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洛家老爷,当初就是被影煞所杀。

“你想说什么?”洛意轻轻放下手中杯子,瞥了一眼骆文道。

骆文见洛意似乎神色不善,连忙赔了笑,低声道:“实不相瞒,洛家早年发生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

洛意无甚反应,只低头看着手边茶杯上的花纹,好似能从那其中看出什么玄机来,她浅淡的应道:“哦?”

骆文不知她作何打算,不过他既然开了口,便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便接着又道:“前不久,我们在国境内抓住了一名男子,那男子武功高强,却好似发了疯,在我们靖城当中杀了许多无辜之人,我们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人给抓了起来。”他轻笑一声,接着又道,“巧的是,那男子,是一名影煞。”

“你们又如何能够判断出来那人是影煞?”洛意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骆文道:“因为那是他亲口说的,而我们也自他的身上搜出了一块代表影煞的腰牌,他的确就是一名影煞无误。”

“他对我们城主说了许多关于影煞的秘密,他说他也是被大邺皇室所逼,所以才离开了影煞。”

洛意听到这里,已将对方的来意猜了个七七八八,她冷笑道:“洛家一心忠于大邺皇室,你们想借洛家之手对付影煞,未免也想得太过天真了。”

骆文沉声道:“我们要对付的不是大邺,而是影煞,将影煞赶尽杀绝,不是洛家主你一直以来想做的事么?难道我说得有错?”骆文挑眉笑到,“否则洛家为何暗地里调查了影煞这么多年?”

洛意漠然与骆文对视,片刻后方道:“呈国所调查的事情倒是不少。”

骆文“嘿嘿”笑了一声,一瞬间又恢复了之前在马车里面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摇头道:“我也知晓洛家主还需要一些时间考虑,此事便先暂且放下,洛家主什么时候想好了,我们再来聊,我此次前来,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询问洛家家主。”

“你们事情倒是不少。”洛意皱眉道。

骆文挠头道:“是这样,我听说洛家主与鹿城城主谢容乃是至交好友,我此处有一件东西,希望洛家主能替我将它交给谢容。”骆文自怀中摸出了一支银簪,那簪子看来已经有些老旧,黯淡无光的卧在骆文手上,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骆文将簪子往洛意面前一递,“我身份有些特殊,如今谢容又被贵国二皇子给盯着,实在不好亲自见面,别无他法,只好请洛家主代劳了。”

这件事倒是简单,洛意很快便点头答应了下来,收好了他递过来的簪子。

骆文说完了这些话,这才拱手告辞,临走之际面上带着些笑意道:“我就住在黔城的君安客栈之内,前面我们所说的事情,洛家主若是想好了,随时都能来找我。”

洛意没有应他这话,他知道洛意定是听在心里,便也只是淡淡一笑,随即转身离去。

而也一直等到他离开之后,洛意才终于端起茶杯啜了一口,低声道:“你们都听清楚了吧。”

随着她这一句话,自那屋子窗户外面竟是无声无息的进来了两人。来者正是南塘和北雁,他们本是被洛意派去安顿宁昭,这会儿不知为何却又出现在了这里,还将骆文的话都给听了个清清楚楚。

南塘苦笑着道:“这靖城的人也是胆大,这种事情竟然就直接说了出来。”

洛意挑眉道:“因为他知道,他将这件事告诉洛家,洛家就算不会帮他的忙,也不会妨碍他。”

洛家的确与那影煞有着不小的过节,靖城的人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会想到来找洛意。

北雁也道:“那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做?主子,你真的要帮他们?”

“帮,为什么不帮?”洛意将先前那支簪子摸了出来,在手里随意晃了晃,“我还要帮他送簪子给谢容,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可不会食言。”

“那……”

洛意打断了南塘和北雁的话,道:“北雁。”

北雁应了一声,洛意声音清冷:“方才的那些话你都听清楚了吧?”

“是。”

“那就好,你去一趟京城,将方才骆文说的话告诉晋阳太子——只是不要提到洛家和影煞的过节。”洛意笑到,想了一会儿又道,“对了,那个骆文现在住在黔城的君安客栈,你跟晋阳太子说,要抓人趁早,人跑了别怪我没提醒他。”

北雁与南塘听到此处俱是一怔。

洛意好似没看到他们二人的反应,又道:“晋阳太子知晓了这件事情,定会自己想办法解决,其他的,就跟洛家没关系了。”

北雁迟疑片刻,终是点头道:“是。”

南塘拧着眉,片刻后问:“主子当真想清楚了?”

“有什么想不清楚的。”洛意回眸道,“不管是我爹的事情,还是影煞的事情,我都还在调查,一切都还不明了我也不急着找影煞报仇,但他们靖城想借洛家的力,想都不要想。”

洛意神色冷肃,将这话说得清清楚楚,她心中亦是明了,就在不久之前,她都还在调查当年洛家谋逆事件的真相,影煞不过只是个杀人工具而已,她真正要找的,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南塘与北雁盯了洛意一会儿,终是没有拂逆她的意思,洛意见状微微松了一口,声音才稍稍软了下来:“我知道你们跟了我爹二十多年,对他忠心耿耿,也想要替他报仇,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两人依旧默然,南塘无奈的苦笑一声,北雁迟疑了一下,却是轻轻点了头。

洛意将此事说了清除,接着又道:“南塘,你也派人替我去一趟鹿城,让谢容来洛家一趟,我有东西要给他。”

南塘点头答应,二人便双双退出了房间。

洛意一直目送着他们出去,才将视线落回了手里的簪子上,簪子上面有一道极暗的黑色痕迹,那是用银簪试毒之后所留下来的痕迹。

那日之后,洛意便开始忙碌了起来,她离开许久,回来之后自是有许多的事情堆着等她一件一件处理,而也因为这样,南塘将她缠得片刻空闲都没有,而等她将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已是三天之后了。

“颜家的事情也查清楚了,之前的那批假酒不是他们作假,而是东西在运来的路上被人参了水,动了些手脚,所以才会有这事。”南塘将最后一封信送到洛意的手里,洛意看罢才道,“该罚的人罚了,颜家那边差人送点礼过去,给他们陪个不是。”

南塘答应下来,洛意语声一顿,却又叫住南塘道:“再去洛家买些酒,多买点,问问他们宴席上招待客人用的是什么酒,就买那个。”

南塘一怔,没明白洛意这是做什么。

洛意催到:“你去就是了。”

南塘点头应下,终于出了这书房的门。

等到南塘走后,洛意才终于得闲舒了一口气,自座中站起来。她这些年养成了好动的性子,本就不习惯这么窝在房间里,这几日坐得浑身僵硬,她早就心生不耐了,这时候好不容易将事情办的差不多了,便想要出去走走。

而她首先要去的地方,便是洛家的书院。

之前回到洛家的时候,洛意便对叶相沉说过,隔天便去书院看他,可如今三天过去了,她到现在才有时间去,也不知叶相沉会不会记挂着这件事。不过按照洛意对他的了解,那人就算是真的记挂着,也不会说出来,若不是他喝醉了酒,恐怕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洛意这般想着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书院的外面,清清朗朗的小孩儿读书声自那头传来,如今正是午后,洛意进了书院,便自那窗口看见了那屋中正在专心念书的小孩儿们,还有站在人群前方,低头巡视着众人的叶相沉。

看来叶相沉回来之后,果然也跟着叶夫子开始给学生们教书了。洛意见他无暇,便兀自在院中找了处地方坐着,打算等人都散了再去找叶相沉。

不过她才刚坐下,另一头叶老夫子便提着一堆药自外面进来,叶老夫子见了洛意,当即便笑了起来,他将那药交给了迎上来的小书童,吩咐了一声之后,便拄着拐杖到了洛意面前,坐下道:“来看阿朔?”

洛意毫不掩饰的点了头,随即问道:“夫子身体有恙?可需要我找人来看看……”

“不是我,是阿朔。”叶夫子摇摇头,提到此处眉间稍有些担忧,他朝着那学堂看去,屋里的小孩儿已经不念书了,改为在纸上抄写着什么,叶相沉便一个一个到他们的身旁指导,走过窗口的时候,他微微抬眸,便见到了外面的洛意。隔着书院摇晃的柳稍,绽着暖意的春阳,洛意朝着窗里的人扬眉轻笑,叶相沉似是浅浅的勾了勾唇角,却没有笑出来,不一会儿他便又垂眸与身边的小孩儿写起了字来。

洛意收回目光,这才反应过来叶夫子说了什么,她连忙道:“叶相沉病了?”

叶夫子见他的反应,忍不住又笑了笑,却摇头道:“不是什么大事,他那日回来第二天便害了风寒,本是没什么,不过他又不肯好好休息,一个人坐在屋外看学生们写的东西,看到半夜还不睡,结果病得更严重了。”

洛意微微一怔。

叶相沉病了不肯好好休息,还在屋外坐到了大半夜,洛意知道他素来是个日子比谁都要过得讲究的人,若在平日里是做不出这种事情来的,可是那一天——

洛意心中微微一沉,突然想到了他们回来那日她说的话,难道是因为她说过第二天会去找他,所以他才一直等到了半夜?

霎时之间,洛意悔得想把自己这几天看的书信和账簿全吃了,她道:“夫子,那些药呢?”

“我刚给小酒了,怎么?”夫子道。

洛意满脸真诚的道:“我去帮他煎药。”

夫子失笑道:“去吧去吧。”

洛意忙起身去找书童小酒,取了药以后便在厨房里面折腾了起来,只不过她虽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弓马骑射不逊于人,但真正进厨房还是头一回。不过她虽没做过这些事情,但也见过不少,做起来虽花了些时间,却也没闹出什么笑话来。将药放进药罐里,洛意便在旁边盯着那罐子等了起来,她不知道药得煎多久才算好,便每过一段时间就打开看看,怕那药给煎糊了。

也不知是第几次打开盖子的时候,叶相沉走了进来。

甫一见叶相沉,洛意便蹙眉道:“你进来做什么?”

叶相沉看了洛意身前的药罐一眼,低声道:“今天的课完了,孩子们都回去了,我听爷爷说你在这,就过来看看。”他的嗓子本就出过问题,这会儿又风寒发热,声音就更加细如蚊讷,洛意听得揪心,忙道,“我的意思是你不是生着病吗,还不去好好休息四处乱走什么?”

叶相沉面白如纸,脚步虚浮,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底气,摇头道:“现在已经好多了。”

“好多了你也出去等我!”洛意将人又推了出去,不过她虽做出一副不耐的口气,动作却是极轻,叶相沉也是病中没什么力气,就这么竟然真的给洛意推出去了。他有些失笑的看着厨房里面洛意忙碌的身影,终于还是转身回了院中坐下。

不久之后,洛意端着一碗药自里面走出来,她将那药递到叶相沉的面前,叶相沉道了一声谢便去接那碗,却又被洛意拦住道:“太烫了,等等再喝。”

洛意说着便开始替他吹那碗中的药,叶相沉道:“我自己来便好。”

叶相沉兀自夺过碗来,洛意也不去抢了,便撑着手在一旁看他,她觉得叶相沉这人生了一张特别惑人的脸,怎么看都看不够,只是如今面色太苍白了点。洛意道:“生病了还教书,这书院里面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先生。”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该做什么还是得做。”叶相沉倒是十分坦然。

洛意拧着眉道:“你以前在戏班子里也是这样?”

叶相沉迟疑片刻,点头。

洛意道:“那是以前,你现在在洛家,该休息就得休息,我可不许我的人有什么闪失。”

这会儿药已经凉了不少,叶相沉刚喝完药,听到“我的人”三个字,不禁又捂唇轻轻咳了起来。

洛意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接着道:“三日之后,黔城里面有一场灯会,你可愿与我一同去看看?”

黔城的花灯远近闻名,每年到这个时候总会有一场盛大的灯会,整个黔城热闹非凡,有情人纷纷相约一道放河灯,许下相守誓约,洛意问出此话的意图十分明显,然而叶相沉却是轻轻摇头道:“我如今有恙在身,去了恐怕会拂了洛姑娘兴致。”

刚刚还说好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就又病重了。洛意挑眉看着他,认真道:“所以我决定了。”

叶相沉抬眸看洛意。

洛意道:“为了三天后我们能够好好去看灯会,你得在这三天之内赶快好起来。”她两手撑着下颌,露出了几分少见的小女儿姿态来,眯眼笑到:“所以我每天都来照顾你。”

叶相沉:“……”

为了防止叶相沉出言反对,洛意当即起身道:“天色也晚了,我还有事便先回去,明天这会儿我再来找你。”

说完这话,洛意便匆匆离开了。

第二天,为了能够早些去书院,洛意很早便起了身,将南雁叫来书房赶紧处理这一天的琐事。南雁还没有睡醒,被洛意拖来书房好久才清醒过来,他看着洛意认真看账簿的模样,忍不住楞到:“主子,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洛意说话间又看完了一本,她将手里的账簿往旁边一放,朝着南雁伸手道:“还有没有,赶紧拿过来给我看。”

“还剩这个。”南雁又递上了一封书信,那封信是自京城来的,黄色的信封,中央烫着个金色的“晋”字,乃是晋阳太子差人送来的书信。

洛意接过那信,神色微微一凝。

十六章

洛意拆信看了一眼,南塘观她的神色,低声问道:“主子,信中说了什么?”

洛意面无表情,又盯了那信上的字片刻才放下道:“骆文的事情,晋阳太子要亲自来处理,他如今已经动身了,恐怕几日之后就要到了。”

“太子亲临黔城?!”南塘亦是一惊,晋阳太子自平定战乱之后便一直待在京城当中,这般亲自动身前来还是头一回,看来太子将此事看得极重。洛意将信重新折好,放回那信封里,淡淡道:“以我对这位太子殿下的了解,他绝非这般冲动之人,他既然决定前来,那么此事定然非同小可。南塘,你去吩咐下人收拾一下迎接太子殿下到来。”

南塘连忙应下,洛意接着便又起身道:“事情也差不多了,我出去一趟。”

南塘一怔:“主子,你去哪里?”

“书院。”洛意勾起唇角,一扫方才认真冷肃的模样,朝南塘笑到。

南塘直直瞪着洛意,洛意也不去管他,径自往外而去,对于她来说,太子的到来并不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那位太子她见过几次,那位在疆场上横扫敌军,在朝堂中威慑百官的太子,并不是一个好相与之辈。

她如今只希望那位太子不要正好在三日之后到来,误了她与叶相沉看花灯的机会。

不过洛意还没有来得及担心这个,外面一名下人便小跑着到了近前来,朝她道:“主子,鹿城城主来了。”

洛意脚步一顿,没料到那人竟会来得这么快,她道:“快请。”

下人很快将人带了进来,洛意叫退了旁人,便回到书房与鹿城城主谢容交谈了起来。谢容素来讲究,如今却是满身仆仆风尘,看来颇有些形容狼狈,他眼底微见青黑,看来确实是连夜赶路来此,他方一进门,便朝洛意道:“阿昭在你这里?”

洛意听明白了他口中的“阿昭”就是宁昭,她道:“你果然与雁回楼中的人十分熟悉。”

私下里众人都传说雁回楼的楼主乃是鹿城城主谢容所喜欢的人,是以二人关系极近,也没有人敢招惹那雁回楼,因为招惹了雁回楼,便是招惹了鹿城城主。只是众人也都不能理解,谢容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为何会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大了那么多的女子,那雁回楼楼主颜珑虽然风韵犹存,但怎么说也该比谢容大上十多岁了。

谢容猜到了洛意在想什么,当即皱眉道:“你不要胡乱猜测。”他叹了一声,但见洛意眼中带些戏谑的笑意,便摇头无奈道:“不过这次雁回楼的事情,还要多谢你帮忙救下颜珑他们。”

“这次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你要谢就去谢晋阳太子,若不是他让二皇子放人,恐怕这件事情还没那么简单。”洛意说到这里,便想起了那日发生的事情,她问道,“太子是你请来帮忙的?”

谢容摇头,提到此事仍是不解:“难道不是你找来的?”

洛意瞪着谢容,谢容看着洛意,两个人沉默片刻,洛意终是道:“看来事情不简单了。”

谢容叹道:“我与二皇子倒是有些过节,他囚禁雁回楼的人,无非就是想引我上钩罢了,不过好在有太子相助,才没出什么大事。”

归结来说,洛意还是十分好奇他与雁回楼颜珑的关系,不过他既然不肯说,她也就懒得再问了,她只掏出了骆文所给的那支银钗递给他道:“这是呈国靖城来的人要我给你的东西。”

“什么?”谢容一愣,拿着簪子看了看道,“给我的?这就是你找我来的目的?”

洛意道:“不然呢,你以为我找你来叙旧?”

谢容没有回答洛意的话,因为他盯了那簪子半晌,突然就惊住了,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他忽的紧紧拽住那簪子,沉声道:“这簪子是谁给你的?那人还说了些什么?”

洛意如实道:“我刚才说过了,是呈国靖城的人给你的,应该是他们城主要交给你的东西,你若是有什么不明白就自己去问,那人现在就在黔城的君安客栈里面。”

“我知道了。”谢容看了那簪子许久,终于将其收了回去,点头道,“多谢。”

他说罢便要离开,洛意皱眉看着他的背影,仍是没忍住叫到:“你等等,我送你过去。”那个叫骆文的人整出这么多的幺蛾子,究竟是有什么目的,洛意也有几分好奇,她总觉得此事不会太简单,且谢容这副失神的模样,让他一人去她也有些放心不下。

谢容闻言,迟疑片刻仍是点头道:“好。”

洛意让人准备了马车,两人便一道朝那客栈而去,一路上谢容沉默不语,洛意便也不开口,只托腮看着马车外面的景色。等到那马车都行过了好几条大道,又穿过了黔城的大小街巷,快要到达客栈之际,谢容终于想了个明白,慢吞吞的开口道:“洛意。”

“怎么?”洛意问道。

谢容微微闭目,倚靠着车壁,半晌方道:“反正事情也瞒不住了,我索性先告诉你,你我相识多年,也省得怪我什么都瞒着你。”

他这话说得平平淡淡,却带着满腔的无奈,洛意听到这里,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等等,这事能听么?”

谢容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盯了她一眼道:“到现在你不想听也得听了。”

洛意:“……”

谢容道:“鹿城老城主,不是我爹。”

鹿城城主之位向来传于长子,谢容不是鹿城城主的儿子却得了这城主之位,确实算得上是一件大事,只是在洛意看来,也并非什么天大的事情:“可是你已经当上这城主了,且除了你自己,还有谁知道你不是他的儿子?难道你还想主动把这位置让出来不成?”鹿城老城主有三个儿子,全都在前些年的战乱中死了,所以才轮到了年纪最小的谢容来继任这城主的位置,如今谢容就算是想让出城主之位,也没人可以让。

谢容摇头苦笑道:“我本也是这般想的,老城主待我极好,我本也打算替他照顾好鹿城。”

“那现在……”洛意盯着谢容手里的簪子,挑眉道,“你真正的爹娘来找你了?”

谢容却说了句让洛意料想不到的话:“雁回楼的颜珑,便是我娘。”

洛意怔了片刻,在她看来那颜珑就算不太年轻,但也不会是一个……这么大的男子的娘,洛意盯着谢容上下打量许久,只觉得那位颜珑姑娘果真是精通养生之道。

谢容接着解释道:“当初我娘喜欢上了一名身份不明的男子,后负起之下离家出走,本打算去找那男子,与他一同离开,那男子却一夜之间失去了踪迹。我娘独自一人怀着我流浪街头,终是被鹿城老城主所救,老城主喜欢她,她在鹿城中生下我,老城主便将我视为己出,对外也都说我是他的儿子,但我娘却不愿留在城中,独自一人就走了。”

“你那娘倒也狠心。”洛意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颜珑竟忍心将刚出生的孩子给抛下。

谢容不为所动,只轻笑一声道:“她也后悔,我十多岁的时候,她就回来了,在鹿城里开了雁回楼,找机会接近我,将一切真相都告诉了我。我抛不下鹿城的一切,便没有随她走,她便在鹿城守着,我闲来无事便去看她。”所以众人才传出了谢容喜欢颜珑这种话来。

洛意算是弄了个明白,只是那根簪子的事情,还得要从长计议才行。洛意道:“你真正的爹,到底是个什么人?”

谢容摇头:“我不知道,我娘也不清楚她的身份。”他低头看着手中簪子道,“但这簪子,却与我娘手中那支一模一样。”所以要知道那人的身份,只要问骆文便够了。

洛意迟疑的看着他,这会儿马车已经停了下来,两人也没有再交谈下去,一同下了马车。

君安客栈是黔城里面最好的客栈,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但巧的是,洛意二人才刚一走进那客栈,便看到了正坐在桌前小酌的骆文。骆文似乎也感觉到了洛意二人的视线,同时抬目朝他们看过来,待见得了洛意身旁的谢容,那人面色当即一变,也不再慢吞吞的喝酒了,赶紧起身迎了过来,上下朝谢容端详到:“像,真像。”

洛意猜他说的应该就是谢容那真正的爹了,果然,骆文不过片刻便道:“公子,还请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