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蹊哑声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如果上天注定我的听力可以换回和你的相遇,那我也觉得值得。”丹尼尔耸耸肩,“谁让我的弟弟只有你一个?”

李蹊鼻子发酸,为了克制夺眶而出的眼泪,李蹊伸出手抱住了丹尼尔,哑声道:“哥…”他忽然开始压抑地哭了,所有的难过都无法发泄,只有哭才可以一样。

丹尼尔身体一僵,随后嘴角忍不住勾起,他伸手摸了摸李蹊的后背。

第95章

丹尼尔握住李蹊的手指收紧了几分, 他轻咳一声, “你看这个。”

李蹊立刻顺从的看过去, 眼睛半分也不肯离开他。

丹尼尔笑道:“看我做什么,你弯腰,来看看这个曲子。”

李蹊乖乖的应着, 他在丹尼尔面前总是极为听话的,丹尼尔陪他一起看了一会,轻声哼唱着调子, “这一段我觉得不错, 但是上一节和下一节连贯的地方是不是要更激烈一点?”

李蹊接过丹尼尔手边的吉他,犹豫了片刻, 还是丹尼尔对他催促了几次,这才坐在一旁就弹了起来。房间里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 连细碎的发丝都好像笼罩着一缕金光,眼角眉梢宁静淡然。

丹尼尔摩挲着下巴, 心下满意的听着他弟弟弹奏着他写出来的曲子。

这是他从分别以后就盼望着看到的画面,听到的声音,这种日子会一天天的少去, 可是他可以用心多记录一些, 藏起来留着以后慢慢看。丹尼尔随着音节,用手指敲打着椅子的扶手,他稍稍的别过眼睛,目光似有若无的掠过对面的高楼。

斜对着李蹊所在的房间,被厚重的窗帘挡住了所有的光芒, 一架钢琴停留在空旷的房间里。

秦苏女士坐在那里,她面对着钢琴,却难得没有伸手去触碰琴键。

她的两个孩子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但她却无法寻找过去。她有时候在想,他们两个现在应该是和小时候一样吧,就两个人安静的坐着地毯上一起拿着一张乐谱在哼唱,她最记挂的孩子手中拿着吉他,弹奏着她听不到的乐章。

秦苏的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她完全没有在外人面前的高冷之色,她越看眼泪就落得越凶。

她是那么的思念李蹊,可是却没有办法,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去见他。

李蹊恨她。

她的孩子成长的很好,秦苏看的心中又是自豪又是悲伤。

一旁的尹川默默的递上一方帕子,秦苏擦拭着脸上的水痕,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让你看笑话了。”

尹川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秦苏握住她的手,她的一些话不能和李昉说,很多时候都只能埋在肚子里,让它彻底的掩埋,可是秦苏也是有憋不住的时候,她轻声的道:“谢谢你带我来这里,我没想到我还能在见到他,我和他爸爸分开之后,我想了他很多年,可是不能找也没法找。”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秦苏又哭起来,她第一次发现自己也是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尹川也忍不住想到了自己,她和夏国宾分开之后,想见夏乐也不是那么随心所欲的事情。

但是比之秦苏又要好上很多,至少她和夏乐之间的相处还是很融洽的。

“你别哭了,人都在这里,慢慢来,母子之间哪有会有那么大的恨,总有一天李蹊也会体谅你的。”尹川拍了拍她的肩膀。

秦苏望着窗外,没有望远镜,她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那边的人影,她轻叹一声:“我宁可李蹊不体谅我,他这么多年过得这么苦,体谅了我,这么多年的苦他就得一个人憋在心里受着,我宁可他恨我,至少这些苦这些恨,也有个发泄的地方。”

李蹊弹完了这一段的曲子,信手又现场弹了一段,看着有些出神的丹尼尔,后知后觉的问道:“哥?”

“嗯?”丹尼尔暗暗回神,也没听清刚才李蹊有没有说话,先发制人的开口:“你再弹一遍了。”

李蹊:“…”

他对上丹尼尔认真的目光,只能又乖乖的拿起吉他。

在丹尼尔的要求下,李蹊这个下午整整弹了十遍丹尼尔还在书写的曲子。

直到听的满意了,丹尼尔才叫了停,拿起笔若有所思的修改起来。

男团闹出了薛波这样的丑闻,自然不能再上《土星记》了,这也算是一个阶段的综艺通告结束。

很快娄清又来给了他们新的工作通知。

娄清道:“请大家过来,是想讨论一下有关于各位的以后发展。”

三个人也露出认真的表情。

娄清道:“是这样的,综艺的录制到今天为止是暂停了,你们之后还是要筹备出道,公司的意见还是以男团形式发一张单曲,公司会在最大程度上为你们提供帮助。”

就这样,综艺虽然是落下了帷幕,但是不代表李蹊他们就过上了轻松的日子,相反的他们的训练更加的密集。

高强度的健身跳舞,将四个人压的几乎都喘不过气,理所应当的,在一次长达五个小时的排舞过后,丹尼尔旧病复发,晚上就高烧不退。

还好他身体一向来都不好,罗一鸣对于丹尼尔的身体状况心中有数,医生赶来的非常快。

李蹊不放心,跟着去了医院。

好在万幸丹尼尔高烧的虽然厉害,但是这一次病情并没有严重下来,只是有些并发症让他无法长时间去做训练,身体实在支撑不住,这一次得在医院好生的静养一段时间。

李蹊和夏乐都被劝了回去,娄清留下几个人专门照顾丹尼尔,自己也匆匆回去了。

李蹊走在那有些心不在焉,虽然也在训练,但是休息的时候一直愣神。

他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走下去,他的亲人就在医院,但自己还在这里…这种让他内疚的想法一直折磨着他,人很快就消瘦下来,看着跟病中的丹尼尔一样脸色苍白。

夏乐很想帮他,但这种事情,他毕竟是没有血缘的外人,是没有办法插手的。

李蹊随手扯过一条毛巾覆盖住自己的脑袋,他浑身都是汗,全身肌肉疼到站着都在不自觉的轻颤。

这段时间给他们的锻炼绝对是高负荷的级别,高度紧张的精神,每一天都在崩溃的边缘。

连娄清的神色都严肃的厉害。

但是李蹊能感觉到,每一次娄清过来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都凝重的厉害,有的时候是看自己,但更多时候是看着夏乐。

李蹊捧着毛巾,擦拭着自己带着汗珠的脸,而在他毫无觉察时就被人扑倒在身上,属于夏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要不要多休息一会儿?”

李蹊被他压的小腿打颤,“让我休息你就别扑上来。”

夏乐退开一点,伸手将李蹊拉到一边道:“坐这边好好休息一下。”

坐下之后腿上紧绷的肌肉也舒缓了一些,李蹊轻轻的舒一口气,看着夏乐额头上也全是汗水,将一块毛巾放在他额头上:“擦擦。”

夏乐嗯了一声,他平日里总是精力最充沛的那个,但是便是他都有些受不住这种强度的训练。而且就他们两个人,李蹊还一直沉默,气氛真的很压抑了。

李蹊看夏乐就像是胡乱擦了一通的模样,伸出手接过他手中的毛巾,将自己手中毛巾随手的搭在肩膀上,“我帮你。”

夏乐自然是求之不得:“好啊!”

李蹊用毛巾给他擦了几下,从额头到颈间,都有汗水滴落,身上的T恤后背上也洇湿了一片。他用毛巾擦了夏乐有汗水划过的脖颈,问道:“你还撑得住吗?”

这种事哪里能说撑不住,夏乐无视了全身酸痛的肌肉,对着李蹊掷地有声的说道:“这当然是撑得住,这么一点锻炼怕什么,对我来说小意思。”

他昂着下巴信誓旦旦的说,可是身体却是不会骗人的,李蹊一看他那打颤的腿肚子就知道夏乐也是到极限了。

舞蹈老师宣布下课,李蹊想了想说道:“休息一会儿,晚上还有吉他课,待会儿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夏乐点点头,他皱着鼻子嗅了嗅,“全是汗味,李蹊我要臭了。”他一脸虚弱的趴在李蹊的身上,“我都没试过出这么多的臭汗。”

李蹊道:“那就快起来,我身上也全都是汗。”

夏乐乐滋滋的又蹭了两下,“又没关系,你身上是香的。”

“夏乐!”李蹊看着自己刚擦干净现在又全是水渍的胳膊。

李蹊伸手打算推开李蹊,但是就是这么打闹的时间,他抬眼一撇看到娄清走过练习室的门口,而她的身边跟着一个人。

一个让李蹊熟悉又畏惧的人。

察觉到李蹊的动作僵住,夏乐将自己靠近李蹊,疑惑的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他转过头,门口已经空无一人了。

李蹊别过眼,神态自然:“没什么,有点累,起来去浴室。”

夏乐道:“我们一起去。”

李蹊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要,我没体力再应付你了,你要学会自立。”

夏乐:“…”

夏乐一脸不高兴的自力更生去了。

第96章

将满脸委屈的夏乐赶走, 李蹊安静等了一会, 果然就听到手机响了, 是金秘书发来的信息,让他去楼上一个房间里找他。

李蹊脖子上挂着毛巾,慢慢站起身找过去。

办公室这边没什么人, 房门虽然关着,但是还是能听到一些声音。

那是夏国宾身边那位金秘书的声音,李蹊是绝对不会记错的。

金秘书道:“这就是我们老板的意思, 还请你们让夏乐退出。”

娄清显得极为为难:“可是夏乐是签在尹川工作室的, 在我们这里只负责训练。”

“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我只需要你开口让夏乐离开就好。”

“夏乐自己同意这件事吗?”

金秘书十分冷静:“这件事老板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尹川女士那边也会有人沟通。”

娄清犹豫的问道:“要不我们再坐下来谈一谈,我让宗飞过来?”

金秘书道:“宗飞知道这件事, 他很快就会过来,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先在你这里通知一声。”

夏国宾的秘书亲自过来, 这就已经表明了夏国宾的意思。

他已经要动用最后的手段,他是一定要让夏乐回去的。

“李蹊?”

一个意外的声音从李蹊的身后传来。

李蹊回过头,就看到宗飞满是意外的表情看着他。

办公室的门在同一时间打开, 娄清也看到了他, 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不用惊讶,是我邀请他来的,我还有些事要跟李蹊谈。”金秘书对李蹊颔首示意,“还请你稍等我一下。”

宗飞叹口气,站在这里的人现在都是知道夏乐就是夏国宾儿子的人, “能不知道吗?你们老板动作这么大。”

金秘书走到他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也知道夏总认真起来事情会非常难办,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吧。”

宗飞道:“我不想引起世界大战。”

金秘书道:“如果不是因为夏乐,我也不想这样。”

他路过李蹊身边的时候,示意他跟上自己,李蹊只能沉默跟上,他一路想的都是金秘书刚才说的那几句话,眉心紧皱起来。

宗飞也来了,看来连尹影后也低头了。

金秘书带他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下来跟他谈了谈。

“夏总也不想这样,但是…不过现在最好的消息也是夏总现在也让步了,只要夏乐继续去国外读书,等完成学业以后,就给他出钱开个娱乐公司。”

李蹊目光发颤,低头看着桌面完全说不出话。

上天好像总喜欢和他开玩笑,儿时的经历也好,现在的事情也罢。

他找到李昉,总觉得日子会变好,就得知了李昉的重病,他生日的时候许愿要和夏乐在一起,他们好好的组一个乐团,结果夏乐就要回去了。

他们两个人,都是他最重视的人,但是他现在却觉得肩上压力好大,他们原本不属于这里的,一个应该在弹奏着钢琴,另一个应该去更广大的世界,他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为了自己的梦想,硬把他们留在自己身边。

他,是不是太自私了?

金秘书也看出他的心情不好,他顿了一下,又道:“夏乐他,到底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是夏家的少爷,是夏国宾唯一的继承人,他总要回去夏家的。”

李蹊沉默不语,金秘书叹了口气道:“你先回去准备一下吧,就算你不劝他,这件事早晚也会发生的。”

李蹊的眼神动摇了一下,从孤身一人练习到他们几个人一起,再慢慢变成他一个人,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坚持唱下去了。

“如果我不唱的话…”李蹊缓声道。“他们就都不会唱下去了吧?”

金秘书抬头看向他,眼神凝重。

另一边,夏乐洗完澡出来,随便擦着头发就跑去了李蹊的房间,可是打开门之后完全没有对方的影子。

夏乐嘀咕着说道:“人跑去哪里了?”

放在桌上的手机此时震动作响,夏乐随意一瞥,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李蹊的手机,他们平时练习的时候带着的是公司配给的只能通话的手机,这个是他买了送给李蹊的,两个人款式颜色一样,都是当下最新款,平时会拿来打游戏和接私人电话。

夏乐只是随意看了一眼,目光就凝滞在幽光屏上。

上面的号码没有备注,只是一串数字,可是就是这一串数字却让夏乐大脑发蒙。就像是什么东西在脑中炸开了一样,夏乐心口砰砰作响,心脏跳动的声音响到让他的耳膜发疼。

夏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划开那条接听键,随后就听到那个熟悉的男音带着些许威严的响起。

“李蹊,我上次和你说的事情你想清楚没有,金秘书已经过去了,夏乐那边还是要你劝一劝。”夏国宾还想晓之以理,但是下一秒传来的声音就让他霎时间止住了话。

“你让金秘书过来做什么?”夏乐开口问道,他都不知道在这个时候他是怎么冷静下来的,明明心跳的都有些发疼,夏乐在这一段时间被无数的信息淹没,他都不知道是该惊讶他爸让秘书过来,还是他爸和夏乐有联系,而且还不是一次!

夏乐的口气生硬,态度也很冰冷,这让夏国宾有些动怒,“你这是什么语气,这就是你在外面学的和你爸说话的语气吗?”

“我语气不好,但是你是我爸就可以随便指挥我的人生吗?”夏乐又问道:“你到底让李蹊和我说什么?你让金秘书过来又是为什么?”

夏国宾冷冷的道:“纠正你的错误。”

夏乐愤怒的道:“我哪里错了?”

可是夏国宾已经挂断了电话,夏乐拿着手机,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愤怒之下又觉得自己委屈的够呛,酸涩滋味翻滚不止,他从来没想过李蹊会背叛他。

李蹊恰巧在这时候推门而入,他看到夏乐双目通红的模样怔了怔,下一秒目光就移到了夏乐手中握着的手机上。

“我爸什么时候联系你的?”夏乐拿着手机,抬眼问他。“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李蹊目光微垂,哑声道:“我不想你因为这个而心情不好,也不想你们父子的矛盾更大。”若是让夏乐知道,他这个脾气肯定气得半死,然后当天就会冲到夏国宾面前闹一场。

夏乐向他那边走了两步,盯着他道:“那你也应该告诉我啊!他还让金秘书过来?他想要干什么?”

李蹊沉默地站在那,第一次没有及时说一句安抚的话,也没有给他像之前一样的承诺。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夏乐似乎也发现了,他站在固执的等李蹊开口,越来越心凉。

这样的沉默没有维持很久,娄清的电话随之而来:“李蹊,带上夏乐,你们都过来我的办公室,我有事情宣布。”

办公室内,李蹊和夏乐没有像是平时一样的贴在一起,反而离的很远。

娄清坐在座椅上,也皱着眉头,办公室里都没人说话,气氛有些僵硬。

娄清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道:“是这样的,我们下午紧急开了会议,有一件事要宣布,那就是夏乐,你要离开这里。”

这就像是一个闷雷炸在他们面前,夏乐气得够呛:“凭什么你们开个会我就得离开这里?这算是什么意思!”

娄清道:“这件事是各方一起做出来的决定,夏乐你的发展还有很多,不一定非…”

“我不要!我不会退出的!”夏乐愤怒的喊着,他总算是知道金秘书是过来干什么的了。

娄清被他连连怒吼,也有些无奈,“你说我们开会不能决定,那行,那就队里投票,让夏乐离开的举手。”

夏乐第一时间看向李蹊。

丹尼尔生病住院,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李蹊顿了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却沉默地举起了一只手。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夏乐气得双眼通红,喉结滚动几下,看了他问道:“李蹊?你要我走?!”

李蹊没说话,他的视线一直看向前方,没有去看夏乐。

夏乐克制着眼中的泪不让它下来,他咆哮着道:“我他妈就想和你一起在这里唱歌,和你在一起,你不让我留下你…你赶我走?!李蹊,你真要我走吗!”

夏乐的声音就像是一把刀插.在李蹊的心上,每一个字就推一下这把刀,刀刃沾血,磨得李蹊心中发疼。

他咬住了下唇里面的肉,咬的血肉模糊,缓了一会才开口哑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