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就知道,关系很不怎样。

“所以你并不知道当时是不是陈南先生喊你去天台,也不清楚到底是谁把你从上面推下去的。”颜梁淮总结道,“而且,你的听力是在那次事故之后丧失,那是什么时候恢复的?”

元染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听力恢复的事,好像跟当年的案子无关。”

颜梁淮清了下嗓子,“但是跟阿禾有关。”

元染清浅地笑了下。

两个男人彼此心知肚明,楼下那个正在张罗着三个人午餐的女人,才是让他俩现在站在这里的唯一原因。

“你怀疑我是装聋哑,骗幼幼的同情,以便留在这里。”元染笑着耸了耸肩,“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我不聋不哑,就像现在,她也不会赶我走。”

颜梁淮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个小他十岁的少年气炸了。

明明每个字都很斯文,有条有理,不带脏字,偏偏只要他一开口,就能气得他想枉顾警察身份揪住他的衣领吼他,别再装了!艹。

“所以……”元染用格外恭敬的口吻说,“颜警官如果能帮忙翻案,我当然感激不尽。如果不能,我也不会觉得例外——毕竟当年把我送进去的,就是你的同事们。”

语气是恭敬的,可颜梁淮完全听得出来,这小子言谈之间全都是对警察的不信任。

这反倒令他对元染是被诬陷的多了三分相信。

因为……丁幼禾当年也曾因为丁止戈的事而失望过。

人之常情。

但,颜梁淮冷冷地看了眼满面和煦的少年。

他还是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有两张面孔的男人,他绝不是什么小白兔,充其量也是披着白兔皮的狼,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听见两个男人从天台下来的脚步声,丁幼禾从灶台边回头,“刚好,午饭好了。”

颜梁淮只在厨房门口稍停了一下,面色阴沉,“我不吃了,马上要回局里。”

“我做的简单,吃几口很快的。”

颜梁淮扣上大衣的扣子,“不了,我去查一下当年的卷宗,有消息及时联系。”说完三步并作两步,下楼去了。

很快楼下便传来重重的关门声。

丁幼禾认识颜梁淮也有两年多了,这还头一次见到如此没有绅士风度的颜警官,她看向不慌不忙踱进厨房来的元染,“聊得很不愉快?”

元染走到她身边,接过锅铲翻炒,轻声说:“没有,只是正常沟通。不过他不喜欢我,这没办法。”

“他那是偏见,”丁幼禾见他背影落寞,安慰说,“等你们熟悉了 ,他会喜欢你的。”

元染轻笑,没吱声。

谁会喜欢自己的情敌?反正他不喜欢颜梁淮,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

饭是给三个人准备的,两个人吃自然嫌多。

丁幼禾原想说吃不完就留到下一顿,没想到,元染吃了一碗,又添了一碗。

平时没见他这么能吃啊……

“你吃饱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元染抬眼,“还有吗?”

丁幼禾:“……”无底洞啊。

“没有就算了,我吃点菜好了。”说着,元染又去给自己添菜,不忘往丁幼禾碗里夹几块鱼肚子上的肉,“养精蓄锐。”

“养精蓄锐干什么?晚上要查陈家的事儿吗?”丁幼禾一激动。

元染放下碗筷,长眼凝她,轻描淡写地说:“不是说好了,今晚不见不散。”

丁幼禾愣住,然后……打了个嗝。

元染大笑起来,眉眼间的阴沉一扫而空。

丁幼禾委委屈屈地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她为什么总是在这个小屁孩面前吃瘪┭┮﹏┭┮

明明应该她占据主导的,不是吗!?

*** ***

午后,预约的客人刚走,肖潇忽然带着人来了。

丁幼禾正在清洗器械,看了眼外面肖潇的朋友,压低声音问:“怎么突然想着要纹身?”

肖潇脸上没什么平日的张扬,苦笑了下:“也不是突然,就是觉得一来你手艺比较好,二来,我们虽然做这行,也不乐意什么都被人给看光。思来想去,还是找你好些。”

过了会儿,丁幼禾看见对方需要纹身的地方,才明白肖潇这话的意思。

附近的纹身店虽然多,女技师却只有她一个。

而肖潇带来的,自称Monica的女客要纹的地方恰好就在大腿丫,格外私密的地方。

丁幼禾仔细端详了许久那已愈合许久,但仍显狰狞的疤,莫名地打了个寒战。这种位置,不管是弄出这样的伤口、还是重新刺青来盖上疤痕都疼得很,想想都不寒而栗。

“怎么弄成这样……”丁幼禾下意识地叹息。

坐在一边抽烟的肖潇冷笑,“还不是武娄那群畜生干的。”

听见这个名字,纹身床上的Monica条件反射地颤了下。

丁幼禾都在看眼里,心里难过,但同时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得紧,“这人,我好想在哪里听过。”

“当然听过,罗野跟他也有那么点关系,”肖潇吐了个烟圈,“武娄那个圈子里都是些变态,出来变着花样玩,只要不出人命,什么都敢招呼上。最怕就是遇上这种客人,今晚没死,也保不齐明晚就死了。”

“想起来了,”丁幼禾停下调试设备的动作,“武娄是不是那个在安保公司工作的。”

“昂,是,”肖潇狐疑地看她,“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丁幼禾还没来及说话呢,就听见墙被人轻轻叩了几下。

是元染过来送东西了,在他恢复听力之前一直是这样做的,现在也没改。丁幼禾拉过毯子替Monica盖好,“好了。”

元染把设备材料都放在丁幼禾身边,从刺青床经过的时候,目光从平躺的Monica脸上扫过。

四目相对,Monica竟有了些许羞怯。

等少年离开,Monica才开口:“你店里的?”

肖潇听了,率先大笑:“Monica,你别动那小哥哥的糊涂心思。那可是我们阿禾的大宝贝儿,染指不得。”

丁幼禾脸红了,“就你会说!”

肖潇笑着对旁吐了口烟,狭长的眸子里带着些许探究,安静地在一旁看丁幼禾操作。

比起那些在她面前装高贵的淑女们,肖潇更喜欢隔壁这个凶悍的小丫头,该笑笑、该骂骂,感情来了,管他对方是来路不明还是羽毛未丰,就飞蛾扑火地去爱。

这才是她心目中,女孩子该有的模样,她原本想要活成的模样。

*** ***

天色已黑,警所里仍旧灯火通明。

但档案室里除了管理员,就只剩下颜梁淮和搭档王淼。

“老大,这案子都尘埃落定两年了,你怎么这会儿跑来翻?”王淼啃着汉堡,一头雾水地问,“你说你是平时还不够累还是怎么着?尽是烦这些案子,给自己找麻烦。”

之前那个刺青师坠崖的案子也就算了,好赖也是为了追姑娘。

这次呢?翻个极端中二病的纵火案,又是图啥?

颜梁淮看着卷宗上未打码的照片,上面十六岁的元染比现在还要苍白瘦削,眼神冷锐,站在轮椅里的陈南身边,并没有身为养子的畏缩感,反而像名正言顺的小少爷一般,气质卓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似的。

王淼凑近一看,终于认出来,“这是跟丁小妹妹同居的那个——”

在颜梁淮冷冷的眼神里,王淼及时转了话头,“这孩子居然是个纵火犯啊?这还了得,怎么能让小妹妹羊入虎?不行不行,赶紧的,拆开他俩,把咱小妹妹带回来。”

颜梁淮将卷宗一合,拇指食指捏了捏鼻梁。

是得把她给带回来,但强拆不行,总得让他搞明白,这能在少管所里被叫一声染爷的,到底是什么人。

得对症下药,才行。

第28章 撩28下

送走了肖潇和女伴, 丁幼禾在工作间清洗工具, 许久都没出来。

直到元染撩帘子进来, 问有没有要帮忙的。

她才头也不回地说:“你想通过Monica接近陈南是吧?”

那语调,阴恻恻的,倒把元染给吓了一跳,没敢直接答她。

等不到他回答,丁幼禾只好自己回过头,手里还拿着拆开了刺青枪,“我跟你说,不许。”

那张苦大仇深的小脸,搁复仇电影里都不用化妆。

元染坐在刺青床沿,问她:“为什么?”

丁幼禾翻了个白眼, “你没见着她躺着看你那眼神?就恨不得直接把你给拉上吃掉似的!”

元染微微侧过头,满面无辜,“没看出来。”

“怎么可能!”丁幼禾气呼呼地走过来,一手指着Monica刚躺过的地方,“你进来送东西的时候, 她就躺在这里,眼睛一眨不眨地从你进来到出去就没挪窝!眼神要能吃人的话,你现在早就骨头都不剩了。”

“真没看出来,”元染轻笑, 将她带到自己面前, 两条长腿在她腿后交叠, 把人箍在身前, “倒是昨晚、前晚,我都看见另一个小姑娘的眼神特别像会吃人妖精,还是能先把人骨头都磨酥了,再下口那种妖精。”

丁幼禾鼓着腮帮子,“谁把你骨头磨酥了?胡说!”

“我说是你了么,你就对号入座了。”元染凑近她的耳边,低低地说,“不过……还真是你,真的骨头都酥了,不信你摸摸。”

他拾起丁幼禾的手放在自己左胸口。

掌心下,心脏腾腾搏动。

丁幼禾手指一收,本想揪他一把,奈何胸膛是真·结实,只抓了一手衣服,顿时悻悻然松开手,“不摸,不好摸。”

元染拉住她的手,从衣服下摆贴近自己胸膛。

肌肤温热,心脏简直像就在她手心里跳。

“这样手感好了?”

何止好。

简直好到要流鼻血。

丁幼禾是吃刺青这碗饭的,见过的身上的肌肤比见过的真皮包还多。什么样的皮肤都碰过,但就算是在年轻女性的身上,也极少遇见元染这样柔和细腻的手感。

这皮肤,给男人,真是浪费了。

她心里感慨,手上自然没闲着,抓紧时间游走放火。

直到被元染按住手背,“……差不多得了。”

“不行,”丁幼禾半真半假地笑着说,“过了这村没这店了,既然吃|豆腐,自然要吃个饱。”

元染闻言,松开手,索性两手拉住衣服下摆往上一掀,脱开了往一旁刺青床上一扔,“管饱。”

丁幼禾看了眼自己停在人家胸口的魔爪。

做是一回事,眼睁睁看着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她慢吞吞地缩回了手,“……饱了。”

可惜她的反应还是比元染慢了半步,他扣住她的手腕,“你饱了?那是不是该我了,我还饿着呢……幼幼。”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你可以往最纯洁的方向去想。

可丁幼禾就是在他低哑的声音里,非常顺理成章的……想歪了。

看见她脸上升起的红晕,元染搂住她的腰,贴在耳边接着说:“我想你给我纹个身,行吗?”

“……你要纹什么?”

“禾,”元染拾起她的手放回自己的左胸口,“在这里纹。”

丁幼禾的手被他按在胸口,只觉得自己的脉搏都快要跟他的心跳同步了,“别闹,万一以后不想留了,去洗还得再疼一次。”

这话,她经常跟一时脑热上门来纹身的年轻顾客说,这一次也是条件反射就讲了,并未多想。

可话说完,丁幼禾就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对。

抬眼,对上元染那双深黑的长眸,果然看见里面低气压慢慢笼罩,大有山雨欲来的架势。

“以后,万一,不想留了?”元染慢慢玩味着她的话,捏着她手腕的手劲渐渐加重,“你在暗示我什么?幼幼?”

丁幼禾原本还真没想那么多。

情到浓时在隐秘的地方纹上恋人的名字,又会在什么情况下去洗掉呢?无非是情淡了,人散了,分道扬镳了。

这样一想,她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毛病,刚要道歉,就被元染扯着手臂往旁边一推搡,人就仰面躺在刺身床上,被他单膝压在身侧,动弹不得。

“纹上了,就没打算洗,”元染迫近她的面孔,就像野豹压着自己的猎物,“我跟你在一起,就没想以后分开。”

丁幼禾听见自己心里轻轻地被敲了一下,空灵的,像挂在亭角的风铃,不染杂质的愉悦和满足。

她手臂从他腋下往后,反抱住他的背脊,“我知道,我都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元染凝着她的眼睛,“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答案都写在那双情绪涌动的眼里。

宛如波涛汹涌的海面,下面潜伏着一头蓄力许久的鲸,随时腾出水面,占据所有的一切。

丁幼禾轻笑,“也知道,你不都……养精蓄锐一天了吗?”

这一句,好似把家门的钥匙递给他。

是仪式,也是允许。

元染瞳色一深,人向下压去,准确无误地吻住她的唇,吸吮的间隙里低声说:“这里……还是楼上?”

丁幼禾低低喘息,“楼——”

话都没说完,人已经被双手抱起。

唇瓣相贴,丁幼禾不得弯过膝盘在他腰上,双手搂紧了他的脖子,让自己不至于尴尬地掉下来。

他的手臂托着她,其实很稳。

但丁幼禾还是紧张,尤其是,当他走上楼梯。

她总疑心自己太重,他吃不住会把她丢在楼梯上,摔得四仰八叉,所以双手在他颈后抱得死紧,身子也绷得直直的。

元染松开她的唇,轻笑,“太紧了。”

丁幼禾可怜兮兮地说:“怕掉下去。”

“你这么不相信我的体力,”元染半开玩笑,手臂往上一颠,吓得丁幼禾一声轻呼,才说,“我是不是应该好好证明一下才行?”

说话的间隙里,两人已经上了楼,站在丁幼禾的卧室门口。

在今天之前,每天关店之后这里都是元染的禁区。

“我进去了?”声音带笑。

丁幼禾总觉得有哪不对,可脑子里混沌,想不出怪在哪里,于是红着脸点头,“嗯。”

床单、被褥都是前一天刚换的。

床尾还放着本打算给元染在旁边打地铺用的另一床棉褥。

可现在,都成了碍事的东西——被两个人一人一脚踹到地板上。本就是一米五的单人床,哪还有多余的地方给这些玩意儿?

因为卧室比较小,所以暖气比楼下充足,即便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也只是令丁幼禾稍稍蜷起了脚趾。

肌肤相触,她迷糊地想,原来元染身上也不总是凉的。

初时的疼,到后来的酥,再到后来填不满的空,无条件接纳一切的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