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谁都有那等勇气与实力和人族宗家叫板,迟萻说得坦然,反而让人心生好感。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越发的惊讶,和封天涧的感觉差不多。

知道她姓迟后,再推测一番,不难猜测她是出自哪个家族。

封天涧改口称“迟姑娘”,说道:“此去不知何时能相见,迟姑娘与天巫大人保重,希望他日我们仍能一起共同再战鬼族。”

“一定。”迟萻慎重地说。

封天涧赠剑试探,但迟萻却并不讨厌,这是一个心怀天下、怜悯草木之人,并未因自身强大偏安一隅,而是知晓人族面临鬼族肆虐,愿意扛起护卫弱小的责任,保护人族。

与封天涧告辞后,迟萻和司昂踏上荒兽车。

水月华和天青等人亲自送出千里之外,方才停下。

迟萻坐在荒兽车里,对水月华道:“我已不再是白虎令之主,不过曾经的承诺依然有效,希望人族能将灵图传承下去,越来越好。”

水月华来不及细想她是什么意思,便见宗家的其他三位令主过来,只好避到一旁。

迟萻神色淡然地看着那三人,并不说话。

朱雀上前,欲言又止,被玄武和青龙压下。

青龙一身玄青色长袍,面如冷玉,身长玉立,上前对迟萻道:“十三,你真的决定了?”

迟萻心知他的意思,不冷不热地应一声,虽然这人叫她在宗家的排名,但这几人对她而言,比陌生人还不如。

青龙见她神色间无昔日的熟悉,虽然知道她的选择,仍是忍不住叹息,说道:“宗家不会罢休的,你好自为之。”

迟萻淡淡地点头。

彼此再无话可说。

荒兽车缓缓前行时,突然朱雀终于忍不住道:“十三,迟慕…”

迟萻车头看他,冷冷地道:“她是我带回宗家的,那么便由我来带走,宗家如果想要将她带回去,尽可来找我。”她顿了下,继续道:“朱雀令主以什么身份来问我?如果你是代表宗家,尽管过来,我随时奉陪。”

说着,她一拂袖,便大大方方地走出荒兽车。

司昂倚在车门边,淡淡地看着。

朱雀语塞。

青龙和玄武看看丝毫不惧的迟萻,再看荒兽车上的天巫,扫过周围那些大巫,心中微沉,忙将朱雀扯回来,低声道:“别犯傻了,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值得么?”

“她不是不相干,她是…”朱雀面露挣扎。

青龙脸色一沉,一道灵图拍向他的肩膀,制住他的声音,玄武暗暗制住他的动作,两人方才向迟萻和巫族道别。

直到巫族的队伍消失不见,青龙才解开拍在朱雀身上的禁言灵图,冷冷地道:“朱雀,莫要为一个女人毁了自己,那女人曾经与东临国十三皇子倾心相许,尔后与你周旋,并非你想像中的纯良女子,白虎摆明着要对付她,你能如何?如果你不想再当这朱雀令主,这话当我没说。”

说罢,他转身离开。

玄武也放开他,解去他身上的禁锢灵图,跟着离开。

比起白虎令之主与宗家翻脸,远走巫族,朱雀这种恋爱中的事情反而是小事,劝告一声,也算是全了昔日的兄弟之情。

迟萻回到荒兽车里,将封天涧所赠的旸炎剑举起端详片刻,越看越满意。

“正好没有顺手的武器,没想到封剑皇这么及时。”迟萻笑着说。

司昂不以为意,作为一名天巫,他的武器是星辰之力,世间所有工匠造出来的武器,与他无关,自然也不看在眼里。要不是知道封天涧以剑试探,没有别的意思,他早就将这把剑丢到臭水沟里,哪里允许她放在身边。

迟萻将剑收起来后,见他冷冷淡淡地坐在那里,一脸矜持,直接滚到他怀里,又亲又抱的,终于让他的神色柔和许多。

顺毛成功。

接着迟萻才道:“宗家不会善罢甘休,迟早会派人过来的,到时候可能会连累到巫族。”

“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他们敢来,便让他们有来无回。”天巫傲然道。

迟萻忍不住勾唇而笑,朝他亲几口,再夸几句,看他矜持地将喜悦压住,忍不住越发的想笑,只觉得对于这人,她仿佛已经熟悉几辈子,不管他做什么反应,她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就猜测他的想法。

果然,过了半个多月,宗家的人在人族的边境将他们拦下。

拦下他们的是宗家的两位长老,一男一女。

迟萻看到他们的瞬间,便估量两人的实力,发现他们的实力之强,并非是几个令主能比的,他们对灵图的理解,和迟萻差不多,都已经达到领悟灵图奥义的程度,超越宗师级别,向另一种神秘的境界迈进。

这才是真正的灵图师,世人所知道的那些,不过是肤浅的。

两个长老感觉到迟萻身上的气息时,也是心中大惊。

虽然听朱雀他们传回的消息,知道迟萻的灵图境界已经迈入一个神秘的等级,亲眼看到后,才知道这神秘的等级竟然能和他们比肩。要知道,他们可是进入灵图师梦寐以求的秘境中不断地参悟修炼,历时几百年才有这等成就,她一个才两百岁的年轻人,却已经达到这个等级,怎不教人惊骇不已。

虽然心中惊骇,但两人依然公事公办,对迟萻道:“白虎,宗家愿意让一步,你回宗家如何?”

“不回!”迟萻想也不想地拒绝,回宗家要守宗家规矩,有什么好的?

两个长老明显有些憋气,“宗家从未有令主出走一事,令主的归宿只有死亡一途,没有未及死亡就离开宗家的。”

“那你们就当我死了吧。”迟萻道。

“你真要如此?”两位长老神色终于不善。

迟萻懒得和他们废话,直接祭出旸炎剑,正好用两位宗家的高手试剑。

试剑的结果,虽然迟萻受了点伤,但那两位长老也落败。

当两人被剑抽懵时,那神情让人莫名地有些同情。

这里虽然是边境,可围观的人极多,这一幕都看在眼里。

白虎令之主十多年前被害,如今杀回来,并与宗家翻脸的事情,已然传遍人族的地盘,众人都知道宗家派出两个长老是干什么的,原本还以为白虎令之主会被宗家派出来的高手收拾,哪里想到事情却和想像的相反。

白虎令之主甚至没怎么用灵图师的手段,只是以剑为武器。

难道传言是真的,白虎令之主十年坎坷,被天巫所救后,被改造成一名剑皇级别的高手?

迟萻没有杀两人,也没有废掉他们的修为,而是一人拍一张禁锢灵图,然后关在司昂用巫术所造的结界中,和迟慕一起关小黑屋。

这举动简直捅破马蜂窝,将宗家彻底地得罪。

如果迟萻抽完人,将两个长老放回去,宗家虽然气恼,但无话可说,毕竟技不如人。可偏偏她竟然将两个来讨公道的长老捆起带走,她是几个意思?

等宗家再派人过来时,迟萻依然是抽一顿,然后都捉起来关小黑屋,丝毫不给宗家面子。

这让整个人族都看足笑话。

其他人不明白她的用意,连看守迟慕的影七都十分不解。

“大人,您为什么要将他们关起来,难不成带去巫族?”影七原本还以为迟萻会废了他们的修为,然后丢回宗家,以此来羞辱宗家。

迟萻摸着旸炎剑,说道:“你听说过万年前的事情么?”

影七摇头,万年前人族发生一场浩劫,人族的诸多传承几乎断绝,宗家因此产生,很多历史都在时间中掩埋,如今的人所知道的都是这一万年来的历史。

“那时候,人族中强者辈出,鬼族连成为人族的敌人都不够资格,人族甚至不需要联合巫族设立所谓的封印来阻挡鬼族…真是可悲可悯。”迟萻语气怅然。

影七仍是不明所以。

迟萻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和影七一样,连巫族那边也不知道迟萻在想什么,能明白的只有司昂。

司昂不屑地道:“他们可不会感谢你。”

“我又不用他们感谢。”迟萻将剑放下,突然正色看着他,说道:“司昂,我是真的想这么做,因为…如果这样做,能和你相守百年,我愿意的。”

司昂脸色大变,猛地将她拖到怀里,双目紧紧地锁住她的容颜,厉声道:“这是何意?”

迟萻犹豫了下,摇摇头,将身体放松地靠在他怀里,伸手缓缓地抚着他紧绷的面容,说道:“我不知道,但直觉让我这么做。”

司昂看她半晌,用力地搂着她,说道:“那你去做吧。”

如果这样能让他们相守,他什么都愿意。

巫族的队伍抵达边境后,并没有回巫族,而是转道去人族和鬼族相邻的边陲之地。

此时边陲之地变成人族和鬼族的战场,越显荒凉。

巫族的队伍进入边陲之地时,驻扎在此地的人族抗击鬼族的联军注意到,忙派人过来,打探他们过来的目的。

迟家是边陲的大族。

这段日子,他们也听说宗家的白虎令之主的事情,更是听说白虎令之主原来姓迟,是边陲的迟姓女,被昔日带回宗家的迟姓女谋害一事,让迟家上下都懵了。原本知道白虎令之主是迟姓女,他们是极为高兴的,但接踵而来的消息,除了担心外,再无庆幸。

迟姓女将被选进宗家为子嗣的另一个迟姓女害了,这对迟家而言,如同一个笑话。

所以在听说迟萻来到边陲,并且听说她将宗家派来捉拿她的长老都捆起带走时,迟家压根儿就不敢过去攀关系。

迟萻他们在边陲所待的时间不长,很快就离开,没人知道她到底来边陲做什么。

直到不久后,人族和鬼族的战事越发的惨烈时,迟家的弟子在城外发现一个衣衫褴褛、自称是迟姓女的女人,当时这女人和其他流民一起逃亡,差点被一群鬼族所杀,迟家弟子将她救下来。

听她自称迟姓女,迟家弟子便将她带回城里,追问之下,才知道她的身份。

她是迟慕,曾经被白虎令之主亲自带回宗家的迟姓女,也是最后谋害白虎令之主后,被白虎令之主归来后复仇带走,此后无人知道她的下落。

他们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边陲,在迟家的地盘。

迟家的族长被惊动,马上过来,亲自见见这个迟慕。

迟家族长到来时,正好看到一身血渍的迟慕疯狂地尖叫,“为什么同是迟姓女,她可以成为宗家的小姐,我只能是从者?我的资质不比她差,只要给我机会,我也能…是她废了我的灵力,将我害成这样,我恨她、我恨她…”

迟家族长一眼便看出迟慕身上灵力全无,是一个普通人,如果不是那张和白虎令之主一模一样的脸,都要怀疑她是冒充的。

自从迟萻在青溪涧露脸后,她的真容为天下所知,不如过去在宗家时的神秘,既然决定脱离宗家,搞神秘已经没有必要。

迟家也知道迟萻真容,毕竟这是他们迟家的姑娘,纵使她不会回到迟家,他们也忍不住收集她的资料,很多人都看过她的画像。

看着像个疯女人一样的迟慕,迟家族长明白应该是迟萻将她的灵力废掉,让她变成一个普通人,终身无法再修习灵图。

迟家族长对这种忘恩负义的人素来没好感,但她在这里,便表明这是迟萻的安排,也不做什么,让人将她赶出去,不愿意承认她是迟姓女,任由她自生自灭,不允许迟家的任何弟子接济她。

这是迟萻对她的惩罚。

既然迟慕说她宁愿当初死在继母手里,也不愿意被迟萻带回宗家,那么她就将她的灵力废掉,将她丢回当初救她的地方,让一切回到初始。

迟慕没想到她会这么狠心,被迟萻丢下时,她是呆滞的,直到望着迟萻远去的背影,她才知道,当初将她救下带回宗家,将她当女儿一样养大的人,真的狠心地将她丢了。

迟慕差点疯了。

之所以没有疯,仍是因为宗家对从者的培养,就算迟慕再怎么不肯承认,宗家对从者的残酷培养手段,却是她在乱世中活命的根本,那些本能已经刻在她的骨子里,意志力比普通人更坚韧。

她比其他那些从鬼族中逃亡的流民更敏捷,反应更快,才能幸运地活下来。

这种日子是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变成一个普通人,在边陲这种随时饱受鬼族侵略的地方,朝不保夕,人命更不值钱,连活下去都如此艰难,更何谈其他?

迟慕突然后悔了。

她无数次地想,迟萻会不会恢复记忆,会不会心软地回来接她回去,就算当一个宗家的从者,她也是愿意的,这次一定不会仇恨她了。

可惜,直到她在一次鬼族的入侵中,惨死在鬼族手下,仍是没有等到迟萻的到来。

她被鬼族活活咬死,肉体被鬼族当成食物吞噬,尸骨无存。

第207章 灵图师

将迟慕丢到当初捡到她的地方后, 迟萻他们没在边陲之地逗留, 直接往巫族而去。

穿过边境,进入荒地, 正欲往巫族和鬼族的边境时,突然迟萻从自己当初赠予松萝的灵力晶中感觉到松萝遇到危险。

灵力晶是她的灵力凝聚, 她在灵力晶里放了一个感应灵图,持有者在使用它时, 能让她感应到持有者的情况。

松萝定然是遇到危险, 最后迫不得已使用灵力晶。

迟萻当即放弃舒服的荒兽车,改骑疾风兽,朝着松萝所在地而去。

司昂自然与她随行,让蛮他们先去边境,他们随后再过来。

两人日月兼程, 没有片刻休息,终于赶到松萝那儿,在最后一刻,将那群被鬼族围困的巫族救下。

这群巫族被困十几日,精神几乎崩溃,直到被人救下时, 身体仍维持着战斗的状态,一时间有些茫然, 直到松萝认出迟萻, 直接扑上去, 抱着她号啕大哭。

“阿萻…阿萻…格鲁叔叔受伤很重, 快要死了…”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沾着什么东西,腥臭扑鼻。

迟萻却没有嫌弃,将快要崩溃的小姑娘抱着,安抚道:“没事,我在呢。”

迟萻一边安慰,一边朝雅格部落的人死战也要守着的山洞而去,里面是一群被安置到山洞中的受伤的巫族,他们的伤势极重,只有一口气吊着,就算是天生医者的巫族,对这类的伤也无能为力。

雅格部落的大巫脸色灰败地给几个受伤严重的人救治,巫力微弱,可见这阵子巫力使用过度,所剩不多。

那些巫族看到地上的人,脸上露出悲痛的神色。

司昂看一眼这些巫族,抬步走过去,抬起手。

一道星光穿透山洞厚实的岩层,洒落在地上的人身上,接着是浑厚明亮的巫力,如同森林中凝聚的木系之光,旺盛的生命力扑面而来,纵使站在洞口的人没有被这巫力沐浴,依然感觉到绷到极点后几乎崩溃的身体很快充满力量,疲惫尽消。

所有的巫族瞪大眼睛,看着站在那里的司昂。

虽然他身上穿着神殿大巫才穿的巫神袍,但他们不会错认那神秘的星辰之力。

“天巫大人!”不知谁惊叫一声。

原本搂着迟萻哭泣的松萝感觉到异样,也忘记哭泣,转头错愕地看着这一切,盯着司昂那张脸,她不会错认这张脸,这明明就是司昂…

地上那群原本只剩下一口气吊着的巫族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他们身上的伤很快就愈合,呼吸均匀,胸口恢复起伏,若非衣服上残留的痕迹,几乎让人以为他们只是睡一觉罢了。

司昂收回手时,地上的人也恰好睁开眼睛。

他们睁开眼睛时,看到头顶上消失的星光,生龙活虎地跳起,激动地道:“天巫大人?”

接着就看到敛袖站着的司昂,可他身上穿的是大巫的巫神袍,而且这人只要是雅格部落的人都认识的,毕竟这是阿萻姑娘的情人嘛。

司昂见这些人没事,便甩袖出去。

在场的人皆已惊呆,根本顾不得其他反应,等他迈步走出去,这群巫族既是惊讶,又敬畏激动,忙不迭地跟着他们的天巫走出去,同时一直瞄着他,不管是男男女女,只要看到他们天巫那张脸,就忍不住脸红又欣喜。

天巫大人原来长这模样的,真是太好看了!

等知道他们的天巫大人特地过来救他们,这群巫族更是感动得恨不得为他们天巫去死,对天巫更加忠诚。

迟萻无语地看着这群喜欢搞个人崇拜的巫族,虽说早就知道在巫族的心里,天巫就是神,是他们崇敬的对象,但没想到会这么夸张,压力有点大。

不,是压力山大。

就在迟萻觉得压力山大时,当她在人族的英勇事迹传到巫族,那些纯良的巫族简直感动得不行,感动之余,也崇拜非常。

宗家最强的白虎令之主竟然愿意为了他们的天巫舍弃宗家,随天巫一起到巫族生活,真是太感动了,简直是旷世奇缘,亘古未有,绝逼是真爱啊!辣么厉害的白虎令之主,还是灵剑双修,除了他们的天巫,谁能配上她?

迟萻:“…”

巫族果然是一群可爱的人。

此时,出手救人的天巫大人站在一旁扮高冷神秘,只能由迟萻出面去询问发生什么事。

“一个月前,断断续续地有鬼族在附近徘徊,我们原本以为是一些鬼族潜进巫族的,哪里想到这些只是吸引我们注意的游荡者,为后面那些鬼族作掩护,趁我们不注意,鬼族大肆袭击村落…”

手持着一把沾满鬼血的弯刀的玛伊回答,因为不断地斩杀鬼族,此时她身上仍萦绕着浓浓的杀气,神色凛然中夹杂着悲痛。

鬼族杀死很多雅格部落的人,想到连丈夫都差点死在鬼族手中,玛伊心中后怕不已。

迟萻听罢并不觉得奇怪,人族很多地方都被鬼族袭击,那些鬼族在黑暗中的潜伏能力无人能及,是鬼族的一项优点,稍不小心,就会被它们趁夜攻袭,死伤无数。

人族如此,巫族纵使有神殿的大巫们守着边境,设下屏障,却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迟萻了解事情始末后,叫来雅格部落的族长,交待几句,便朝司昂走去。

松萝紧跟在迟萻身边。

刚经历十几日的生死之战,此时她看到迟萻这个亲人,特别是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出现,不由心生依赖,恨不得时时刻刻地和她在一起才好,一时间离不开她。

迟萻握着她的手安抚,并没有放下,来到司昂面前,说道:“司昂,能看到鬼族是从哪里过来的么?”

司昂眺望着远处低垂的天幕。

暮色四合,暗淡的星光从天边乍现,周围的焦土上散发鬼族血液留下的毒瘴气,整个世界苍凉一片,呈现一种劫后余生的惨烈。

天巫站在那里,洁白的巫神袍随风而起,几缕雪色的发丝飘飞在半空中,仿佛随时可能乘风而去,清淡高远,让一群巫族越发的敬畏崇拜。

半晌,司昂收回目光,转头看她,淡漠地说道:“看到了。”

他没有再多言,迟萻心领神会,便也没有多说,直到雅格部落的族长再次过来请示,欲要将他们迎去雅格部落休息时,迟萻没有答应。

“我们是从边境赶过来的,当时感觉到松罗发生危险,幸好这里距离边境不远,我们才能及时过来。”迟萻说着,伸手揉揉松罗的脑袋,含笑看着她。

松萝脸蛋泛红,眼睛仍红肿着,吸吸鼻子,说道:“当时看到格鲁叔叔受伤,很多族人都死了,我非常害怕,后来才想起阿萻送我的灵力晶,便用巫力催发它。”然后她高兴地说:“幸好有阿萻的灵力晶,为我们暂时挡住鬼族的袭击,让我们能缓口气。”

族长吃惊地看着迟萻,没想到当时救他们一命的东西竟然是这个人族的巫力晶。虽然当时认出这是人族的宗师才能凝聚的灵力晶,却不知松萝是从哪里得到,加上忙着应付鬼族,也没有时间询问清楚。

显然族长他们还不知道迟萻的身份,松罗也没有告诉他们。

一个能凝聚灵力晶的人族,除了宗家的灵图师,其他人根本做不到,宗家的灵图师,就算不是令主,身份也是高贵的。

迟萻又将松萝安抚几句,方和司昂离开。

松罗原本舍不得她走,等听说迟萻以后都会留在巫族,有空会过来看她时,终于高兴起来,也不再缠着她,送他们离开。

等两人离开后,雅格部落的人都围过来,询问迟萻的身份。

终于知道迟萻的身实身份时,一群巫族忍不住倒抽一口气,特别是当初对迟萻心存防备的大巫和玛伊等人,更是不可思议。

松萝庆幸地道:“幸好这次有阿萻,不然我们也支持不到天巫大人过来…”想到那些死在鬼族的族人,还有差点濒临死亡的族人,松萝仍是后怕不已。

其他人也是一样,对迟萻充满感激。

大巫和族长等人看着被人围着询问迟萻之事的松萝,互视一眼,忍不住感叹松萝这傻妞真是傻人有傻福,当初随便捡回一个人族,没想到会捡到这么一个大人物。要不是松萝太傻,竟然要将一个人族当成家人,对方也不会如此全心全力地护她,甚至为救她万里奔走。

辞别雅格部落的人后,两人并未往边境而去,而是将周围的鬼族都找出来歼灭。

此时已经是深夜,夜晚是鬼族潜行的大好时机,但何尝不是天巫的主战场,夜中的星辰比白日越发明亮,天空中的星辰是天巫的眼线,一切在星空下无所遁形。

于是一个指路,一个杀,两人合作无间,将附近晃荡的鬼族悉数歼灭,同时也救下几拨被鬼族围困的巫族部落的人。

那些巫族认不出两人,但是他们有眼睛看,看到司昂引星辰之力虐杀鬼族,除了天巫不作第二人选,顿时激动得不行。

而迟萻的剑气如杀,也让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比起如神一般高洁清远的天巫,迟萻更像一个人族的杀神,她的剑所指之处,没有一个鬼族能逃得了。

迟萻以一个人族的身份,很快就在巫族扬名。

终于将这拨潜进巫族的鬼族悉数击杀后,两人方才转道去边境。

依然是日夜兼程地赶路。

中途他们在山中的洞穴里暂时休息。

司昂在周围布下一个安全的结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将她纳入怀里,亲吻她有些干躁的嘴唇。

黑暗中,两人的气息交缠,唇齿相依。

半晌,司昂忍住身体的躁动,将她按在怀里揉了揉,哑声道:“你睡吧,好好休息。”

迟萻打了一个哈欠,连续不断地战斗和奔袭,让她的身体绷到极限,纵使有灵力支掌,仍是累得不行。

她在他唇角留下一个软软的吻,没有推辞,靠在他怀里,缓缓入睡。

司昂没有睡,低首审视她的睡颜,指尖轻轻地沿着她的脸部轮廓移动。

黑暗并未能阻止他,他能将怀里的人看得一清二楚,看她信任地倚在怀里安然入睡,整颗心都被一种满足和甜蜜填满。

这些原本是巫族之事,她却跟着自己劳心劳力地奔袭,击杀鬼族,这份心意令他感动不已。

不管是巫族,还是人族,都不是她的责任,但她却义无反顾地扛起来。

力之所及,扛起属于自己的责任,一个人越强大,责任越大,她却没有丝毫怨言。

人有多种活法,她选择一种最累的,却活得更潇洒。

不为世人的赞颂,只为问心无愧。

让他悸动的不是那副皮囊,而是这皮囊下的灵魂,仿佛他早已追寻千百世,只为追寻这抹灵魂,用尽力气才能得到相守的一世。

她说想要这么做,希望能赢得他们百年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