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一阵冒火,却不能站起来制止,只能把手里的筷子捏了又捏。

苏倩注意到我在这里银牙暗咬,微转了身压低声音:“看不过去你就回去赔个罪吧,白阁主虽然生气,估计也不会太为难你的。”

能回去我不早回了,还能在这里耗着?我没好气瞪她一眼:“你别添乱了成不成?”

苏倩撇了撇唇角,回转了身。

午宴慢慢进行,萧焕虽然坐着没怎么动,也来了几个昔日跟凤来阁交情不错的掌门敬酒,每一次都没有推脱,几次下来也有五六杯酒落入了喉中。

他现在的身体真的再经不起酒劲,我看得实在心焦,急得都快抓耳挠腮了,忙连连冲萧焕身后站着的宏青使眼色。

还好宏青机灵,看到我眼色后忙站了出来,再有掌门上来敬酒,马上就说我家先生不胜酒力,把酒都挡了过去。

总算略微松了口气,我正准备收回目光,萧焕一直低着的眼眸却蓦然抬了起了,正对上我的眼睛。

那双纯黑的眼眸隔着喧闹的人群望过来,我几乎要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这还是那年在金陵凤来阁的武林大会上,我抬起头,看到人群之后他的眼睛,如同身在梦中,却没有那一个梦能如此清晰逼人。

屏住呼吸,我慌乱撤回自己的目光,之后如坐针毡,却再也不敢抬头去看他所在的方向。

午宴之后各门派掌门帮主还有不少事情要通气商议,我趁宴后的间隙,在僻静处拉住苏倩:“反正也没我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苏倩不做声,瞥瞥我:“要躲白阁主?”

这女人永远都把话说得这么直接,我一阵无语,只当没听到她说的话,拍拍她的肩膀:“一切靠你。”说完就借机开溜。

出了庄就策马一路狂奔,正是晌午,半个多时辰下来,到京城的时候不但马出了一身汗气喘吁吁,我也大汗淋漓,人皮面具贴在脸上黏黏糊糊颇不好受,我索性撕了下来放到怀里。

心烦意乱地不想回凤来阁,我干脆策马直奔南城的栖云楼,到楼门口的时候,正好思望在门内站着跟人闲聊,看到我就笑了:“任公子今日来得好早啊,我家公子才刚起床梳洗完毕呢。”

我笑了笑,自己觉得脸色一定不大好:“随云刚起?我现在进去好么?”

“别人肯定不成,要是任公子你的话…”思望笑着卖了个关子,“我家公子可曾有过把任公子拒之门外的时候?”

我呼出口气:“那么思望,麻烦你通报了,多谢。”

“哎呀,任公子今天也客气起来了。”思望笑笑,示意我跟着进去。

栖云楼,京师最红也是最贵的相公馆,而栖云楼之所以声名远播,却是因为他们的楼主,随云公子。出身没落名门,虽然堕入红尘,却依旧满身诗书清华,容止摄人,京师有多少惊鸿一瞥之后就为他癫狂的少女,就有多少为他不惜一抛千金的达官贵族。

但从十八岁进入栖云楼,到二十四岁接掌下满楼产业,自从进楼那一刻起许下卖艺不卖身誓言,不管是当初有多少权贵逼迫,还是后来随云公子的初夜被炒万两黄金的天价,也并不见他破誓。

到如今执掌栖云楼已经有九年,随云公子却依然如清风皓月,不染半点污秽。

说起啦,我结识他也算巧合,几个月前我为了要创出任棠的名声,故意在栖云楼挑衅闹事,打趴下了二十个护院,扬言非要随云出来陪客才肯善罢甘休。逼得最后随云不得不亲自出面。

那天看他一步步走进凌乱不堪的前堂,就如闲步在繁花盛开的庭院中一样,笑容温煦了一室的争怒和对峙。

有些发愣的看着他,我本以为他会礼貌拒绝,没想到目光在我身上转了两圈之后,他缓缓一笑:“好,我陪这位公子。”

于是,我就成了如今随云公子唯一陪过夜的客人,炙手可热的风月场红人任棠任公子。

不过…在思望的带领下穿过雅致的庭院,进到随云独居的那个临水小楼前推门进去,里面坐在藤椅上看书的人抬头看到我之后,略一惊讶就笑起来:“你这丫头,今天这么早跑过来干什么?”

跟在我身后的思望笑了笑:“是啊,今天‘任公子’不知怎么,这么早就跑来见公子了呢。”

“任公子”三个字还特地咬重了说。

我只有在一旁默然…当初那么爽快就答应下来陪我,全是因为随云早看穿了我是个女人…那晚在栖云楼给恩客准备的巨大客房里,我在他耐心温和的目光注视下手足无措,不得己只好坦诚自己是个女人,扮成男人来花楼完全是有难言之隐。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早做好了打算,如果随云不肯替我隐瞒真相的话,我就只有把他打晕关起来了。

没想到他听了之后只是笑了笑,就说:“一个年轻女子能做到这一步,必然是有莫大的苦衷的,你放心,我既然让你进来,就没想过不帮你。”

体贴的话语,宽和的心境,那一晚我站在他对面,竟然觉得无地自容。

后来几个月,随云一直没有对我食言,也正是因为有他在,外人才没有怀疑过我为什么花名远播,却从来没有真正抱过任何一个小倌,他们只会认为我有了随云公子这样的极品之后,普通姿色的小倌就再难上眼。

这几个月来,我也经常到随云这里来,外表上看是找随云欢好,其实是来找他谈心,随云见识谈吐不凡,跟到他这里来坐一坐都颇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而且…看了看他身上那袭青色的素锦长袍,我在心里微叹了口气:还因为不管是风度举止还是衣着偏好,随云都和萧焕有些相近吧。

到了这里之后,我就不再拘谨,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榻上:“随云,他找来了。”

这几个月对着随云唠叨,随云也知道了我是有家室的人,而且我家里人自从我失踪之后已经到处找我找了半年了,听我这么说,他立刻明白过来:“你的丈夫?”说着笑笑,“我说你今天气色这么不好,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叹口气,我只有苦笑:“算了,不想谈他,随云,能不能今天让我在你这里放纵一下。”

微挑了眉似乎不很赞同,不过随云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对一旁的思望吩咐:“去给这丫头找两个乖巧的孩子来陪陪。”紧接着又说,“要青涩一点,不是那么老练的。”

我每次在这里找小倌,随云都这么吩咐,就是怕我吃亏的意思,我感激他的细致,冲他笑笑,我跟着思望出去。

不是没有看到随云眼中那让我跟他谈谈的暗示,不是就想这么醉生梦死,只是今天,我实在不能对着那个随时能让我想起来萧焕的身影再说话。

瘫坐在栖云楼大厅的软榻上,软暖丝竹靡靡入耳,女儿红杯杯下肚,随意抱着身边两个眉目秀志的少年,渐渐地,喉间留着一道灼烧一样的感觉,眼前又已经开始朦胧一片。

这就是买醉的好处,再多苦恼,在酒中,统统都能不见。

这样一直到入夜之后,栖云楼中的客人多起来,厅内半垂红帐的雅间后都有了狎笑玩闹的重重身影,我半靠在软榻上边喝酒边趁着酒兴按节和歌。

随云毕竟是不放心我,从后堂里出来走到我面前,对我笑笑:“你今晚还是早点回去吧,别待太晚了。”

随云公子很少在前厅现身,他这一出来,满厅的目光早聚了过来,更有兴致上来的客人大声向这边招呼。

随云涵养极好地一一回以微笑,又引起一阵呼哨。

在外人面前我和随云常常假戏真做,不时有点暧昧之举,我就顺势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把他整个身子拉入怀中抱住,还在他唇上深吻一口,哈哈笑起来:“这么想我快点走,随云今晚是不想陪我了么?”

不用想现在四周一定是一片嫉妒眼红之极的目光,随云任我搂着他的腰把他箍在怀里,目光扫到雅间之外,推着我的肩膀轻笑了笑:“别这么放浪,让人看见了不大好。”

我哈哈地笑:“看到就看到,我爱随云,还怕给人看到啊?”边说边随着他的目光向那边看去,准备给那边的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却在刚触及那道静立着的青色身影之后飞快僵住。

那人的神色是淡淡的,就这么站在满室的奢靡春色中,深晦如海的黑瞳中一一映照着绚烂灯火,那一潭幽深眸光却仍旧只有一片清寒。

这是萧焕。

第20章

目瞪口呆看着萧焕,我僵了很久之后才想起来,忙爬起来放开随云,几步走到雅阁外,说话都开始结巴:“白…白先生您…”

仍旧是淡漠地看着我,萧焕一言不发。

我手足无措,冷汗瞬间就出了一脊背,怎么都说不出一句囫囵的话:“您…怎么…到这里…”

“这位先生是任公子的朋友么?”正说着,随云缓步走了出来,刚才他的衣襟被我拉开了,一身淡雅的青衣松散挂在胸前,把手抚在我的肩上,笑了笑说,“既然是任公子的朋友,何不进来坐坐?”

他什么时候出来不好,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我的冷汗都快出到头皮上了,只好唯唯诺诺地应声,看着身前的萧焕:“那个…要不白先生您进来喝杯茶?”

目光淡淡地看过来,萧焕没有说话,我没怎么见过他沉默冷然的样子,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他性格温和,江湖上还能有那么多人谈到白迟帆就色变。

只是被他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我居然如坠冰窖。

几乎觉得冰雪没顶,我才听到他的声音:“好。”

淡淡一个字,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我身体半僵,随云倒是见惯了各种场面一样,温和一笑,侧身说:“先生请。”

有随云在,当然不怕待客失礼,片刻之后,两方的人就在雅阁里分宾主坐好,随云让人沏了几杯雀舌,望着萧焕笑了笑说:“先生今日饮过酒了吧,这杯薄茶还望能入先生的口。”

手指抚在蜜色的茶碗上,萧焕并不喝茶,只是垂目任清茶的水汽氤氲上眉梢。

我手脚几乎都僵了,看了他一眼之后就不敢再看,只好去看随云。

随云冲我笑笑,低头握住我放在膝盖上的手,柔声问:“任公子不大舒服么?怎么脸色这么差?”

我呵呵一笑,只剩下尴尬:“我没事。”

“茶很好,”那边萧焕蓦然开口,抬头笑了笑,“多谢随云公子。这一杯茶,已经使人忘俗。”

随云笑:“先生您过奖了。随云的长处不过是温和恭顺而已。”说着,轻轻一顿,又笑,“也许是这世间满身戾气的男子太多,随云才会被任公子垂青罢了。”

萧焕轻轻一笑:“随云公子是真正谦雅如玉的君子,如我等这样,何止是满身戾气,还有在修罗场里沾染上的一身煞气,只怕一生都洗不尽。”

他说着,站起来又是一笑:“再坐下去只怕污了公子的好茶,在下告辞。”

随云也笑着站起,送萧焕出去。

我只是僵在座位上,他们说的话句句落在耳中,从进来到出去,萧焕的目光却再也没有落到我身上。

折身回来看我还在榻上,随云叹了口气:“傻丫头,还不赶紧追出去?”

我一愣,忙爬起来,随云看着我笑笑:“这就是你家那位吧,果然是遮都遮不住的光芒啊,你真忍心把人丢在家里不管。”

看着随云,我恍惚一下,忙拔腿就追了出去,萧焕走得不快,这时候那道青影刚到门厅的地方,我几步跨下楼梯,跟着他的背影出楼,险险在门口拉住他的胳膊。

急起来我也口不择言,叫他:“萧大哥。”

仍旧是淡然清冷的目光,他回头看着我:“任公子这是何意。”

“我不是说我嫌你…”口齿从未这么笨拙过,我慌慌张张,“萧大哥,不是,我是说,我没觉得你暴戾,我…”

“哦?”看我吱唔,他轻淡一笑,“不嫌弃我么?我只是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被如此羞辱。”

那双纯黑的重瞳中光线极深,竟像是冰雪一样的颜色,冷到彻骨。

不知道他到底误会了什么,我只觉得心底像是有一排密密的小针在扎着,只为他眉间的寂冷。

栖云楼门前人群熙攘,如果在这里抱着他恳求他原谅,我这个任棠花花公子的名头只怕就要完了。

正犹豫着,他已经淡淡一笑,抽出了被我拉着的手:“当此良宵,任公子还是回去陪你的如花美眷比较好,在下告辞。”

僵硬着身体,看着他转身,没有一丝凝滞,那袭青色身影没入门外的人群中。

直到他的身影消逝不见,我才轻呼出口气,这才想起,刚才又是完全忘了呼吸。

抬手捂住眼睛,深吸几口气,在心里把这次不惜瞒着他失踪到现在的目的默念几遍——已经做到这一步,绝对不能放弃。

放下手,我转身走回栖云楼,一室的恩客和小倌都还在软语调笑,完全不受刚才那一幕的影响。

走回去的途中,手腕冷不丁被旁边一个喝得烂醉的男子拉住,头冠歪向了一边,那男子吐着满嘴酒气,眯眼道:“任…任公子…刚才你追着出去那个美人…好风骨好美的身段…总归你也有随云美人了…替兄弟引荐下如何…”

话音未落,他微胖的身影一晃,已经“嘭”得一声跌倒在地上,一只脚上去踩了他的胸口,我冷冷笑:“引荐?张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那是爷的人,你敢碰一根指头,爷把你卸了喂狗!”

四周的人群呆愣,我用手撩起散在额上的乱发,抬头扫视:“看什么?都滚去喝酒!”

乐师也停下了弹奏,大厅内一片寂静,我重新又低头,把踩在那个男子胸前的脚挪开一点:“本公子叫任棠,记清楚了,有本事来报仇,没本事就滚远一点。”

放下脚,迎面碰上随云温和的眼睛。

示意旁边的思望去安抚那个被我打的男子,随云冲我笑笑,压低了声音问:“没有追回来?”

我只有点头,勉强笑:“人还是走了。”

喃喃自语一样,随云带点叹息:“错过今天,再追回来可就难了。”

我笑得更勉强:“我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

随云淡笑了笑,叹气:“所以我才说,你想再追回来就难了。你家那位,你真以为你能把他搓扁揉圆么?”

“什么搓扁揉圆,我想都没想过,我…”愣愣说不出话,我只好跺脚,“借你个房间,我去睡了!”

转身飞奔的时候听到随云又在我身后感叹:“真是任性的丫头…”

我都五个孩子的娘了,真搞不懂随云为什么还总叫我丫头,何况我现在这样子,金冠半挽,长袍宽袖,哪儿有一点丫头的样子!

愤愤不平地甩了下袖子,去睡觉。

一夜噩梦连连,第二天早早睁开眼睛跑出房,正好看到思望正在院子里一身劲装的练剑,思望原来貌似还是个剑术高手,后来落难被随云救了。他一个小厮,倒是练功练得比我还勤。

睡意还没有全消,我仰脸冲他打个招呼:“早啊。”

手上的剑没停下,思望默然看过来一眼:“‘任公子’,声音又回来了。”

“哦?是么?”又答应了声,我这次也听清楚了,从口里出来的是女声。

我原来的嗓音太清脆,很难压低了扮男人,苏倩就给我配了些落音丹,吃了可以暂时变声,只不过药性如果太强的话就会真的侵蚀嗓子,她配药性就温和一点,一般一天之后就失效了。

今天没有想到会外宿,我就没有带备用的药丸,因此一觉醒来之后不知不觉嗓音已经变了回来。

思望也不是第一次听到我的本来音色了,我就对他嘻嘻一笑:“怎么样?本公子的声音很好听吧。”

思望抽搐下嘴角:“是,‘任公子’的声音就像纶音仙乐一样,洗脸水灶房有,请自己去打。”

我掩嘴轻笑,一点没打算客气:“谢谢思望夸奖。”

跟思望贫嘴完,跑去打来热水梳洗,在房里对着镜子把贴在颧骨和两颊上的易容物轻轻撕下。虽然我是顶着本来面目行走江湖的,但毕竟男人的脸棱角和女人不同,因此还是得稍微修饰下。

做完看看镜中的自己,左眉到耳际的地方还是有大片褐色伤疤,除去了伪装的脸,却已经大概恢复了这么多年来看习惯的样子。

做完了换上刚才管思望要的女装,朱红的褥裙裹在身上,百叶花边垂到脚面,又找了同色的缎带把头发挽起束在脑后,差不多就是普通女子的装扮了。

打扮好从房里出去的时候随云也已经起床了,向他道过谢,我带上薄纱斗笠,悄悄从栖云楼的偏门出去。

正是清晨,接上行人并不多,一路穿过街市,我就这么走着,一直顺着记忆中的路,走到城南,上次那个静谧的小院外。

趁着晨风吹过竹林的飒飒风声,我叩响门环。

一阵等待后,黑色木门“吱嘎”打开,开门的还是上次那个小红,探头看到我之后就愣了,惊讶地上下打量我。

我笑了笑:“我是来找你家先生的,麻烦你通报一下。”

听到我的声音,小红有些愣,略微回过神来,就点了头,还是不断打量我:“我家先生一向随意,您直接跟我来就是了。”

我点头冲她笑笑:“烦劳姑娘。”

还是跟上次一样的竹林小径,走出后眼前就豁然开朗,晨光洒在不大的院落中,树影斑驳,荷叶晃动。

这次廊下没有人,小红示意我跟着她向内院走去,解释道:“先生昨晚子时才睡,现在还没有起,你稍待片刻。”

点点头跟她转过荷塘边的小阁,在内院里站好,等她走到里面去通报。

院内的暖阁外,碧纱的窗子还紧紧关着,似乎是不想打扰房内的人休息,小红进去很久后我才听到里面传来隐约人声,模模糊糊得十分不清。

仿佛是房内的人十分慵懒,又听到含糊的说了几句,暖阁的门才打开,小红脸颊有些微红地开门,走出来就吐了吐舌头:“我是不想再伺候这位了,怎么起个床都这么麻烦。”

我正想跟她交代是因为身子不好,晨起太急有时候会有眩晕,就听到打开的门内传来一个熟悉的清丽嗓音:“苍苍么?来了就进来吧。”

“萧千清!”这把清雅华美之极的声音,我要是再听不出来是谁我就白活这么多年了,我马上转头问小红,“不是说见你家先生么?”

脸颊还微红着,小红眨眨眼睛:“我家本来就有两位先生啊,上次的是大先生,这次的是二先生,你又没说要见哪位先生。”

我哑口无言,只好硬着头皮走进房去。

房内还没通风换气,到处都是香料缭绕的味道,床上半倚着的人长发披散,一身纯白衣衫半掩,露出胸前大半旖旎春光,我只看了一眼就明白小红为什么脸要红了,这样的光景我看了都快把持不住了,别说她一个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