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乐恍惚了一下,才道:“啊,对,配合的挺好的…”

朴宇还在兴奋,完全没注意到夏乐的反应,夏乐的视线一直落在那两个修改曲子的人身上,更多的落在了丹尼尔身上。这人给他一种难以言说的,非常熟悉的感觉,甚至熟悉到和李蹊这么亲昵他都不反感…或者说,因为强大,他不敢反感。

配合的好,李蹊也是唱的心情舒畅,等和丹尼尔过了一遍修改的部分,确定好了,又让大家一起去琴房做了练习。因为加入了钢琴,比第一次清唱的效果好很多,李蹊一直皱着的眉头也松开了些,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夏乐自己做过乐队,对修改过的曲子也赞不绝口,虽然还是存着和丹尼尔较量的心思,但是论这人的作曲功底夏乐还是服气的。

朴宇唱完了意犹未尽,还在那哼了一小段旋律,兴奋道:“队长,这歌你改的太棒了!我之前还担心这个调子太长,现在整体都轻快了好多啊,真好听!这次我们一准能拿第一!”他看着丹尼尔,俨然已经是粉丝一枚了,同样级别的可以叫竞争对手,丹尼尔这样需要仰望的存在,他已经没有什么竞争之心了,能留在这个队里都觉得满意。

夏乐也跟着点头,没点两下又回头对朴宇不满意道:“你喊谁队长呢,李蹊才是!”

朴宇连忙转头对着李蹊喊了队长,挠着头道:“忘了忘了,之前一直跟着丹尼尔,忘了这次换队长了!”

李蹊对这个不怎么在意,丹尼尔更是不在意,他双手在琴键上做了一串动作,即兴弹了一段,闭着眼睛轻哼了几句,显然也是沉浸其中,得意洋洋。他对夸奖的话,向来都听的进耳,朴宇夸的半个字都不带反驳的。

朴宇是见识过丹尼尔弹钢琴的,他自己也练过几年,但是天赋一般就放弃了,现在也就对指法还记得一些,因为略懂,所以才看的出丹尼尔有多厉害,这样轻盈的手速和精准的程度即便是他之前的钢琴老师也无法达到。

朴宇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盯着丹尼尔的手道:“你钢琴弹的可真好!”

夏乐也在看着,他瞧着丹尼尔的指法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是转瞬即逝,也没想起什么。倒是李蹊带头鼓了掌,很给演奏的人面子,另外两个也跟着鼓掌起来,对于这样扎实的琴声都是佩服的。

丹尼尔虽然是带病,但是看着精神状态不错,只是人瘦了一些,看起来越发妖孽了。他的琴声获得了大家的掌声,他也不拘谨,站起来鞠躬感谢,还真的很像那么一回事。

朴宇笑道:“你都可以去参加比赛了,这姿势,啧~真专业!”

丹尼尔挑了眉毛看他,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去过啊。”

朴宇惊讶道:“你真参加过比赛啊?都参加了什么比赛,国外的?得奖了吗?”

丹尼尔整了整身上的休闲服,抖出了高级手工西装的范儿恢复了一贯的高贵姿态,只是眉梢眼角带着份得意:“得了啊,奖项吗就不告诉你了,怕说出来吓死你。”

朴宇很感兴趣,还在那蹿着丹尼尔多说些国外的事,丹尼尔略微应付了两句,也不再继续聊这个话题了,他今天难得兴致好,转过身去问李蹊:“哎,李蹊,我陪你弹一次啊?我跟你说,我身旁的这半张椅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难得今天心情好,陪你四手联弹,来不来?”

李蹊看了一眼黑白琴键,胃部一阵痉挛,拧了眉头道:“不了。”

丹尼尔手指滑过带起一串轻挑音符,勾得人心痒痒的,他冲李蹊眨眨眼:“那你陪我弹一次,我们唱歌那么合得来,弹琴应该也不差。好歹当了这么长时间队友,我都求你好几回了,你一次都没答应过…”

李蹊脸色不耐道:“我之前也跟你说过好几次,我不弹琴吧!小时候是学过几年,但是早就停下不练了,我已经不会弹钢琴了。”

丹尼尔愣了下,磕磕巴巴道:“我可以教你,你天赋那么好,练习一下很快就能掌握技巧…”

李蹊看着他心里忽然冒出一股无名怒火,他气到想笑,是来这里以后自己脾气太好 ,还是这些人一个接一个的觉得能把自己按在钢琴前就会变成十岁时的那个自己?他干脆把右手举起来给丹尼尔看,一字一句道:“我的手指废了,你知道的吧?”

丹尼尔脸色越发苍白了,视线落在李蹊的右手上,死死盯着小手指关节的部位。

“我再跟你说最后一次吧,我的手指已经不能再弹钢琴了,它不听使唤。”李蹊站起身道:“所以请你不要再喊我去琴房了,我不会再碰钢琴,也没有你说的天赋。”

他站起身来走了出去,丹尼尔撑着身体坐起来,看着李蹊的背影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李蹊排斥琴房,但是却不能不去。

他大哥的邀请,是他无法拒绝的,即便压抑了再多的怒火,但是对这个人他始终无法发作。

琴房是共用的,但是一般男团和女团是避开时间来使用,李蹊去的时候琴房没什么人,只有一个老师在那,而且是特意留下单独指导他。

李昉依旧戴了框架眼镜,他扔了谱子给李蹊,坚持让他弹琴。

李蹊弹的很吃力,他就毫不客气地指出,李蹊如果一再无法达身到要求,累的手指都有些抽搐,他就开口嘲讽,不留半分情面。

夏乐在琴房门口等着,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好几次想着干脆闯进去算了,但是又顾忌李蹊对大哥的态度,到底也没敢硬闯。他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钢琴声,只觉得自己心里也受了折磨,恨不得替李蹊去做这些事,但是他不能进去,只愤恨地捶了几下墙面发泄。

里面“!”的一声顿音和毫不客气的斥骂响起的时候,夏乐终于忍不住了,他心想:妈的,大不了带李蹊走,他捧李蹊一辈子!这么想着,伸手就推开门进去了,绷着脸站在那喊了一声:“大哥!”

头发梳理地整齐的男老师正半撑在钢琴上指点李蹊,攥着李蹊的手腕没有半分留情,看到夏乐闯进来也只是略微皱了下眉头,冷声道:“出去!”

夏乐固执的站在那没动,硬邦邦道:“他不想弹,你别逼他了。”

第51章

李蹊面无表情的看着钢琴, 缓了一会才开口:“夏乐你先出去吧。”

夏乐站在门口, 还在看着他, 像是在确认。

李蹊道:“你先在外面等我。”

夏乐这才点了头,眼睛还是看向他:“我就在门外,你有事喊我。”他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 临走的时候对视李昉的眼神里也没有了以往的客气,甚至原有的好感也消失殆尽,冷漠的不如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李昉一向自视甚高, 原本对夏乐就没怎么正眼看过, 这会儿被人用这种眼神看了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他直起身体手掌拍在钢琴上, 对李蹊的态度也不怎么好:“你今天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状态?!还不如昨天!”

他说话声音没有压低, 很快就看到紧闭的琴房门口一个身影晃过,映在那块方形的玻璃上。夏乐的个子高, 站在门外也十分显眼,一抬头就能看到他半截后脑勺在门外窗户那,直愣愣的站着, 果真跟他说的一样, 就在门外,守着没有离开。

李昉摘下眼镜,有些头疼的捏了捏鼻梁,他看向李蹊,开口还是责怪的话:“你平时都是这样的?做事情这么随意, 交朋友也这么随意?就跟刚才你那个朋友似的,一进来打断别人,这么没教养的人你平时怎么…”

“是没你有教养。”李蹊顶了他一句。

“你说什么?”男人拧眉看着他,似乎没想到李蹊竟然会开口反驳,脸色难看起来。

“我些年都是这么过的,和你不一样,没有那么多规矩,也没什么教养。让我想一下啊,大哥你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呢?每天早上起来,一日三餐,兢兢业业弹琴,就在妈的监督下一遍遍的重复,一遍遍的提高,你想拿奖、想成功…”李蹊在琴凳上坐直了身体,也抬头看着自己大哥,他笑了一下,笑意却未传达到眼底。“可我从十岁开始,一睁眼想的是怎么填饱肚子。”

李昉一言未发,有些僵硬的移开了视线。

“你跟妈走了这么多年,有没有一天,一个小时,或者短短的一个休息的空隙里想过我呢?想我跟着爸,是怎么活下来的。”

“李蹊…”

李蹊没有管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语气淡漠:“爸耳朵听不见了,他开始喝酒,醉了就什么都不管,我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哭是没有任何用的,我肚子饿了,就自己学着把米煮熟,填饱肚子。后来啊,家里什么都没有了,爸赔了很多钱,我十二岁开始改学二胡,后来又自学了吉他,还有很多东西,学校里要参加各种比赛,比赛赢了就有三百块钱,所以那一阵我特别努力的去学…哦,我当然也买不起那些乐器,都是夏乐借给我的,就是刚才你赶出去的那个人,你可能都不记得他是谁了吧?”

李蹊嗤了一声,自嘲的笑了,李昉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个字,他有些窘迫,但是握紧了手却不知该说什么。

“我呢,分开的八年里,我变了很多,也物质了很多,我没有办法甩开爸、甩开那个家,随随便便就去谈什么梦想,老实说,我活的特别累。”

李昉僵硬道:“当初,就应该听妈的话,去国外治疗,你也不至于落到现在参加这种节目…”

李蹊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眸色幽深发暗,已然收起了那份柔软,“那在家人生病的时候,抛弃他们离开就是对的吗?”

男人立刻不悦地瞪向他:“你这话什么意思!她没有做错任何事,难道要妈也留下来毁掉自己的一生吗!”

“毁掉一生…现在被毁掉一生的是我!是爸爸!是我们!!”李蹊一拳落在琴键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他站起来瞪着他,胸口剧烈起伏着。

“多留几个月,多留一年,有什么区别!”男人也激动起来,逐字逐句为秦苏女士辩护。“她为了那个名额有多努力你们知不知道,能有今天付出了多少,你们知不知道?!既然你们自己不想奋斗,她追求自己的人生又有什么不可以!你不能用你的眼光去局限别人,也不能随意去要求别人为你牺牲、为你改变…”

“我是向随便什么人要求了吗!我要的是你,是妈!是我的亲人,我的家人,不行吗!”李蹊揪扯着他的衣领,眼睛发红的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他们是异卵双胞胎,从小就长得不像,但是他从来没觉得和对方的心隔得这么远过。

男人喉结滚动几下,但是眼神依旧冰冷,没有缓和的趋势,显然也在坚持着自己心中的那份理念不肯退让半步。

李蹊跟他就这样瞪着彼此,没有打起来,但是却比任何时候伤的都重,他忽然有些疲惫了,松开眼前这个大哥,哑声道:“我见到你,真的很高兴,我不想跟你吵架,但是有些事,我想我们都有自己的看法,既然看法不同,以后也不要再见面了。你继续弹你的钢琴,我唱我的歌,我承认最初来这里,我是为了钱,但是现在不是了。”

男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依旧对李蹊怒目而视。

李蹊道:“我有今天这个机会,我很珍惜,哪怕你看不起它,但是我喜欢它。”

男人嗤了一声,手放在领结上冷笑:“那你就在这里唱一辈子好了!”

“我就是想唱一辈子,就像你喜欢弹钢琴那样,我喜欢唱歌,我不觉得唱给谁听是一件丢人的事,也不觉得我来这里做错了什么。”李蹊看着他,忽然笑了下,双手插在裤兜里道:“哥,你可能忘了我们以前说过的那些话了,我会实现自己的梦想,也祝你实现你的。”说完再也不看对方半眼,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门被打开又被重重关上的声音响彻耳边,依旧留在钢琴房里的男人一身西装,却无法站的像刚来之时那么自信,他双手颤抖着,把放在一边的那一叠乐谱狠狠地摔在地上,愤恨地低吼了几声。

李蹊一出来,夏乐立刻就看到了,他几步就走了过来,仔细地打量了一遍他道:“怎么样,没事吧?大哥动手了没,伤到你没有?”

“没有,就聊了一下。”李蹊摇了摇头,带他离开这。

夏乐没敢吭声,这还叫聊天啊?他在外面都能闻到火药味,恨不得拆房子了都。但是他也不敢问,李蹊这明显就看着心情不好,他也不上赶着找刺激了。

他一路送李蹊回了宿舍,李蹊晚上没吃饭,夏乐又跑去开小灶给弄了点饭菜,趁热一路小跑着给他送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李蹊把手浸在洗手台的凉水里泡着。

“怎么了这是…”夏乐把饭菜放下,连忙过去扶着他,伸手摸到李蹊后背的时候,这才发觉他背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夏乐眼圈发红:“不行,我得找他去!大哥太过分了,他明知道你的手…”

李蹊道:“别说了。”

“可是你的手…”

“废不了,”李蹊颤抖着把手又往水池里伸了下,水流冰凉,让他的手指也跟着舒服了一些,他垂着眼睛道:“都已经这样了,也不能再差到哪儿去。”

“大哥现在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小时候那么疼你,现在怎么就不心疼了呢?那时候他弹的都不如你,你也没这么折腾过他,他凭什么啊!”夏乐还在替他鸣不平。

李蹊笑了下,侧过身去看他,眼睛挑起来一点:“现在他不如你啊。”

夏乐没听懂,看着他道:“啊?”

李蹊凑过去,额头抵在他肩上小声道:“当初大哥很厉害,但是现在,他在我心里,半个夏乐都比不上。”

夏乐伸手揽着他的肩膀,把他使劲儿抱在怀里,咧嘴笑了一下,但是没比哭好看多少,他太心疼李蹊了,李小蹊能说一句软话,都够他开心好几个月,现在已经是他一个礼拜之内第二次示弱,从背着他回寝室的那天,李蹊就已经撑不住了吧?那个人,毕竟是大哥啊。

“我这次见到大哥的时候,总觉得有点奇怪,可能太多年没见了,好像没那么亲近了。”夏乐抱了他一会,干巴巴的说道。

李蹊笑了,道:“他什么时候和你亲近过了。”

夏乐也笑了一声:“也是,我从小就挺怕他的。”

夏乐要留下来照顾李蹊,被李蹊赶回去了,第四周的测评很快就要开始了,这次测评很关键,晚上不休息好,就会影响第二天的发挥。

夏乐走了之后,李蹊也躺下休息了。

只是他睡的并不安稳,做了一夜噩梦。

梦里都是和钢琴有关的,还有他父母的事儿,像是他的记忆,又像是另一个人的。

那是一个跟他血脉相连亲密无间的人,他们幼小的身影重叠在一起,都坐在那张琴凳上,拼命练习,不敢跑,也不敢哭出来。

他觉得手指痛,手腕也痛,整个右手要断了一样无法再抬起来,但是却还在勉力支撑,不敢有半分松懈。

父母还在争吵,没有人看他,但是他停下来的时候,他们就回过头来一起安静的看着他,仿佛这一切的错误根源是来自于他停下的手和沉默的琴键…

他弹了一夜的琴,痛苦疲惫的无法出声。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大海里游泳,无边无尽,永远看不到出路,到最后疲惫到呼吸都不顺畅,他拼命去抓才抓到了一块浮木,用尽全力去攥紧它…

梦很快醒了,李蹊睁开眼,大口喘息着,过了好一会才缓过劲来。身旁有人在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他用了眨了眨眼睛,抬头去看,却是丹尼尔,而他自己正拽着丹尼尔的胳膊。

丹尼尔有些担心的看着他,道:“你没事吧?”

李蹊觉得脸上有些湿润这才发现自己哭了,他松开丹尼尔,狼狈的用手覆在眼睛上,哑声道:“没事。”

丹尼尔起身离开,紧接着李蹊就听到小厨房有声音,悉悉索索的。很快丹尼尔又折了回来,这次他端了一杯水过来扶着李蹊坐起来,道:“你好像有点发烧,起来吃点药。”

李蹊吃了药,跟他道谢。

丹尼尔笑了下,道:“你跟我客气什么。”

药效发作的很快,李蹊也确实累了太久,很快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丹尼尔坐在他床边,伸手握住他的手,去碰李蹊右手指节上的那个疤痕,低声道:“对不起。”

丹尼尔坐在床边一直没走,小心照顾李蹊,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身边照顾,李蹊后半夜的梦境也渐渐变得没有那么冰冷,皱着的眉心也慢慢松开了一些。

梦里依旧是那个童年,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开心的事。

他梦到了十岁之前的那个自己。

小小的男孩站在几块积木搭建起来的简陋“舞台”上,毫无顾忌地露出正在换牙的小豁牙,大声唱着歌。

旁边一个和他穿着一样衣服的男孩在弹琴,翘着的脚甚至都够不到地面,一边弹琴一边看着他,等他唱完了就迫不及待的第一个鼓掌,比旁边的卷毛高个子小男孩动作快的多。那个男孩看着他,眼中既自豪又得意的道:“小蹊唱歌这么好,以后一定可以做歌唱家!”

幼年的他耸了耸鼻尖,大声道:“我要做明星,让大家都看得到的那种,才不要只穿燕尾服,要穿好多漂亮衣服!”

对面的小男孩从琴凳上蹦下来,几步跑过来牵着他的手,笑嘻嘻道:“好,那我就跟你一起,我们干脆组一个组合好啦,穿一样的衣服,用一样的话筒~站在那让别人猜我们谁是谁,哈哈!”

旁边长得略高一些模样漂亮的卷毛小男孩小声抗议道:“但是我妈妈说你们长得又不像,我一下就能认出来…”他话没说完就被那个霸道的小男孩揍了,即便是穿着跟李蹊一样的小衣服,留了一样的头发,他们的外貌和性格也截然不同,一边揍一边喊“夏乐你给我闭嘴”…

小卷毛夏乐捂着脑袋四处跑,大声讨饶,哥哥笑了,李蹊也跟着大声笑了出来。

丹尼尔摸了摸李蹊的额头,知道他不再发热,才略微放下心来。李蹊吃了药睡得很沉,丹尼尔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笑了一下,伸手给他掖了掖被脚,“再睡一会吧,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他也不管李蹊能不能听到,小声跟他做了告别,这才起身离开。

与此同时,夏乐也从宿舍里悄无声息的起身,慢慢走了出去,他戴了帽子,刻意压低了帽檐,躬着身体迅速离开宿舍楼,走到外院的时候伸手招了出租车就跻身上去,低声报了一个地址。

正是当初李蹊第一次被李昉喊出去的时候,说的那个地址,夏乐跟着去过一次,那个地址记得清楚。李蹊被欺负成这样,李蹊能忍,他咽不下这口气!

第52章

夏乐绷着脸一路到了李昉住的地方, 他陪李蹊只来过一次, 但是关于李蹊的事, 只要一次他都记得住。找到了楼层,确定了房间号,就开始敲门, 或者说带着几分怒气的砸门,他的手劲儿大,“砰砰”地落在门上没跟对方半分客气的意思。

里面的人很快就来开门了, 相比起夏乐一身混搭, 对方即便是家里也穿戴讲究,还是白天那身西装衬衫的精英范儿, 并没有半分邋遢的样子,唯一的区别就是去了领带, 松开了一两颗纽扣,看起来略随意几分。李昉对于这个突然到访的客人也有些意外, 拧起眉头道:“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你来干什么…”

夏乐伸手握住门把手,加重了力气不让他把门关上:“我找你说点事。”

对面的男人已经觉察出一些不对劲,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我今天累了, 不想再…”

夏乐没听他说完就一把将他推进了房间,自己也挤身进来,他抬眼扫了一圈,空荡荡的客厅里就一架黑色钢琴,半点不沾烟火气, 跟眼前的这个男人一样,果然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男人已经被他突然闯入的动作惹毛了,但是良好的教养让他无法破口大骂,只能看着夏乐抿了抿唇,开口讽刺道:“你平时都是这样的?闯进琴房就算了,现在连别人家里也随意闯入吗!”

夏乐站在那比他还生气,眼睛都红了,他忽然开口喊了一声:“大哥。”

男人看了他一眼略微皱了下眉头,语气依旧不好,指了门口道:“请你出去,我这里不欢迎外人。”

夏乐站在那质问他:“那李蹊呢,李蹊不是外人吧?你怎么狠得下心这样对他啊!为什么一定要扣下他,逼他练琴?!”

男人不耐烦的从兜里掏出烟来点上,吸了一口道:“我以为你要说什么事,就为了这个?”他有些不屑,语调不带起伏道,“他自己状态不好,我让他留下多练习一下怎么了?”

夏乐双眼里都是怒火:“你真的是为了他?”

男人冷笑:“不管我为了什么,身为老师,让他多练习总没有错,而且你们在参加比赛吧?他弹好了或许还能加分,难道我还是在害他?”

夏乐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人若无其事的样子,忽然涌上一阵愤怒,“大哥你太过分了,你明知道他的手是因为你才伤的…你当年就比不上他,现在他的手废了,你硬让他弹琴又有什么意思!这样就能比过他吗,这样你就满意了吗!”

对面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过了一会才道:“过去的事我记不清了,我只是对他很失望。”

“记不清了?哈,你记不清,就可以这么折磨他吗,要不要我来告诉你,李蹊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他和叔叔一起生活,每天忙于生计,连饭都吃不饱怎么可能有时间去弹钢琴!他和你不一样,他明明那么努力的去活着,过的再苦也从来没服过输,他就一直这样,直到你出现…”夏乐冷眼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要说失望,李蹊对你才失望,你根本就不是他哥哥。”

男人被手里的烟烫了一下,自己也恼怒起来,他瞪着夏乐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用你来教我!给我滚出去!”

他伸手推搡夏乐,却被夏乐单手攥住了手腕,夏乐比他高,力气也比他大上许多,另一只手直接揪起了他的衣领,“当初是你推了他,他摔倒了,才有了今天这个狼狈、落魄的李蹊!”

男人看着他,半点没有反思的想法,瞪回去道:“可笑,手伤了不会治疗吗!只会一味的怨天尤人,自己什么都不付出努力…”

夏乐一拳就打到他脸上!

“你知道个屁!”

摔在地上的男人呸出一口血水,直直盯着夏乐,脸上也是阴郁一片。

夏乐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强行控制住自己暴怒揍人的冲动,愤恨道:“如果不是当年你推了他,如果他的手没事,他不可能会变成今天这样,他会坐在比你还高、还耀眼的位置上,让你仰望!你连他一根手指头都不配,你现在回来了,你高高在上,你逼着他弹钢琴…那么当初呢?!当初你干什么去了!你为什么推他,为什么毁了他的手指,现在又来毁掉他的人生!”

男人看着他一言不发,但是眼神里没有一点悔改,仿佛听着跟自己无关的事。他等夏乐说完了,还想试图开口辩驳,不过几个字刚说出口,就立刻又被夏乐一拳打在了脸上,匆忙举起手臂阻挡,破口大骂道:“夏乐你这个疯子!”

“我就是,怎么了!”夏乐一连揍了几拳才停下手,揪着他衣领把人提起来骂道,“你他妈再动李蹊一下,我就跟你拼命!”

他脑海里想的全是那天背着李蹊回去的情形,李蹊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被生生逼成最软弱的样子,人都要废了。他一想起来就心疼的要命,恨不得和眼前这个人拼个你死我活,什么都不管了。

李昉的眼镜已经歪了,斜斜挂在耳朵上,脸上也带了淤青,还有血痕,他反手几下,却完全不是夏乐的对手。夏乐这段时间的练习也不是白练的,下手稳准狠,他对眼前这个人不再有小时候那种敬畏,只剩下一肚子的怨恨。

李昉打不过也不忘了放狠话,怨恨道:“夏乐你别想我放过你们,你和李蹊…你们两个是不想继续比赛了吧!”

夏乐生生被气笑了,他松开这个男人,从上到下的打量他,男人跌坐在地上立刻做出一个防御的姿态,狠狠地盯着他。

“你以为我在乎这个比赛?我只不过是…”夏乐看着他,忽然失去了解释的性质,厌恶道:“早知道会遇到你,我宁愿他就没来参加这个破比赛。”

男人声音嘶哑道:“你们给我等着!”

夏乐食指对着他,做了一个“干”的手势,无所谓地道:“我等着你来,看看是你弄的过我,还是我把你弄下去!你不配做他哥哥,不,我应该说,你根本就不是他哥。”

男人气的脸色发白,低吼道:“你给我滚出去!”

夏乐冷笑:“我也不乐意来你这,我只是告诉你一声,以后李蹊不会再听你的话了,也不会再去琴房弹那个破钢琴!我也请你,不要再打扰他的生活!”

夏乐说完,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