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没事。”林晓微说时拿着摄像机想先给老人家拍个照片，那老人家似乎视力也不怎么好，新奇的看着林晓微的相机设备，没有牙的嘴角则是松弛的瘪进去，脸上满是岁月的沧桑沟壑。
“我们拍的这个背景不太好吧？”刘意岚忽然开口提醒起来，视线嫌弃的瞥了一眼老人家身后破旧无比的木屋。
她们先前问路过来时，几乎逛了大半个村子，在这个经济明显落后时代一截的村子里，老人家的住处也算得上是这个村里最寒酸破旧的了。
“那总不能作假让老人家到别人的房屋前面拍照吧。”林晓微自己拿着相机又特意走远了点，半蹲在地上，一边调整着仰拍的蹲姿。
等到拍好照后，两人才准备询问老人起来。
“老人家，您从援越战争后就直接回到这边了吗？”林晓微收了设备，走到老人家面前询问道。
先前妇人提醒过她，老人家听力不怎么好，她询问时还特意无比大声的问道。
结果，那老人家只是继续新奇的看着她和刘意岚，瘪进去的嘴角微微蠕动了下，“好，好——”
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好。
刘意岚觉得林晓微大声归大声，还是有些秀气的，下一秒她便中气十足的重复了下林晓微的问题。
结果老人家还是无动于衷的看看他们，又转而看了一眼他自己身边的儿媳妇。
那妇人知道于炳德还没听清记者的问题，便趴到老人家的耳边，大声朝他说了几句，老人家这才似乎听懂了一点，口齿不清的嘀咕了几句。
不过林晓微和刘意岚还是没有听清老人家在说什么，反倒是这妇人翻译了起来，“我公公说他就参加过援越战争。他这听力就是在战场上被炮弹震聋掉的。”
有这妇人的翻译，林晓微和刘意岚至少能够断断续续的问到一点答案了，不过进展还是无比的缓慢。
途中，那妇人又从屋里端了一碗蒸好的马铃薯，林晓微和刘意岚其实也已经饿得咕咕叫了，好歹是带皮的食物，她们拿了几个马铃薯在手上剥皮后就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交谈下来，林晓微得知到面前的妇人叫孙冬梅，老家在广西那边的偏远山区，嫁到这边已经十多年了，不过一直没有怀孕。
“老人家年纪这么大了，怎么还要干农活？”吃了几个马铃薯后，林晓微想起刚才看到老人家背上背箩筐的画面，不解的问道。
“我公公其实也干不了什么活，不过他要是不去干农活，要被贵春骂！”孙冬梅尴尬的解释起来。
“不下蛋的臭娘们！对着外人乱说什么！今天碰到你们算是晦气，害得老子出门就输了一把！”没想到身后忽然响起刚才那名男子的声音，经过时一脚踹在孙冬梅的小腿上，那孙冬梅一时不备整个人都踉跄了下险些摔倒，看得林晓微和刘意岚简直愣在了原地。
“你好端端的凭什么打女人！”刘意岚火气一上来，就对着于贵春质问起来。
“我打自己的婆娘你管得着吗？”于贵春说时又一脚把边上的长凳踢翻，寂静的院子里立马发出哐当的声响。
原本坐在竹凳上的老人家蠕动了下瘪进去的嘴角，不过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而且为了避事就颤颤悠悠的起来往屋里走去了。
“又不给钱，在这里瞎采访瞎拍什么，赶紧给老子滚！”于贵春突然瞥到刘意岚手上拿着的手机发出咔擦的拍照声响，突然就恶狠狠的吼了起来，一边吼着一边还作势要去夺刘意岚手上的手机。
刘意岚自然是不肯弯身去躲，那男子继续粗鲁的要去夺她的手机，眼见得于贵春一把就从刘意岚手上夺走了手机，刚才一直在边上看着的孙冬梅忽然上前把于贵春抢过来的手机夺了回去，随手递给她自己旁边的林晓微。
“臭娘们瞎参和什么！”于贵春眼见得手机被夺了回去，随手就甩了孙冬梅一巴掌，庄稼汉的手劲自然大的可以，孙冬梅的嘴角立马就扇的出血了。
“动手打女人，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作为女权主义的坚定维护者的刘意岚也火气上来，冲着于贵春大声斥责起来。
许是这边的动静颇大，路过的村民闻声也开始在外面围观起来，偶有几个指指点点的议论着，不过就是没有上来劝架的。
谁都知道这于贵春就是村里的一大煞笔，好吃懒做又好赌还酗酒，除了想要他钱的赌友，几乎没有人愿意搭理他。
“拍什么拍！”于贵春没料到自己大庭广众下被一个女人高声呵斥了下，自觉有失颜面的他随手抡起靠墙边的农具，林晓微看着这人根本无法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沟通，为免还出什么意外就把刘意岚拉了出去。
两人狼狈的走回到村口那边的马路上，这才抹了把虚汗。
“都什么世道了，居然还会有这种臭不要脸的大男人，老人家的退休金估计就是被这不中用的儿子给吞掉的，你看看战场上回来的老人家，这他。妈。的过得是什么日子啊！”刘意岚气不过继续抱怨起来。
“这人的世界和我们的根本不一样，不过我就是觉得孙冬梅应该是得了什么挺严重的病了——”林晓微若有所思的接道。
她刚才打了个电话给刘悠悠询问了下腹部变大的病症，刘悠悠随口回了一句，肯定是巨大型的肿瘤了，至于是什么肿瘤要到医院检查才好下定论。
一想到这事，林晓微心头就莫名的沉甸甸起来。
“摊上这么一家子，还嫁给一个家。暴的男人，要是我立马就离婚！”刘意岚依旧愤愤不平。
“孙冬梅，不好意思，刚才因为我们的缘故害得你也——”林晓微忽然带到孙冬梅不知何时也过来，手上拎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面似乎沉甸甸的装满了东西。
“是我不好意思，贵春就这脾气，害你们见笑了——”孙冬梅说时把手上的塑料袋递给林晓微，“你们还没吃午饭，这里回城里要好几个小时，我看你们喜欢吃土豆，带着路上吃。”孙冬梅鼓起勇气说道，黝黑的脸上大概因为害羞还微微的涨红着。
以她家里的经济水平，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这么点土特产了。
这么一大袋，林晓微和刘意岚其实也并不喜欢吃这些，先前也就是饿的饥不择食了才会吃几个，不过想着孙冬梅这么巴巴的看着她们的反应，她们说了谢谢后就接了过来。
“孙冬梅，你腹部应该是长了什么肿瘤，你还是尽早去大医院里检查下吧，要是有事情的话打我电话。”临走前林晓微留了个联系方式给孙冬梅，千叮咛万嘱咐后才上车了。
虽然一面之缘，然而这个朴实的孙冬梅和她那无法摆脱的生活境遇的的确确对林晓微造成了很大的震动。
采访回去后的第三天，林晓微就接到了个陌生人的电话。
“是孙冬梅家属吗？这里是第三医院，赶紧过来一趟。”
林晓微听得稀里糊涂的，不过没多久后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孙冬梅因为内出血，这才辗转过来检查，结果片子拍出来后，第三医院那边就拒收了。孙冬梅没办法之下就把林晓微的电话给了院方。
林晓微也不理解医院里居然还会有拒收的情况，毕竟是她自己先前说过的豪言，她自己打的到第三医院那边把孙冬梅接上去后，纠结之下又打的去了人民医院。
几天不见，孙冬梅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从孙冬梅断断续续的应答中林晓微也猜到了几分，原来她去送土豆芋头给林晓微时，回去又被于贵春揍了一顿，第二天就伴有下体出血，一连几天了她这才辗转坐车过来就医。
到了人民医院后，林晓微自己也不清楚孙冬梅的症状，想想还是打电话给了刘悠悠。
等刘悠悠过来看了下孙冬梅手上的一沓检查结果，刘悠悠把林晓微拉到一边，不太自然的说道，“晓微，这是你的远房亲戚吗？都已经晚期了还伴有内出血，没开腹前症状都不好说，这边也不一定会收的。”
“医院就是救死扶伤的，怎么还会有拒收这种事？”林晓微难以置信的质问起来。
“有时候等到开腹后，要是发现里面的情况糟糕的超出想象，再关腹病人就很难说的了——”刘悠悠一个实习生也解释不了其中太多的理由，只得最简单明了的和林晓微说了表面的意思。
“那你的意思就是她只能回去等死？”林晓微声音压在嗓眼里，看了下不远处忐忑的孙冬梅，只觉得心头莫名的发堵起来。
“第三医院那边不是就这态度了——”刘悠悠看了下不远处干瘦干瘦的病人，光看这体型就知道病的不轻了。
“我找周老师问问看！”林晓微从刘悠悠的态度里已经揣测到不好的事实了，可是她就是觉得不甘心，凭什么医院都还没对病人做什么施救措施就先宣布放弃了，她说时就拿出手机去翻周悦景的电话。
第24章
林晓微一直打了好几个电话，周悦景的手机都还是关机状态。
“周老师应该还在做手术。”刘悠悠看出林晓微低落的可以，替周悦景解释起来。
“恩。”林晓微视线里看到孙冬梅朝她和刘悠悠站着的方向不安的看了一眼，她其实也是无能为力，闷闷的应了一声。
“毕竟第三医院那边只是二级医院，而且只是擅长骨科方面的，你要不让她挂号先挂进来再说吧——”刘悠悠也是爱莫能助，只得在边上提醒起来。
“我知道了，那你先去忙吧。”林晓微点点头，等刘悠悠离开后，她就带着孙冬梅去一楼大厅那边挂号去了。
孙冬梅手上还拎着一个蛇皮袋，笨重的可以，去挂号什么的也不方便，林晓微随口问了一句，“里面是什么？”
“我看你和同事挺喜欢吃土豆的，就从家里拎了点过来，本来想着等看好了回去的时候给你的——”孙冬梅说完不好意思的咧咧嘴，大概她自己也没料到会麻烦到萍水相逢的刘悠悠。那时在第三医院那边的坐诊医生问她有没有家属，要和家属讨论下，她想了好一会才从兜里拿出林晓微留给她的纸条，已经被她揉的皱巴巴的了，上面是林晓微的手机号码。
“哦，谢谢你。”林晓微听得心头莫名一阵酸楚。
“要不也别麻烦医生了，再晚的话就赶不上回去的末班车了，我要不先回去吧。”孙冬梅看出林晓微似乎在帮她联系厉害的医生什么的，不过又苦于一时间没联系上，她并不想让萍水相逢的林晓微为难，眼下开口提议起来。
“我认识个很厉害的医生，他现在应该是在手术室，不接电话也正常的，我们先去挂号再说吧。”林晓微说时带着孙冬梅去挂号排队了。
今天依旧有几个医生坐班，她们挂的是普通妇科医生的号，林晓微反正都请了一下午的假，便陪着孙冬梅一直去妇科那层等着。
轮到孙冬梅时，都快到下班时间了。
坐诊的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拿到孙冬梅手上一沓乱糟糟的检查报告时，没一会就看得神色凝重起来。
“卵巢粘液性肿瘤，直径可见约，都长这么大了，怎么会拖到这么晚才过来看？”女医生看着上面的诊断，不可思议的问道。
“家里不宽裕，也没有特别难受——”孙冬梅继续尴尬的咧咧嘴，就算是全部的解释了。
“医生，要做手术吗？”林晓微也不了解其中的状况，不过这个医生脸上和先前的刘悠悠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她问归问，心头隐隐的已经有了答案。
“再去做几项检查再说——”那女医生应完后打字的右手却又踌躇不定了起来，像是依旧在纠结着，“要不我请示下我们的主任——”女医生说时忽然又停下了打字，随手按了内线电话询问起来。
林晓微一听到女医生要去请示下主任，心头也莫名的紧张起来，幸好她自己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她看了下是周悦景回过来的电话，莫名舒了口气，走到外面的走廊上接了起来。
“怎么了？”周悦景在电话那头问道。
“周老师，我前几天去采访时碰到个贫困地区的病人，她不是孕妇不过腹部很大，今天去第三医院那边检查了，报告上好像说是肿瘤什么的，那边医院不收，我就带她来这边试试看——”林晓微此时替孙冬梅的病情担心着，倒也没有多想其余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和周悦景汇报起来。
“你现在在哪里，我过来看下。”周悦景并未多问其余的琐碎事情。
“我在16号办公室这里——”林晓微说时抬头看了下门口的指示牌。
“那你在那里等我，我现在就过来。”周悦景说完就挂了电话。
林晓微进去时，那名坐诊医生似乎也刚打完电话，“她这症状应该是受到外力撞伤，肿瘤破裂，要立刻安排手术，不过这阵子手术排的实在紧张，排队的话起码要一个星期后了，你要不带她去第一医院那边。”那名医生显然把主任的意见转述了下。
“第一医院那边万一也要排队呢？”林晓微看出这名医生也不打算收治，心塞的问道。
“那我也保证不了。”那女医生似乎也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收进来，底气不足的应道。
幸亏这一僵局在周悦景的到来立马就化解了。
“周老师——”
“周医生。”两人看到门口处进来的周悦景，不约而同的喊了一声，却又是莫名的安心起来。
对于钱珍阮，看到周悦景的出现不啻于吃了颗定心丸，她倒是没料到面前的小姑娘居然还和科里独来独往的周悦景认识的，反正也没必要得罪人，眼下便巴巴的把手上一沓化验报告递给周悦景看。
“都这么大的瘤了拖到现在才过来看——你看看她的ca15-3的数值——”周悦景翻阅资料的空隙，那女医生继续在边上碎碎念着，“而且患者疑似受到外力撞击——第三医院那边怕有风险直接拒收了——”
“肿瘤破裂，要立刻安排手术住院。”周悦景粗粗一看那沓资料，心头就大致有了判断，自然也明白第三医院那边的决定。一般肿瘤破裂的话患者情况都会陷入危急之中，面前的患者虽然没有难受到休克的程度，不过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风险都是很难说的，更不用说放任患者再去辗转转院了。
“我刚问过主任，说最近手术排的太紧张了，建议患者转院——”钱珍阮也不想得罪上级，低调的暗示了一句。
“晚上十二点的时候额外加台手术，我主刀，过道上安排个病床就行了。”周悦景不假思索的应道，转而又问孙冬梅，“有没有医保？”
“没有。”孙冬梅也看出面前过来的这个男医生多半是可以帮她看病的人，一直忐忑不安的神情也终于缓和了一点。
“身上带了多少钱？”钱珍阮例行公事的问道。
“大概得有六百多吧——”孙冬梅支支吾吾的说道。这还是她自己好几年攒下的私房钱，要是被于贵春知道了还不得暴跳如雷起来。
“才六百多？有带卡吗？”钱珍阮显然还没真正意识到孙冬梅的实际经济情况。
“没有卡”。孙冬梅继续摇了摇头，家里唯有的一张银行卡还是公公于炳德每月领取退休金的卡，不过那张卡只在于贵春的手上，每个月钱一收到就被于贵春取走了。
办公室里再次沉默了回去。
“周老师，她公公是退伍老兵，还享受政。府补贴的，家里经济很窘迫，能不能申请什么绿色通道什么的报销？”林晓微也知道现在的窘境，孙冬梅既无医保又无现金，她一个毕业生，自己手头也不宽裕，徒有帮人的心却无帮人的能力。
“报销仅限于本人，家属不会享受到的。钱医生，这个病人就算我收进来的，我会通知护士长，晚上再例外加台手术。”周悦景心里清楚着肿瘤破裂的危险性，再耽搁下去只会愈发增加未知的风险，当机立断就答应了下来。
“不过主任那边——”钱珍阮没想到周悦景又应承下来，想到他刚不久接收的一个被多家医院拒收的晚期病人，这几天把大家伙折腾的鸡飞狗跳的，而且也是个经济困难的主，主任已经脸色很不好看的了，这要是再添一个，她也是替周悦景操心主任那边的态度。
“我自己会和她说的。”周悦景一句话就打消了钱珍阮的疑虑，她便立马打电话过去交代了相应事宜，末了还嘀咕了一句，“碰上周医生算你运气好。”
林晓微确定周悦景会帮孙冬梅开后门做手术后，心头才放心回去，不过她刚和孙冬梅走出去后，孙冬梅忽然就捂着腹部走不动了。
“你没事吧？”林晓微关切的问道。
“内出血，通知下去立刻安排急诊手术。”孙冬梅的症状早在周悦景的预料之内，他立马打了电话通知相关医护人员过来。
没一会孙冬梅便被送到急诊科那幢大楼去做手术了。
这一切快的惊人。
林晓微浑浑噩噩的还没明白其中的具体进展，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在手术室外面茫然的干等着。
途中刘易岚还打了个电话给她，小声和林晓微汇报着她写的关于于炳德的采访稿被毙掉了。
“老大说你写的太灰暗太不积极向上了，不符合现在高歌猛进的主基调，我就说了嘛，你自己不听劝，白白浪费了几千字了吧，要是我就不去干这傻事了！”刘易岚在电话那头旁敲侧击的发起了牢骚。
“记者、新闻不是一贯来强调真实性第一吗？难道要我们敷衍的随便写下老兵安度晚年的虚假报道？”林晓微这会心思几乎都在手术室里的孙冬梅身上，听了刘意岚的转述后心情愈发低落了下去。
“这还用说嘛，你要是一直这么天真而且较真下去，那可真干不了咱这行！”刘易岚在电话那头直白的总结了一句。
临挂电话前刘易岚又嘱咐了一句，“反正你先前写的那篇是不能见报了，晚上重新编一篇出来，明天早上发给老大，记得别忘了。”
周悦景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就见着林晓微似睡非睡的靠在墙壁那边，看到他从手术室里出来，她倒是立马就清醒过来，上前问道，“手术怎么样了？”
“部分癌变，取出6kg的肿瘤，还伴有腹膜假黏液瘤。后面还要接受化疗，需要通知病患家属过来。”周悦景尽量深入浅出的和林晓微提了下病人的情况，至于整整五个小时里如何高难度的把巨大的肿瘤和缠绕在一起的脏器清理开来乃至手术过程中一度出现大出血的凶险却是只字未提。
“哦。”林晓微讷讷的点了点脑袋，一想到孙冬梅那个不靠谱的丈夫还有晚年不易的老人家，她心情就莫名的沉重起来。
“你等我下，我去换下衣服。”这会已经是傍晚短暂的下班休息时间，晚上周悦景还要加班做两台手术，他说时先走在了前面。
林晓微心里想着事情，便也乖乖的跟在周悦景的身后。
周悦景从换衣间里换好衣服出来后，林晓微还在怔怔的出神想事。
“工作上遇到困难了？”他倒是一眼就看清林晓微的心中所想，关切的问道。
“困难倒也不是——就是工作后才发现很多事情和学校里老师教的不一样——”林晓微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周悦景说她自己的那点小烦恼，也许是她自己太过于固执不懂得变通了吧。
周悦景并没有过问林晓微具体的事情，在旁边平静的说道，“社会就是个大染缸，坚持自己的想法，不要轻易被染缸左右了自己的思想。”
“我现在才干了几个月就有点打退堂鼓了——”林晓微踟蹰着说道。其实她平常并不轻易和外人敞开心扉说着心事，然而刚听周悦景讲了几句，她就不由自主的把心头的话都说出来了。
“这很正常，熬过这阶段就好了，凡事不要轻易放弃。”周悦景极少会有安慰她人的时候，不过碰到她，一切都似乎都不一样了。刚才他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就知道林晓微有心事，这才特意把她喊过来聊了起来。
“真的？”林晓微还有点将信将疑的，毕竟晚上回去她还得不顾事实编造新的采访稿。
“当然，总会有解决的方法的。还没当很久的记者，就忧国忧民成这样了？”周悦景见着林晓微心事重重的，向来温顺的一张小脸也难得绷脸严肃起来，他看得好笑忽然抬手轻触了下她的脑袋。
她一时觉得头上有道阴影晃过，刚抬头就见着他脸上鲜少会有的温润神情。
他的声线低沉，带着成熟男人的睿智理性，那种让她安心的感觉，却又不是长辈或是师长的那种，在她抬首带到他余光的那一瞬间，林晓微忽然听到自己心头哔哔啵啵萌芽绽放的声响，欢快的、愉悦的、还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忐忑，在那一刻齐齐占据了她心头所有的念想。
而她前一刻还在沮丧纠结的小烦恼却是早已荡然无存。
她想，她是真的喜欢上了周悦景罢。
而他，是刘悠悠的老师。
还整整大她半轮的岁数。
她要怎么办？
第25章
“我大后天要出差去外地。”周悦景看着面前的林晓微突然又毫无预兆的神游起来，他只得自己接上去说道。
“哦，要去多久？”林晓微刚回神过来，顺着他的话问道。
“估计要一个礼拜吧。”
“这么久？”林晓微不自觉的感慨起来，突然察觉到周悦景的眉目间似乎有浅浅的笑意上来，自知失言的她就不由自主的解释了一句，“我的意思是——科里少了你肯定要更忙了——”
“恩。”他见着林晓微没说几句又隐隐脸红起来。
她似乎最擅长的就是脸红了。
然而，却是让他看得赏心悦目起来。
如果以后结婚了——依着她的脸皮，他一想到某个河。蟹的画面，脸上的笑意不知不觉中就愈发明显了起来，甚至于连着上了一天班的疲惫都消弭了大半。
“周老师，我晚上还要回去写稿子，那我先回去了，你自己注意休息。”周悦景就坐在她的旁边，林晓微没有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却能察觉到他脸上由内而外漾开的笑意。
她想，也许是刚才自己痴汉脸的太明显了，一想到这个事，林晓微就莫名觉得尴尬的慌，眼下就想着先溜之大吉了。
第二天中午午休时间，林晓微想着还是不放心孙冬梅现在的情况，趁着午休时间就打算溜到医院那边看下。
正好碰到吃完午餐回来的刘易岚，一脸好奇的问道，“中午这么宝贵的午休时间溜出去见情人？”
“哪有！就是我们上次采访认识的孙冬梅，她昨天肿瘤破裂做手术了，现在还住在人民医院里呢，我打算去看看她。”无端被戳中一半心事的林晓微急于澄清，不知不觉中就颇为激动的解释起来。
“孙冬梅？哦你说的是大着肚子的那个人？看她家里这么清贫，有钱做手术吗？”写实派的刘易岚立马就想到了最现实的问题。
“昨天应该是没交钱就安排手术了，是我认识的一个医生主刀做的，不知道医药费她家人会不会过来缴掉。”被刘易岚这么一提醒，林晓微忽然想到要是拖欠治疗费的话，会不会对周悦景有影响，眼下就愈发想早点去医院里了解下孙冬梅的情况。
“好歹我也吃过她的几个土豆，我和你一起过去看下吧。”刘易岚也算得上是个性情中人，一听就要和林晓微过去探望。
“也行。”林晓微点点头。
等到林晓微和刘易岚过去时，孙冬梅正在输液，手术后的她还颇为虚弱，刚看到林晓微和刘易岚过去时，她就执意要坐起来道谢，被两人拦住了。
林晓微看到同病房里的其余病人旁边都有亲属或是护工陪着，就孙冬梅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她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你家人没过来吗？”
“打电话给贵春了，他说家里忙着没空过来——”一提到于贵春，孙冬梅就目光闪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