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等丁幼禾收拾停当,推开刺青店的门往外走,才看见停在路边的银色迈巴赫,和,靠在迈巴赫旁边的清隽男人。

她脸色一冷,转身就要绕道,却被他长腿一支,拦住了。

“现在不睡懒觉了?”语声带笑。

丁幼禾瞥他,“先生,我们很熟吗?”

“我以为挺,熟的。”

他的断句方式让丁幼禾莫名地跟着屏了一秒息,几乎不需要更多的解释,她也知道他口中的“熟”是哪种熟。

丁幼禾牙根发痒,决定眼不见为净,全把他当透明人径直往前走去。

她穿了高跟鞋,为了保持仪态走得并不快,这使得元染跟在她身后非常轻松。

“这么早去哪?”

丁幼禾瞟他,嘴角微翘,“相亲。”

她本以为会惹他不快,没想到元染竟轻描淡写地说:“在哪相?送你。”

丁幼禾嘴角抽了下,“免了,您贵人事多,别为我耽搁。”

说话间,刚好看见一辆出租车开过,她伸手拦了,也不管身后还跟着的男人,直接上车关门一气呵成。

“跟男朋友吵架啦?”司机问。

丁幼禾仰靠在椅背上,“不是,不认识。”

“意思意思就行了,这种身家的男人可没多少耐心的。”司机笑着开玩笑,“这车多少钱?一千万打不打得住?”

丁幼禾一愣,回头,这才发现那辆银色迈巴赫正跟在出租车后。

“听大哥的,男人给台阶就下吧,别弄得将来回不了头。”司机自以为好心地劝说。

丁幼禾眼睫低垂,轻笑,“是吗?给台阶就下,凭什么。就凭他有钱?”

“有钱,长得帅,还肯追着你跑,”司机反问,“这都不够,美女你还想要啥?”

要他的心,要一颗永不离开的心。

丁幼禾没再搭司机的话,到了目的地就付了钱跳下车,头也不回地往咖啡店里走,全当没看见不远处的豪车。

她到早了几分钟,于是找了个角落先坐下,点了杯拿铁,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晨曦。

门口风铃声响,丁幼禾先以为是相亲对象到了,于是下意识地看了眼,结果却是穿着深灰色呢子大衣的元染。

他脱了大衣担在手臂上,内搭的西装笔挺,与灰粉的领带相得益彰,一路被侍应生领进来,惹得几桌白领频频回顾。

“这里能看见街景,而且不吵,您可以坐这儿——”侍应生妹子含羞带怯地建议。

“不了,我喜欢吵。”他选了离丁幼禾最近的一桌,长腿一曲落了座,“美式,谢谢。”

侍应生红着脸离开了,他才缓缓将目光转向丁幼禾。

丁幼禾忙撇开视线,但还是看见他嘴角一抹淡笑。

嘁。

约定了早上九点,相亲对象直到九点五分才姗姗来迟,那会丁幼禾的杯子里咖啡都喝见了底,对方却视而不见,只给自己点了杯卡布。

“丁小姐,不好意思,我儿子赖床起晚了,耽搁了。”来人姓方,是个生意人,三十不到,身家颇丰,算是婚嫁市场上的抢手货,用介绍人的话说就是金龟婿。唯一的不足大概就是离过婚,有个三岁大的儿子。

丁幼禾点头,“没事,我早上没有约顾客。”

方秋听了,微笑:“我听说了,丁小姐开了家刺青店,而且在行业里还非常有名气。”

“方先生过赞了。”

丁幼禾答得很斯文,刚说完,就听见邻桌嘬着清咖的男人低笑了声。

……见鬼。

丁幼禾心里翻了个白眼,继续和面前的青年才俊交谈,“您儿子上幼儿园了吗?”

“没有,我给他请了家庭教师,什么都会教比幼儿园好得多。”方秋笑容得体,“你知道的,现在幼儿园良莠不齐,我们不能拿孩子的成长当儿戏。”

丁幼禾颔首,不置可否。

“而且,我希望将来丁小姐能帮着照顾小宝,”方秋笑笑,“当然,我不是说你不能继续开店,只不过家里不缺钱,开店可以只当成玩票,不耽误照顾孩子就行。”

丁幼禾余光瞥见邻桌的人已经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她深呼吸,微笑:“孩子将来会上学,大人还是应该有自己的事业。”

“上学之后也不能不管,必须全身心给与照顾才能保证孩子身心健康,”方秋说话听起来客气,可你仔细去听就能发现其中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所以,我只打算要一个孩子。”

丁幼禾心中隐隐不快。

“将来我们在一起,要麻烦丁小姐服用一下药物,或者上个环,”方秋说,“我只想要一个继承人,所以我们需要避孕——我不习惯用套。”

丁幼禾呵地笑出声。

她觉得匪夷所思极了,这才跟哪?就谈到要她口服避孕药,因为他只想要一个孩子继承皇位?搞笑呢?

方秋不悦,“丁小姐,你笑什么?”

丁幼禾看向对方斯文的脸,那副“给你面子才见你、你居然还敢冷笑”的神色,觉得喉头就像梗着口恶气,不吐不快,正想开口,一道人影覆在他们的桌上。

大手从丁幼禾手中取过咖啡杯,轻轻放在桌面,然后反手握住她发烫的掌心,将人带得站起。

方秋抬头,看向突然出现的年轻男人,一张英俊淡漠的脸,衣着价格不菲,“你好,你是?”

对方仿佛没有听见他说话,眉间微蹙,眼里仿佛只有丁幼禾一人,“肚子里有宝宝不可以喝咖啡,这点道理都不知道?跟我回家喝牛奶,乖。”语气之柔,像对着掌心的小公主,与身上的凛冽之气格格不入。

说完,牵着她的手,虚扶着她纤细的腰,扬长而去。

留下方秋一脸懵逼,这风一吹就倒的身子骨,怀孕了!

丁幼禾不想跟那位方先生多话,所以由着元染把自己带出咖啡厅,直到被他安置在副驾驶座上,眼睁睁看着他不疾不徐地从车头绕到驾驶座,上车,侧身替她拉过安全带扣好。

“谢了,”丁幼禾没多少诚意地说,“不过下次,麻烦坐远一点,我不习惯被人围观相亲。”

驾驶座上的男人一言不发,一脚油门。

车快速地驶离车位,飞驰上路。

丁幼禾手在膝头攥紧,接着说:“前面路口把我放下来吧……谢谢。”

车一个急刹。

她不由往前一冲,侧头看他,“你干嘛!”

却见纤细的银矿眼镜后,那双狭长的眼蒙着层薄怒,“你就这么急着嫁人?是个有钱人就行,就算被人那么贬低都无所谓?我也有钱,你跟我不行么?”

丁幼禾惊魂甫定,半晌才听明白他说什么,顿时失笑,“跟你?”

“嗯,跟我。”元染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微侧身凝着她的眼睛,“跟他们行,跟我怎么不行。”

“跟你不一样。”丁幼禾轻笑。

元染被她那个笑攫去了目光,“……怎么不一样?”

丁幼禾嘴角翘起,“跟你,只走肾。”

不等元染反应,她已自顾笑起来,眉眼弯弯,没心没肺地样子,“不会当真了吧?我跟别人也走肾,你真没什么不一样。”

眼瞅着男人的目光越来越深,丁幼禾心知见好该收,连忙解开安全带,转身想逃。

手被擒住了,按在安全带卡扣上。

“话说清楚。”男人声音暗哑。

丁幼禾笑吟吟地看着他,“话都说这份上了,你还要我说什么呀?难不成夸一夸陈先生技术好,改天再约一发?”

说完,她自己臊了一下,眼神躲闪——她到底在干嘛QAQ

“我走了,往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丁幼禾将手从他微凉的掌心抽走,“不是所有419都会以领证收尾的。”

“419?”

“For one night,这都不懂,老土。”不等驾驶座上的男人反应,她已拉开车门,灵巧地跳下车,不忘微微躬身道谢,“多谢送我这一程,陈先生。”

三个字,生生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她优雅转身,将豪车和男人统统丢在身后,姿态优雅,对得起夙夜演练。

被她留在身后的男人眼神如暴雨来临前的乌云压顶,暗潮涌动。

整整三年,为了能重新回到这里,重新把她护在翼下,给她恣意的资本、选择的权力,他在重洋之外苦苦熬了三年。为

For one night

他要她,every night.

第46章 撩46下

自从元染回来, 肖潇就没再给丁幼禾介绍过相亲对象, 倒是丁幼禾自己主动问起,肖潇对着镜子挑染头发,一边说:“闹什么?有生理需求去找你家小帅哥, 别在这儿逗姐姐玩。”

丁幼禾闹了个大红脸, 结结巴巴地给她解释,她是真想找个人好好过日子。

“这会儿,倒是知道过日子不能找他了?”肖潇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瞧, “当年我这么说, 你可是一点都听不进。”

丁幼禾躲开她的视线, 心头毛躁。

“当初他想走就走了,如今想回来我就留?就算我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也没那么好说话。何况,他现在什么身份,我才不要贴他。”

“啧啧, ”肖潇提溜着一簇头发, “所以你现在纠结的点,到底是关于他始乱终弃呢,还是关于现在地位悬殊,怕自己高攀了人家?”

一针见血。

丁幼禾被戳穿了心事, 恼羞成怒,“总之我不打算在他那一棵树上吊死, 怎么着……你不给介绍对象, 我就自己去婚介所找。”

话正说着呢, 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颜警官。

肖潇一挑眉,“得了吧你,你要有胆去婚介所,不如把这位帅警官收了。”

丁幼禾无语,接起电话:“颜警官?”

“在店里吗?我刚回楠都,带了点好酒。”

“在,肖潇也在。”

“行,一会到。”

电话挂了,肖潇叹息,“我觉得颜警官一定特想找个法子把我撵走,天天搁这儿当你俩的电灯泡,多影响社会和谐。”

“我跟颜警官什么关系,别人不清楚你还不知道吗?”丁幼禾没好气地说。

“知道,当然知道,”肖潇老气横秋地说,“一个求不得,一个爱别离。”

丁幼禾一哽,“谁爱别离了。”

肖潇耸肩,松了松头发,“我去做直播了,你们吃吃喝喝,不用等我。”说完,人就进了自己屋。

丁幼禾知道她是故意回避,也没辙,只能随她去。

颜梁淮果然很快就到了,三年时间,他凭借包括陈家在内的几起大案,在楠都城里有了几分威名,加上本来就行事妥当,为人正派,如今年近三十,是各方阿姨婶子眼里当女婿的最佳人选。

偏偏,这青年才俊就爱往刺青店跑,跟个凶巴巴的未婚女青年相交甚好,惹得多少准丈母娘伤透了心。

“喏,据说女生爱喝,度数低。”颜梁淮将手中包装漂亮的红酒递给丁幼禾,“你尝尝,好喝的话我让那边的同事帮忙捎。”

丁幼禾轻车熟路地拿了酒杯倒上一些,嗅了嗅,“嗯,好香。”

颜梁淮见她喜欢,便脱了外套去盛饭,“肖潇呢?”

“做直播呢。”丁幼禾倒了三杯酒,“我们等等她吧,再过半小时该出来了。”

颜梁淮点头,也盛了三碗饭,两手拿着坐回桌边,“最近店里生意怎么样?”

“挺好的,你别说,获奖还真是能引流,”丁幼禾耸耸肩,“你说现在的我跟得奖之前手艺有区别吗?那时候求着客户来,现在客户上赶着来约排期。”

“酒香也怕巷子深。”

“也是。”丁幼禾随口说。

“你上周打的款收到了。”颜梁淮说。

丁幼禾笑,“可算把欠你的钱还完了,真得亏是你,要是别人还不早拿刀来逼债了。”

颜梁淮笑笑,欲言又止。

丁幼禾心不在焉,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只是怔怔地看着杯中液体发愣,直到听见颜梁淮缓声开口,“之前怕你觉得还欠着钱,会不方便。现在既然已经债务两清了……我想——”

丁幼禾正一脸状况外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忽然被敲门声打断了。

“丁小姐在家吗?”陌生的声音喊。

丁幼禾忙去看门,见是个快递小哥,“我没买东西啊。”

“收件人是你,麻烦签收一下。”小哥递了个六十公分见方的盒子过来。

丁幼禾抱进店里,一头雾水。

“谁寄的?”

“没写。”

丁幼禾拿裁纸刀把纸盒划开,露出了内里的白色棉质来。

“被褥?”颜梁淮略显诧异,“谁给你买的吗?”

心脏随着手上的动作一点点加速,随着纸盒里的羽绒被出现在她眼前,丁幼禾只觉得仿佛有只手攥紧了她的领口,惹得她呼吸不畅,热量全都积蓄在衣服里,整个人灼热到像要自燃。

那个有过漫天烟火的夜晚,高楼之上的寒夜,交叠的身躯与火热的碰触,柔软与坚硬,寒冷与炽热……

“等我攒钱,我们把那被子买回来吧。”

“也好,做个初夜的纪念。”

“元染你这个流氓!”

话犹在耳,物是人非。

见丁幼禾对着羽绒被出神,颜梁淮察觉到不对劲,俯身想要查看,手指还没碰到被褥,就被她抽走了,“没有,是我买的,我给忘了。”

说完,人就抱着被褥跑上了楼梯。

“怎么了?”被惊动的肖潇推开门,意外地看见客厅只有颜梁淮一个,瞥了眼地上的纸盒,“是什么东西?”

“一床羽绒被。”颜梁淮答。

肖潇挑眉,看向楼上,那里许久没有动静。

她轻笑,转过身往桌边走,拿起酒杯嗅了嗅,“真是好酒,我又跟着阿禾沾光了。”

颜梁淮不放心,“是谁给她寄的,你知道吗?”

“不知道,但能猜到。”肖潇看着他的眼睛,“能叫阿禾失态的不就那一个么?其他人最多惹她生气,没法叫她难过。”

颜梁淮蹙眉,“他回来了?”

“嗯,回来了,”肖潇叹了口气,“说真的,三年时间你都没追到阿禾,我也算看出来了,你俩没这个缘分。”

“我是怕——”

“我知道,”肖潇打断他,“我知道你觉得阿禾欠你钱,如果在有债务关系的时候向她告白,难免有乘人之危的嫌疑。但是颜警官,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在感情的世界里,胜利往往不属于正人君子。”

颜梁淮眉头紧锁,走到桌边,“他什么时候回来的,见过阿禾了?”

“见过了。”还睡过了。

后半句肖潇没说。于她,她是觉得颜警官要才有才要人有人,比那个不告而别的毛头小子好一万倍,更愿意阿禾选择颜梁淮,但她更明白,这种事儿勉强不来,否则这俩人也不会过了这么些年,还是连半步都没能往前跨。

“听说那小子现在住在京南故居,怎么着?难不成他还真继承皇位啦?”肖潇半开玩笑说。

颜梁淮抿了口酒,不甚情愿地说:“听说摆平了集团里的一群老家伙,具体不清楚,总之用的不是什么能见得光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