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曲天青,她怎么越来越觉得她很可爱?习玉哼着小曲子,快步往大厨房走去。天快黑了,雪下得更大,习玉心情奇好,孩子气地去踩那些没有脚印的平滑雪面,将地上搞的一团糟。

“你心情不错嘛!”

一个声音在背后突然响起,习玉微微一惊,急忙回头,忽然口鼻被什么香甜的东西堵住了。她顿时头昏脑胀,然而仅存的意识却让她不甘认输,双手胡乱地挥舞着。

那人轻易地抓住她两个手腕,低头在她脖子上轻轻一嗅,邪气地笑道:“好香!红头发的小妞!跟小爷我快活去吧!”

那个采花贼!这是习玉脑海里最后的五个字,她眼前终于一黑,颓然瘫去那人手臂上。

曲天青在小厨房里等了又等,念香把火生好,饭都快熟了,而盐还没有送过来。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心下一惊,急道:“不好!我不该让她独自出去!”

她猛然推开门,正在背柴火的念香吓了一跳,“天青?怎么了?”他见她神色惊慌,心下不由一紧,“习玉……在什么地方?”他沉声问着。

曲天青眼泪都要出来,恨道:“都是我不好!不该让她去大厨房取盐!”她的眼泪滚了下来,嘴唇几乎要咬破。

念香倒抽一口气,一把甩下身上的柴火,朝大厨房那里飞奔而去。曲天青急忙跟在后面,却见路上脚痕紊乱,而在一排篱笆下面,落了一根簪子。念香捡起来一看,却是早上他亲手替习玉簪上的!他心神猛然一乱,忍不住抬头四处乱看,却见旁边的屋顶上有一排新脚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突然极度后悔,为什么昨晚没有杀了那人?! ×××××

即使是年三十,城东的媚春楼依然敞开了大门招客。这里是个小镇,楼里的姑娘们多是寻常姿色,然而浓妆艳抹一番,加上娇声软语地呼唤,倒还真招来了一些浪子游人。

这会子雪下得更大了,老鸨正打着伞吩咐龟奴去把楼前的纸灯笼换成琉璃的风气死。今儿是年三十,本来客人就少,大街上空荡荡地,有家的人都团聚去了,倘若不是荒唐到极点的浪子,也不会在此时还流连烟花之地。

龟奴笨手笨脚,不小心打碎了一个风气死,老鸨本来就不高兴,刚张开了嘴要骂,忽见街头那里急急走来一个人,似乎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她赶紧回头大叫,“明月!可人!来人了!快去把他拉进来!”

两个姑娘欣然答应,赶紧跑出门去,就见那人身材倒是挺高大,只是全身上下罩了一件漆黑宽大的披风,连头脸也遮去了。他胸口那里隆起一块,似乎怀里还抱着一个人。

那人却不理两个柔声叫唤的姑娘,径自走去老鸨那里,“啪”地一下,直接丢了一锭四两重的黄金。 “给我最好的上房,最好的酒菜。我不要姑娘,别来打扰我。”

这里是小地方,老鸨哪里见过这么大笔的钱,眼睛都直了,扯起嗓子尖叫道:“快……!快接客!上酒菜!”

龟奴低头将那人领去三楼的厢房,不一会上了酒菜,有个胆子大的人偷偷瞥了一眼床上的人,却见一头如火一般的长发垂在床沿,而那个出手阔绰的男子则坐在床边看她。龟奴不敢再看,赶紧关上门退了出去。

那人看了习玉好久,忽然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喂,快起来吧,别睡了!起来陪小爷喝酒作乐!”

习玉迷迷糊糊地“喔”了一声,茫然睁开眼,只觉脑子里昏昏沉沉地,全身都使不出力气来。她缓缓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突然一惊,瞪向床边的那人。 “是你!采花贼!”

那人嘿嘿一笑,脱去身上的披风,那双阴柔妖娆的眼睛如同桃花春水一般,诱人之极。

“小爷有名字的,苏寻秀,叫我寻秀。”他抓起习玉的一撮红头发看了半晌,轻道:“真是古怪的发色,喂,你多大了?”

习玉瞪了他半天,越看越觉得他像那个明星,“关你什么事?”她反驳,胆子大得很。

苏寻秀哈哈一笑,“果然胆子很大。你这丫头太阴毒,小爷我岂能放过?”说着他轻浮地在习玉脸上一捏,见她没什么反应,不由愣住了。

“那个……我说,我已经嫁人了,我老公的厉害你也知道啦。当心他真的把你阉割了哦!”习玉慢悠悠地说着,虽然心下紧张,可是身体却不能动,不如干脆和他耍嘴皮子拖延时间。

苏寻秀啧啧两声,“好狠的心肠,算了,良宵苦短,说这些做什么!待你尝过销魂蚀骨的滋味,只怕你会抱着小爷求我再给你。”

他反手一掌,居然劈空熄了烛火!这一手让习玉看呆了,苏寻秀得意地笑道:“小爷厉害吧?还有更厉害的呢!”他扯下帐子,半压去习玉身上,伸手去解她衣服上的带子。

习玉苦于无法动弹,只能急道:“等等!你等等!做采花贼可以这么猴急吗?今天是大年三十,你好歹让我吃了年夜饭再说吧!”

苏寻秀皱起修长的眉毛,“说什么废话呢?做盗贼的,哪里有年夜饭给你吃?”他的手已经探去习玉的领口里,一触到她滑腻的肌肤,他不由心神一荡,低道:“好一身细皮嫩肉……”

习玉被他摸得浑身发毛,张口大叫道:“我……可是我饿了!我要吃饭!你让我先吃饭!吃完了随你做什么!你这点风度都没有?!”

苏寻秀叹了一声,支起身体看她,“你若是要耍花招,我劝你省省吧!这里是妓院,你家相公打破脑袋也找不来这里。算了,谁让我怜香惜玉……桌子上有饭菜。”

他坐去一边,等习玉下去吃饭,谁知她只是瞪着自己,动也不动,苏寻秀不耐烦地说道:“你还要做什么?”

习玉恨恨道:“我动不了!你那是什么劣制迷药?!要是有副作用,我一定找你算帐!”

上卷: 萌动24.强盗山寨

苏寻秀也不恼,瞅着她只是笑。习玉越看他的笑脸越不顺眼,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淫笑?果然长得再帅的人,淫笑起来都是很恶心的。

“原来你还会玩这种花样,嘿嘿,我真是小看你了。”他说着,忽然伸手,将习玉揽去怀里。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吓得浑身都硬了,谁知他只是将她拦腰抱去桌子旁边,拾起筷子夹了几块笋片,放去她唇边。

“要小爷喂你,怎么不早说?来,乖乖张嘴。”

习玉动弹不得,只能张嘴将笋片吞下去,至于那是什么味道,她根本没尝出来。晦气!她暗暗想着,好好的年夜饭没吃上,大年三十,还要和淫贼面对面坐着,被他露骨的眼光看得浑身发毛。

泉念香!你怎么还没找来?!她在肚子里大叫,眼看她磨啊磨的,一桌子饭菜本来就不多,都吃了七八,这人的眼神也越来越露骨,难道她真的要被采花贼强暴?

“那个啥……”习玉见饭菜吃得差不多了,不由再找一个借口,“菜好咸,我想喝点茶……”事实上,她根本没吃什么,东西都叫苏寻秀吃光了。这个死淫贼!连顿饭都舍不得请,还想占人便宜,简直做梦!

苏寻秀笑道:“喝茶?那么喝完茶你是不是还说要解手?解完手是不是还说要休息一下?嗯,给你这么七拖八拖地,天都要亮了。你口渴?不要紧,小爷保证让你马上就不渴!”

习玉一时语塞,眼看他的头垂了下来,竟然是要吻她!习玉大惊之下,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来了气力,猛然抬手挡住,“你有口臭!不要碰我!”她自己也不知道喊了什么东西,苏寻秀的身体一僵,冷笑了起来。

“真是不知好歹的丫头!”他再不打算和她磨下去,抓住她的领口,往两边一扯,竟然打算在椅子上就强上。习玉这下再也叫不出来,手脚渐渐能动了,她卯足了气力挣扎,手脚乱挥。

苏寻秀忽然挥手将桌子上的碗碟全部扫去地上,习玉只听一阵乒乒乓乓,然后整个人天旋地转,被他强行压去桌子上。屋子里漆黑一片,习玉的手腕被他制住,半点也动不得,只觉他口中的热气喷去脖子和肩膀上,然后胸口一痛,竟然被他咬了一口!她在极度惊恐之下,竟然冷静了下来,拼命思索着该如何反抗。

苏寻秀见她不再挣扎,不由笑道:“这样才乖,小爷保证让你爽翻天!”

他伸手去摸她的腿,习玉在黑暗中极力睁大了眼睛,试图寻找防身的物事,忽见旁边案上的铜制烛台,有两根蜡烛已经烧完了,露出下面尖尖的铜刺。她心下微微一动,正好这时苏寻秀用手去掰她的膝盖,习玉趁机用膝盖全力一顶,只听他惨叫一声,整个人跌去一旁缩成一团。

习玉翻身而起,飞快抓过铜烛台,对准他的脑袋砸下去。谁知此人虽然要害被伤,毕竟是练过武的,伸手居然挡了过去。习玉情急之下抬脚就踹,将他踢翻在地,然后她举着烛台,厉声道:“今天我非亲手把你阉割了不可!”

她把尖刺的那一边对准他的腿间,用力刺下。苏寻秀大骇,再也顾不得疼痛,一个纵身跃起,抬手就要扇她巴掌,将她打昏。习玉这时已是热血沸腾,见他抬手,便厉声道:“你敢打我试试?!你敢打女人?!”

苏寻秀被她这样一吼,倒愣住了,习玉趁机举起烛台砸了过去,转身就往门口跑。苏寻秀哪里能让到嘴的肥肉逃走,他三两步追上去,伸手刚要抓她,忽听门外走廊上传来急急的脚步声,老鸨在外面一个劲哭喊着。

“客倌!客倌!您不能硬闯啊!……哎哟!”她忽然痛呼一声,想必是吃了什么苦头,“杀人啦!抢劫啦!大虎子快去报官呀!”老鸨的声音直震九天,将屋内还在缠斗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只听有什么利器“铿”一声抽了出来,一个狂怒的女子声音叫道:“她在什么地方?!你这个混帐说不说?!不说我马上把你肠子抽出来!”

居然是曲天青的声音!习玉一听到她的声音如同见到亲人,虽然想不到平时那个别扭冰冷的人发起恨来居然这么可怕。她张口要喊,嘴却被苏寻秀捂住了。他在她耳边低声道:“居然连那个小娘也来了!你乖乖地跟我走吧!”

说罢他就要将习玉抱起来,她哪里肯干,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来了力气,奋力张开嘴,对着他的手指一口咬下。苏寻秀又是一声惨叫,心下不由恨极了,这女子怎地如此难缠!

习玉一把推开他,用脚把门踹开,大叫了起来,“天青!念香!”她冲出门去,就见曲天青拿着剑还在威胁老鸨,而念香已经将旁边几个龟奴都撩倒了。两人一见到她,都是大惊。

那一幕,后来很久了都还留在念香脑海里。他心急如焚地找了过来,耳朵里听到习玉的叫唤,回头一看,她却是衣不蔽体,雪白的肩膀全部露了出来。那一刻,他觉得天都塌了,只觉得恨。是恨那淫贼,还是恨自己,他不知道,也分不清了。他的习玉,他居然没有能够保护好。他第一次起了一种杀光这里所有人的冲动。

习玉刚跑了两步,却又被苏寻秀拖了回去,这次他用上了功力,无论她怎么挣扎也没有用。苏寻秀对着脸色铁青的念香嘿嘿一笑,“你娘子一身细皮嫩肉,滋味好的很呐!”他大叫着,抱起习玉转身进屋,从窗口跳了下去。

曲天青急速追了上去,几下纵横,苏寻秀和她都不见了踪影。念香却没有动,瘫在地上的老鸨心惊胆战地看着他阴森的脸色,动也不敢动。良久,他终于缓缓转身,抽出腰间的剑,森然看着她,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你们全部该死。”

××××××

小镇旁边有一座叫做龙虎山的小山,虽然山不高,也不是什么名胜,但是俗话说得好:有山的地方就有山寨。龙虎山上也有一座山寨,山寨中人平时靠打劫行路之人过活,小镇上的人都叫他们强盗山寨。

强盗也要过年,大年三十晚上山寨老大和一帮兄弟吃饱喝足,正躺在暖烘烘的床上梦美人,美人宽衣解带,对他款款而来。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破美梦,美人如同泡泡一样炸了开来。他恼怒地吼了起来,“哪个兔崽子?!给老子滚!”

门外却传来他兄弟苏寻秀的声音,“大哥!是我!快开门!”

山寨老大一个激灵,从床上蹦了下来,“二弟?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找人报仇么?”他嚷嚷着,开了门,苏寻秀劈头丢给他一个人,老大手忙脚乱地接住,定睛一看,却是一个红头发大眼睛,皮肤雪白的小姑娘。小姑娘的大眼睛正愤愤地瞪着自己,显然不怎么害怕。

“这……这是?”老大虽然很久没碰女人了,一见她雪白的皮肤就要吞口水,但是兄弟妻,不可戏,说不准这丫头是风流成性的老二看上的人,还是先问清楚比较好。

苏寻秀却不理他,先跑进屋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一屁股坐去床上,这才叹道:“小命差点玩完!”他伸手从背后艰难地拔出一根铁制飞镖,拿手上仔细看了看,确定没毒,这才丢去地上,恨道:“那小娘好狠的身手!差点被她用暗器打中要害!”

老大先把红头发的小丫头抱去床上坐着,一见镖上有血,不由大惊,“你受伤了?!什么人居然能伤了你后背?”老二可是山寨之中功夫最好,轻功最高的人!

苏寻秀狠道:“说来话长!大哥,这丫头可要看好了,她坏得很!”说着他用力去捏习玉的脸,见她张嘴又要咬自己,不由赶紧缩手,又恨又急地瞪着她。

老大奇道:“你还有制不服的女人?”这丫头看上去也不会功夫,直接打昏了就是!“你要下不了手,我来!”说着老大就扬起了蒲扇一般的大手,打算一巴掌就让习玉昏过去。

苏寻秀赶紧拉住他,“大哥!这丫头不一样,我非要她亲眼看着才好!”

老大很识时务地收回手,他名义上是老大,事实上,山寨的兄弟都很听这个老二的话,他虽然是新来的,但是武功最好,头脑也灵光,山寨的兄弟能过个肥年,多亏了他脑子灵光,做了几票大的。所以他也很顺着老二的意思。

“你摆平她吧,我找二狗子他们喝酒吃肉去!”老大哈哈笑着,大方地把自己的“豪华”卧室让了出来。谁知他刚走到门边,忽听一声怪响,听起来好像是饥饿的肚子才会发出的声音。老大诧异地回头,却见习玉捂住肚子,顿了好半天才说道:“有酒有肉也给我分点!想把我饿死吗?!好歹今天也是年三十,就是囚犯也有鸡腿能啃吧?!”

她的年夜饭!习玉想起来就气愤,都怪这个淫贼!她在年三十居然还要饿肚子!

老大愕然地看着苏寻秀,却见他冷笑一声,“我偏不给!什么时候你从了我,我一定好酒好菜供着你!”

“你做梦!发烧还没好吧?说胡话呢!”习玉冷冷回嘴。苏寻秀对她实在没办法,只觉窝火的慌,恼怒之下一把抓住她已经破烂的衣服,立即就要压下去强上。谁知她也不反抗,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根银簪子抵去喉咙上。

“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马上就自刎。”习玉瞪着他,“强奸犯是世界上最该死的人!你就是个该死一万遍的混帐!”

这根簪子还是方才从荷包里摸出来的,临走的时候炼红送给她一些首饰,包袱里装不下了,就塞了一些去她荷包里,这下刚好派上用场。说实话,她才不敢真用簪子去划喉咙,不过么,听说古代的人对贞烈的女子都有一种油然的敬意,她只希望这番作态能够让苏寻秀不要再对自己虎视眈眈。

果然,苏寻秀立即缩手,起身让了开去,他不可思议地瞪着她,好像她是个怪物。老大一见她如此烈性,赶紧上来打圆场,“有话好说!姑娘不要这样!你……你先放下簪子!大过年的,别这样!”

习玉用簪子抵住喉咙,从床上坐了起来,顺手捞起放在床边的老大的外衣披去身上挡住暴露出来的肌肤。

“你不要过来!”她见老大轻手轻脚要过来,赶紧叫了起来,簪子往里一顶,痛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该死!她怎么能这么入戏?!一定流血了!

老大吓得停住,放轻声音柔声道:“姑娘……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习玉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她吞了口口水,理直气壮地说道:“马上给我送饭过来!我要吃饭!”

那两人再也想不到她在这种时候还能提出这么荒谬的要求,老大只得连声答应着,出去找酒肉了。屋子里只剩下苏寻秀和习玉,他一直死死瞪着她,好像瞪着一只吃不到嘴的猎物。习玉觉得他眼睛都泛绿光了。

“看什么看?!告诉你,不要给我逮着机会,不然我一定把你阉割了!我司马习玉说到做到!”习玉学着电视上的恶人口气,凶狠地威胁他。

苏寻秀只是看着她,好像看一只从来没见过的古前生物。习玉被他看的渐渐发毛,却不敢松懈,只怕他突然上来抢走簪子,那自己可真的要被强暴了,而且还是轮暴……她一想起方才那个满身横肉的老大,不由一阵寒意。

“饭菜来了!姑娘趁热吃吧!”一阵脚步声传来,老大的粗嗓门响了起来,然后呼啦啦,门口进来了十几个人,一个个都看希奇似的看着她和苏寻秀,有人一见她抵在喉咙上的簪子,不由大笑起来。

“老二!你不是一向自诩摧花圣手吗?这么个小丫头都摆不平?你的名号我看该改一改啦!干脆叫做怜香惜玉圣手罢了!”

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苏寻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显然难堪之极。

老大端了两个大盆,砰地放去床前的小案上,习玉一看,一盆是红烧肉,一盆是烧青菜,都油腻腻地,要平时她看也不会看,可是这会饿得发慌,再顾不得许多。她直接用手抓起一块肉就塞嘴里,大嚼特嚼,一面唔唔称赞,“好吃!好吃!”

众山贼见她吃得香甜,忍不住欢喜,都围坐去她身边,问长问短,有人还带了酒过来,一时间屋内酒香肉香扑鼻。

“哦,你叫司马习玉啊?真是文雅的名字!读书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一个少年热情地说着,他马上被其他大哥敲了脑袋,“小四子就会说废话!你当她是镇上明月可人那种俗货吗?你看她头发颜色这么古怪就知道不是常人!”

少年被打了,却不甘心,咕咕哝哝地说道:“可人有什么不好,前些日子还送我馒头呢……”

习玉一边大吃大喝,一边随口应付着这些山贼的问话,不知不觉,她抵着喉咙的手放了下来,不过谁也没注意,她自己也没注意。她吃得太快,噎住了,旁边有人递了一碗凉茶,“要喝吗?”

她说了声谢谢,刚喝了一口,突然觉得不对,急忙回头,却见苏寻秀站在面前看着自己。她一惊,急忙要找簪子,谁知苏寻秀微微一笑,右手摇了摇,指间轻巧地捏着那根银簪子。习玉“啊”地一下叫了出来,她的簪子!完蛋!被这恶人抢走了!

苏寻秀哼了一声,“怕什么?小爷决定了,非要你这丫头心甘情愿跟着我!总有一天,要你亲口求我要我抱你!小爷可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习玉愕然瞪着他,好像不能理解他想说什么。旁边的山贼们都哈哈大笑起来,苏寻秀红了脸,厉声道:“笑什么?!小爷我向来是个文雅的人!这一点大家有目共睹!”

笑声更大了。因为笑声太大,所以,大家都没听见山寨外隐约的惨呼,仿佛雪夜的狼嚎,凄厉之极。

门突然被人用力踹了开来,众人齐齐回头,只觉十几道银光直射而来,众人来不及闪躲,扑扑几声,许多人中了暗器,一时间惨叫声不绝。

习玉骇然抬头望向门口,却见念香提着剑,剑尖上的血一点一点滴了下来。他脸色白得几乎成了透明的,越发映得双目漆黑,深邃不可见底。习玉呆住了,这般杀气十足的人,这般凄厉阴森的人,真的是那个泉念香?

念香的目光在屋内扫视了一圈,从不明所以的山贼们,到脸色惨白的苏寻秀,最后,落在习玉身上。她手里还抓着一块肉,嘴边油光发亮,显然正在吃饭。可他清楚地看到她身上那件过大的不合体的衣服,看到衣服下面隐约露出的雪白肌肤,还有,胸口上那个触目惊心的红痕——是被人吻出来的。

念香举起剑,轻声道:“很好,一共三十二人。一人一只手。习玉,你等等,我马上过去接你。”

话音刚落,众人只觉他身形如同鬼魅,快到根本看不清。老大只觉眼前寒光忽然一闪,他的胳膊一凉,他茫然地低头,骇然地发觉自己的右手从手腕处被齐齐斩断!他惨叫起来,这时方觉得剧烈的疼痛。他满身冷汗,挣扎着抬头看去,却听众人惨叫不绝,那个人的身影就像鬼一样,寒光一闪,就是一只手落下。

老大几乎看呆了,他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厉害的身法。只听念香在那里冷冷地数数,“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

他忽地想起了什么,回头去找苏寻秀,可是屋子里哪里还有他的踪影!窗户大开,他居然自己先逃走了!他一瞬间只觉得不敢相信,耳边只听念香数到了三十二,他怔怔地看着他走过来,走过自己身边,看也不看自己一眼。

屋子里有着浓烈的血腥气味,习玉刚吃下去的东西此刻都急着涌上来。她弯腰张口就吐,吐到眼泪都出来。

一只手搭去她肩膀上,习玉痛苦地回头,就见念香静静地看着她,良久,他收剑,轻轻将她搂去怀里,柔声道:“没事了,我们回去。”

上卷: 萌动25.念香的眼泪

念香再也没有说话,将她轻柔地抱起来,仿佛对待一件最珍贵的瓷器。习玉不敢去看那些断了手哀号的山贼,紧紧闭上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居然不敢和念香说话。他的神情太沉静,太深邃,她甚至无法分辨他是愤怒还是伤心。

他的呼吸声很轻,轻到好像几乎不存在。习玉的耳朵贴去他胸口,只觉他心跳如擂。

出了门,曲天青等在外面,一见习玉,她咬住唇,似是想说什么,可是隔了半晌,她还是没说出来。习玉睁开眼睛,发觉她眼圈也红了,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她的表情是那么悲伤愤恨,习玉很想说点什么玩笑话缓和气氛,可是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念香的脚步越来越快,到后来成了飞奔,渐渐地,习玉看不到曲天青的身影了。她有些害怕,张口想让他停下来,可是一开口迎面的寒风就灌去嘴里,她被呛住。

这个大年三十,可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糟糕,她默默想着。先是采花贼,后是强盗山寨,念香又把人家山寨那么多人的手给斩了,害她把刚吃下去的东西给吐光。眼下他又不说话,实在摸不透他的心思。他心跳得那么快,呼吸却那么轻,一定是在生气。是气她那天阻止他杀了苏寻秀,还是气苏寻秀死缠烂打?

“砰”地一下,念香踢开客栈房间的门,无声地把她放去床上,然后反手一掌将门重重合上。习玉吞了口口水,怔怔地看着他俊秀的脸湮没在黑暗里。

他要做什么?习玉还来不及发话,胳膊一把被他抓住。他的手是冰冷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在发抖。

“诶?!等等!你要干什么?!”习玉突然叫了起来,他居然也要解她的衣服?!今天是怎么了?她和这件衣服犯冲吗?人人都要来脱!

念香还是不说话,三两下剥去她身上那件过大的外衣,她的肩膀立即露了出来。习玉气极败坏,厉声道:“泉念香!你发什么神经?!我要生气了!”

她吼完才发觉他不动了,只是静静看着自己。外面风雪好大,风砸在窗户上砰砰响,帐子也随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灌进来的风微微摇摆着。习玉忽然觉得这种异样安静情况下的风声令她恐慌,她看不清他的脸,听不到他的呼吸,他好像在一瞬间化成了冰山,无法靠近。

风从帐子外面嗖嗖地透进来,习玉忽然觉得奇冷,她抱住胳膊,喃喃道:“你要……要是没事……那个,能不能让我套一件外衣……”

她的话没有说完,念香忽然紧紧抱住了她。他抱得那样紧,习玉在那一瞬间以为自己会被他杀死,一口气没顺上来哽在那里,眼前金星乱蹦。她甚至能听见自己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泉念香!她张口想骂,可是她的肩膀忽然湿了,因为他的脸贴在她肩窝上。那是一种温热的湿,还在不停地汩汩流出来。习玉怔了很久很久,心里有些微微的酸楚,还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他居然哭了,为了她这样一个对谁也不上心的烂人。

她缓缓抬手,抚去他背上,上下抚摸着,无言地安慰。他在发抖,无声地哭泣。习玉心里难过极了,也愧疚极了。这种时候,她居然连一点好听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看着帐子外那一点跳跃的烛光,心中无限感慨。

“……别哭了……好了,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太任性,下次不会了……” “下次一定听你的,让你担心了,都是我不对。”

“我没事,一点事也没有。谢谢你来救我,真的很谢谢你……”

她不知道自己把这些话反反复复说了多少遍,第一次看到少年的眼泪,令她手足无措,只能说出这些无聊呆板的安慰之词。心里其实也有些好笑,他们两个人,角色好像总是颠倒的,总是他情绪化地激动,她故作自然赧颜安慰。一般人,这个时候应该是女子哭得死去活来,男子在一旁安慰吧?

习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就这样跪坐在床上,被念香紧紧抱着睡着了。她是突然惊醒的,因为腿已经麻得不行了。她迷迷糊糊地去揉眼睛,这才发觉自己还是老姿势跪坐在床上,后背靠着墙,难怪腿会麻。而念香却环着她的腰,脸贴在她腰腹间,睡着了。

窗外已然大亮,习玉也不敢动,念香睡得很沉,只怕惊了他。他浓密的长睫毛下面还有一些湿润,想必哭了很久。习玉静静看着他,他睡着了之后一点也不像平时的泉念香,既不毒舌,也不恶劣,更不会像昨天晚上那样狂暴阴森。他现在看上去有点呆,毫无防备的模样,嘴唇微微张开,睡得极香甜。

习玉忽然觉得昨晚的一切或许是梦,晨光透过帐子洒在他脸上,勾勒出一个俊秀的金色轮廓,他的长睫毛微微颤抖,好像蝴蝶的翅膀。这个人,或许以后真的会成为她生命中的重要人物,她为了他的愤怒而沉默,为了他的眼泪而难过,只要他收起玩笑的嘴脸,正经起来,她就会情不自禁地关注,情绪也被他感染。

他的耳朵上还残留着昨天晚上的血,是斩人手的时候溅上去的。习玉轻手轻脚地替他去擦,谁知刚刚碰到他,他忽然“嗯”地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还带着睡意的眸子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习玉有些尴尬,不过还是露出一个自然的微笑,“哟,早上好啊。” 念香看了她良久,眼眸渐渐变得清明透澈,他忽然转过脸去,耳朵都红了。

“衣服……”他轻声说着,“把衣服穿上。”

习玉低头一看,才发觉自己身上还穿着那件被苏寻秀扯破的衣服,大半个肩膀露了出来,还有一边的胸部若隐若现。她涨红了脸,恨不得立即挖个地洞钻进去,赶紧七手八脚地从床头抢了一件衣服披起来,念香已经坐直了身体。

“那个……”习玉尴尬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问他昨天晚上睡的好吗?还是再安慰几声?还是干脆说我绝对不会记得你昨天哭过?

“是我不好,我的错。我没有能够保护你……”念香忽然低声说道,“你可以狠狠揍我一顿,甚至砍我几刀。可是习玉,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我用性命发誓,绝对不会再有下次!”

他说得那样认真,好像只用了一个晚上,他面上的稚气就大减,连习玉都发觉他眼睛里有某种东西在闪烁,不知道是晨光太亮还是什么别的,现在眼前的这个人,她居然无法像从前那样无所谓地去看。

心脏在用力地跳动,等她发觉的时候,脸几乎都烧起来了。习玉吸了一口气,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我没有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我……”她觉得自己好像在说绕口令,脑子里一团乱,尴尬极了。

念香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脑袋,霍地一下拉开帐子跳下床,他用力伸了个懒腰,回头笑道:“我饿了,起床吧,下去买早点吃。顺便叫上天青。”

习玉“哦”了一声,赶紧跳下床。奇怪,这个人,昨天还哭得和孩子似的,一夜过来完全变了,所谓的茅塞顿开,一夜醒悟,是不是指他这样的?他到底醒悟了什么?感觉,好像他在某个方面远远地抛下了她,如今他看上去清爽的让人很想揍一拳。

两人梳洗一番换了衣服去对面叫曲天青,习玉刚敲门叫了一声,门就砰地一下开了,曲天青满眼血丝,怔怔地看着她,似乎不能理解为什么两个人看上去都那么光鲜神气。

习玉笑道:“天青,下楼吃早点吧!” 曲天青喃喃道:“你……”

习玉摇了摇手指,“我什么事也没有!”她指着脖子上一块伤疤,笑着把昨天的经过告诉她,曲天青眼睛越瞪越大,念香眼睛越眯越小,习玉刚说到自己用簪子抵住喉咙的事,念香就一把抬起了她的下巴,端详着伤口。

“昨天太暗了,我居然没发现你受伤。不行,要上药,不然会有疤留下来。”他回头对曲天青说道:“天青,伤药在你那里吧?麻烦帮习玉包扎一下。”

说完他又摸了摸习玉的脑袋,轻声道:“下次绝对不要再这样,你的命最重要,不管什么情况也不可寻死!”

习玉突然发觉两人沟通成了问题,她好像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了。曲天青将她领进屋去,找来伤药布条替她上药包扎。伤药一涂去伤口,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习玉龇牙咧嘴地叫,“这什么药啊?!戳破的时候都没这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