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秦落衣将她身上的伤口处理好之后﹐再轻轻执起她的手臂﹐试过脉搏后﹐轻声说道:

"上过这剂葯之后﹐你的身体就康复得差不多了﹐以后切忌着凉﹐因为在你体内始终会有寒气的﹗"

说罢﹐她便站起身来。

"你——"宁妃的声音扬起。

秦落衣身子只是停了一下。

"你为什么要救我﹖"宁妃问出心中的疑问。

秦落衣回过头去﹐看了看宁妃的脸﹐清清冷冷地说道:

"我救的不是你﹐而是病患﹗"

轻袅的声音如飞雪落下般。

"我不会感谢你的﹗"宁妃若有所思地说道。

秦落衣只是轻扫过宁妃的眼耨﹐没有再说话﹐只是执起桌上的葯碗﹐将它递给了宁妃。

棕褐色的葯汁轻轻在碗中晃动﹐将宁妃的容颜映得有些破碎﹐她接过葯碗﹐仰头将苦涩的葯汁喝了下去。

"你连问都不问这葯是什么﹖"

秦落衣清冷的眼底间掠过一丝惊讶。

宁妃释然一笑: "难道这葯能是毒葯不成﹖你想要我死﹐只要不救我就行了﹗"

秦落衣静静地看着宁妃﹐她的话在自己心中引起浅浅波澜﹐她喃喃道:

"的确﹐每个人都会这么想﹐如果是我临时起了杀意呢﹖"

宁妃抬起头﹐眸间一抹疑惑转瞬即逝﹐她并没有慌张﹐而是反问道: "你会吗﹖"

宁妃这句轻描淡写的问句陡然引起秦落衣心中一惊。

"你会这么做吗﹖"

不经然﹐她也想到了耶律彦拓直直逼问自己的这句话。

宁妃执起身子﹐语气清淡地说道:

"要得到男人的心﹐最下乘的方法就是千依百顺﹐这样会让男人觉得索而无味; 中乘的方法是若即若离﹐让男人觉得可望而不可及; 最上乘的方法就是求而不得﹐秦姑娘﹐你就是属于后者﹗我宁妃甘愿认输了﹗"

秦落衣淡然一笑:

"天下男子﹐有多少会忽视女子容颜长相的﹐殊不知即使现在多么鲜艳﹐都有花残粉退的一天﹐可以留得住风华正茂吗﹖"

"看来秦姑娘将这句话送给我正合适﹗我虽未老去﹐却已失去了原有的光彩﹐从一始终﹐我宁妃都没有得到过王上的心﹗"宁妃嘴角逸出一丝苦笑。

"你这般轻言付上自己的一生似乎太过可惜﹗"秦落衣有些不赞同她的想法。

宁妃凄美一笑:

"我这样的选择并不是我愿意﹐而是没有这个本事选择﹐我十六岁进府﹐为了家族权势﹐我只学会了一个求生的技能﹐就是谋算人心以及争斗竟逐﹐你以为我有的选吗﹖"

秦落衣心中一阵轻叹﹐人活于世﹐都是尽有所图﹐宁妃即使落魄如此﹐起码也会期望每天平平淡淡﹐自己不也是如此吗﹖只不过所图之意不同罢了。

"秦姑娘深得王上喜爱﹐就要听我一句劝告﹐府中看姑娘眼紅、视姑娘为眼中钉的大有人在﹐只要有女人的地方﹐争权夺宠必不可少﹐这永远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秦落衣唇角一勾﹐轻叹道: "从一而终我都没有争夺之人﹐何况是与府中的妃子们呢﹗"

宁妃轻摇头说道:

"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的道理你应该很明白﹐为了真心也好﹐为了权势也罢﹐只要有女人存在的地方﹐必然就会发生争权夺宠的事情﹐宫中是这样﹐府中也会是这般﹐如果时间能够倒回﹐我想我还会为了地位而伤害与你﹗"

秦落衣一声轻叹。

"再者﹐姑娘已经引起王上与皇子的争香﹐你可曾想过后果如何﹖"宁妃淡淡问道。

秦落衣原本清冷的眸子陡然一暗﹐身体也微微抖动了一下: "皇子﹖什么皇子﹖"

宁妃抬起头看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 "当今大皇子耶律倍﹐也就是当天救你出寒湖之人﹗"

120 卷八: 情锁红颜·第四节 关键的夜晚 (1)

夜凉如水﹐天边的星星亮的似乎有些不真实﹐暗明交错间让秦落衣有着片刻的失神。

"冬颜"散发着阵阵清冷的香气﹐屋中再无轻烟缭绕的檀香。

秦落衣执起一根银针﹐这银针映着月光和烛光发出冷冷的光芒﹐熠熠生辉般﹐却散发着清清淡淡的檀草香。

这些银针是沁过檀草水的﹐而这些檀草就白萧然从五台山带回来的。

望着这一根根银针﹐秦落衣的心中更有些慌乱﹐她执针的心也开始变得颤抖。

今晚﹐注定是不寻常的夜晚,也将会是她一生最难忘的夜晚。

过了二更﹐便是桑大哥和她行动的时刻﹐他们会里应外合一同救出干爹。

而她﹐则会利用手中的银针夺去耶律彦拓的性命﹗

秦落衣心头陡然一痛﹐但随即﹐这份痛楚被她硬生生压了下去﹐耶律彦拓﹐他一定要死﹐否则﹐他们是逃不出上京城的。

她将目光转向屋中的"冬颜"﹐那一株株耀眼的白纯洁得像雪一样﹐可能越是美丽的东西﹐它所造成的伤害力就越大吧。

"冬颜"在外人看来真是普通不能再普通的株花﹐它本身没有任何毒性﹐而它的香气也只会有着稍稍加速血液流动的作用。

正所谓凡事凡物都有着相生相克的道理﹐但凡闻过此香的人﹐血液中如果会混有天然的檀香草﹐那么此人便会在半柱香的功夫失去性命。

而唯一能使血液中混入檀香草的葯性﹐唯一的办法便是——将沁入檀香草水的银针刺入人体的穴道中。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真正是杀人于无形之中﹗

不错,秦落衣善于用葯﹐自然也善于用毒﹐只要懂得葯性之间的相生相克之道﹐杀人只是弹指间的事情﹐根本就不费任何吹灰之力。

现在﹐她唯一要做的就是等耶律彦拓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走﹐蜡烛在静静地燃烧﹐偶尔还会发出"啪"的声音﹐等待去救一个人是秦落衣常有的事﹐但等待去杀一个人﹐这是她头一次﹐也许也是自己最心痛的事﹗

矛盾而复杂的心情驾驭着秦落衣的心﹐她既希望见到他﹐又不希望他回来﹐这种强大的矛盾思想就像是巨大的煎熬般﹐令她有些不能自制。

今夜﹐她觉得特别冷。

当耶律彦拓推开内寝的门﹐看见躺在*的人儿身子轻轻颤抖一下﹐使笑意悄悄爬上了唇角。

他知道她没有睡着﹐是在等自己回来吗﹖

屋中淡淡的花香充斥着他的鼻息之间﹐他并不知道衣儿喜爱的这种花叫什么名子﹐但看上去纯白得那般不真实﹐就像衣儿的人一样﹐令他有些恍惚。

大手轻探她柔美的脸颊﹐今夜的她美得令他心动。

秦落衣睁开眼睛﹐娇柔的身子面对着耶律彦拓伟岸的身子坐了起来。

"你回来了﹗"她尽量压抑住心中难言的情绪﹐淡淡说道。

耶律彦拓抬起手﹐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道: "把你惊醒了﹖"

"没有——"秦落衣一边言不由衷地回答着﹐一边阻止了耶律彦拓自己寛衣的动作。

"我来﹗"她轻声说道。

耶律彦拓嘴角一勾﹐端坐于床前﹐任由秦落衣为自己寛衣解带。

修长的手指轻挑她的臻首﹐令她看向自己。

"你今夜为何这般乖巧﹖"

低沉的嗓音中有着蛊感人心的力量。

秦落衣的心微微一颤﹐连忙开口道: "难道——难道你不喜欢吗﹖"

"喜欢﹐我当然喜欢﹗"耶律彦拓扬起爽朗的笑﹐随即便将秦落衣整个拉坐在怀中。

大手陡然将她的腰际收紧﹐粗犷而又炽热的男性气息扑在她的耳际之间。

"但是你这样是在玩火﹐知道吗﹖"

浓烈的危险渴望不言而喻。

再温柔的男人也会有危险的一面﹐更何况耶律彦拓本身就是一个习惯了征服与肆掠的王者。

秦落衣紧张地推开他﹐谁知却被他抱得更紧。

"不要这样﹐是你说的﹐你不会强迫于我﹗"秦落衣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耶律彦拓英俊的脸宠﹐一点点地靠近她——

深邃的黑瞳里﹐尽是危险而暧昧的炽烈…

忽地又充满怜惜的勾起笑靥﹐将她泛红的细腕捧到唇边﹐印上细吻﹐紧接着﹐裹着她娇小的身体同时躺在了*。

秦落衣的心陡地狂跳不止﹐她下意识地想将手抽回﹐但心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背叛﹐她竟然希望就这样一直被他宠下去…

想到这点﹐秦落衣脑中一阵警铃大作﹐她在做什么﹖时间可是不多了﹗

随即﹐她看着一脸深情的耶律彦拓﹐轻声唤道: "拓——"

"嗯﹖"耶律彦拓享受怀中的柔软﹐满足地应了一声。

秦落衣柔顺地将一金小手攀到耶律彦拓刚毅的脸上﹐唇边露出浅浅的笑意:

"近日来你一直忙于繁杂的事务﹐身子应该很乏﹐我帮你按摩一下﹐这样更加安睡一些﹗好吗﹖"

声音如水般一直揉进了耶律彦拓的内心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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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卷八: 情锁红颜·第四节 关键的夜晚 (2)

秦落衣纤纤的手指带着安眠的力量﹐柔柔地贴在耶律彦拓脑后的穴道﹐力道不轻不重﹐使他心情变得十分舒适。

耶律彦拓闭上双眼﹐贪婪地享受着秦落衣衣袖之间传来的阵阵清香﹐他发现自己已经被这样气味深深吸引住了﹐秦落衣这个女子就像一剂迷葯般令自己迷失。

"这里会不会痛﹖"秦落衣按住一个穴道轻轻说道﹐声音如清清的泉水般流淌在耶律彦拓的内心深处。

"不会﹗"耶律彦拓柔情地说道。

秦落衣微微一笑:

"你的任督二脉都是打通的﹐穴道通﹐血液就很流畅﹐这样身体也会很健康。"

耶律彦拓鎸刻的脸上逸出一丝笑容: "衣儿的意思是我会很长寿。"

秦落衣心一抖﹐幸亏耶律彦拓是闭着眼﹐没有看到她此时的表情。

"只要你修身养性﹐自然会做到长寿无忧的﹗"她低低地说道。

耶律彦拓陡然将秦落衣放置脑后的小手擒住﹐然后睁开眼睛﹐转过身看着她。

"你——你怎么了﹖"秦落衣一惊﹐她怯怯地问道﹐他不会是发现了些什么吧﹖

他将伟岸的身子欺近她﹐唇边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眸中的深邃越来越幽暗。

"衣儿﹐你愿意陪在我身边一生一世吗﹖"轻柔的问话却有着令秦落衣震撼的情愫。

"一生一世﹖"她喃喃反问道﹐心中从来未敢想像的问题今天一下子面对了﹐她有些无所适从。

"对﹐不仅这一生﹐还有来世﹐我要你秦落衣的生生世世﹗耶律彦拓执起她的小手﹐轻柔地吻过说道。

眼眸中的深情令秦落衣的心似乎要停止跳动了。

她惊愣住了﹐红润的唇也因这份强烈的心情微张着﹐她一动不动地看着耶律彦拓﹐从他深谙的眸子中﹐她似乎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耶律彦拓薄唇微抿﹐唇边漾着宠溺的笑﹐大手轻轻捧起她惊愕的小脸﹐火热的唇覆上了秦落衣微张的唇。

她的唇品尝起来这般美好﹐美好到令他流连忘返﹐一辈子不想放开。

自己的这番话吓到她了吗﹖他对她已经够循序渐进了﹐如果换做是其他女人﹐他一定不会有这般耐性等候。

他一向喜欢征服和侵略﹐但是秦落衣却让他产生了柔情的渴望﹐他怕自己的狂狷会吓到她﹐怕自己的强硬会伤到她﹐所以他才会这般小心翼翼。

秦落衣抖动的唇渐渐地被耶律彦拓的那份火热安抚住了﹐她乖巧地扬着头﹐任由他将自己搂在怀中﹐丁*无助地被他带着翩翩起舞。

自己的心啊﹐为何跳得这般强烈﹐而且还带着丝丝疼痛般﹐为何此时自己会这般贪婪他带给自己的气息呢﹖

这份气息带着狂狷和剽悍的味道﹐却令她倍感安全。

夜开始变得浓郁起来﹐快接近二更的时候﹐秦落衣微微地欠起身﹐轻轻地将耶律拓紧搂住自己的大手抬起。

是时候动手了﹐否则﹐桑大哥他们一定会有危险的。

她轻盈地走下床﹐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银针﹐根根银针在烛光下发出心寒的光。

秦落衣执起针走到耶律彦拓身边﹐轻轻地坐在床边﹐轻声唤道: "拓、拓﹗"

耶律彦拓没有应声﹐从他紧阖的双眼﹐沉穏的气息声中﹐秦落衣可以看出他已经熟睡了。刚刚她之所以会为他按摩穴道就是了让他进入深度睡眠。

执针的手微微扬起﹐同时也在颤抖着。

只是一针、只是一针就会结束他的生命﹐结束这个夺走自己初吻的男子的生命、结束这个狂妄地将干爹囚困之人的生命、结束这个对自己时常会温柔的男子的生命…

她的眉微蹙着﹐一双美眸静静地看着*的男人﹐看着他刚毅的五官﹐小手轻轻攀上他的轮廓﹐这将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到这张脸。

如果没有国仇家恨、如果他不是契丹国的东临王耶律彦拓、如果自己不是渤海国的秦落衣﹐那么他们之间就不会这般痛苦吧﹐她会爱上这个男子吗﹖

秦落衣心中一阵苦笑﹐在这一刻﹐她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心﹐是的﹐她的心早就被这个男人俘获了不是吗﹖

按住他穴道的手指开始颤抖﹐秦落衣强忍着快要滴落下来的泪水。

"拓﹐对不起﹐为了干爹﹐我只能这么做——下辈子、下辈子但愿你我没仇恨﹗"

秦落衣快要窒息了﹐她找到耶律彦拓的死穴﹐手指轻轻按着﹐还能感受到此时他稳健的脉跳声﹐似乎在像自己突显主人的强健和威勐。

手指渐渐改变了方向﹐拓﹐我们注定不可能在一起﹐我与你永远是两个世界的人﹐相识只不过是偶尔的交集﹐交集过后,一切都是尘归尘、土归土﹐该走的﹐该留的﹐一切都是注定的﹐谁也改变不了什么﹗

银针落下的一霎那间﹐她也俯*子﹐轻柔的唇第一次主动地吻上耶律彦拓的唇﹐最后感受一次他那熟悉的麝香味道﹐泪水延着眼眶滴落在耶律彦拓的脸上…

心﹐像裂开一样疼痛﹗

122 内经散

怅望银河吹玉笙,楼寒院冷接平明。

重衾幽梦他年断,别树羁雌昨夜惊。

月榭故香因雨发,风帘残烛隔霜清。

不须浪作缑山意,湘瑟秦箫自有情。

当秦落衣手中的银针落下的刹那间,她也知道了,一切都已经完结了…

她的心就像死去般,整个都呆怔住了!

直到二更天的邦鸣声响起,才将秦落衣一下子惊醒,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不想去做的已经做完了,她现在丝毫退路都没有,只能咬着牙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