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香沉默了一会,摇头道:“我不知道,火行泽和苏寻秀我都没看到,不过爹从地牢里面找到了玉带公子,等到要给他解心蛊的时候,鹤公子的血已经没用了。方神医说是因为时间隔了太久,失效了。他从此只能留在朝鹤宫,一步也出不去……这样也算是他的报应吧!毕竟他害了思家小姐。”

习玉听他话语里面有些僵硬,想必是提到苏寻秀让他心中不爽。她忍不住想笑,一把捧起他的脸,蹭着他的鼻子笑道:“你在吃什么干醋?一切都过去啦!我还是好好的呢!”

念香哼了一声,没说话,只是紧紧抱住她。事实上,他最先进屋子的时候,苏寻秀还在的,他在替她用鹤公子的血解心蛊,一面还用袖子擦她嘴角的血。念香本是想一剑杀了他,可见到这种场景,却下不了手,结果让他一溜烟逃走了事。

那个苏寻秀……念香有些恼怒,又有些释然地勾起嘴角,这一次就算了,下次,他再也不会放过他了!

习玉躺在他怀里,抓着他的头发把玩,一面又道:“你哦,就顾着吃我的干醋。哼,难道你没看到你的花大美人么?她不是也在朝鹤宫么!”

念香有些好笑捏了捏她的鼻子,“什么我的花大美人?你不说这个人,我都忘了。我没看到她,她也在这里吗?朝鹤宫现在除了玉带公子,人基本已经走光了。你这个醋才吃得怪异!”

习玉不服地推开他的手,捧着他的脸一顿搓,忽然情不自禁,凑上去深深吻他,唇舌交缠,谁也不想放开对方。这一别,虽然只有三天,可是,却感觉过了一辈子那样漫长。他们都把对方紧紧搂在怀里,仿佛失而复得的宝物,谁也舍不得先放手。

过了好久好久,这样一个令人几乎要窒息的甜蜜的吻才结束。念香在她脸颊上继续吻着,一面说道:“等你的毒完全解了,咱们就离开朝鹤宫,回家去。”

习玉点了点头。回家,这个词终于让她感到了真正的幸福温馨。她握住念香的手,两人并肩躺着,很快,就坠入了香甜的梦乡。 ××××

今日还有一章,是最后结局。正在写,中午12点前应该可以完成。(2)

下卷: 情根30.锁玉

在被鹤公子带走的那一天,她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穿上那件美丽的嫁衣了。她曾做了许多梦,总是穿着嫁衣的自己仿徨在迷雾里,找不到一个人。

习玉静静坐在梳妆台前,任后面的仆妇替自己盘着华丽复杂的新娘髻,虽然沉重的八根金步摇快把她的脖子压断了,可是她却一点也不觉得讨厌。镜子里的自己满面喜气,眼睛亮若晨星,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好看,可是这一刻,她却真的感到自己是美丽的。

要嫁人的女子,是不是都如她这般喜悦里面带一点惶恐的?习玉怎么也抑制不了脸上的笑,惹得旁边的婆子打趣她,“少夫人今天真是和朵花似的,嘴巴就没合拢过。”

习玉嘿嘿一笑,摸了摸脑袋,仆妇正弯腰为她戴上耳环,忽听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小丫头赶紧去开门,习玉忽听她惊惶地叫了起来,她赶紧回头,却见那个小丫头急忙跪在地上,然后一个高大的人影从门口缓缓走了进来。

习玉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他大约有三十多岁,唇上有两撇胡子,面容清秀俊美。习玉心中忽然一动,这个人……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她甚至突然有一种亲切的感觉,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身边的仆妇婆子一见到那人纷纷跪下,口中恭敬地说道:“见过先生!”

先生?这个是什么先生?她怎么从来没在府里面见过他?习玉疑惑地站起来,有些不知所措。那人摆了摆手,柔声道:“你们先下去,我有点话要和少夫人说。如果不放心,就在门口守着,我说完就出来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清朗,令人不由自主想要去信服。那些仆妇都道:“先生说的什么话!奴婢们绝对不敢打扰的!”她们纷纷走了出去,把门关上了。

习玉怔怔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可是她直觉很喜欢这个人,本能地就想亲近。那人温柔地看了她一会,忽然低声道:“你坐,我只告诉你一点事情才能安心离开。”

习玉不由自主坐了下来,轻道:“你是……?” 那人笑了笑,“你不记得刚来的时候了么?我在正厅里,你在门口,我们说过几句话的。”

“啊!”习玉忽然叫了起来,原来是他!那个说自己和念香是天生一对,绝对不能分开的高人!她差点都忘了这个人!他怎么突然会来找自己?习玉忍不住又开始上下打量他,这个人看上去这样年轻,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呢。

那人微微笑道:“想起来了吧?如今,我要是告诉你,我之前说的都是假话,你相信么?” 什么?!习玉跳了起来!假话?!

那人摆了摆手,这个似乎是他的习惯动作,习玉只觉得眼熟,似乎念香在有话要说的时候也喜欢摆手!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年约三旬的男子,越看越觉得他长得像念香。不会吧?难道他是未来的念香?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她自己都能穿越了,念香为什么不能穿越?

那人说道:“我今天来找你,只是为了告诉你,我三十二年的心愿终于可以了了。我真的很高兴,你们真正在一起了,没有任何遗憾。”

他的话云里雾里,习玉蹙起眉头,“你……对不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人支着下巴,眼神缥缈,“我没有白来,终于替你们化解了这场大劫。你知道么?其实原本你那天晚上是不会做恶梦的,念香也不该去找他的师父,你们会被鹤公子一起劫走。为了让你们感应到这场劫难,我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功力。”

习玉只觉匪夷所思,可是她又不得不相信,因为做恶梦的事情,她甚至连念香都没说过!她怔怔地看着这个人,只觉仿佛跌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你面带桃花之相,本来命是极不好的,到处招惹是非。在我那个时候……你被鹤公子劫走之后会发觉有了身孕,而念香会死在鹤公子手上,你原本是注定与鹤公子纠缠一起的。可是我长大以后,回忆起来,你那个时候一点也不快乐,每天都在哭,最后郁郁而终。所以我到处拜师,习得奇门遁甲之术,只盼可以回来改变你们的命数。我将你的一部分厄运稍稍转移去了别人身上,变了你的命盘。”

他说起来是这样轻描淡写,可是习玉却觉得惊心动魄,她原本的命是烂桃花?念香会死?她会郁郁而终?!听起来怎么这么恐怖?而且,他说在他那个时候,又说他长大以后……这个人到底是谁?

那人轻道:“当然,擅自更动命盘,我是犯了大忌,以后会体弱多病。那时候要多多劳烦你们俩了,别为我担心,过了二十我就能过此劫。我今日本不该来,可是见你那样幸福,我也跟着幸福起来。你很适合这样笑,眼泪一点也不好看。我是觉得,只要你们能够幸福,就算要我二十年的阳寿,那也没关系。所以,我算准了时间来到泉府,正巧赶上念香练功失败命在旦夕,其实他并不会有生命危险,就算你不来,他也会很快好起来。我撒了谎,对不起,我答应过你永远也不说谎的,请你原谅我。”

他握住习玉的手,把脸贴了上去,如同孩子一般,依恋地蹭了蹭,喃喃道:“你终于不会每日以泪洗面了。原谅我,以前我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天天让你为我伤心。以后再也不会了。”

习玉心里泛起一种慈爱柔情,竟然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他的头发。那人闭目良久,再也没说话。过了一会,窗户那里忽然传来一阵光光的热闹锣鼓声,锁呐丝竹欢快甜蜜。窗外的仆妇们低声叫了起来,“先生,花轿来啦!您还没说完么?”

那人笑了笑,飞快站起来,在习玉肩上轻轻一搂,柔声道:“我走了,你们一定要永远幸福下去。”

习玉急忙抓住他的袖子,她竟然会觉得舍不得?为什么?这个人明明是个陌生人,而且说了一些莫明其妙的话啊!

“你……你的名字……”她急急说着,眼前忽然有些模糊,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那人握住她的手,笑的有些狡黠,他低声道:“我只告诉你一个人,我叫锁玉。不用担心,再过三年,你我还能再见的!我想这一次,我们都会比以前要幸福很多。”

他轻轻推开习玉的手,转身就走,习玉还想追,谁知他的身影竟然在门口如青烟一般消失了!她不由一阵骇然,还没来的及反应过来,门已经开了,仆妇们笑容满面地钻进来,拿绣球的拿绣球,盖喜帕的盖喜帕,好像压根不记得方才有一个“先生”在屋子里!

“等……等等!”习玉一面被推着往外走,一面急道:“你们没看到那个先生么?他怎么突然消失了?就是那个爹请来的高人啊!”

一旁的仆妇莫明其妙地看着她,“少夫人,奴婢们从来也没听过什么先生……老爷也向来不信那些怪力乱神……”

真的不记得了!习玉默然,原来他的消失不光是人消失,甚至在别人的记忆里面也消失了!奇门遁甲,真有这么神奇?他说他叫锁玉,只告诉她一个人,是什么意思?旁边的仆妇见她沉默,不由陪笑道:“少夫人马上要大婚了,看紧张的!来,盖上喜帕,花轿等着呐!再不去,少爷就要哭鼻子咯!”

习玉一想到念香,忍不住心头一软,干脆把这事放到了脑后,乖乖上了花轿。

热热闹闹的大婚过后三个月,又是初春天气,今日日光暖和,习玉换上了碧绿的春装,吃完午饭和念香手拉手去后山散步,一面闲聊。

“周老爷子真是的,大婚完了竟然一天也不肯多留,赌钱就那么有趣么?”经过后山别院的时候,习玉忽然想到了周人英,忍不住抱怨起来。

原来,大婚当晚,习玉正和念香喝交杯酒的时候,窗棱上忽然一响,像是什么人丢了东西过来。两人急忙打开窗户,却见窗棱上钉了一只小箭,上面拴着一张纸条。这个场景他们自然不陌生,当下急忙打开纸条,却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油星子,一行歪七扭八的字写道:「三个月期限今日已满,老子去也。路费不够,暂借五百两,假以时日,必然加倍奉还。」

原来他不光要走,这次更是“加倍”带走五百两!两人登时无语。此人当真是比天上的鹰还要渴望自由,无论什么人也留他不住。

“他总会回来看我们的。”念香笑吟吟地说着,拉着她去看方神医药园里面的药草,有些已经开花了,紫紫白白一片,异香扑鼻,甚是好看,他转了转眼珠,又轻声道:“他没钱的时候一定会回来啦。”

习玉跟着大笑,一面拍手叫绝,“我们这里真的成他的银行了!哦,不,是钱庄!”

两人说说笑笑,绕过药园,远远的就看到方神医和成真秀两个老人家站在新建的三间青瓦房前低头讨论着什么,他们急忙过去,却见两人正在低头看着新版碧空剑诀,埋头研究上面的字句。

习玉笑道:“现在江湖上人人都开始研究碧空剑诀,这下再也没人闹事了吧!”

原来习玉为了避免日后有人发觉碧空剑诀在泉家,招来灭顶之灾,干脆建议念香把剑诀里面的字句改一改,交给西镜最大的通宝书局发行了。这个纠缠武林数百年的宝典,以这样一种方式呈现于世人面前,实在出人意料,当下人人都买,然后埋头苦练,倒让通宝书局和念香狠狠赚了一笔银子。

当然,除了他们几个,谁也不知道真正的碧空剑诀里面的句子是有微妙的区别的,习玉永远坚信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定律,有什么好处,先给她和她家念香才是正经!

方神医还在摇头晃脑地苦思剑诀里面的句子,不防一只手忽然搂住了自己的肩膀,然后习玉笑道:“师父,你最近都不教人家了!老是翻这个劳什子剑诀,我很不满意!”

方神医急忙收起剑诀,惭愧地笑道:“唉,是师父不对。丫头啊,上次的医术实录看完了没?” 习玉鼻子翘到了天上,“早就看完啦!还等着您给我讲解呢!”

方神医连连点头,“好好!马上给你讲解!” 他进去搬了两个凳子出来,趁着风和日丽,四个人干脆坐在太阳底下聊天,讲解一事早就被人抛到脑后了。

成真秀翻着新版的碧空剑诀,笑道:“小习玉,你怎么想到把这个武林宝典公布于世的?一个人偷偷修炼,成为绝顶高手不是更好?”

习玉笑了一声,“我早想通啦,所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再怎么宝贝的东西,一旦成为人人轻易可得的物事,那就没什么宝贵啦。何况,我才不要念香做什么绝顶高手,练武这种东西么,就是要把武学发扬光大啊,人人都是高手,争端不是少了许多么。”

众人都笑了起来,念香拍了拍她的脑袋,“就你鬼点子多。” 四人说了好一会话,春风微微的吹,习玉只觉满心的安宁温馨,她靠去念香肩膀上,小小打了个呵欠。

忽听前面跑来了一个下人,一面叫道:“少爷!少夫人!有你们的信!”

信?是谁?习玉立即有了精神,急忙接过那封红色的信笺,却见上面用秀丽的笔端写着:「泉念香,司马习玉敬启」,后面的署名竟然是万素真和火行泽!习玉忍不住叫了起来,急忙撕开信封把信纸取了出来!

“泉兄,习玉,见信好。我已经从火郎口中知悉朝鹤宫的一切事情,我们都十分感谢你们的帮助。从友人口中知晓你二人大婚,没能赶得上,实在可惜,先送上贺信一封,改日厚礼奉上。火郎解开心蛊之后立即就出来寻找我,我们现在已经拜天地做了夫妻,再过两个月,孩子就要出世了,到时候一定要来喝满月酒啊!还有,火郎说,他有一日去南崎做生意,在一家妓院里看到了熟人,叫做花仙紫。他听说你们以前相识,所以特地转告一声,她现在似乎生活的很开心,你们也不用记挂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就说到这里吧……啊,火郎还说,你们一定要来喝满月酒啊!他现在做珠宝生意,以后买首饰千万别忘了买北陀素真斋的。我们家在……”后面是地址。

习玉读完信,抬头看了一眼念香,他摸着下巴笑道:“原来素真斋的老板是他!我说怎么里面卖的东西看着那么眼熟!这个火行泽,当初离开也不忘从朝鹤宫刮一笔!”

习玉撅起嘴,弹了弹信纸,喃喃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个。”

念香苦笑起来,捏了捏她的脸,“都过去多久了,你怎么还记着?她既然乐意做妓女,也觉得快活,我们都没什么好说的吧!”

习玉哼了一声,可拽了。念香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道:“咱们准备出发吧,去看看万大小姐,顺便看看他们的孩子。哦,再顺便把上次没玩过的北陀风光玩个遍。”

习玉到底还是孩子习性,一听有玩的,立即开心起来,两个人又和方神医他们说了好一会话,这才手牵手离开。

其实,她心里一直有个小小的记挂,她不知道苏寻秀现在过得如何了。虽然说此人很小人,可是他对自己有时候还是不错的,现在心蛊解开了,他也自由了,是继续做他的采花贼,还是做了什么正经的生意呢?

晚上,她又做了一个梦,她坐在云层里,下面有一个长了翅膀的人在努力朝她飞来,可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靠近她。习玉忍不住仔细看去,谁知那人竟是苏寻秀!他在云层的雷电间闪躲着,又怕雷电伤害自己,又想接近她。

习玉忍不住想笑,这真的是太像他的个性了,他最爱的人永远是自己,只想不必任何伤害的付出就得到想要的东西,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呢?

大约是急了,苏寻秀忽然猛然朝她抛来一个东西,习玉下意识的伸手一接,这个梦却醒了。

睁开眼,天还没亮,念香的鼻息深长,看来还在好梦。习玉只觉有些口干,于是悄悄下床喝水。刚端起杯子,忽见窗口那里飞快闪过一个人影!她微微一惊,急忙跑过去,那人在窗外站了一会,却没说话,只轻轻叹息了一声。

习玉浑身一震,这个声音!她的梦怎么总是这样准?梦什么发生什么!她急忙去开窗,可是外面那人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行动,他转身就走,一下子就消失在窗外。习玉飞快推开窗户,早春的微凉寒风灌了进来,外面晨曦微露,一片苍茫,哪里有半个人影!

窗台上放着一个小盒子,黑色的漆木,上面画着漂亮的花鸟花纹。习玉轻轻打开,却见里面放着一串皎洁美丽的珍珠项链!每一颗珍珠都有小拇指头大小,在晨曦里发出柔和的光泽。她呆了半晌,忽见项链下面压着一张纸片,抽出来一看,上面只写着五个字:「此生与卿绝」,背面写着祝贺大婚的字样。

习玉望着窗外的景色,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肩上忽然一暖,却是念香将她搂住了,“你在想什么?”他犹带睡意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响起来。

习玉笑了笑,把小盒子摇了摇,“没什么,一个老朋友送来了迟到的大婚贺礼。”

念香哼了一声,没说话,习玉心虚地笑了起来,反手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念香,万大小姐都生孩子啦,我也好想有个宝宝啊。你说,我们的宝宝会是男的还是女的?”

念香在她脖子上蹭了两下,轻道:“要生宝宝,怎么能不努力做事?”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习玉笑着轻叫一声,柔顺地由着他把自己抱到床上。

“男的女的我都喜欢……”念香吻着她的脸,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习玉闭上眼睛,轻道:“你说……我们的宝宝,叫什么名字好听?”

念香想了想,“无论男女,都叫锁玉……我要把你这块玉锁一辈子呢……” 习玉忽然浑身一震,“……锁玉?”她那段几乎已经被遗忘的回忆突然苏醒,原来那个人竟然是……!

念香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那么激动,不由问道:“怎么了?名字不好听?”

习玉忽然笑了起来,这一次,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极喜悦的笑容,她勾住念香的脖子,笑道:“不,这个名字我好喜欢,就叫锁玉!”

念香还是不明所以,可是见她笑得那样欢喜,他也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还早呢,再睡一会,养足了精神,咱们早点出发去北陀。”

两人依偎在一起,终于再次沉入甜甜的梦乡。 正是:天高路远任君遨游,怜香惜玉好梦绵长。 (全文完结)

(后面还有万素真和火行泽的番外,明天才能写了……==)

下卷: 情根番外:人淡如菊 倾情似火

万素真坐在回廊里,她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小兔子,她的手看上去似乎比兔子的毛还要白,又细又长。

其实人白到一定的程度,就没有美丽的感觉了,尤其是万素真这种类似病态的苍白。

她的一双眼睛映着苍白的脸色,显得异常幽深漆黑。她永远是面无表情的,这种漠然甚至木然的神情使她原本就平淡的面孔看上去多一种阴阴的气息。

兔子是温热柔软的,她的手却冰冷。 细长的手指在绒绒的毛发间抚摸卷曲,忽然放慢了动作。 回廊尽头,走来几个服饰鲜丽,笑语殷殷的年轻女子。

她们经过她眼前,轻绸的衣角拂过回廊上坠下的碧绿葡萄藤,她们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她坐在回廊栏杆上,甚至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人走过去了,忽然,当中一个穿着嫣红衣裙的美丽女子有些微嗔地说道:“怎么好好的放一些脏兮兮的短毛畜牲来我的院子门口?好脏,难怪老远就闻到一股臭味。”

众人都跟着附和,偷偷笑了起来。 红衣女子撅嘴道:“翠云,待会打几桶水来,把回廊给我好好洗洗!我才不要被臭味熏坏!” 后面的小丫头急忙答应。

几个女子低声笑着悄悄说道:“这般大的臭味,光是水只怕不够,再烧点醋吧,顺便驱邪。” 衣香鬓影的小姐们终于走远了。

轻轻抚着兔毛的手指忽然扭曲起来,指尖深深嵌进去,几乎要把手里那团温热鲜活的血肉掐碎。 兔子剧烈发抖,它不会叫,只能乖乖背起耳朵,现出无比柔顺的态度。

万素真忽然动了动,低头看着怀里的兔子,然后松开了手,摸了两下。 人对被自己逼到绝境的物事都会怀有天生的怜悯之心,可是倘若有人觉得自己做的不是坏事呢?

她抱着兔子慢慢离开回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种正义想法,那个应该是她妹妹的女孩子也没错,在她看来,她是在保护自己和自己母亲,省得父亲被她们母女这对“狐狸精”给迷了去。

正因为每个人都只能从自己的利益出发来考虑事情,所以就不存在替敌对方考虑的问题。 所以,这个世界上从来也没有公平一说。 她,在这个地方已经待不下去了。

是离开的时候了。 只是她没想到会离开的那么快。 鹤公子送来了粉红小笺,指明要来要她那个天香国色又骄扬跋扈的妹子。 时候刚好够她悄悄逃离。

外面的天地是如此美好,天高地广,前途一片光明。 万素真骑着马,背着大刀随意走,至于要去什么地方,她也不知道,反正只要离开万家庄,去什么地方都没有所谓。

初次飞出牢笼的小鸟总是惊喜而且没有方向的,她在茫茫树林里面绕了许多天,终于发现一个事实——她迷路了。 这日她走得口干舌燥,水壶里的水也喝光了。

万素真干脆跳到树上,远远看到前面有一个大水塘,小小的瀑布哗哗流淌下来,那声音对口渴的人来说,比任何天籁都要迷人。

她急忙牵着马朝水塘奔去,蹲在岸上狠狠灌了一气,又取出水壶装水。 忽然,她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虽然没有什么江湖经验,但明显能听出那人是朝自己走来的。

她心中微微一动,身子却不动,照样低头灌她的水壶。 那人一直走到她背后,也不说话,万素真甚至以为他会出手突袭,谁知他忽然笑了起来,声音有些张狂轻浮。

“哟!还真的是一个姑娘家!我还当自己看错了呢!” 他语气里面的轻佻白痴都能听出来,万素真微微皱起眉头,不想搭理这种人。

师父以前说过,一个女子独身闯荡江湖是很辛苦的,不光风尘仆仆沾染颜色,更有许多淫贼虎视眈眈。 这人想必就是师父口中的淫贼了。

万素真灌满了水,盖上盖子,站起来正眼也不看那人一下,转身就走。

谁知那人忽然伸手要捉她的袖子,一派漫不经心,口中笑道:“诶,别走啊!难得遇到一个姑娘,好歹陪我说说话么!”

万素真心中已经认定此人是淫贼,哪里容得他碰自己一下,当下立即使了一招小擒拿手,手腕一翻,五指稳稳地要去扣那人的脉门。

那人吃了一惊,似乎想不到她竟然会武功,他飞快缩手,万素真抓了个空。

他退了两步,笑着叫道:“呀!原来是个练武的丫头,难怪一直不敢看我!练武的女人都是丑八怪,原来你是害羞!”

他丝毫不知,自己犯了万素真的大忌。她是偏房丫头生的孩子,面容平凡,顶多称得上清秀,从小不知被多少人拿来和她那绝色妹子比较。

须知无论什么女人,对自己的容貌都非常敏感的,就算真的丑若怪物,也绝不容别人叫自己丑八怪,更何况容貌一事向来是万素真的心伤。

她不等那人说完,将手里的水壶一丢,抓起马背上的大刀反手劈了上去!

那人这次才是真的吃惊了,他有些慌忙地让过刀锋,谁知她招式却不老,刀身一转,横横地朝他胸口斩过来。

他手忙脚乱地躲闪着,看起来似乎每次都是险险避开她的大刀,但万素真与他拆了几招,心里却立即明白他依然是在戏耍自己。

她登时大怒,腰身一扭,用上了八成功力,手里的大刀仿佛是一条盘旋在身上的青龙,她一步一步逼近,那人一步一步后退,就是不正面和她交手。

万素真心中烦躁,忽生一计,她将刀柄在地上不经意地一磕,招式里面立即露出一个破绽。 果不其然,那人瞅准了破绽,一手伸过来,似乎是想趁机在她胸口非礼一把。

万素真眼神一狠,足尖忽然挑起,白色的袖子一展,仿佛舞蹈一般,足尖朝他下巴上踢去,手里的大刀也跟着举起,只待他一躲让,立时就要劈下!

谁知那人竟然不躲,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的动作,眼神里一丝错愕,有一点惊艳。

“砰”地一下,他的下巴被生生踢中,他夸张地大叫一声,踉跄好几步,然后“扑通”一声,竟然跌进了池塘里!

万素真收势不及,手里的大刀呜地一下从水面划过,溅起无数水花,将她身前全部打湿。 那人在水里扑腾了好几下,终于站定。

日光璀璨,他漆黑的头发垂了下来,俊美的面上满是水珠,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万素真不由有些发怔,她向来最讨厌穿红衣的人,无论男女,可是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少年男子穿红衣却是再合适不过。

他看上去年纪很小,大约因为他有一张俊美鬼灵精的娃娃脸,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满是轻佻狡黠的气息。

他看了她良久,忽然嘿嘿笑了起来,孩子气地抬起手,袖子上的水哗啦啦地落下来。他抹一把脸,近乎讨好地说道:“姑娘好俊的功夫,小生甘拜下风。不知姑娘往什么地方赶路,可否让小生随行?有姑娘这样的高人同行,小生再也不用怕路上的盗贼……”

万素真不等他说完,转身就走。那人赶紧从池子里爬上来,也不顾身上湿淋淋地,挥手又叫:“诶!姑娘别走啊!等等我!带我同行!”

万素真压根不打算搭理这个淫贼,她翻身上马,双腿一夹,扬长而去,将那个人的叫嚷声甩在老后面。

可是三天之后,她就后悔了,她根本不认识路,走了那么久,她总有一种在原地绕圈子的感觉,如果再不出树林找到客栈可以沐浴,她觉得自己就快变成臭鱼干了。

早知道至少该问问那个人应该怎么出树林…… 水壶里的水又喝光了,她却再也找不到那个水塘。

天色已晚,万素真默默坐在地上用树枝拨着火堆,她已经吃够了没有味道的烤山雀烤兔子烤田鸡。

无论她再怎么不想承认,咕咕叫的肚子和干到冒火的喉咙都让她开始想念万家庄的生活。

她甚至开始想念以前佣人屋子里那个时时刻刻装满粗糙茶水的大铜壶,如果现在大铜壶放在面前,她一定毫不犹豫端起来喝个痛快。 正胡思乱想着,忽听后面又传来脚步声。

万素真急忙回头,却见那个红衣少年笑吟吟地举手对她打招呼,“哟!好巧啊!姑娘我们真是有缘人,这种缘分绝对不能浪费,咱们同行好不好……”

她作势要去拿大刀,那人又吓得跳起来退了几步,连连叫道:“不要打不要打!君子动口不动手!” 万素真也没有真的想和他动手,她坐了回去,低头默默拨着火堆,也不说话。

那人怔了一会,试探性地也跟着坐了下来,见万素真没反应,他又讨好地靠近了一些,被她抬头冷冷一瞥,吓得再乖乖退回去。

时间好像有些凝滞,没人说话,没人动,只有火堆劈劈啪啪地燃烧着,为这个微寒的春夜带来一点温暖光明。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怪声,咕咕唧唧,那人猛然抬头,却见万素真的脸微微一红,偏偏她又故作正经地别过脸去,装作不知道。

那人笑了,从衣袋里面取出水壶和干粮。

万素真本来以为他要给自己递过来,她是决计不会要的,谁知他竟然一声不吭埋头自顾自吃了起来,一面还发出模糊的感叹声,好像他手里两颗冷硬的馒头是龙肝凤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