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天青不解这个向来傲气的大小姐为什么今天对自己这么亲热,她转身一见念香站在那里,立即明白了,不由轻笑道:“好啊,大家一起进去。念香,咱们也有些时间没和双双聊天啦。离子时还早,咱们说说话解闷也好!”

她悄悄对习玉做了个鬼脸:看你怎么解决! 念香对赵双双点了点头,用从未有过的客套语气说道:“好久不见,赵姑娘。代我向赵伯伯请安。”

赵双双撅起嘴,这个动作令她看起来更加可爱,她跺脚道:“念香哥哥,你好见外!还什么姑娘大娘!以前的事情你都不记得啦?”

念香笑了笑,却不与她争辩,反手替习玉顺了顺头发,柔声道:“咱们进去吧,这里风大,小心着凉。”

说着他揽住她的肩膀,头也不回地往正厅里走。习玉悄悄回头,见赵双双脸色发白,好不尴尬,她偷偷对她做了个鬼脸,见她更加生气,不由一阵好笑。谁知肩上忽然被念香轻轻一捏,他低声道:“你们几个丫头别在今天晚上捣鬼,都给我安生点!来的人可不是普通的贼,是采花贼!你想再被捉去么?”

习玉学着他低声道:“你放心,就是采花贼来了,也不会捉我!今天这里美人多,他们看不上我的!那个赵双双一个人就够了。她才是大美人。”

念香又捏了她一把,有些恼怒,“你还来!再说她的事,我要生气了!” 习玉诧异地看着他,“奇怪,我说她美也不行?难道我非要说她貌若无盐才对?”

念香沉下脸来,“别说这些废话了。我要和曲伯伯他们商量今天晚上的事情,你找天青玩去,注意,绝对不许出这个正厅!要让我发现你不听话,回去之后一定打屁股!”

习玉对他做了一个奇丑的鬼脸,可惜他已经转身走了,看不到。她笑眯眯地转身,却见朗无涯正坐在椅子上看自己,她心里一惊,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朗无涯看了她半晌,终于点了点头,“好久不见,泉少夫人。”

他叫自己泉少夫人。习玉只觉怪异,同样的一张脸,同样的语气,可是他们居然是两个人。她早已习惯这样的脸,这样的语气冷冰冰地命令她:习玉,这题你做错了!如果再错一次,你就没有晚饭吃,关禁闭去!司马家没有你这么笨的人!

她愣在那里,居然连回礼也没有,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看到朗无涯目中终于浮现出讶异的神色。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在研判似在思索什么。过了一会,他忽然起身,将茶杯轻轻放了下来,小指微微一抬。

习玉如遭电亟。这个小动作,居然与他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她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浑身又开始发抖。她眼怔怔地看着他走过来,眼怔怔地看着他低头貌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今夜丑时,万家庄后回廊见。我等你。”

她愣住,猛然回头,他已经走过去与万老爷商量对付天香罗刹的事情了。

丑时,后回廊……她脑海里一片混乱。他叫自己,为了什么事?她正心慌意乱,肩上忽然被人一拍,却是曲天青,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身后还跟着那个赵双双。

“一个人发呆呢?过来吧,我给你引见。这是赵双双,在江湖上很有名的哦!她有个绰号叫寒云仙子。”

曲天青唯恐天下不乱地笑着,其实她早等着看好戏了。赵双双对念香有一种近乎霸道的喜爱,加上她父亲与泉豪杰是生死之交,自己又如此花容月貌,向来都对念香势在必得。谁知中途突然插进一个司马习玉,长得比她好看也罢了,偏偏是个红头发的怪丫头,她哪里能够忍受!

其实曲天青就是想看看习玉怎么把这个高傲的大小姐的傲气挫倒,和她认识那么久,她太清楚习玉从不把人放心上的态度了。虽然她能闹能笑,但是眼睛里却始终没有那种融进来的神采,这样的态度一定能够让赵双双气个半死,以后再不敢对念香有什么妄想。

“天青妹子,你不用给我介绍了。我知道的,司马习玉,异域来的人,念香的媳妇么!我早见过啦!”

赵双双气冲冲地说着,一面又道:“泉伯伯还说她是什么书香门弟的千金,我才不信。喂,你那一头红发是怎么回事啊?你们异域人都是这么怪异?”

习玉没心情和她罗唆,淡淡抛下一句话,“我们异域人不光头发颜色好看,而且个个都是书香门第的人。你羡慕吗?嫉妒吗?”

赵双双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张嘴就想反驳,习玉转身就走,坐去椅子上喝茶了。赵双双狠狠跺了跺脚,跑去找万家的人聊天,再不理她。曲天青坐去她身旁,轻道:“习玉,怎么了?你好像不开心。是为了念香和赵双双吗?他们其实什么也没有,从小时候念香就不喜欢她,她脾气是骄纵了一些,不过不是坏人。你别乱想。”

习玉勉强笑了笑,“不是啦!我只是有点紧张罢了。天青,现在什么时辰了?子时是不是快到了?”

曲天青看了看墙角的沙漏,“还有一个多时辰呢!你要是闷了,咱们就出去走走吧。”

习玉摇了摇头,“念香不给我出去,我也不想再添麻烦。只怕万一遇上什么事情,又让你们担心。”

话音刚落,却见念香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笑道:“说好啦,曲伯伯和朗无涯去二小姐的闺房,长门派的沈大哥还有安山十八骑的兄弟们守在密室门口。这里就交给赵姑娘和天青。”

他回头对那几个年轻人笑道:“我来引见一下,这位是曲老爷子的女儿曲天青,这位是我妻子司马习玉。习玉,天青,这是长门派的大弟子沈冰。还有安山十八骑的老三杜云笙和老六贾志伟。”

习玉见他笑吟吟地,显然很喜欢江湖的氛围,见他与那几个江湖年轻侠士也相谈甚欢,她心下不由微微放松,好像方才的惶恐都消失了。

安山十八骑的老三杜云笙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他一见习玉是红色的头发,立即奇道:“泉兄,令夫人发色好奇异!天生的吗?”他刚说完就被老六拉了拉袖子,给他一个眼色。他立即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哪里有盯着人家夫人看的道理?

谁知习玉却大方地笑道:“这个不是天生的,是我染的。至于怎么染的,就是我家乡的秘密了。过一段时间,黑色的头发会长出来的。”

念香走去她身边,轻道:“我留在正厅陪你,万一出什么状况,我也不会担心。”

习玉微微一笑,心下感激。过一会还是找机会回绝朗无涯吧!她想。沉溺在过去的回忆里实在没有意义,何况他根本也不是“他”。 “各位大侠请喝茶。”

一个低哑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习玉回头,就见一个灰衣的仆人端着托盘上茶。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

习玉心中忽然一动。等等!那双眼,那眼神,怎么有些熟悉?她定定地看着那人的背影,他是个驼背的老人,走路也有些蹒跚。可是他的眼睛却未免过于明亮了!那不该是一个老人的眼睛!

她赶紧在正厅里四处张望,试图再找出那老仆的身影,可是他上了茶好像就消失了,再没有踪影。习玉微微眯起眼睛,突然觉得今天晚上的事情只怕没那么容易解决。

上卷: 萌动28.吻

“在想什么呢?”念香送走了沈冰他们,回来见习玉在发呆,忍不住敲了敲她的脑袋。

习玉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天香罗刹恐怕早就来了,一直潜伏在万家庄里。你们的计划只怕要改一改。”

她把方才送茶老者的事情说了一遍,念香沉吟了半晌,才道:“习玉……只怕这是你的错觉吧?计划已经定好了,不方便更改。再说,只凭你一句话,万一你看的不准确,那该怎么办?”

习玉有些恼,冷道:“是!我眼力自然没你们好!好!是我看错了!出了事你到时候别怪我没早告诉你!”

念香见她生气了,不由抓起她的袖子,笑道:“这么容易就上火,你今天是怎么了?和平常有些不一样。太紧张了么?都说了我在这里留着,你还担心什么?”

习玉正要说话,忽见万真贤往这里走过来,她急忙挥手,“万先生,请过来一下!”

万真贤正想着找什么借口过来和曲天青说话,一见她招手,赶紧便走了过来,“泉少夫人有何指教?”他一直偷偷瞄着曲天青,见她不看自己,不由好生失望。

习玉问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一是问,你们万家庄有没有一个驼背穿灰衣的老仆人?”

万真贤想了想,“啊,是说福伯吗?他今天负责送茶端水。怎么了?他有什么冒犯的地方……?”

习玉摇了摇头,又道:“还有一个比较过分的问题,希望你不要介意如实回答。我问你,你二妹和赵双双姑娘比起来,谁更美?说实话。”

万真贤想不到她会这样问,不由呆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念香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有些冒犯了别人,习玉依旧不理他。

“说起来,不是我谦虚,我家二妹子真的比不上赵姑娘美貌……可是泉少夫人,你问这个做什……”

习玉摆了摆手,回头看了看大厅,人已经各自归位,去闺房的去闺房,去密室的去密室。正厅里只剩下几个仆人还有赵双双和曲天青。

她想了一会,才道:“万先生,麻烦你件事儿。把正厅门口和窗户外面地上的冰面弄滑,越滑越好。然后在门口和窗下洒上油。这事你别交给别人,自己来做,我也帮忙,你看行吗?”

万真贤见她说得正经,不由问道:“泉少夫人可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习玉把方才的事情又说了一遍,然后轻道:“当然,我也只是怀疑,可是万一事情真是如我所想,只怕天香罗刹会选择赵姑娘而不是令妹,毕竟赵姑娘的确美貌无双。我们能防范一点是一点,现在松懈了,说不定抱憾终生。”

万真贤连连点头,他立即回身遣散了所有厅内的仆人,然后径自去厨房取油桶。

习玉回头看了看发怔的念香,笑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咱们去把冰面弄滑一点吧!这样再好的轻功也没办法施展啦!”

念香愣了一下,这才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现在才发现你想的东西很多,以前一直觉得你是浆糊脑袋,真抱歉。”

习玉对他做了个鬼脸,两人提了水冲去门外地上,然后用扫帚一点点划匀。此时天寒地冻,水在地上不一会就结了冰。习玉只怕还不够滑,前前后后用脚蹭了几十下。月光升了起来,远远看去,门外那一条冰道闪闪发亮,如同镜子一般。

万真贤提了油桶过来,还带了好几双特制的草鞋,据说是防滑的。三人一人穿了一双防滑的鞋子,然后提醒曲天青和赵双双不要出门。万真贤和念香两人在门前门后窗台下面洒了许多油。天气冷,油很快就结成了白花花的一片,原来万真贤拿来的竟然是猪油。不过好在正厅地上铺的是白色的石头,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忙完这一切,习玉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沙漏,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子时差两刻。”念香说着,抓着她按去椅子上,“你坐好!从现在起不许动!”

习玉正要撅嘴抗议,忽听正厅后面一个人走了过来,高声道:“大少爷!老爷叫你去密室,说有事情商量!”

万真贤讶异地站了起来,“爹这个时候叫我做什么?”话虽然这样说,他还是乖乖走了过去。

习玉转头去看那人,却见他依然穿着万家庄仆人的灰衣,面容极其普通。可是那双眼……还是那双眼!太明亮的眼睛了!

她下意识地抓起茶杯,突然,头顶一声巨响,跟着哗啦哗啦,屋顶居然破了一个大洞,众人都吓了一跳,却见尘雾缭绕之中,一个人迅速跳了下来,犹如电光火石一般,向发怔的赵双双冲去。赵双双虽然脾气骄纵,但好歹还是有点江湖经验的,见那人冲向自己,她反手就要抽剑攻击,谁知那人出手更快,两手在她肩上连点数下,她顿时动弹不得。一旁的曲天青正打算帮忙,那人却一手挟着赵双双,一手虚晃一招,攻向她胸部要害。

曲天青毕竟没什么江湖经验,眼下又被一个陌生男子出手攻击如此部位,不由大羞,慌乱地抵挡过去,转身就想躲。那人却不再追,抱着赵双双连纵数下,眼看就要夺门而逃。

念香冷笑一声,将手里的茶杯掷了出去,那人听得脑后风响,下意识地往旁一让,谁知脚底猛地一滑,居然无法站稳,手里的赵双双也差点丢出去。他用手一撑地,只觉又软又滑,腻腻地,居然是猪油!他顿时了然,反手就要脱了鞋子。

念香哪里会让他得逞,早已一掌劈了上去,两人斗成一团。那人功力好生厉害,手里抓着赵双双,脚底不停打滑,居然毫不相让,与念香连拆四五招。念香心里记挂习玉,实在不耐烦与他纠缠,忽地伸手拔剑,寒光一闪,直点那人额头!

那人果然厉害,身体猛然向后倒去,硬生生避开了这一剑,起身刚要逃,却听耳边有如清风呼啸,剑声阵阵,他定睛一看,却见满目剑光,犹如被包围起来一般。他当下怔在那里,不知该往何处逃。

这一招正是当时难住念香的“清风拂面”,这还是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眼见那人怔在当场,被剑光所惑,念香猛然扭转腰身,剑尖朝上,无声地,却凌厉地刺了出去——!

却说念香与那人斗在一处的时候,万真贤立即发觉不对,转身就要去帮忙,谁知手腕忽然一紧,竟好似被铁圈箍住一般。他顿时痛得浑身冷汗,抬头一看,却见那穿着灰衣的仆人对自己微笑。

“密室的钥匙,交出来吧,大少爷。还是你想断一只手再让小爷我把你妹子抱走?” 那人悠闲地问着,不急不慢。

万真贤咬牙恨道:“你……你折断了我的手也不会给你的!你这淫贼!”

那人啧啧两声,叹了一口气,“算了,今天小爷不想干这些龌龊事。你给我乖乖在这里等着吧。对了,帮我告诉你们请来的那些大侠,谢谢他们那么热衷,让他们白等一场,真是不好意思。另外,随时欢迎他们的妻子女儿去朝鹤宫喝茶聊天。”

他点了万真贤的穴道,伸手去他衣襟内找钥匙,谁知眼前忽然有什么东西砸了过来,他急忙让过,那物事落去地上光当一下碎了,泼了一地的茶水,居然是一只茶杯。那人看了半天,忽然苦笑起来,转头望去,却见习玉又抓起了一个茶杯,瞪着他,“你好无耻!居然强抢良家妇女!强奸犯都该死一万遍!”

那人叹了一口气,轻道:“连话都说的一样。你这丫头,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让小爷抱他妹子,那小爷可要把你抱走咯!”

习玉乍一听他小爷小爷的叫,不由眼睛瞪得更圆,“是你?!你是四大天王?!”

那人摇了摇手指,“天机不可泄露。叫我逍遥天君,丫头。你居然是泉豪杰的媳妇!我实在没有想到……”他顿住了,似乎在想什么。

习玉举起杯子,冷道:“你给我放开他!不许你抢人家姑娘!”

苏寻秀,也就是逍遥天君笑了起来,他忽然放开怒容满面的万真贤,朝习玉走了过来。习玉吓了一跳,赶紧把手里的茶杯用力砸了出去。苏寻秀的头一偏,茶杯飞了过去,没砸中。习玉又抓了一个,急道:“你……你再过来,我真的要砸你了!给我站住!不许过来!”

苏寻秀笑道:“我偏要过来,你以为几个茶杯能挡住我?”

说着他几步窜上,习玉吓得手里的茶杯狠狠砸了出去,谁知这次他居然不让,生生被杯子砸中了额头,鲜血立即涌了出来。他摸了摸脸皮,忽然轻轻一揭,原来他脸上戴了人皮面具,揭开后顿时露出他原本那张精怪俊美的脸。

他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习玉被他笑得浑身发毛,不由后退了一步。苏寻秀突然一步上前,环住她的腰,然后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喃喃道:“你怎么会是泉豪杰的媳妇呢……?你是什么人都好,哪怕是公主,我也可以强抢过来……你偏偏是泉豪杰的媳妇……”

习玉用力去推他,一面大叫:“放开我!色狼!变态!淫贼!强奸犯!……”

她的嘴忽然被人堵住了,习玉惊得浑身几万个毛孔都战栗了起来。她瞪大了眼睛,怔怔看着苏寻秀,他的眼睛也睁着,近乎凶狠地瞪着她,眼底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幽深地,混乱地,绝望地。

他吻了她,荒诞的时刻,荒诞的地点,荒诞的人物。他的吻和他的人不一样,居然有些生涩,而且急切,好似要将她吞下腹去一般。习玉觉得几乎要窒息,又觉得恶心,可无论她如何用力挣扎,也脱不了身。

唇上忽然剧烈一痛,习玉忍不住叫了出来,他居然咬她?!耳后忽然一阵风声掠过,她眼睁睁看着苏寻秀向后一仰,一柄剑从她头顶划过,削断他几绺长发。

“你好大的胆子!”念香森然说着,“居然还敢纠缠不放,当真以为我没本事对付你么?!”

苏寻秀哈哈一笑,几个纵身跃去窗下,“今日罢了!罗刹已经被你捉住,我孤军难战。改日再叙,告辞!”

他几个翻身,居然在猪油和冰面上行走自如,原来他不知什么时候也穿上了防滑的草鞋!想必他早就潜在正厅暗处将一切都看进了眼内!眼看他几下纵横,轻功实在了得,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念香却不去追,一把将习玉的脸捏过去,她下唇被咬破了,沁出一颗圆润的血珠子。念香心头狂怒,真恨不得提剑将苏寻秀砍成万万段!可是他现在最想做的却是吻回来!习玉是他的女人!他还没有真正地,认真地这样去吻过的人,如今却被其他男人强占了去!

可是,被制服的天香罗刹还在那里躺着,受惊的赵双双还在哭泣,万真贤还瘫在那里。原本埋伏去密室和闺房的众人如今正在赶过来。他忍了又忍,只怒得额上青筋乱蹦,狠狠把剑收了回去,一拳砸去桌子上,红木的桌子,立即裂了开来,众人皆骇然。

“你没事吧?受伤了么?”念香放柔了语气,轻轻抹去她唇上的血珠。

习玉茫然地摇头,至今还没恢复过来。那就是吻……吻!吻!!她的初吻!!!居然被一个淫贼夺走了!念香见她恍忽,终于忍不住将她搂去怀里,沉声道:“没事的!没事了!你没受伤就好!习玉……”

话没说完,曲中胜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天青!天青!你没事吧?!我方才听到好大的声响!”众人一齐奔进正厅,一见厅内景象,都是大惊。

曲中胜急忙奔去女儿身边,连声问怎么样了,曲天青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又指着被念香点了穴道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天香罗刹说道:“就是他,淫贼之一。是被念香少爷制服的,还有一个逃走了。”

万老爷子第一个冲过去,一脚将天香罗刹踢翻过去,正要厉声质问,却见他脸色铁青,早已气绝身亡!他吓了一跳,差点摔倒去地上。朗无涯扶了他一把,走过去蹲下来拔开他的嘴仔细一看,轻道:“是毒。之前藏在牙齿里的,一旦被人捉住就立即咬碎。鹤公子的门规真是严厉。”

众人各自感慨了一番,又庆幸了一番,最后纷纷感谢念香。虽然他心不在焉,可是他并不知道,因为他单独一人降伏了朝鹤宫的天香罗刹,单这一件事,就为他在江湖上传开了盛名。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为了对付淫贼,众人准备了一个多时辰,可是事情发生到现在,却连半个时辰也不到,这半个时辰煞是惊心动魄。由于太晚,万老爷子又要感激诸位侠客的相助,便殷勤留他们住了下来,打算明日办感谢宴。

仆人们带着众人往客房走去。习玉四处寻找朗无涯的身影,忽见他正随着一个仆人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她顾不得许多,高声道:“朗先生,我有话想和您说,您方便么?”

念香诧异地看着她,奇道:“你怎么会和他说话的?” 习玉摆了摆手,轻道:“回来再说。我有点事,请暂时不要管我。”

她朝朗无涯走了过去,他依旧面无表情,淡淡地看着她,习玉深深吸了一口气,良久才轻声道:“那个……朗先生,你或许误会了什么……抱歉,我无法遵守你的约定。请收回你的话。”

朗无涯看了她一会,才冷道:“我什么也没有误会,误会的人只怕是你。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为什么?从第一次看到你之后,我就发觉你总是盯着我看。还是说泉家的媳妇都喜欢盯着夫君以外的男人看?”

习玉咬了咬嘴唇,“那个……这是我的问题,请你不要和泉家扯上关系。因为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所以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让你为难了,真对不起。”

朗无涯冷冷说道:“什么故人?你爱的人?”

习玉脸色猛然一白,一针见血是什么滋味,她终于明白了。这个人的冷酷和尖锐,与他完全一样,甚至更过分。朗无涯沉声道:“我对你以前的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是想告诫你一句话,已为人妻者,还是检点些好!原本约你也是这个意思,看起来是你自己想歪了!我真的不能明白,泉豪杰那样一个英雄,怎么会同意儿子娶你这种媳妇?”

他还在说着,可是在习玉耳朵里,却回响着另一些语句——「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爸妈要收养你!你实在太笨了!这么简单的方程式也不会,你不配做司马家的人!不要以为自己考上国家重点高中有什么了不起,你这样就开始骄傲,以后一辈子也只有看着我的背影而已!想追上我,你就拼掉你那条贫贱的命吧!」

她突然觉得无法忍受,她做了许多,不是为了他!不是为了司马家!她只是为了自己!她不想让自己再被喜欢的人这样嗤笑!她有错吗?!想获得认同有错吗?!初三的学生解不开大学教程里的微积分有错吗?!

“你……你真是一个讨厌的人!”习玉忽然厉声说道,“肆意凭着自己的感觉去抨击别人!谁也不认同,谁也看不上眼!你凭什么否定我的努力!你凭什么否定我这个人?!你了解什么?!你什么也不知道,不屑知道!你有什么资格这样指责我?!司马裴明?!”

这个名字一出口,她愣住了,朗无涯愣住了,念香也愣住了。半晌,朗无涯忽然笑了起来,“真好笑,你该不会是疯子吧?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么?算了,搞了半天你神智不清,是不是被吓到了?早点去休息吧。告辞!”

习玉怔怔地站在那里,整个世界好像都空了,脸上冰冷,眼睛里滚烫,滚烫的东西流了下来,然后变得更冷。

是她的错吗?她一直没有成长,缩在壳里面,一旦受到攻击就竖起刺,不管对方是谁。司马裴明的话简直是她的梦魇,每日刺得她寝食难安。她想长大,想自由,想独立。可是她一直躲到了没有他的世界,才发现自己一直只是在逃避而已。

司马习玉,为什么你是一个如此恶劣的烂人? 念香忽然走去她身边,他的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司马裴明是谁?是你……真正喜欢的人?”

习玉怔怔地看着他,好像不能理解他到底在说什么。念香叹了一声,替她擦去眼泪,淡然道:“你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动了真感情。他让你这个只会插科打诨的人上了心。我说的对不对,习玉?”

她还是没说话,只是怔怔看着他。 念香沉默了一会,轻道:“回去吧,早点睡。”语气淡然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转身就走,习玉忽然觉得他一走,自己就会当场疯掉,她追上去,用力抱住他,颤声道:“你,你别走!念香!”

念香轻轻问道:“来我这里,可以逃避伤心,找到安慰,对不对?” 习玉用尽所有的气力去拥抱他,只觉再也不能了。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念香,你说过永远也不会丢下我的!

长久,不知道过了多久,念香忽然转过身来,将她的手抓起来放去唇边亲吻,他低声道:“我一直在等,等有一天我成为爹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我才可以骄傲地拥抱你。习玉,你不喜欢我也不要紧,你要找安慰也不要紧。我已经不能去在乎了。”

他半跪了下来,抱住她的腿,将脸贴上去,轻声道:“我喜欢你,习玉。我喜欢的几乎要发疯了。”

上卷: 萌动29.拥抱

她不说话,只是默默流泪。念香站起来,将她一把抱起,走向客房。进了房间,他将她轻轻放去床上,在她头顶轻轻一吻,然后转身去点蜡烛。

回过身来的时候,她已经用被子蒙住头,不肯出来。念香坐去床边,轻轻拍着她的身体,一边轻道:“别蒙着头,会头晕的。”

半晌,习玉低哑地说道:“你……你别管我了。我是个烂人,不值得你对我那么好!你……忘了什么承诺吧!我、就当我我对不起你……”

念香微微苦笑,“承诺的事情,难道还能忘记么?我也是个烂人,老是欺负你。你看,我们俩半斤八两。我总是欺负你,可是现在我却喜欢上你了。你总是被我欺负不说什么,可是你却一点也不喜欢我……我们俩,不正好是一对烂人么。”

习玉蒙着脸,眼泪把被子都弄湿了,她哽咽道:“你不要喜欢我!那些事……我本来就没往心上去……我是个坏人,刚来这个地方,只想着找个可以安身之处……我,我不想出去一个人受苦……所以我才答应嫁给你……你不要喜欢我!比我好的人多的是……”

念香叹了一口气,轻道:“这样说来,我也是个坏人。当初答应娶你,只是为了让爹不要那么担心,也是为了避免谣言,省得那些喜欢嚼舌根的人整日怀疑我和炼红有什么。当初我还说一辈子都不会理你呢!习玉,你看,人是会变的,你真的一点机会也不愿意给我?”

习玉吸了吸鼻子,喃喃道:“其实你一点都不了解,我一点骨气也没有,遇到挫折就会软下去逃避。我、我也不喜欢和人家争,我一直想把你推给天青……被人说的时候,也只会发愣,不知道反抗……人家都侮辱到头上来了,我还只会哭。我这么没用,你干吗要喜欢我?”

念香忽然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说的也是。我那么英俊潇洒,聪明风流的人,多少女子喜欢我。我干吗偏偏会喜欢你这个死丫头?”

习玉终于受不了他的自夸,揭开被子瞪他,“你到底是劝我还是夸你自己?”

念香点住她的唇,然后手指慢慢上滑,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柔声道:“可是,我总觉得,你可以成长,总有一天,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勇敢的女子。我想陪你一起等待那一天。习玉,至少,给我一个机会。以前你喜欢的人会伤害你,可是我一定不会伤害你。你现在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可是,不要再说让我离开的话。难道我们相处这么久了,你真的可以说放弃就放弃?”

习玉怔怔看着他,忽然眼中又流出泪来,她用力去擦,可是怎么也擦不干净。她垂头哽咽道:“我……我想变得坚强!我再也不要被人那样指责……我想做一个自己看得起的人。”

念香替她擦眼泪,一面轻道:“你一定能做到的。别人怎么说随他们去,只要自己喜欢自己,你就是一个勇敢的人。”

习玉用力点头,眼泪滴去他手上。念香摸了摸她的头发,忽然轻轻捧起她的脸,去吻她的眼睛,顺着眼泪的痕迹一直向下,然后他将她紧紧搂去怀里,柔声道:“别哭了,我在这里陪着你呢。”

习玉把脑袋埋去他胸口,喃喃道:“你……你真的一直陪着我?不会丢下我吧?我……我很烂的……”

她的话没说完,只觉唇上一软,他低头吻了她。这是一个轻柔的吻,他极温柔地舔着她唇上被苏寻秀咬出来的伤口,然后慢慢撬开唇齿,找到她迟疑惊慌的舌头。

习玉脑子里的东西都开始发糊,整个人被他紧紧拥抱着,他那样深深地吻着她,慢慢地,好像那些伤心的东西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了。她身体忽然一软,几乎要向后仰倒,后脖子那里一热,他的手扶住了她。

“你……这算不算趁人之危……”习玉喃喃说着,眼泪再也流不出来,脸上犹如火烧一般。她有些生气,可是偏偏又不那么气,有点喜悦,偏偏还加上一点期待。她静静地看着他,只觉他双眸粲然若星,带着微笑和专注,与她对视。

“我只是替你消除苏寻秀的气味罢了。”他轻轻说着,伸手去摩挲她嫣红的唇,“你是我的,只有我能吻你。”

习玉上半身被他悬空抱着,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她小声道:“你……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来?一直抱着……胳膊不酸么?”

念香浮现出狡黠的笑容,捉狭道:“我偏不。除非你答应我,以后不可以再为这种事哭。还有,答应我,你愿意试着来喜欢我。不然我不放,咱们就耗一夜。”

习玉撅起嘴,“哪里有你这样威胁人的呀!你真的是趁人之危诶!”

念香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半晌,习玉轻声道:“……好,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哭了。还有,念香,你……你真的确定……你还是有机会考虑的……我没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