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京从来不是畜生,他只是……生来就是个魔而已!

潭水倾涌而下,眼前的一切都在颠倒摇晃,四处是惊叫奔逃的水怪,有走得慢的,便被那些曾经光鲜亮丽的晶石墙壁、玳瑁梁柱压住,死活不知。

刚奔出宫外,飞涌而至的潭水已将此处淹了一半,原来俞京破开的水道早已无影无踪。

身后,受伤不轻的敖欢破口大骂,穷追不舍。

也难怪,若是昆仑山被人淹了,六位师伯也会一边仙风道骨地指点江山,一边风度全无地把敌人砍作肉酱。——其余二位仙尊,八师叔会泡在水里继续闭关修炼,我师父会兴奋地预备上一叶小舟,偷偷带我在昆仑山看海……

现在么,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带他们离开这不知多深的潭水。

俞京本已受伤不轻,再用“流霞”那样的绝式,虽不致像我这样朽了莲身,却也耗尽灵力,倚着得失屏无力地垂头阖目坐着,连容貌都似有了些变化。

我不敢细看,一面抖开荣枯藤,抽出无数藤萝枝叶,将屏上诸人缠紧在屏风上,以防被激流冲走,一面逆着水流冲上,顺着结界的残破处径冲向上方的潭水。

青岚盘膝坐于屏上,说道:“我来帮你!”

冲入水中前,我听到敖欢在咆哮怒吼:“敢毁我洞府,我看你们能逃到天上去!”

我还听到白狼惊喜叫道:“好漂亮的紫堇花!”

我一惊,已连人带屏没入水中。

得失屏上,那不知用什么质料画上去的山川蓝天闪着幽幽的光,照亮了周围的水色和眼前的情形。

俞京靠在得失屏上,已经晕了过去。

他的灵力已不足以维持他的幻形,便显现了他本来的模样。

颀长高挑的年轻男子,面容如玉石雕琢,线条分明,冷峻秀逸,低垂的睫浓而长,在深潭里随着水流轻轻拂动,却看不到那双乌黑沉郁的黑眸。他的唇线端正漂亮,寻常总是抿紧,会给人高傲疏离的感觉,但若弯过唇轻轻一笑时,又能灿若春花,比女孩儿还柔和美好,令人目眩神驰。

我跟他之间,隔着大片的紫堇花。

我不知道我捻诀展开藤萝时,到底心里想了什么,为什么满屏满身出现的,都是这紫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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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诧紫堇花开,当时着意深(十一)

更新时间:2013-10-18 0:43:52 本章字数:1862

其实我现在很讨厌这种花。

尤其看着眼前这男子在紫堇花中阖眼沉睡时,我满心的厌憎。

我突然又记起,我曾拈过一朵紫堇花,调笑着簪到他鬓间。

我突然还记起,他曾用丝帕采来紫堇花,包作一个小小的睡枕,垫到我脑后。他指间有香,我不明所以地牵过嗅上一嗅,然后轻轻咬了一口。

听闻仙尊们愿意玉成我们时,他在紫堇花丛中找到正躲懒睡觉的我,唇角那样好看地上扬着,笑意醉人。

我迷迷糊糊睁眼看着他时,他阖起眼,微微颤动的眼睫仿佛挠在心尖。

他的唇亲上我时,我只觉自己像那歇在紫堇花上的彩蝶,轻轻地随风飘了起来,然后笨笨地回应他,——其实是再次轻轻咬了他一口。

他无奈地抱着我笑,低沉而温柔地唤我的名字。

“菱角儿,菱角儿……”

我跟他之间,我跟他周围,尽是开得正好的紫堇花。静静相对时,我听得到每一朵花都在含羞掩唇,低低娇笑。

原微师兄再怎么笑他呆、笑他木、笑他不合群,他在我眼里无一处不好。

因着他,野生野长的紫堇花也成了天底下最飘逸最温柔的花朵。

韶华流水过,漫天大雪惊破一场春梦。

血泊里重生的孤雁在背叛里丢了心,碧水青山间踏云而行的女子已再不是原来的那个。

绝对不是。

隔着在水中摇曳生姿怒绽盛放的紫堇花,我的眼睛阵阵地热,却很快被周围冰冷的水掩住。

我在流泪吗?

时至今日,我居然还在为这个男子流泪吗?

也许,一直以来,我都高估了自己。

我以为我忘记了很多事,可原来我都还记得。

能和人笑谈曾经让自己悲痛欲绝的事,只证明我不愿再面对那种悲痛。

对,我实在不该骗自己,认为我多少次元神出窍去寻他,真的只是因为不甘心、不明白,只是因为想要找他问一问如此狠心的原因。

我其实和任何一个被男人抛弃背叛的世俗女子没什么两样。

我恨他,很恨他。

可恨他为什么落泪,恨他为什么会折转身去救他?

而他心狠手辣,取我性命,散我魂魄,做得得心应手,眼皮都不曾眨一下,方才为何又要把我掷出战圈,护我逃走?

白认得他两百年,原来我对他所有的了解都只是自以为是……

忽听得青岚以意念传音给我:“叶姑娘,小心!”

我一怔,猛地回过神来,一面催动内力继续上浮,一面留心周围动静,果觉一侧偏上方有异样的水流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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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狱何必惊故人,残花过影不留痕(一)

更新时间:2013-10-18 0:43:52 本章字数:1685

若是敖欢追击,或其他水怪逃逸,似乎不该有这么大的动静。

莫非是敖欢布下的什么陷阱?或者是某个危险的暗流。

向青岚使个眼色,两人合力御起得失屏,往另一侧行去。

听得那异样水流声渐渐远了,我才放了心,继续向上浮去。

可惜我修为大减,不然也能勉强学俞京弄出个水道来,便不用这样湿淋淋往上逃得艰难了。

眼前上方隐见亮光,料得离水面不远,我正要松一口气时,我们刚刚靠过去的另一侧忽然传来巨大的吸力。

那吸力如此之大,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整个屏风已经颠倒倾覆,连人带屏风直往那个方向滚去。

水中施展术法虽是不便,但还没到完全失效的地步,但我运尽力气,加上青岚和白狼都在竭尽全力帮忙,都无法从那股吸力中挣脱开来,反而被那股吸力越来越快地盘旋着卷了过去。

这力道很像某种暗流和漩涡,但以我们的力量,再大的漩涡也不可能连边缘的力量都抵挡不住。

我心一横,向青岚传音道:“护住大家。”

青岚立时会意,立时和我一起布下结界,把三人一狼连同得失屏一起笼住,然后由着那股吸力把我们向内带去,越来越远,再不知通向哪里……

合两人之力所布结界,自是坚固异常。即使有千钧大石当头砸下,也未必能把这么个圆形的结界毁坏分毫。

但那股吸力终于止下时,结界忽然间变得脆弱无比,落在某处时,居然如蛋壳碰上石头,立时碎裂开来。

结界被摧毁,身子又重重砸下,我眼前一阵昏黑,便已失去知觉。

.

“姑娘,姑娘!快醒醒,快醒醒!”

并未晕倒多久,我便被白狼折腾醒来。

狼王体格健壮,它又被缠于屏风中间,摔下时屏风先着地,它虽给惊吓了一回,倒也无恙,立刻从荣枯藤中挣脱出来,正用爪子将我拨来拨去,边喊我边呼嗤嗤地在我耳边哈气。

我坐起身,一弯腰便干呕起来。

白狼道:“那个漩涡的确厉害,姑娘是不是给转得头晕了?”

我无力地推开它,说道:“大白,你平时不漱口,刚在水里泡那么久,都没想着漱漱口的么?我真的快给你……熏死过去了!”

白狼道:“胡说,明明是被我熏活过来了!”

我胃部又是一阵抽搐。

白狼悻悻地走去看稍远处渐渐苏醒的青岚,一边走一边抖着毛皮上的水迹,正甩了青岚一脸的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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