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真是一点形象都没有。“
狸猫瞪了我一眼，用袖子帮我擦干嘴边的水迹，语气宠溺。
“那个，狸猫。你刚刚喊我什么？”
我干笑两声，克制住身体的颤抖。
“怜儿。”
“呵呵，什么怜儿，和我认识那么久连我名字都不知道吗？”
我努力让笑容看起来正常一点，但不用想，也知道我现在笑的有多么难看。
狸猫他，怎么会发现？
他以前并不认识我，他所熟识的，是已经成为叶拂晓的我，他怎么会发现？
“拂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特别是，天君倾。”
我终于装不下去了，垂下头，半晌不吭声。
“虽然不知道你不承认身份的原因，但是拂晓，你要记住，不管你是谁，都是我狸猫最重视的人。”
逼回盈眶的眼泪，我笑着抬起头，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两年前。”
又是一个惊雷，扔在我的面前。
两年前，还在金浦的时候，他便发现我的身份了？！
“记不记得在镜城的时候，你吐血昏迷，我守在你身边两天两夜。”
我点点头，那是我听见君倾定亲的消息时，误以为亲姐姐杀害我是为了和君倾成亲，太过悲伤，加上风寒才导致吐血。
“那两天，你的情况很不好，一直发烧，说胡话，尽管昏迷依旧是满脸痛苦，你说，为什么你姐姐要杀你，难道你在她心里连天君倾都比不上吗，你说你不要报仇，因为你对着自己的亲姐姐下不了杀手，你说你情愿不要复生，情愿喝了孟婆汤再次投胎，也不要继续残活在世上痛苦。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了下来。”
竟是这样么？我苦笑一声，原来那么早以前，便被他发现了啊。
“所以后来你醒来后，我才会不问原因的答应帮你送信给天君倾，你悲伤的样子，让人不忍拒绝。”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死去的人能够再次复生，但我相信你就是慕羡怜，后来我希望你对我说实话，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到最后，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对我说出你的身份，便也再不问了。”
我咬咬嘴唇，握住狸猫的手，低声道：“谢谢你，狸猫。”
真的谢谢你，在知道我的身份后依旧原意守着我，帮我保守秘密，不责怪我欺骗你。
“来昌州，是因为你消失了两年，我怕你出了什么事，却总找不到你，便想，告诉天下城的人你还活着的事，他们便会来找你吧，天下城的势力比我大太多了。”
“所以上次你偷芷幂的玉佩是故意的？”
“对，只有这样，才能不露痕迹的接近她，我打听过很多关于慕羡怜的事，知道曾经的怜儿和她关系很好，她不会害你。”
“答应芷幂来天下城，是因为，我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想看看是怎样一个地方，才能养出你这样性格的女子。”
狸猫说完，我们都沉默了。
“这个地方，养不出现在的我，我的转变，是因为死而复生。”
半晌，我缓缓开口，狸猫却是笑着点点头，道：“观察了这几日，发现还真是。”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
“你真的打算不告诉他了吗？”
我摇头，道：“知道了对我们都没有好处，我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慕羡怜了，他的情，现在的我承受不起。”
“说了这么久，他们应该拜完堂了。”
狸猫笑嘻嘻的开口，扫空刚才沉闷的氛围。
我知道他是不想我想起以前的事难过，心里满是感动，便任由他转移话题了。
天黑的时候狸猫便离开了，城里却依旧热闹非凡，我望向兰苑的方向，扬起一抹冷笑，慕汀兰，如果嫁给君倾便是你的目的，那么恭喜你，你终于如愿以偿了，但是，你的报应，我们便看着吧。
芷幂派了阿绿过来叫我去落花院，我估摸着大抵是因为看着君倾和假慕汀兰成亲心里不高兴却不能表现出来，想找我说说话，便跟着阿绿朝落花院走去。
路上偶尔会一两个江湖上的人，在他们有些惊讶的目光下淡然走过。阿绿跟在我身边低声道：“这些都是江湖上一些有名望的人，姑娘莫怕。”
我笑笑，应了一声 。
可走了没几步，便听见一声带着惊讶而愤恨的声音。
“叶拂晓！”
我扭头，淡笑着捋了捋垂在肩上的发丝。
“好久不见啊，苏唱晚。”
“你竟然还活着！！！”
来人正是两年前将我送至边疆置我于死地的苏唱晚。她咬牙切齿的看着我，一只手已经握紧了剑柄，满脸尽是杀气。
我冷笑，毫不畏惧的迎上她的目光。
“你都没死，我岂能死。我的仇，尚未报呢。”
我叶拂晓重来就不是什么善良心软的人，你苏唱晚害过我一次，如不是遇上清寒，我根本不敢相像我的下场，你害我的，我必讨回。
“你！好，好，叶拂晓，两年不见，你果然变了，我倒要看看，你要怎样报你的仇。”
苏唱晚怒吼，猛的拔出剑，朝我刺来。
我侧身闪过，冷笑出声，阿绿早在苏唱晚叫住我的时候便偷偷跑走了，此时天色暗黑，四下无人，我毫无顾忌的使出慕家决。
苏唱晚的剑被我夺下，架在了她的颈项上。
“如果有人一边假惺惺的说不会害你，一边将你狠狠置于死地，你也会变得。”
苏唱晚怒极，满脸狠戾。
“你竟然学了武功，叶拂晓，我小看了你。”
一声轻笑自我口中发出，我加重剑的力道，淡淡道：“苏唱晚，我想你错了，我一直都会功夫来着，只是当初被你的寄原哥下了散功散而已。”
“寄原哥…”
苏唱晚有些恍惚，喃喃出声，随即越发满眼恨意的看着我。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是你害了寄原哥，一年了，我们失去他的消息一年了！”，
“哦，是吗？苏唱晚，你怎么总喜欢将责任往别人身上推呢，你倒是说说，是我害了范寄原，还是你？恩？”
“叶拂晓！”
被我说中痛处，苏唱晚尖叫一声，垂下的双手狠狠刺向我的双眼，我堪堪闪过，握在手中的剑却是刺不下去。
有人搂住我的身子闪到一旁，君倾冷着脸擒住苏唱晚的双手，满眼怒意。
“苏姑娘，这里是天下城，不是你的流泉山庄，容不得你胡闹。”
“我就说你怎么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是勾搭上天下城的少主人了，叶拂晓，你还是没有变，还是一样的下贱，先是寄原哥，再是天君倾，叶拂晓，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
苏唱晚嘶吼的话语被我一巴掌止住了声。我重来没有动手打过人，可是如今确是被气极了。
“我叶拂晓自始至终重来没有去招惹过谁，苏唱晚，你没有权利指责我，我曾经还为了救范寄原陷身北辰皇宫，为了他放弃逃命的机会，为了救他我甚至失去了绯月，而你呢，你为他做过什么，他被军师困住的时候你又做了什么，现在你便来怪我，怪别人，将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而尽，你以为你永远都是对的，你从来只会为自己的狠毒找借口，将自己的错误推给别人，然后叫嚷着报仇，你这样便好过了么，你便不会感到内疚么，你骂我，你凭的是什么！”
苏唱完晚愤恨的表情似乎是被定格住，我们就这样对视着，直到芷幂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哥，发生什么事了？拂晓，你怎么了？”
我朝她笑笑，示意自己没事，将手中的剑扔到了苏唱晚面前。
“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而你，苏唱晚，你记住，是你对不起我，范寄原对不起我，你们流泉山庄，对不起我叶拂晓！”
拉着芷幂离开，我没有去看苏唱晚和君倾的表情，这么多天的忍耐和对慕汀兰的恨意，今晚尽数发泄在苏唱晚身上。
回到落花院，芷幂皱着眉满脸迷茫。
“拂晓，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那个苏唱晚，是不是就是给你下散功散的人？”
芷幂的语气有些愤愤。
我摇摇头，轻轻呼出一口气，笑道:“不是，你别担心，我没事。”
芷幂抿着嘴点点头，道：“今天我看着他们拜堂，真想不顾一切杀了她。”
我握住芷幂的手，轻声劝慰。
“她不会得意太久的，我们只要找出她的阴谋。”
是在劝芷幂，同样是在劝自己。
只是，君倾刚刚为什么会出现，他不是应该在新娘身边吗？而且，他有没有看见，我用慕家决对付苏唱晚。
担忧在第二天便消失了，君倾待我依旧和以前一样，我暗自松口气，告诫自己下次别再如此疏忽了。
成亲后的慕汀兰一如既往，仿佛没什么变化，只是住进了暖阁，当起了贤惠的妻子。
芷幂本应改叫嫂子，却执拗的依旧喊她兰姐姐，她说，她不配。
流泉山庄试剑大会很快到来，君倾前去时，我和狸猫亦告辞了天伯，奔向流泉。
66
66、第六十六章：再回流泉 ...
流泉的试剑大会每五年举行一次，流泉在这五年会打造一把宝剑，武功超群胜出者得剑，绝大多数人便都是冲着这把宝剑去的，流泉善用剑，当然也是铸剑的行家，所出之剑历来为人们所追捧。
我和狸猫并没有随君倾一行，而是走了另一条路，一路上纷纷可见三五成群或单独一人的江湖人士。
这情形，仿若回到两年前，狸猫陪着我，赶往金浦。
只是如今，我们再不如当初逍遥自在，甚至狸猫这样玩世不恭的男子，谈笑间都多了一份历经世事的沧桑。
两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站在流泉山脚下时，记忆之门缓缓打开，在这里经历的一切，如潮水一般涌进脑海。
流泉其实算是给我带来灾难的地方吧，无论是它这个地方，还是它里面的人，似乎都不曾对我有过善待。
而也是因为它，我遇见了清寒，我生命里最重要的男子。
清寒，你可安好。
再给我一些时间，等我报了仇，接回姐姐，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定来寻你，这次，无论面对的是什么，我再也不愿离开。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亦相伴。
掩了眼里的忧色，我缓缓朝走上天梯。
两年前来时，是范寄原抱着我施展轻功飞了上去，如今靠着自己的双腿向上走倒还真有些累人。
狸猫本可以用轻功飞上去，无奈的我的轻功尚有些欠缺，便也陪着我缓缓朝上走，权当欣赏周遭的景色。
此次来我是做了男子装扮的，稍稍易容后的面容并未引起多大的注意，等到达流泉山庄时，随处可见人影。
家丁引了我和狸猫进庄，无影狸猫的名气尚在，家丁也并未怠慢我们，安排了住处，又交代了些需注意的事项，便离开了。
我坐在屋内看着狸猫笑，道：“多亏了你，不然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很多人是来看热闹的，流泉再大，也不可能全部接待。”
“所以你才执意跟着我一起来，就是为了让我借助你的名气受到好的待遇。”
我勾勾嘴角，心里满是温暖，即使一切变了，狸猫依旧没有变，一如既往的对我好，不求回报。
狸猫笑笑，不答话，各自无事，用完饭后便歇下了。
我来流泉是为了找到范寄原，可是经由苏唱晚那么一闹才只他已失踪一年，流泉尚不得知他的消息，我又何处去寻。
可是我却依旧来到流泉，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会在这里见到他，似乎，试剑大会，他不会错过。
第二日试剑大会便开始了，我的意图本就不在上面，没有兴趣去看，便在庄内闲逛，狸猫亦无兴趣，一路都陪着我。
曾经为了偷到散功丹的解药，我研究过流泉的路线，如今走起来便也轻易避过了范豫苏唱晚一类人会出现的地方，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我曾住过的院子。
门把上已经积了一层灰，似乎是很久都没有人来过，我推了门进去，院子里却早已不似当初寒梅似火，只余光秃秃的枝桠和遍地的黄叶。
我指着院子对身后的狸猫的笑道：“这里曾经很漂亮的，满院都是清香的寒梅，火红艳丽，只是现在花都谢了，树都枯了。”
狸猫抬步朝院里走去，道：“这次来流泉，是为了找范寄原吧。”
我愣了愣，点了点头，想起他背对着我，遂“恩”了一声。
狸猫转身，道：“可是他不在流泉。”
“他会回来的。”
我语气有些肯定，就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狸猫笑笑，正想说话，眼神却看向我的身后。
我转身，便看见苏唱晚站在门外，神色复杂的看着我。
“叶拂晓，你还有脸来这里。”
“我为什么没脸，我一没偷二没抢，规规矩矩做人，活的清清白白，倒是你，苏大小姐，你可还记得，两年前，就在我站的这个地方，你是怎么对我将我绑到马车上，将我送到如地狱一般的地方。”
苏唱晚怒瞪着我，金黄的发丝拂在脸上满是狰狞。
“原来是你，差点害死拂晓。”
狸猫冷冷开口，却换来苏唱晚轻蔑一笑。
“叶拂晓，你到底勾搭过多少个男人，你凭着那张狐狸脸，干过多少不耻的事情，是我，是我将你绑到了边疆，想要置你于死地，但我一点都不内疚，一点都不后悔，因为这是你应得的，你活该。”
嘶吼的声音从苏唱晚口中发出，似乎她每次看见我都会发疯，狸猫听了她的话顿时满眼杀意，却被我向前一步挡在身后。
“我想我在天下城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苏唱晚，害人从来都不需要什么借口理由，只是想害或者不害而已，你不是上天，就算我活该，我罪有应得，也轮不到你惩罚我，你不就是因为范寄原对我不同一般害怕我抢走了你的庄主夫人之位吗，你不过是嫉妒。”
我淡笑着，欺身上前，满意的看着苏唱晚有些颤抖的眼睑。
“你苏唱晚，嫉妒我叶拂晓，得到范寄原的喜爱。”
苏唱晚尖叫一声，蓦地抬起手臂想要打我，我正准备侧身，却见一人止住了她的动作。
“表小姐，你不能伤害叶姑娘。”
我笑，轻声开口。
“圣，好久不见。”
“圣，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教训我，你也被这个贱人迷住了，你也帮着她，叶拂晓，我果然不能小看你，哈哈哈。”
有些竭斯底里的声音让我皱了皱眉，圣放开苏唱晚的手站在我面前，开口道：“叶姑娘帮过我和少庄主，她是好人。”
“好人，她是好人？哈哈哈，那我就是坏人了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