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生生第一个抗议,“不要!我听人说北边特别干,要是我的花容月貌被搞坏了可怎么办?”

习玉瞪了她一眼,“就你麻烦多,北边也只是暂时观望而已,又没说一定要住那里!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干脆驾船出海,寻个孤岛住下来算了!”

居生生两眼冒出精光,“说不定能有福气寻找到什么孤岛财宝呢!这个主意不错!”

“现在不行!马上要过冬了,出海太危险。还是等来年春天再做打算。我们先去北边看看。”

习玉收起地图,拍了拍硬梆梆的床板,“睡觉吧!念香,委屈你睡地上,我和生生一起睡。”

念香乖乖地抱着被子和褥子,铺去地上,不一会就睡着了。居生生躺在习玉身后,盯着她雪白的脖子看了一会,轻道:“习玉,我觉得你相公对你很不错。倘若,我也能遇到这样一个男人,该多好。就算他穷得丁当响,我也不在乎。”

习玉笑道:“终于动春心了?前几天还和我抱怨男人都没好东西。”

“我只是说实话而已啊!去妓院的能有什么好男人?我呀,以后一定要找一个疼我,爱我,只看我的相公!他要敢去找别的女人,我一定不会放过,看看是他的新欢好看,还是我好看!”

习玉轻轻说道:“好看只是暂时的,真正喜欢你的人,不会因为别的女子比你好看就移情别恋,也不会因为你不好看而去抱怨什么。生生,你一定能找到好相公的,放心吧。”你是个好女孩,非常,非常好的女孩子。

居生生听她说得那样斩钉截铁,不由也相信起来,带着这样一个幸福的念头,沉沉进入梦乡。然后做了一个真正的美梦,梦里面,一个天人般的男子温柔地凝视自己,两人携手同游,从此神仙眷侣,只羡鸳鸯。

时值金秋十月,越向北走,天气就越寒冷。到后来,连习玉都无法忍受,三人一齐买了几件御寒的衣服,买了一辆马车,再不徒步而行。说来也怪,经过了好几个城镇,习玉曾偷偷潜进去看过,都没有张贴通缉他们的告示,莫非那个小王爷没把这事说出去?

不过虽然没有通缉告示,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马车一直向北走了近半个月,终于来到一座古城前。居生生从车里探出头来,叫道:“好冷好冷!哇,习玉快看!前面的城墙好高!我们到了什么大城了吗?”

习玉揭开帘子,也看了出去,就见前方远远有一座高耸的城楼,此时刚好是清晨,日光万丈,映得城墙好不气派。她抽出地图,看了半天,终于颓然道:“找不到!这里是什么地方?”

居生生笑道:“管它什么地方!我们先进去看看吧!一路赶了半个多月,我可真受够了睡马车里!看起来那个小王爷没胆子把事情说出去,我们也可以稍微放心一些了。下车吧!”说着她就要跳下去,习玉赶紧拦住她。

“等等,你和念香待这里,我下去。你们都比我显眼,只怕守城的兵将会找麻烦!”她从地上捞起一把泥土,在脸上抹两下,看上去就好像一个日夜赶路风尘仆仆的村妇。

“待会如果兵将们要看你们,记得赶紧把脸涂黑!”她低声吩咐着,出了马车抓住在前面赶车的念香,轻道:“你进去吧,我来赶。”

念香对她微微一笑,听话地钻去马车里,动作居然很是迅速。习玉接过缰绳,掉转马头,往那座古城疾驰而去。

虽然是一大早,城门口已经站了许多要进城的人。习玉跳下马,牵着马车走过去,看门的将士见她脸生,便拦了下来。

“你们是做什么的?进城打算干什么?”说话的将士带有浓厚的口音,习玉听了半天才明白,于是陪笑道:“回兵老爷,小女子带着姐姐和相公来城里谋些生路,想做点小买卖什么的。”

将士疑心地打量着她,过了一会,走过去唰地一声拉开车门,居生生早已把土抹了满脸,抬头对他呵呵笑,念香本来就是个傻子,也是呵呵傻笑。将士厌恶地关上门,“毛病!那么寒碜的脸还笑!进去吧进去吧!”

习玉赶紧陪笑,塞了一些碎银子给将士们,他们终于缓和了脸色,和颜悦色地放他们顺利通过。临走之前,习玉抬头瞥了一眼城头,上面写着两个大字【临泉】。这是什么城?她好像都没听过,看样子她果然孤陋寡闻。

城内与杭州的奢靡繁华完全不同,街道非常宽敞洁净,建筑都是陈旧的款式,没有什么精巧别致,行人的服饰也没有杭州那么多花样,都比较简朴。习玉驾着马车,慢慢地在石板路上行驶,拐了几个街角,就见一栋高大的建筑矗立在面前。

“凤凰客栈。”她缓缓念出门前旗子上的招牌名,居生生从马车里探出脑袋,“就住这里吧!习玉,我的骨头都快被颠散了!”

客栈的小二早就跑出来迎客了,热情地把马牵去后面喂草,三人走进客栈,才发觉这家客栈一二楼都是饭馆,三四楼才是客栈。估计是什么有名的地方,楼下几乎坐满了客人,一眼望过去全是人头,却没什么声音。

习玉累得够呛,也不去注意这些异相,向掌柜的要了两间上房,带着居生生和念香上楼睡觉去了。

第4章

这一觉一直睡到傍晚,习玉还是被念香弄醒的,他一直轻手轻脚地玩着她的头发,见她睁开了眼睛,赶紧丢开,脸红地看着她。

“怎么不睡了?”习玉柔声问着,替他挽了挽凌乱的头发。念香只是对她笑,这样安静的神情,真看不出他是个傻子。习玉被他凝望到脸红,轻轻捶了他一拳,“别看了,刚睡醒狼狈的要命。”

念香还是笑,抓住她的手,忽然放去唇边轻轻一吻,显然他也不知道什么叫吻,只是张嘴去轻轻咬她的手指,好像一只撒娇的小狗。他露出满面爱怜不已的神色,显然对她情不自禁。

习玉咯咯笑了出来,“好痒,别咬了。肚子饿了吗?我们下去吃饭好不好?”念香点了点头,忽然勾住她的脖子,在她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这一次是真正的吻,嘴唇轻柔地触了一下就赶紧让开,再看他时,从脸到脖子都红了。

习玉先是一呆,后来又忍不住害羞,对他微微一笑,拉着他起身,先要了热水,替念香洗澡洗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也梳得整齐,看上去就像一个俊秀文雅的年轻男子。

“你很好看,念香。是我见过最好看,最善良的人。”习玉柔声说着,替他挽好了头发,然后要了新的热水自己洗了个澡,两个人干干净净地去敲居生生的门。

到底是花魁,洗澡起码需要一个时辰,最后他们只好先下去吃饭,然后给她带上来。傍晚时分,一楼那里的客人更多了,习玉捡了个角落的位置,要了几份招牌菜,她眼睛里只有一个念香,旁边的事情根本就不理会,加上她原本就是一个足不出户的大小姐,江湖经验几乎为零,丝毫没有发觉一楼客人们装束上的怪异。

菜很快就上来了,两人刚举起筷子,就听一楼大厅正中忽然传来用力拍桌子的声音,习玉耳朵何等尖,立即听出来是个练家子,那红木的桌子已经出现裂痕了。她刚要回头,就听一个男人暴吼了起来,“他妈的都在这里给老子装蒜!以为我们看不出来?鹤公子到底给了你们这帮兔崽子多少好处?!这几日江湖上一流三流的人都聚集来临泉,是要做什么?挑场子吗?!有胆子的站出来,和老子干上几招再说!”

大厅里一片死沉的寂静,没有人搭腔。习玉定睛看去,发现开口说话的是厅中间一桌的人,看起来有三四桌都是他们的人,因为每个人腰带上都挂着一块木牌子,上面用红漆写着什么。那人身段极高大,大约是喝高了,脸上一片血红,脱了半边衣服,露出黑乎乎的胸膛,上面纹着一个狰狞的龙头。

见没人理他,那人更怒了,唰地一下抽出腰后的大刀,手起刀落,利索地砍去红木桌角一块,居然丝毫不差,桌腿半点伤痕也没有。这一手刀法实在值得称赞。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龙虎刀罗润生!你们这帮兔崽子有胆来临泉向龙门派挑衅,却没胆子接老子半招吗?!”他吼得额头上青筋都暴了出来。掌柜和小二的居然面不改色,好像对这种阵仗司空见惯一般。

这里真是个奇怪的地方,习玉想着,如果一直没人理他,那个叫什么龙虎刀的人会不会尴尬?

刚这样想着,身边一桌上忽然有人轻声笑了出来,渐渐大声,好像忍俊不禁一样。罗润生大怒,大刀一指那人,厉声道:“你他妈笑什么笑?!”

那人敛住笑容,从容说道:“我笑临泉龙门派,盘据一方,居然连自己地盘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再说了,鹤公子是何等人物,会与你们这帮乌合之众计较?未免太损他身份!”

习玉听他声音清朗,吐字文雅,忍不住看了一眼,却见对面的桌子上单坐了一个玄衣男子,一头墨色长发,面若冠玉,目似朗星,大约有二十四五的模样,居然是一个清俊风流的青年人。他正用大拇指摩挲着下巴,上面套着一个墨玉的指环。见习玉盯着自己,他回头对她微微一笑,满面的风流倜傥之色,目光转过念香时,却稍稍停滞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罗润生怒道:“好个贼子!居然说什么身份!鹤公子的江湖名声恐怕不太好吧?!这里是龙门派的地盘,哪里轮得到你这个无名小卒在这里替他说好话?!你倒说说临泉有什么事情让天下人都聚来了这里?”

那人笑道:“鹤公子江湖名声好不好,也轮不到你们龙门派操心。他岂是那计较虚名之人?龙门派号称临泉大派,行事向来嚣张跋扈,此时居然连自己的地方发生什么事情都要来向我这个无名小卒请教,可笑啊可笑!果然是徒有虚名!”

“你他妈说不说?!”罗润生脾气本来就暴躁,此时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哪里忍得住,提着大刀就要上去,被同门的师兄弟一把拖住,不许他胡来。

这时东边角落里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龙虎刀先消停些,那位年轻人也少说两句,大伙来这里不过吃个饭,还没到开打的时候,何必让店主人难做?”

众人一齐望去,就见东边角落坐了几个青衣老者,每个都是白发银须,面前只放了清茶花生。罗润生终于动容,“终南四老?连你们都来了……?”

那说话的老者正是终南四老之一瞿晶,他是四老之中年纪最长,说话也是最有分量的。他端起杯子,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才缓缓说道:“终南四老早已是江湖传说了,如今我们也只不过是垂危老人罢了,哪里比得你们年轻人火气大。龙虎刀,你当真不知临泉的事情?”

罗润生不敢造次,只得点了点头。瞿晶叹了一声,“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碧空剑诀你们总该听过吧?”

此话一出,龙门派上下纷纷变色,罗润生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是……是那个武林中人寻找了近百年的……绝世剑诀?”

瞿晶点头,“就是它。碧空剑诀相传由百年之前的武林大战胜者黄盛寅所创,乃是所向披靡的剑法,黄盛寅当年用它打遍天下无敌手,竟无一人能与之相敌。他创了剑法,却从此失踪,连个后人也没有。后世人为了寻找到他的剑诀,费尽多少心思,却没有一点着落。三十年前,碧空剑诀再现武林,众人才知剑诀竟然被极北玉色峰璃火宫的人找到了。眼看武林又要掀起血战,但带着剑诀的人却又忽然失踪了,玉色峰向来是禁忌之地,至今无人能攀登其上,只有作罢。不过上个月,却有人亲眼看见穿着璃火宫服饰的人往临泉这里来。你我都是练武之人,想修成绝世剑法也是正常心。大伙之所以聚集来这里,这下你可明白了吧?”

罗润生显然还处于震惊之中,“碧空剑诀在临泉……碧空剑诀在临泉……”

方才那年轻人嗤地一声又笑了出来,“还未必确定的消息就激动如斯!说到底,一伙人都急冲冲地赶来这里,不过是打算人多势重,强行抢夺而已。你们只道碧空剑诀绝世,难道玉色峰璃火宫的人是好惹的吗?如果我没记错,当年的武林大战,璃火宫根本就没派人来吧?”

瞿晶正色道:“年轻人说话何必如此含枪带剑?你来临泉,难道不也为了碧空剑诀?学武之人追求更高的境界难道有错?玉色峰的人凭什么霸占剑诀?他们倘若真那么厉害,何必还要夺去剑诀自己修炼?”

那人也不恼,依旧摩挲着下巴,说道:“瞿老,你还真说错了,我来不是为了剑诀。却是答应了别人来找人的。至于玉色峰璃火宫,他们向来神秘,鲜少出现,你我还是不要妄谈为好。”

瞿晶还未来得及说话,一旁的罗润生早已按捺不住,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对四老无礼!”这次周围的人再来不及拉住他,罗润生大吼一声,跳上桌子,大刀虎虎生风,立即就要照着那人的面门劈下去!

却听细微的“叮”地一声,那把大刀忽然从中齐刷刷地断了开来,然后罗润生口中一甜,竟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塞了一块梨子。他怔在那里。那人拍手笑道:“梨子降火是再好不过的了,罗先生火气这么大,还是需要静静心比较好。那把刀也旧了,去城东找铁匠重打一把,以后可别这么鲁莽啦!”

罗润生怔了半晌,面色忽然惨白,转身就走,断了半截的刀身也不要了。“撤,有异人在此!回去再行打算!”他低声说着,龙门派的人全部起身,流水一般走出了客栈,头也不回一下。

那人一边拍手一边笑,神态颇为滑稽。习玉看够了热闹,于是专心吃菜,什么碧空剑诀玉色峰的,她一点兴趣也没有。眼看念香吃得那么香,她笑吟吟地夹了一筷子笋片炒肉放去他碗里,“慢点吃,别噎着了。”

“姑娘,我可以坐这里吗?”头顶忽然有人发问,习玉一抬头,却见方才那个青年人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她随意点了点头,那人便坐去念香身边,看了他一会,才轻道:“姑娘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我看姑娘的模样不像是江湖中人,难道是来游玩的?”

习玉轻道:“问别人之前,应该先介绍自己吧?这是最基本的礼仪。”

那人一愣,笑了起来,“确实如此,是我鲁莽了。在下韩豫尘,由洛阳到此寻人。”

习玉点头,“司马习玉,他是我相公念香,具体姓氏我也不知道。我们从杭州而来,一路走走看看风光的。”

“念香……?”韩豫尘明显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正在埋头痛吃的念香,似乎十分讶异。他忽然笑了起来,“真是巧,我以前有个友人也叫念香,不过他姓泉。世上果然同名的人多啊,这也是一个缘分,我与那友人也有许多日子没见了。”说完他又瞥了一眼念香,见他毫无反应,神色呆滞,不由微微露出失望之色。

习玉并不是擅长与人攀谈的性子,韩豫尘虽然一直在客气地与她说话,她也不过随口应两句,全副心神都放在念香身上。若是寻常人见她这种神态,通常也就退让了开,不再纠缠,韩豫尘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话题反倒越来越多,一点也不介意习玉的冷淡。

“我看司马姑娘不像江湖中人,但身上却必定是有功夫的,尊师是谁?一定是江湖上的有名人物吧。”

习玉虽然不擅长与人交谈,稍显冷漠,但在处世事上面却是十分天真的,加上对这个韩豫尘没有什么恶感,倒也当真回答道:“是学了一点防身的功夫,因为我从小身体弱,大夫说需要经常活动,最好学点拳脚功夫,强健身体。不过师父就是师父,他也不是什么有名人物,只是我家里的一个教头罢了。”

韩豫尘笑道:“的确如此,练武不光为了闯荡江湖求个名利,最主要的还是修身养性,司马姑娘小小年纪就能看得如此透彻,实在令在下佩服。不知贵夫妇二人接下来是打算留在临泉,还是继续游玩?在下对北边的情况还是比较熟悉的,倘若不介意,大家同行可好?多一个人,也多份热闹……”

他话还没说话,就听身后一个妩媚的声音娇滴滴地说道:“当然好啊,四个人同行,互相也有照应。这位公子,我可是很乐意的。”

韩豫尘愣了一下,似是想不到原来习玉还有同伴。习玉回头看她,轻道:“你怎么下来了?不是说等我们送饭菜上去么?”

居生生即使穿着普通的布衣,也掩不住丽色,何况她此刻存心要让那人专心于自己,更是摆出一付魅惑姿态,笑吟吟地,也是硬生生地插去习玉和韩豫尘中间,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等得茶也凉了,你们都不上来。难道要我饿晕过去么?”

她勾起一个妩媚的笑容,望向韩豫尘,柔声道:“想不到这会工夫就认识了一个公子。公子贵姓?哪里人士啊?”

韩豫尘纵然阅人无数,乍一见居生生的容颜,还是小小震惊了一下。他天生风流的性子,对任何女子都不会说一句重话摆一点脸色,更何况是这个如花似玉的居生生,当下笑答:“在下韩豫尘,祖籍山东。姑娘是……?”

居生生顺手挽住他的胳膊,半边身体都靠上去,没办法,职业习惯,见到男子就本能地这样做,何况她存有私心,更是万般娇柔,“真是巧啊,韩公子,小女子居生生,祖籍也是山东。咱们可算老乡呢。”

韩豫尘稍微让了让,谁知她更缠了上来,就是不许他靠近习玉,他只好有些无奈地笑了,“果然很巧,都说山东出美人,在下今日终于相信这句话了。居姑娘果然国色天香,秀色可餐。”

居生生顺藤上树,腻声道:“叫什么居姑娘,都是同行的伙伴了,何必那么见外?叫我生生吧!”

韩豫尘但笑不语,习玉都有点看不下去了,瞪了居生生一眼,“生生,大庭广众的,收敛些。”

居生生不依地撅嘴,才不要!谁让这个人胆敢搭讪她的习玉!明明看到人家有相公了还贴上来,她要为习玉清除身边的人渣!

韩豫尘咳了一声,正色道:“其实我不建议你们留在临泉,方才司马姑娘也听到了,武林宝典碧空剑诀此时现身于临泉,只怕接下来会有大争斗。你们三人都非武林中人,还是避开为好。”

第5章

“什么武林宝典?什么大争斗?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居生生眼睛都放光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踏入江湖第一步?

习玉太了解她喜欢一切都乱七八糟的性子,当下飞快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带着警告的语气沉声道:“我是不打算牵扯进去的,所以你也给我安分点!今天再住一宿,明天天亮我们就离开临泉!”

居生生气恼极了,“你好霸道,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我这个姐姐做的也太没面子了吧?”

韩豫尘见她二人容貌举止都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却以姐妹相称,不由笑道:“念香兄好福气,居然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娘子随行。连在下都忍不住眼红起来。”

居生生却抓住他的胳膊,柔声道:“你看我像嫁过人的女子么?念香虽然很好,不过他只是我妹妹习玉的相公,我与习玉是结拜的姐妹。小女子年方十七,尚未寻着良人……韩公子,你莫要乱说,小心习玉生气。”她捂嘴笑了出来,媚眼如丝瞥着他,挑逗的意味如此明显,倘若韩豫尘再看不出来,那他一定就是个没眼神的白痴!

韩豫尘却一味地装傻,“原来如此,果然是姐妹情深。”他轻轻推开居生生的纠缠,轻声道:“生生姑娘,既然你尚未嫁人,还是名节最重要。在下不敢亵渎。”

居生生暗暗撇嘴,果然是个白痴!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能在她刻意贴近的时候拒绝,他是故意的!她就不信自己的容貌此人一点都不动心!

“生生,你今天是做什么?难不成真的看上了韩豫尘?”一直回到客房,习玉见她还在生闷气,不由无奈地去敲她的脑门,希望能把她的糊涂脑袋敲醒一些。

居生生这才猛然回神,突然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客房,急得跳了起来,大叫道:“韩豫尘呢?!不行,我要去找他!要是没办法把他勾到手,我就不叫绛红花仙居生生!”她转身就要走,习玉赶紧扯住她。

“你疯了吧?说要同行的是你,这会大半夜的又要去找人家,是个正经点的男子都会轻视你的!生生!就算喜欢他,也不能这么急躁!”习玉难得这么苦口婆心,一旁的念香虽然什么也不明白,却也跟着连连点头,换来居生生一个大白眼。

“谁说我喜欢他了?!”居生生大吼,回身死死抱住习玉,“我才不给他缠着你!你是我和念香的人!那个男的凭什么霸占我们的人?!”

原来是这样!习玉头疼地揉着额角,叹了一口气,“生生……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人了?”

居生生得意地摇着手指,“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开始,我就认定你是我一辈子的朋友,你又是我结拜的姐妹,怎么不是我的人?我居生生的东西,谁要敢觊觎,我一定整死他!”

话音刚落,脑袋上就被捶了一爆栗,“我可不是东西,你这个信口开河的小淫妇。”习玉捏了捏她的脸,“快回去给我睡觉,你自己答应人家要同行,明天不许起迟了。还有,如果再这样缠着人家,我的面子也没了,以后不许这样。”

居生生笑眯眯地抱着她的胳膊,又开始撒娇乱蹭,“好嘛,我就是小淫妇。今天我偏不走,我要和你一起睡!你还说我呢,念香这么老实的人,当初如果不是你缠着人家,人家怎么会有胆子陪你私奔?嘿嘿!要淫荡大家一起淫荡,我才不要独美。”

习玉脸红了红,低声道:“胡说!我才没有……缠着他……”不是缠着他,而是一直,用力,狠命,不顾一切地缠住他,为了把念香追到手,她这辈子都没有花过那么大的工夫,脸皮里子都没有存在的必要,反正只要缠到手就好。现在想起来她都觉得自己很可怕,比生生好不了多少。

居生生刮着她的脸,“脸红了脸红了!你这个说谎的丫头!”

习玉恼羞成怒,将她用力按去床上,用被子狠狠罩住,“给我睡觉!闭嘴!”

念香见居生生躺去了床上,便乖乖地抱着被子铺地下,躺下去之后,对习玉甜甜一笑,好像再说习玉我好喜欢你缠着我。习玉的脸更红了,蹲下去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道:“委屈你了,念香,早些睡吧。”

念香张开嘴,顺势咬了咬她的手指,惹得她嘻嘻笑了出来。居生生没好气地在床上说道:“以后有的是时间亲热,干嘛在人家面前夫妻情深?存心刺激我!”

“就你能说!”习玉白了她一眼,吹熄蜡烛,蹑手蹑脚地上床,等盖好被子的时候,念香已经睡着了,发出香甜的微鼾。

“习玉,不要和那个男人说话,连我都不喜欢,念香一定更不喜欢的。”居生生忽然轻轻说着,“我觉得他看人的眼神很怪,先是盯着念香看,过一会又来看你。我是不是不该那么轻率答应他同行?他感觉挺危险的,虽然人长得很好看。”

“既然答应了,就别想那么多。我也觉得他有些怪,但说不出怪在什么地方。但他如果有害人之心,一定一早就下手了,今天我看了他对付一个江湖侠客,动作快到惊人,身手那么了得,何必与我们几个非江湖人耍心计呢?”

习玉想起他用筷子削断大刀的场景,即使她坐得那么近,也没看清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出手的,还有塞了一块梨子去人家嘴里,倘若那不是梨子,而是剑,龙虎刀一定当场就死了。他到底是什么人?自己从来也没有出过远门,更不用提闯荡江湖,他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她突然想起韩豫尘刚开始的时候说的话,还有他看念香时候的神态,他有一个老友,叫泉念香……习玉背后有些发寒,难道,念香以前与他认识?难道,念香不是天生的傻子?她又想起念香刚来自己家的时候,他是昏倒在后院里,被人抬进来的,恢复意识之后才发觉他是个傻子,请了大夫来看,都说这是没办法治愈的。他脖子上挂了一块淡红色的玉,质地是她从未见过的,上面刻着「念香」二字,于是她就这样一直叫了下来。念香以前是做什么的,他是否天生就是傻子,他是什么地方的人,她完全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但,倘若当真有一个与他以前相关的人出现,他的过往,是否就清晰了然了?习玉吸了一口气,不,她不在乎。他是武林名人也好,是要饭的也好,是杀人狂也好,那都与她没有关系。念香就是念香,她的念香,她喜欢他,就够了。他的过往,没有了解的必要。

身后的生生也已经沉入梦乡,习玉悄悄翻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正打算合眼,忽听窗外有异样的动静,好像有人在轻轻摩挲着窗户。她立即惊觉,眯眼望过去,就见一道黑影掠过窗口,停了下来,似乎正打算伸手捅破窗纸偷看进来。

习玉不想惊动那二人,便伸手入怀,取了内袋里的一颗铁弹珠,这还是临行前师父送给她的防身暗器。她手指微弯,对准那个黑影的脖子处。“卒”地一声,铁弹珠飞快地弹了出去,窗外那人闷哼一声,想必是打中了,他转身就跳了下去,从此再没动静。

习玉还不敢入睡,凝神细听了一会,确定周围没有动静了,这才舒了一口气。她刚打算睡觉,地上的念香忽然坐了起来,揉着眼睛一副迷蒙的样子,她赶紧下床按住他,低声道:“怎么了?做噩梦了么?”

念香摇头,指手画脚地指着窗户,那神情好像是说刚才有什么动静,吵醒了他。习玉安抚了一会,看着他睡着了,这才上床。生生一点反应也没有,还在做她的好梦。无论是那人发出的声响,还是自己铁弹珠的声音,普通人睡着之后是绝对不会听见的,念香为什么会被吵醒?习玉不禁又想起他们刚住在一起的时候,每天窗外只要一有动静,念香一定会醒过来,先前只道他耳力好,但……

抱着一肚子疑惑,习玉沉沉睡去,这一觉睡到天大亮,然后被外面闹哄哄的声音吵醒了,她刚睁开眼睛,念香就起来了,有些惊恐地瞪着门外。习玉赶紧套上衣服跳下床,“念香,你待着别动,如果生生醒了也别让她出去!”

她推开门,就听楼下有人在大声嚷嚷报仇什么的,听声音好像就是昨天的龙虎刀罗润生。习玉悄悄下楼,走去一楼的时候,发觉下面的桌椅全部碎裂了,好像发生过什么争执。罗润生手里提着新的大刀,眼睛赤红,怒吼道:“龙门派岂能如此受人侮辱?!在临泉的地盘上杀人,简直没有王法了!”今天他身后跟了无数腰上挂红漆木牌子的人,每个人都是满脸悲愤之色。

习玉藏身在楼梯上,忽听韩豫尘的声音响了起来,“罗先生一大早冲过来要在下给一个交代,真是岂有此理。龙门派死了两个人,有什么证据说明是在下杀的?在下昨夜可是一步都没有离开客栈!”

死了两个人?习玉立即想到昨天晚上试图偷看他们的人,莫非就是龙门派的人?却听罗润生厉声道:“就是在客栈里杀的!你出手好毒!他们并没有杀人之心,你却招招下杀手!今日如果让你就这样离开临泉,龙门派百年名誉该置于何地?!”

韩豫尘笑了起来,“原来如此!罗先生,夜半偷窥乃是小人行径!在下虽然在白日得罪了龙门派,但你们向来自恃为临泉大派,我本以为你们会光明正大地来挑战!却原来也不过会做些下作勾当!不错!昨晚在下的确打发了一个喜欢偷窥的蟑螂,想必就是罗先生口中的没有杀人之心的兄弟了吧?在下只想问一句,倘若那时在下已经睡着了,没有发觉他,他打算做什么呢?我想总不会是来找我讨杯酒喝吧?”

罗润生怒到极点,恨道:“你这狗娘养的!敢做却不敢当吗?!就算龙门派错在先,不该派人夜半去打探你几人的身份,你也不至痛下杀手!大家都是行走江湖之人,这点道理你也不懂?!”

韩豫尘想必也动怒了,冷道:“罗先生在说笑吧?对于夜半偷窥的鼠辈,我不去对付,难道还打开门欢迎他进来么?明明是龙门派错在先,你现在有什么立场向我讨公道?就算临泉是龙门派的地盘,难道连点王法也没了吗?!”

“在临泉老子就是王法!老子砍死你这个兔崽子!”罗润生是粗人,哪里说的过韩豫尘,没几下就昏了头,提刀就要上前拼命,一时间龙门派群情激动,个个都叫嚣着挥起刀剑,眼看场面就要不可收拾,习玉脚步微微一动,打算下去帮韩豫尘。

她刚走一步,忽听下面响起终南四老的声音,正是那个瞿晶,他沉声道:“罗兄弟先别怒,韩兄弟也别恼。容我说两句话!”

罗润生恨道:“瞿老!您也要袒护那个畜生?!龙门派难道就这样被人家骑在脖子上羞辱?!”

瞿晶摇头,“你先冷静一下,一大早就冲过来喊打喊杀,至少先把事情经过说明一下。韩兄弟问得对,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他杀了龙门派的兄弟?再说,你夜半派人偷窥,便是有错在先,落在我手里,也必定不会给他好看!龙门派当年是如何风光,如今怎么沦落到作些下流勾当了?真是太让老夫失望了!”

罗润生正在气头上,哪里说得清,他身边的师弟接口把事情解释了一下,“昨天回去之后,大家都觉得窝火,龙门派好歹是百年名门,岂能被一个黄口小儿辱没了去!所以罗师兄就吩咐了两个人在夜半去探探他的身份,并没有加害的意思。说实话,他白天露了那一手,我们都知道必定打不过他,怎么可能白白派人来送死?可是大家一直等到四更,那二人还没回来,五更时分,忽然有人用力敲大门,等我们出去的时候,那两个兄弟惨死的尸体就丢在那里……他们……死得好惨!”他哽咽了起来,再说不下去。

瞿晶沉吟着,韩豫尘只是微笑,浑不在意,这种态度惹来龙门派上下的怒视,都恨不能马上将他千刀万剐。

“话虽然这么说,但你们怎么能确定是韩兄弟杀了人?”瞿晶沉声问着,“会不会是龙门派的宿敌做的?”

罗润生忍不住叫道:“瞿老!您看看尸体就知道了!那种伤势,只有功力高深的人才能做到!龙门派就是有宿敌,也鲜少有那种高手!我自知不是这畜生的对手,无法手刃仇人!只有请您主持公道!”

瞿晶点了点头,“我理会得,你安心,我一定不会偏袒任何一方。尸体带来了吗?让我看看。”

后面的人立即抬过来两具盖着白布的尸首,白布揭开,习玉忍不住偷偷凑出去看,却见那二人面色如死灰,身上看不出什么伤口,只是其中一人喉咙上有一个深深的黑洞,好像是被什么暗器打出来的痕迹,连血都没来得及流就当场毙命。

瞿晶忍不住动容,“好毒辣的手法!”他弯腰去按其中一具尸体的胸口,喃喃道:“起码有十枚钢针用极快的手法钉去心脏处,而且钉的位置深浅不一,显然并非暗器所发。此人当场毙命。……的确是高手才能做到的。”

他又去看另一人的喉咙,咦了一声,“这是……暗器打出来的吧?一下子打穿喉咙,也是当场毙命。暗器你们取出来了吗?”

后面立即有人捧着一块垫着白布的小托盘上来,瞿晶拈起那枚暗器,沉声道:“是铁弹珠啊……江湖上有人擅长弹珠手法么?这一下子要人性命,手法异常熟练毒辣……恐怕非等闲之辈!”

习玉怔住,因为她已经看清了那颗弹珠,那正是她昨天晚上弹出去的暗器!

第6章

这是怎么回事?凭她的手劲功力,就算用上八分力也无法将人的喉咙打穿那么个大洞!何况她昨天也只是用了三分力,吓唬一下而已。是谁用她的暗器将人杀死的?!居然还伤在同一个位置!

韩豫尘哈哈一笑,“多谢瞿老替在下澄清罪名,这两件暗器,钢针和铁弹珠,都不是在下习惯用的武器,何况在下身上也从不带这些暗器之物。罗先生,只怕你怪错了人!”

罗润生见瞿晶沉吟着不说话,不由气得眼底一片血红,厉声道:“一定是你这个兔崽子!就算瞿老护着你,老子今天也要把你砍成一千片!”

话音刚落,忽听楼上传来一个娇嫩柔软的声音,“等等,弹珠是我的。”众人一齐回头,就见楼梯上走下一个布衣年轻女子,她有一张秀雅绝伦的瓜子脸,肤色如雪,映着两丸漆黑的眼睛,实在是个娇滴滴柔弱的闺阁千金人物,与楼下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完全不搭调。

韩豫尘怔了一下,奇道:“果真是司马姑娘的暗器么?难道你……”

习玉走过去,从瞿晶手上接过铁弹珠,看了一下,点头道:“的确是我的暗器,但人不是我杀的。”

“你这个臭娘们!还要狡辩!”罗润生虽然叫得很响,却也实在无法对这样一个娇怯怯的小丫头下手,说实在的,她恐怕用尽全力也无法在人喉咙上穿个打孔,何况她看上去也不是什么高手。

习玉皱起眉头,冷道:“我说了不是我杀的!但就算是我杀的,你们也没资格对我叫什么。刚才的我都听到了,你们要去偷窥韩公子,却为什么还要派人来惹我?我与龙门派应该没有任何瓜葛吧?如此就算上了官府,也不会定我的罪。再说我房中都是女子,你们这些大男人夜半潜进来是想做什么?!”

罗润生顿时哑然,过一会又埂着脖子怒吼,“老子不管!杀人就要偿命!念你是个女子,我出手倒落个欺弱的名声,你赶快自刎谢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