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邵远听到声音回转过身,看向她,她听到自己说“得了,你也进来吃一口吧”,她才反应过来她的恻隐心又背叛她的理智私自做决定了。

懊恼已经来不及。邵远很从善如流地开了门就进来坐下,坐在谷妙语对面。

小方桌小得可怜,放两个盛黄焖鸡的砂锅和两碗米饭后,差点连承受鸡骨头的地方都没有。

这么小的一张方桌,谷妙语和邵远面对面地坐。小崽子虽然是小崽子,却身高体长充满存在感。谷妙语想洗脑自己“我看不见他所以我不闹心”的想法很快宣告失效。

谷妙语觉得有点脑袋疼。

她干脆把脖子一弯,埋头吃饭。洗脑不灵,那就真的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吧。

但对面的熊孩崽子真是不称她的心。

他偏要开口讲话。

“我不知道你信不信,但我转组并不是真的觉得你没能力,也不是我为了去业绩好的涂晓蓉那一组去跟着赚提成。”

谷妙语坚持不抬头,夹了块带骨头的鸡肉塞进嘴里,边嚼边支了支耳朵。

哦,就是在表明你转组不是为了钱咯?那难不成你是为了人类进步民间疾苦才转去的?呵呵。

“我转过去,其实只是想看看涂晓蓉以低价签完吴阿姨的单,后面具体是怎么操作的,我怕她会下手坑吴阿姨的钱。”

说到这邵远顿一顿,看到谷妙语的耳朵好像微微动了下。他确定了她在听,于是继续说。

“她生活那么困难,要是还被涂晓蓉多坑钱,我真的于心不忍。吴阿姨说我像她的小儿子,她也是因为我才选了砺行装修房子。冲这个我也不能让她吃亏。”

谷妙语听到这差点被鸡骨头咯着牙。

哦,你还挺有情有义的呗?这么有情有义你把我做转组的跳板跟我在公司吵架,让人看我笑话?哼哼。

“挺抱歉的,我那天在公司和你吵架。但我只有和你吵起来,同时表现出和涂晓蓉施苒苒她们有一样的价值观,她们才会相信我和你真的合不来、我和她们才是一路人,这样涂晓蓉才会接纳我、不对我设防,我才能知道她们后面到底怎么操作吴阿姨家的装修项目、才能帮上吴阿姨。”

谷妙语停止了咀嚼和吞咽。她的胃在消化鸡肉和米饭。她也在消化邵远刚刚的话。

简直了,公司才屁大点,都能给你提供上演无间道的舞台了?这么能耐你不应该上学上班,你应该直接上天。

谷妙语终于抬起头。

她含着鸡骨头,有点含混地说:“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你以为你在旁边看着,涂晓蓉就不会多收钱了?她跟我可不一样,”她低头把鸡骨头吐到骨碟里,又抬起头,“她吃肉可从不吐骨头!”

邵远看她终于肯抬头了,不免有点高兴。

他嘴角几不可见地抬了抬。

“是的,我没能阻止涂晓蓉出黑手。她加了很多增项,又把很多本来是一个项目的活拆开,按好几个项目要收好几份的钱,比如贴墙面砖这个项目,她把它硬拆成了墙面基层处理和贴墙砖两个项目,要收两份钱。还有给墙体批腻子和刷乳胶漆,这是一个项目,但涂晓蓉又把它拆成了两个项目要分别算钱。”

谷妙语嗤笑一声:“这是她的常用招数,之、一。”她用筷子拨了拨米粒,忽然有点吃不下去了。

涂晓蓉真是减肥利器,败人食欲的效果无人能敌。

“后来呢,吴阿姨有没有多花钱?”她问出自己也很关心的问题。

邵远回答得很快:“没有。”

谷妙语觉得心里有什么悬而未决的东西,终于踏踏实实地落了地。

“现在工期进入后半段,基本该增项的地方都已经增完了,后期吴阿姨不会再有多交钱的事项了。这段时间我周旋在涂晓蓉和吴阿姨之间,没让涂晓蓉多赚到吴阿姨的钱。最后算上增项的钱,吴阿姨总共的花费跟你当初给她报的价,是打平的。”

邵远不疾不徐地说着,一桩桩一件件把这些天来的事讲给谷妙语听。

“我知道你的报价给得最良心,我就把你的报价作为了比对的标准。”

听到自己的报价被拿去做了标准,谷妙语心里忽然有一种被认可了的热流涌动。

从进入这个行业开始工作,她有她的坚持,但她的坚持让她显得和大环境格格不入。现在她的坚持有人认可了。她真庆幸自己没有被大环境所改变,她坚持住了自己的坚持,也等来了这一份认可。

耳边听得邵远又开了口。

“其实在这些天里,最叫人难受的不是涂晓蓉增项的手段,而是她明明在忽悠吴阿姨,却又能把吴阿姨哄得对她特别感谢。那么困难的阿姨,她怎么下得去手。她那样让我觉得,连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变成了挣钱的手段。这太龌龊了。”

他顿了顿,眼睛盯住谷妙语的脸。

他看着她,一字一顿说:“你说得对。先利用低价吸引顾客签单,等到施工后再把少要的钱补回来这种我起初看为是变通的行为,当真正操作起来的时候,它对老百姓而言,其实就是欺诈。”

起初在和谷妙语展开的那场关于是“变通”还是“欺诈”的辩论里,他并不服气谷妙语的结论。

他看到谷妙语被涂晓蓉用低价抢走单子时,非常不认同谷妙语一开始就把什么都摆到明面谈,于是显得很高的价格就把顾客从他们组吓到涂晓蓉那一组去了。

他觉得谷妙语也应该像涂晓蓉那样,先用个稍低的价格把顾客稳住,别吓跑了,后面再让顾客补交差额。他觉得这样的做法是个叫做“变通”的手段。

他当时让谷妙语向涂晓蓉学习。

他以为涂晓蓉的“变通”是对的。

可他并不知道在让顾客一点点接受后面价格的过程中,涂晓蓉是会往里面撒猫腻的。

谷妙语告诉他,从商人角度看,这样的做法可以叫“变通”。但站在老百姓角度看,这其实是欺诈。

他开始并不认为商人思维有什么不对,在商言商,每个公司的根本目标都是在追求利益最大化。

可后来谷妙语的另一番话又引发了他的思考。

她说:商人的价值体系和带着三分毒的药一样。它能让利益最大化,利益驱动经济进步,这是它的好药性。但商人如果只顾着利益最大化,忽略人性和良心,它的三分毒就要显现了,这种去良心化的利益,推动的就不再是经济的进步,是经济的暂时进步和未来混乱。

结合涂晓蓉的手段,站在顾客角度切身去体会吴阿姨的立场,然后再次思考那段话。

他体会到了,有些运作站在商人角度看是没问题的,但站在老百姓角度看,真的就是欺骗。

他很庆幸在自己快要结束21岁这一年,遇到一个叫谷妙语的漂亮姐姐。

虽然她有时候看着有点傻,但在大原则上,她把握得比谁都通透。

她引导他从21岁开始改变观念。他从前的目标是希望自己今后能够成为一位出色的金融精英。

现在他的目标更具体了。

未来他想要成为可以兼顾“商人思维”和“老百姓思维”两种思维的、利益最大化面前可以保有良心的,有所坚持的金融精英。

第十四章 请你指挥我

人满为患的小饭铺里,邵远说完了一番话,注视着谷妙语的脸,等她的回答。

等待着什么的眼神里总是有一分类似饥饿的光。

谷妙语:“?”

谷妙语快被瞅毛了。

“你盯着我干嘛?你要是饿就低头,饭在你碗里,不在我脸上。”

邵远嘴角微微一弯。他发现自己在谷妙语面前开始不掩饰真正的喜怒哀乐情绪了。

他在自己信任不设防的人面前,总变得像另一个人。

周书奇说过,刚上大学那会,大家都还没熟,他整天高冷得一逼,不怎么爱讲话,一张嘴十句话里有八句都是那种可以终结聊天的杀伤句,嘴毒得很。

比如有次另外三个人在宿舍里讨论是这个系的系花A好看,还是那个系的系花B好看。大家意见没得到统一,少数派周书奇不服另外两个多数派的审美,想拉上他站个队打上个二比二平。

结果他当时回答是:周书奇你应该高兴,你一个人喜欢一个人,他们两个人喜欢一个人,你不用拉着我站队,你应该分化他们,让他们为同一个女人反目打起来。

他觉得自己当时的回答充满商场智慧的缩影。但他的话说完,宿舍另外三个人都沉默地跑到窗边看乌鸦去了。

后来他和宿舍三个人混熟了,卸下了那脸高冷,会笑会嘲还会帮宿舍的室友们打饭打热水。

他家境比较好,刚来的时候又高冷,浑身的派头像个大老爷一样。同学们都戏称他“邵爷”。

起初大家都背后叫叫。后来有人把这个戏称拿到他面前当面地叫,他也没生气。大家才知道,他其实脾气很好,不像他脸上展现得那么高冷难接近,也不像他说话时那么冲得怼人。

混熟以后周书奇就对他说过:“我觉得你有点像男版小龙女。你其实也不是高冷,可能就是你家境太好了,你一开始还不知道怎么跟我们这些平民之子相处,等认识久了呢,就摸到门道了。”周书奇想了想,又做了点补充,“讲真虽然你的嘴一直挺妈蛋的毒,但有时候你还挺暖男的,帮我们打饭打热水什么的。要是偶尔能再亲手帮我洗个脚什么的,那你就更完美了!”

他当时听完这一大段话,摘了很偏的一个点回应周书奇,把他回应得目瞪口呆措手不及:“小龙女是谁?”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周书奇的一脸懵逼样,像吃了一半苹果后被人告诉说,你手里那个我舔过。

“卧槽你连小龙女是谁都不知道吗?我的邵爷你还有童年吗?”周书奇是这样发出震惊的。

他于是笑笑,说:“哦想起来了,她是穆念慈的儿媳妇。”

周书奇用一脸吞了灯泡的表情看了他好半天,终于回过味来了。

“你特么在逗我!”

此后他觉得谁傻乎乎挺有趣的,就爱用这么一招。

现在他发现自己对谷妙语这位小姐姐似乎开始卸下了防备。他在不吝惜对她展现真实情绪的自己。

“我盯着你看,是想等你回答我,批不批准我转回来。”

谷妙语看着邵远嘴角微扬带着点微笑的脸。

奇了怪了,她之前倒没发现他还挺擅长笑。他笑起来的样子才是回归了他真实年纪该有的样子。

她没有着急回答邵远的问题,她先问了自己很想知道的两个问题。

“我想听听你和涂晓蓉是怎么周旋的。”她有点怀疑涂晓蓉多要钱的部分,是不是邵远自己出钱给垫上了。

“你当时给吴阿姨讲解报价项目的时候我都在认真地听,”邵远扶扶眼镜,说,“所以后面涂晓蓉搞拆项的时候,我就跟她说,这里不是这样,应该不用拆开算钱。涂晓蓉就问我听谁说的。”

谷妙语挑挑眉:“你不会说是我说的吧?”

邵远:“说你说的没有威慑力。”

谷妙语:“……”难道不该是“说你说的会给你拉仇恨”???

邵远:“我告诉她,是秦经理说的,因为我刚来公司,不懂的比较多,秦经理对我比较照顾,没事就会告诉我一些事。为了让她相信,我那几天还经常找点由头进出秦经理办公室来着。”

谷妙语想了想,不由问:“可是秦经理跟你说得着这事吗?”

邵远回她:“我和秦经理说不说得着,这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涂晓蓉并不会跑去问秦经理,有这么一回事吗。毕竟她要是去问了,她拆项之后多赚了钱的事就被秦经理知道了。那这些多赚的钱到最后会到公司的账上吗?不会的,只会进她自己的腰包。秦经理会对手下设计师增项拆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前提是他们通过这样的手段多赚到的钱应该体现到公司账上。假如他们都自己装腰包了,秦经理肯定是不乐意的。所以我对涂晓蓉说,是秦经理说的,这老阿姨太困难了,算了吧,这些项目不用拆开算,涂晓蓉最终没有拆。”

谷妙语琢磨了一会这一番充满前因后果的博弈。越琢磨越觉得其中的逻辑精妙。

涂晓蓉有两个选择:

一,相信秦经理对邵远说过,不必拆项算。于是不拆项,认了,在吴阿姨这单上赚不到什么灰色收入。

以及

二,不相信,跑去问秦经理,您这么说过吗。

这之后也有两个可能:

1,秦经理说:是的,我说过这老太太困难,抠出钱来费劲,别拆了。这种情况就回到了“一”中的结果:不拆项,认了,在吴阿姨这单上赚不到什么灰色收入。但这时她因为跑去问秦经理,表现出她质疑了秦经理的话。

所以这种情况得出的结论是,她不该去问秦经理。

2,秦经理说:没有啊,我没不许,你可以拆项。但这时拆项的钱秦经理知道了,就进不了她的腰包,要到公司账上。她折腾一大气,从穷老太太手里想尽办法抠点钱,最后还不能属于她自己。那她何必呢?

所以如果是这种可能,她更是不该去问秦经理。

于是综合所有可能,最终她的选择是:选择相信,不去问,不拆项。邵远在博弈中赢了。

想完这一大圈弯弯绕绕,谷妙语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被烧穿了。

她猛地抬头问邵远:“其实你就是学金融的吧?说学过设计什么的,是扯淡的吧?你可真够鸡贼的!”

邵远诚实地答:“我确实是学金融的,没有设计专业的学位。但我生活中私下和人学过一点这方面的东西。”

谷妙语戳了戳头顶上的小丸子,像一修在划他的小光头一样,使劲集结着自己的智慧。

“还有一个问题,你跟吴阿姨的项目跟到一半转回来,你不怕后面涂晓蓉再对吴阿姨出手吗?毕竟吴阿姨那么相信甚至你说她很喜欢涂晓蓉。”

邵远偏一偏头,笑一下。

那样子有点像使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坏之后偷偷高兴的熊小孩。

谷妙语觉得邵远今天呈现的精神面貌有点略多,她快吸收不过来了。

“不会的。”邵远说,“吴阿姨家的装修已经经过中期验收进入后面阶段,后面的项目木门地板橱柜瓷砖什么的,价格都已经明白算好,不会再让吴阿姨多花钱。”

顿了顿后,他脸上那种做了件不为人知可以自己偷着乐的事的意味更重了一点。

“我前两天其实私下找吴阿姨聊了聊天。”

他实在看不下被涂晓蓉算计的吴阿姨,对涂晓蓉充满感谢和喜欢,对真正耿直善良的谷妙语却心存不满。

于是他对吴阿姨说:“您看装修到现在,其实之前那个谷设计师也没有骗您吧?您算算,您之前签单时交的钱,加上后来陆续被发现之前少算了的必要增项,眼下总共花的钱是不是跟谷设计师最开始给您的报价差不多?”他还是很给涂晓蓉留面子的,没有戳穿她是“故意”漏下了那些项目,好在最初时用低价吸引了吴阿姨签单。

吴阿姨于是认真算了下,发现其实谷妙语给她的报价比她现在花出去的还少了一千多块。

手头紧的人最记得住自己怎么花的钱。吴阿姨细细一回想,就回想起这一千多块花哪去了。

“对了,小谷那天跟我谈报价的时候对我说,有顾客买错柱盆,不要了,让他们公司拉走随便处理了就行。她当时说柱盆就放在公司库房,反正是顾客不要的,原价一千多,她可以跟库房打个招呼提出来,就不收钱了,免费送给我安装使用。”

她到自己家卫生间转了一圈,发现柱盆和谷妙语说的牌子款式都对得上。

吴阿姨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这不会就是小谷说的那套柱盆吧?小涂是收了我钱的……”

邵远当时看着吴阿姨那一脸的无法相信和伤心,非常于心不忍。

他体会到了母亲曾经说过的一段话。

别跟底层贪婪的人交朋友。他们对钱的渴望超过一切,他们为了钱可以做尽虚情假意的事情。他们觉得他们没钱,那是因为这个世界欠他们的,而他们捞钱,是在取回该属于他们的东西。所以他们永远不会为他们的虚情假意愧疚忏悔。

邵远想,应该让吴阿姨知道究竟谁是好人,谁是一个戏弄了别人情感又不会忏悔的人。

他问吴阿姨:“其实我想问问您,谷设计师先把什么事情都一桩桩摆清在台面上,一开始显得报价有点高,但后期不会增项加钱,和涂设计师先跟您报个较低的价格,但这个价格包含的项目其实不全,后面还得增项再交钱,这两种方式您更能接受哪一种?”

这个问题好像难住吴阿姨了。她坐在小板凳上想了老半天。她坐在那弓起的背让邵远看了觉得悲悯和心酸。

吴阿姨想了一会,告诉邵远:“现在这么一比较的话,感觉还是谷设计那样好一点。像小涂这样,我现在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点被骗了的感觉。”她拉起坐在旁边另一个小板凳上邵远的手,用粗糙的掌心拍着他的手问,“小邵啊,你说小涂她不是故意在骗我吧?不是吧?”

听到这里,谷妙语满心都是心酸。有什么比发现自己相信和喜欢的人其实在骗自己更伤人的?

“你怎么回答吴阿姨的?”谷妙语问。

邵远又推推眼镜:“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直接背后评价女人怎么怎么样,那样就太low了。可我也不想让吴阿姨继续蒙在鼓里当什么人都是好人。所以我就告诉她”

邵远说到这又用一道弯都不打的眼神笔直笔直地看着谷妙语的脸。

他当时告诉吴阿姨说:我其实是谷设计师的人,到涂设计师这组来,是替谷设计师帮您把把关,把控一下装修的总体费用别超支。

吴阿姨就笑了,笑得有点沧桑,说:好了孩子,我明白了。替我跟小谷说声对不起,我之前还怀疑她想多赚我点钱。再替我跟她说声谢谢。阿姨也谢谢你,好孩子们,你们都有心了。

他想过知道了真相的吴阿姨会有点伤心。但他又想,吴阿姨应该知道究竟谁好谁坏。

邵远说:“所以以后,吴阿姨会对涂晓蓉警惕起来的,不会再相信她的忽悠。”顿了顿他说,“希望有一天所有顾客都能不再被她忽悠。”

谷妙语听得心情有点复杂,好半天没说话。

沉默了半晌后,她撇开头嗤地笑了一下。

邵远问她笑什么。

她转回头来,对邵远说:“以前以为你情商低,可实际上你居然这么会做人,我挺吃惊的,也感觉我自己有点笨。”所以那声嗤是她在对自己自嘲。

邵远又微翘了下嘴角。这次他的微微笑里,含着一丝腼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