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襄看了一眼他,“今天白天你不在学校吗?你知不知道,宋教官他……”

沈君山突然站起来走开,大步绕过衣架,将正在疑惑的谢襄一把从地上提了起来:“你这么说话不累吗?”

谢襄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也不作答,沈君山弯腰拿起她盆里的床单,作势要往晾衣绳上放。

谢襄见他如此,连忙去抢,“我自己来。”

“一起吧。”

他手里拽着床单的两角,看向谢襄,谢襄连忙跑到另外一头拽住床单,两人合力将床单拉平。

“今天的事,你知不知道?”她抬着头问沈君山:“宋教官把那三个日本人给放了,日本商会的人派车给接走了。”

沈君山摇了摇头,一脸诚实的说:“是吗,我不知道。”

谢襄眨了眨眼睛,经过今天的事,她觉得自己许多的想法都变了,现在面对着沈君山,就格外有一种想要倾诉的欲望:“同学们都气的够呛,都跟卫兵动手了,顾燕帧差点被宋教官给毙了。”

沈君山皱起一双好看的剑眉:“那你呢?没受伤吧。”

谢襄扯起嘴角,“没有。”

沈君山笑了,他的笑容很是好看,谢襄也跟着笑,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一种自己也说不清的温情。

“对了,今天是休息日啊,可以请假外出的,你怎么还翻墙?”

沈君山拽了一下床单,把谢襄拽到了自己面前。他目光灼灼,带着点严肃望着她:“谢良辰,拜托你一件事,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今天在这里看见过我。”

谢襄知道他这次出门的事大概需要保密,连忙说道:“好的,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保守秘密的。”一边说,一边郑重其事的点头。

“那就谢谢你了。”沈君山见此微微一笑,“我们回去吧。”

刚刚走到宿舍门口,两人就看见了正要外出的纪瑾,纪瑾瞧见沈君山,不由分说的拉起沈君山的手就向外跑去,“君山,正好,我有事找你呢。”

沈君山连忙将盆还给谢襄,外加一个背包:“背包你先帮我拿着。”

“好。”谢襄赶紧接了过来,纪瑾拉着沈君山跑的瞬间就没了影,她在原地站了一会,掂了掂手中的背包,一点不安在心间飞快的掠了过去。

回到宿舍内,谢襄取出背包里的靴子,认认真真的刷,她眼前逐渐浮现出那日在深林中沈君山为自己包扎伤口的画面,月光下他那清冷的眉眼还有那双略带薄茧的手,温暖又轻柔的覆上她的脚踝。

想着想着脸便红了起来,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冰凉的触感令谢襄顿时冷静了下来。

“谢良辰!想什么呢,脸这么红。”顾燕帧倚在卫生间门边打趣的看着她。

“是不是想我呢?”

“呸,臭不要脸。”谢襄啐了他一口,随即将刷好的鞋子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窗台上。

勤勤恳恳刷洗干净的作战靴第二天一早不见了,谢襄找了半天,发现它们躺进了垃圾桶。

“顾燕帧!”怒吼声响彻整间宿舍,谢襄拎着靴子走了出来,被他事不关己的样子气的瞪大了眼睛,“你干嘛把我的靴子扔进垃圾桶?”

顾燕帧瞟了她一眼,手上动作不停,直到扣好衬衣上的最后一颗扣子才开口,语气里全都是揶揄:“那是你的吗,你这么矮的个能长出那么大脚?”

“你!”谢襄气极,却又吵不过他,拎着鞋子径直出了门。

朱彦霖远远的跑来,见到谢襄出来,冲着她兴奋的挥舞着报纸高声喊道:“好消息!好消息!火烧华西棉机厂的那伙日本人被杀了!”

纪瑾宿舍门被猛地踹开,“什么?被谁杀了?”

“不知是何人所为,警察局去了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无论是谁做的,我都敬佩他是一条好汉。”

看着朱彦霖手中的那张报纸,谢襄心中却浮现出一个眉眼清冷的面庞来,心里的那一点不安随即被放大,她晃了晃头,眉头几乎拧成一团。

报纸既然能传到烈火军校,那就也能传到日本商会。

此时,印有《日本商人途中遇袭,凶手踪迹至今成谜》几个大字的报纸正静静的躺在日本商会的办公桌上。佐藤一夫抓起报纸狠狠的揉成一团丢在地上,秘书站在办公桌前弓着腰静静的听佐藤一夫发着脾气。

“日本那边已经来信了,他们对于我接任会长这段时间内的所作所为十分不满,倘若在做不出什么成绩来,怕是就要让那个卑贱的女人来顶替我的位置了。”佐藤一夫一脸嫌恶,似乎对自己口中的这个女人十分厌弃,“给承瑞贝勒打电话,就说我要见他。”

“是。”

一辆黑色的日本汽车缓缓驶入位于城郊的教堂内。

带有浓浓欧洲风格的教堂内,承瑞正在弹着钢琴,眼前是一众唱诗班的女童正在吟唱着教堂的赞歌,一阵阵歌声透过五彩的玻璃窗缓缓传出,惊起屋顶上一群群栖息的白鸽。

承瑞年龄虽然不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瞳孔看着却十分摄人,他仅仅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也自有一种贵族之气。清朝已经结束,抛却一身长袍马褂,剃掉一头辫子,承瑞梳着最时兴的背头,白色的衬衣外罩一见黑色马甲,下身一条黑色西装裤,领子间还系有一个黑色蝴蝶结。

厚重的石雕大门打开一条缝隙,一位老者佝偻着背走了进来,附在福九的耳边轻声说着什么。福九挥了挥手,那人便退了出去。

“贝勒爷,日本商会的佐藤一夫在外求见。”

钢琴曲伴着女童的歌声依旧飘荡在空旷的教堂里,未曾停顿半分。良久,一曲赞歌终是结束,女童们缓缓退下,有侍女端着水盆跪在承瑞面前为他轼手,他抬眼瞧了瞧福九,“祖宗不孝,现在连一个蛮夷小国的商人也能随便见我了。”

福九低身道:“他是有事求贝勒爷。”

“就让他候着吧,说我身体不好,没精神打理他那档子糟烂事。”

“是。”福九弓身退了出去,走到一半时似又想起了什么退了回来,“贝勒爷,显蓉格格回国了。”

承瑞拿着药碗的手微微顿了下,随即仰起头一饮而尽。

“知道她回来是做什么的吗?”

“显蓉小姐是织田秀幸的养女,佐藤一夫是织田秀幸的家臣。如今佐藤一夫将顺远搞得一团糟,显蓉小姐这个时候回来极有可能会接替佐藤一夫的位置,成为日本在顺远的代表。想必,这也是佐藤一夫找您的另一个原因。”

“多留点神,她一到顺远立即告诉我。”承瑞转过身去继续弹琴,明灭的光影中瞧不真切他此刻的表情。

“是。”福九退了出去。

飘渺的钢琴声再次回荡在教堂内,却夹杂了一丝烦闷忧愁,承瑞很清楚金显蓉的过去,对于王府、对于顺远,她有着诸多怨恨,这番积攒了十几年的怒火必将呈燎原之势在顺远掀起一股浪潮。

而让承瑞和佐藤一夫都如临大敌的金显蓉此刻正站在讲武堂门前悠闲的等待着。

谢襄刚走出到校园门前,看见的便是这番光景。

一众学员三三两两围做一团,踮着脚看向门前的那位风姿绰约的没人,谢襄忍不住好奇,也凑了过去。

那名长相艳丽的女子拎着手提包站在门前,不时的向烈火军校内张望,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微风扬起她的裙摆,鹅黄色的洋装衬得她身姿优雅玲珑,她将一头短发烫成大大的波浪状,不同于这个年龄女生的天真懵懂,她独有一种成熟风韵。

在学员们的窃窃私语中,沈君山与纪瑾走了出来,那名女子飞快的跑了过去,一头扑进了沈君山的怀里,学员们倒吸了一口凉气,纪瑾抱着手臂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在人群面前站定。

有好事的学员开始问起纪瑾,向沈君山这种高冷的性格,一定是问不出什么,他们也就只能去问纪瑾了。

纪瑾侧过头,不急不慢的说着:“她叫金显蓉,是君山在英国留学时的同学,你们呀,就别想了。”

“不是吧,烈火军校好不容易来了个异性,还是个美女,居然就这样被沈君山拐走了!”

忽略众人的感慨,谢襄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二人身上。

沈君山低着头不知与金显蓉说了什么,她轻轻锤了一下沈君山,唇边却绽放出一朵笑花来。

周边的学生叽叽喳喳的均是在谈论他们,郎才女貌,一双壁人,果真如此般配。不知为何,谢襄心里有些失落,俊俏的轮廓绷紧了,随即垂下头,脚步沉重的离开了人群。

第十五章 格外关心

烈火军校的训练总没有停止的时候,刮风下雨,白天黑夜,说练就要练,学生们苦不堪言,在家里养出来的脾气全都被教官们磨没了,渐渐有了正经军人的样子。

越练越发觉自己的不足,每个人的训练量也就越来越大。

一般的头疼感冒在这里根本不算病,谢襄本来在这群人中体力就是下游,更加珍惜身体的健康,万万不敢生病。

平时也就罢了,生理期时就不大妙了。

谢襄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肚子,一张小脸拧成了一团。

“良辰,良辰!”

黄松的大嗓门在烈火军校称第二那就没人敢称第一,他这一嗓子,登时就整个训练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好在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压低了声音在谢襄耳边说道:“听说了吗?宋教官被辞退了。前几天他假传命令私放日本人,吕教官回来就发火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昨天,很多人都看到他被警察厅的人押走了,他还不服气,一直在骂吕教官。”

谢襄今日的反常引起了黄松的好奇,他低下头凑到谢襄面前仔细看了看她的神色,“你怎么怪怪的,今早早操我叫你你都没听见,不会生病了吧。”

谢襄目光躲闪,她是表现的有些奇怪,一个“大男人”来了生理期能不奇怪吗?可这事又不能告诉黄松,只能敷衍他说:“没事,我就是昨晚没睡好。”

“哦。”听到回答,黄松不疑有他,又开始感慨起来:“你说宋教官平时看着挺好的一个人,怎么就……”

“替罪羊罢了。”顾燕帧抱着肩站在一旁,虽是在接黄松的话,目光却一直放在谢襄身上。

谢襄抬头与他对视了一眼,随即低头小声嘟囔着:“阴谋主义者。”

“那也比蠢货好!”剑眉向上一挑,顾燕帧略带挑衅的看着她。

谢襄刚想反击,却看见吕中忻昂首阔步的走了过来,他面色如常,似乎宋华平的事情并未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今天进行阶段性考核,以考察你们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你们的成绩会直接上报给军部和司令府,所以大家都要竭尽全力!让我看到你们的进步。”

“是!”整齐划一的回答声中,谢襄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小腹坠痛感让她浑身虚弱无力,她用手轻轻的覆在肚子上暗暗想:“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撑住,决不能因为这种事情影响到成绩。”

“体能考试第一项,射击,现在开始。”

听到命令后谢襄拿起手枪,全神贯注的盯着标靶,手指轻轻叩动,前方传来卫兵的声音:“谢良臣,四发6环,两发8环,合格!”

长吁了一口气,谢襄紧绷的身体渐渐缓和下来,除却苍白的脸色她的表现和其他学员一般无二,可是只有谢襄自己清楚,刚才的射击项目需要的技巧居多,可是接下来的几个测试项目需要的都是体力,在这种状态下达到合格的标准几乎毫无可能,但无论怎样她都要试一试。

接下来的两项接连失利,只剩下了负重跑一个项目,看着远远离去的学员们,谢襄依旧咬牙坚持着,按照这个趋势发展,合格已是无望,她现在只祈祷能够到达终点,让自己的测试成绩不至于太过惨淡。

顾燕帧不知何时跟在了她的身后,与她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谢襄已觉得眼前视野摇摇晃晃,漫长的跑道终于到达了尽头,顾燕帧从她旁边走过,谢襄踉踉跄跄的跟着他走回了队伍。

大家都瞧出这向来不肯服输的同学不对劲,只有吕中忻对她苍白的面色熟视无睹。

“谢良辰,除了射击以外,障碍跑、负重跑、体能对抗全都不合格。你就打算让我拿着这样的成绩单去见军部的长官吗?告诉他们这就是他们花了大价钱培养出来的精锐军官?”

谢襄低着头,不敢直视吕中忻的目光:“对不起教官,我今天身体不舒服,”

“不要找借口,将来有一天你上了战场,如果身体不舒服,你能去跟敌人说改日再战吗?准备补考,如果你补考还是这个成绩就转去文职吧。”

“对不起。”谢襄眼眶微微发红,她垂着头,眼泪盈在眼眶,努力掩饰自己的脆弱。

顾燕帧看她这样,心里莫名的有些烦躁,“教官,没那么严重吧,咱们学校培养的是军官又不是战士。”

吕中忻见他敢出头更加生气,拿着成绩单骂:“顾燕帧,我还没说你呢!你还敢插嘴?负重跑居然是倒数第一,你这么大个子连谢良辰都跑不过,你也好意思。你们俩一起准备补考,要是补考还不过我再跟你算总账!”

顾燕帧不以为意的耸肩,只是专注探头去看谢襄,只见她垂着头,眼眶微微发红,戳戳她的胳膊:“哭了?不会吧?”

谢襄垂着头,眨眨眼睛想要弄掉眼泪。

顾燕帧道:“有什么好哭的,我是倒数第一我都不难受。”

“谁哭了?”谢襄嘴硬,可惜难掩哽咽。

顾燕帧对她露出一个笑脸:“知道我为什么跑倒数第一吗?我是故意让着你的,你这人面子浅,我怕你跑倒数第一受不了,这才故意吊在最后面的。怎么样,感动吧,今晚回去把我的衣服洗了怎么样?”

明明是应该感动的话却被他说的这么欠揍,谢襄果断拒绝:“我不要!”

“干嘛这么小气,都能给别人洗,给我洗就不行?”

这是在影射那日给沈君山刷鞋吗?谢襄不知怎么答话,只得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吕中忻的训话刚一结束,她就向教官借来了成绩单,仔细的比对了自己与其他学员的成绩后,在脑中制定了一个完善的训练计划,下次补考,她绝不能再失败。

回来的时候整栋宿舍楼很是安静,学员们都已经准备入睡了,谢襄捂着小腹在走廊里慢腾腾的走。

沈君山一身便装,刚刚打算要出门就看见了她,见她虚弱的连路都走不动的样子,沈君山蹙起眉,“谢良辰,你没事吧,生病了吗?”

“没有。”谢襄摇了摇头,有些尴尬的放下捂着肚子的手,“我没事,你先去忙吧。”

头顶的那道目光过于凌厉,总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谢襄怕他继续追问,低着头飞快的跑回了宿舍。

门刚一打开,顾燕帧的目光就粘了上来,谢襄的目光与他轻轻相撞,随即拎起了暖水瓶,手中沉甸甸的重量让她有些诧异,这个顾燕帧今天是吃错药了吗,居然会主动打水。

心中虽然诧异,但也没有多问,转身进了卫生间开始洗衣服。烈火军校每天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才会供应热水,每次接了一壶热水都是要留着洗脸和饮用的,因此只能用凉水洗衣服。现在虽是夏季,但水仍是有些冰凉,寒意顺着指尖遍布全身,谢襄咬着唇,一张小脸疼的煞白。

“衣服多吗?”

不知何时,顾燕帧站在卫生间的门口,英气的眉毛拧在一起,眼睛紧紧的盯着谢襄冰的通红双手。

“你说呢!”谢襄瞪了他一眼,指着满地的脏衣服对顾燕帧说道:“以后能不能麻烦你脱一件洗一件啊,我又不是你的保姆。”

“你出去,我来洗。”

不知为何,顾燕帧脸上竟有了些许的怒意,谢襄不明所以的被推了出来,她坐到了床上,眼睛飘到了放在桌子上的玻璃杯,杯里装满了热水,此时还在源源不断的冒着热气。

是顾燕帧倒的吗?谢襄微微有些感动,捧起杯子喝了一口,暖意直达心底,刚才对顾燕帧的不满渐渐消散了。

卫生间里的水声不停,哗啦哗啦的,谢襄想进去看看,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坐着没动。

“嘭!”卫生间门被大力推开,浑身是水的顾燕帧走了出来,他将脏衣服全都拿出来装进了皮箱,拎着就往门外走。

谢襄放下杯子追出了门外,顾燕帧脊背笔挺,那步伐硬生生被他走出些大义凌然的气势,她扶着门喊:“你干嘛去?”

“回家,洗衣服!”

望着消失在走廊拐角的黑色身影,谢襄默然了片刻。

今天的顾燕帧有些奇怪,奇怪在哪里她也说不出,这种感觉从很早便开始有了,只是一直不能确定,直到今天……看着桌子上还在冒着热气的水杯,谢襄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大片的阴影。

接下去的几天,顾燕帧表现的越来越奇怪,每次训练回来后,她都会发现自己的暖壶是满的、杯子里的水也是热的,就连脏衣服也会在一段时间后固定消失,然后再以整洁的姿态出现在宿舍内。面对这一切,谢襄从最开始的感动变成了害怕,浪子回头、改过自新她是不相信的,但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却是一条铁定的真理,谢襄暗暗下定决心,今天回去就要好好审审顾燕帧。

脑中想着这些事情,竟意外的觉得负重跑也没有那么累了,谢襄停下脚步看了看表,1分13秒,竟然合格了!训练了这么多天,第一次跑了这么好的成绩,收拾好背包,谢襄心满意足的向宿舍走去。

夜晚的校园格外寂静,皎洁的月光下,沈君山的侧脸格外清晰。谢襄刚想上前打个招呼,却被人捷足先登。

第十六章 良辰,晚安

一个窈窕的身影在沈君山面前站定,梳着高高的马尾,身穿一身红蓝相间的格子校服。这校服,谢襄记得分明在哪里见过?是了,小珺的校服也是这个样式的,她是新华女中的学生?

不等谢襄细想,那女学生已经兴奋的对沈君山开始做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顾期期,三顾茅庐的顾,佳如梦的期。我知道你一定不认识我,但没关系,我认识你就好。”顾期期粲然一笑,全然不顾她面前的沈君山脸色阴沉,并且皱眉后退一步。

“天哪,我终于见到你了,还和你说话了,我好兴奋啊!”顾期期一脸激动难以掩饰,沈君山见此,变得更加警惕,转身就走。

“哎,你别走啊。”顾期期立马拉住他:“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她压低了声音,左右看了一圈,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城外十里,往王庄走的那条岔口,我全看见了。”

沈君山神色微变,挣开被抓住的手,眯起眼:“你认错人了。”

谢襄躲在拐角里,把这一切都听了进去,多日来深埋在心底的猜测成了真,她立刻深深吸了一口气。

城外十里,王庄的岔路口,那就是日本人被杀的地方!果然,那日袭击日本军车的人就是沈君山。

等她回过神来,沈君山早就已经走远了,顾期期站在原地,沮丧了好一会儿。

谢襄也打算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的赶紧走,忽然间,李文忠居然从对面的树丛里跳了出来。

他分明早就躲在那里,不知道把刚才的事情听到了多久,但看着身影确实是朝着顾期期的方向追过去了。

李文忠此人睚眦必报,倘若让他知道了沈君山做的事,那沈君山就危险了,思及此,谢襄连忙跟了上去。

她的步伐小了一些,为了怕被发现,特意远远跟在后面。等终于跟上人,谢襄差一点就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叫出声来。

树枝疏影横斜的影子斑驳在李文忠的身上,将他的一张脸割裂的狰狞可怖,而他现在的行为却比他的一张脸还要可怕。瘦弱的顾期期被他按在水槽里,还在不断挣扎,可是李文忠丝毫没有同情心可言,一门心思的质问顾期期关于沈君山的事。再这样下去……谢襄担忧的看了看还浸在水池里的顾期期,捡起一块石头向李文忠走了过去。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去告发沈君山,更不能让他伤害无辜的人,石头猛地落下,狠狠的砸在李文忠的后脑,瞬间,他便瘫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