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和雪吃得饱饱的。

两人坐在屋檐下,阳光暖暖得让人想睡觉。

如歌努力将瞌睡虫赶跑,打起精神开始一个严肃的话题:

“我们要以什么为生?”

雪懒洋洋,快要睡着了:“这样就很好。”

“砰!”

如歌敲他的脑袋:“你正经点行不行?这关系到我们的生死存亡啊!”

雪打着哈欠:“反正你不能抛下我,不管你做什么我都要在旁边。”这是他惟一的条件,其他都不管。

如歌的脸开始狰狞:“雪!你已经很大了,不是个小孩子!整天缠住我、黏着我,你究竟想干什么?!”天哪,如果跟他形影不离,她什么活儿也找不到。

雪恬着脸笑,带着浓浓的孩子气:

“因为我喜欢你嘛,一见不到你就会心慌得要死。”

她握紧拳头:“那认识我之前呢?你怎么没有心慌死?!”撒谎可不可以不要太离谱!

雪轻轻瞟着她:

“认识你之前,我一直在找你;找到了之后,我又一直在等你;终于等到了,又怎么会离开你呢?”

如歌绝倒:“哈、哈、你应该去说书。”鬼才会相信他。

雪很安静。

她想了想,瞪住他:“你听着,一、我必须去干活挣钱,否则会饿死;二、你不许跟着我,否则我找不到活儿。”

雪摇头:“笨丫头,我跟着你,并不妨碍你挣钱啊,真是死脑筋。”

如歌听不懂。

雪望着卖烧饼的黄嫂,悠悠道:“你在后面做烧饼,我在前面卖烧饼,包管生意好到不得了。”

雪记烧饼铺开张了!

烧饼铺开在平安镇最热闹的大街上,赁了间租钱昂贵的小门脸。如歌原本心疼白花花的银子想要赁间便宜点的屋子,但雪斩钉截铁地告诉她,做生意第一重要的是选址!第二重要的还是选址!只要地点选的对,哪怕烧饼稍微难吃些,也会卖的好。

如歌没有多说话。

因为筹措开烧饼铺的钱是雪拿出来的,她从烈火山庄带出来的银子早就无影无踪了。做生意总是要本钱的,雪象变戏法一样掏出了大把银票,如歌却直摇头。不是她怀疑银票的来历,而是觉得雪在青楼好不容易攒下一笔钱,她花掉会良心不安。

雪取笑她,他弹一首曲子比她将来卖一个月烧饼赚的钱要多多了。如歌还是不收,如果平白拿别人的银子,同在烈火山庄做大小姐有什么不一样?最后,雪提议他做烧饼铺的老板,如歌当作他雇的烧饼师傅,于是两人皆大欢喜。

既然老板决定要租旺铺,伙计有什么说话的资格呢?

于是在吉日吉时,雪记烧饼铺开张了!

如歌紧张地站在一箩筐香喷喷的烧饼后面,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不晓得谁会是她的第一个主顾。

雪掂着一串长长的爆竹,笑颜如花地在街上喊着:“雪记烧饼铺开张喽!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好吃的烧饼啊!香喷喷让你流口水!脆酥酥让你忘不了!”

雪吸引了一大群人。

人们从没有见过这般美貌的男子,白衣华丽,气质高雅,他好像是蓬莱仙境中的神人,却拈着爆竹吆喝着烧饼。

雪见人群聚得差不多了,拿起一根香,笑盈盈地凑近爆竹捻子,环顾一圈道:“雪记烧饼铺新开张,为答谢各位街坊乡亲,今日烧饼特卖,买两只送一只,不要错过好机会啊!”

“好啊!”

众人鼓掌!

“等一下!”一个九岁左右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窜出来,冲到雪面前,眼睛望着爆竹发光,“大哥哥,爆竹可不可以让我点?”

这一声大哥哥甜得雪心花怒放:“给你!小心点不要炸到手……”

“噼里啪啦……”

小男孩将爆竹舞得象飞龙一般,惊起满场喝彩!

爆竹燃完。

如歌笑呵呵地拿了一只烧饼,蹲下来给小男孩:“小弟弟,谢谢你捧场啊,鞭炮耍得真帅!姐姐送你只烧饼尝一尝。”

小男孩将烧饼塞进嘴里,嚼啊嚼。

如歌看着他,问道:“味道怎样?”哎呀,她心里好紧张,才学习打烧饼没多长时间,不晓得会不会吃起来很奇怪。

雪的笑容象春风一样明媚,对小男孩眨眨眼睛。

小男孩舔舔嘴唇,把着如歌连声喊:“姐姐,烧饼好好吃啊,我从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烧饼,恨不得将舌头也吞下去!姐姐,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个,我好想再吃一个!”

啊?!这么好吃!

围观的众人蠢蠢欲动。

雪站回烧饼箩筐后,清亮地吆喝:“快来呀!快买呀!好吃的烧饼今日特卖!买两只送一只!抓紧来买呀,动作慢就没有了……”

呼啦啦人群围上来,叫嚷着——

“我要两个!”

“我要四个!”

“再给我两个!”

……

人群外面。

如歌抱一抱嘴角沾着芝麻粒的小男孩,感激地说:“小弟弟,谢谢你。”

“姐姐,叫我小风好了。”

“小风?”

“我是断雷庄的谢小风。”

小风歪着脑袋笑。

晚上。

当如歌数着满桌子的铜钱,仿佛浑身的酸痛被忘到了九霄云外,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世上那么多人喜欢钱。

钱,的确可以让人感到快乐,尤其在经过辛苦的操劳之后!

她感动地说道:“这是我挣到的第一笔钱。”

雪托着下巴看她:“在品花楼呢?”

如歌笑:“不一样啦,那时没有想要挣钱。”更何况,那些银子她直接就给了卖身葬母的香儿。想到香儿,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刀无暇会给她一个好的安排吗?

望着出神的她,雪笑道:“才赚了五文钱而已,你就开心成这样。准备怎么花它呢?”

如歌想一想:“嗯,我要去买更多更好的芝麻和原料,努力将烧饼做得越来越好吃!”

“好像你才是老板。”

她笑得不好意思:“你说的嘛,要做就做到最好!”

雪很佩服她。

如歌望着自己的双手,忽然道:“我觉得我很适合做烧饼。”

她仰起脸笑:“揉面的时候,需要恰到好处的手劲,我的烈火拳虽然练得糟糕,但对于揉面团还是绰绰有余的!”

雪绝倒:“烈庄主如果晓得你说烈火拳适合做烧饼,一定会恼怒。”

如歌不以为然:“爹才不会生气,他是世上最好的爹。能做烧饼总比一无用处强吧!”说到这里,她有些沮丧,“雪,我好像很笨啊……”

雪挑挑眉毛。

她终于知道了?

如歌皱着鼻子:“从小跟爹学武功,三个师兄都学得又快又好,只有我,再怎样努力勤奋好像也学不会。有时候,我明明感到领悟了啊,我应该会啊,但是——”

她苦恼道:“就好像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又好像有一只巨大的手,控制住我的身体,让我……哎呀,反正那种感觉很奇怪……好像每当我领悟了什么,它就会咆哮着将我打下去……我也跟爹说过,爹总是安慰我没关系,但眼神又古怪得紧。”

雪的眼睛也古怪起来。

如歌喊道:“对!就是这样!爹的眼神跟你一模一样!”

只是一闪,雪又恢复正常,笑盈盈道:“还不是你自己笨?学不好功夫就乱找借口。”

她的鼻子气歪了:“才不是!我没有!”

雪打个哈欠:“好累啊,我要去睡了。”

说完,起身离去。

如歌在他后面喊:“我还没有说完呢!”

雪掀起帘子走进内屋,俊美的面容掠过一丝担忧。

她——

要醒了吗?

下午。

雪记烧饼铺生意最清淡的时候。

如歌瞅着半箩筐没有卖出去的烧饼,眉毛皱成一团。自从结束买二送一的烧饼特卖,每天卖出去的数量好像固定了下来,来买的总是那些个相熟的街坊和偶尔路过的往来客商,挣得银子只能勉强顾得上温饱。

或许这样已经很好,可是,总跟她期望中不一样。

而且,很多人好像不是为着烧饼而来,似乎都是冲着笑语如花的雪。这不,上午雪一出去,就剩下了半箩筐的烧饼。

正沮丧中。

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摇着一根糖葫芦钻了进来:“如歌姐姐,雪哥哥呢?我怎么没有看见他?”

又是雪!

他们眼里莫非只有雪,却看不到她辛辛苦苦打出来的烧饼吗?

如歌瞪着谢小风:“你又从断雷庄溜出来了!当心回去以后你爹打你屁股!”

谢小风舔着糖葫芦,眨巴眼睛:

“爹一打我,我就喊爷爷救命,爹最怕爷爷了。”

如歌已经知道,谢小风是断雷庄庄主谢厚友的宝贝孙子。谢厚友只有一女,后将爱徒曹人丘招赘,其子小风过继给断雷庄。谢厚友素日对小风珍若性命,轻易不让曹人丘责骂他。

“是,你真厉害。”

她敷衍一句,拿起只烧饼来端详。

是她做的烧饼不好吃吗?

谢小风拽着她:“如歌姐姐,跟我玩嘛,做什么老盯着烧饼看?!”

如歌突然一笑:“小风,帮姐姐个忙好不好?”

“好啊。”

“那,你尝尝这个烧饼。”人家都说小孩子不会说假话。

啊,又要尝?

谢小风苦着脸,他已经尝过很多,多到一看见烧饼就要反胃。

如歌将烧饼塞进他嘴里,用期待的眼神看他:

“怎样?”

谢小风腮帮子鼓溜溜,声音“呜呜”不清。

如歌两眼放光:“有没有感觉到咸甜适中?”

谢小风努力吞咽。

如歌一脸期待:“有没有感觉到烧饼的劲道是刚中带柔,柔中有刚?”

谢小风用力一咽,啊,终于吃完了。

如歌蹲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告诉我,你的感觉吗?”

感觉就是——

他快噎死了!

谢小风喘口气,眨巴眨巴眼睛:“如歌姐姐,要讲真话吗?”

“当然。”

谢小风咧着嘴巴笑:“很好吃啊。”

“真的?!你没有骗我?!”如歌欢呼跳跃。

“同满大街的烧饼一样好吃。”

“啊……?!”

如歌僵住,动作定在半空中。

谢小风不解地看着她:“不就是烧饼嘛,如歌姐姐你干吗那么紧张,天下所有的烧饼味道都差不多啊。”

如歌跌坐在凳子上,发呆。

“小风说得好。”

带着清凉的花香,白衣耀眼,如同仙人一般的雪轻笑着踏入铺子。

谢小风看得眼睛直了。

“雪哥哥,你好漂亮啊。”

雪眉开眼笑:“小风嘴巴真甜,”说着,他绕到发呆的如歌身边,凑近她,“喂,丫头,失望了?”

如歌有气无力。

谢小风挠挠头道:“我说错话了吗?”

“你没有说错话。只是有人曾经雄心勃勃,想靠一双拳头做出名扬天下绝世无双好烧饼。”

如歌“扑通”一声趴在木桌上。

啊,她好失望啊……

谢小风敬佩地望着她,想不到如歌姐姐有这么大的志向。

雪搂住她的肩膀:“丫头,不是你的烧饼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