。他轻车熟路地把谢恒亚送回家,忽然发现他的别墅里亮着灯,不由得有些狐疑,随即问道:“兄弟,你不是已经金屋藏娇了吧?”

谢恒亚微笑,“可能是我忘了关灯,昨晚喝得太多了,今天走的时候还头昏脑涨,有些不清醒。”

“哦,你要多注意身体,不能喝就别勉强。”孙信诚关切地道,“下次找人挡挡酒,别自己硬撑。”

“好。”谢恒亚打开车门,转身道别,“诚哥,晚安。”

“晚安。”孙信诚看着他走进大门,这才开车离去。

谢恒亚沿着石子铺就的短短小径向家门走去,心里暖暖的。有生以来,除了父母之外,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夜里为他点着一盏灯,照亮他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