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雷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吐了吐舌头,然后一本正经得板上脸扮酷。

今晚生意兴隆,老板必定是眉开眼笑数钱数到手软了。

凯雷端着四只空杯回到吧台。“托尼,一杯双份威士忌,一杯龙舌兰。”

负责调酒的托尼也是个帅气的男生。当初老板招聘的时候,对外表的要求严格到凯雷误会他实际上开得是牛郎店。

托尼往他的托盘放上客人点的酒,“忙得半死,应该要求老板加人工。”

“那个小气鬼?算了吧。”凯雷摇头,端起盘子往三号台走去。

又收了两个空杯回来。借酒浇愁的例子,这么长时间下来,他的神经已经麻木。第一次看到有人将价格不菲的洋酒当白开水一样喝的时候,他在替对方荷包担心的同时,也会无限同情对方酒醉后的各种不良反应。

现在的他,习惯了各式各样买醉的男女。有事业不顺,有失恋,还有家庭不睦……酒吧中看到的人生,辛酸多过欢乐。

忘记烦恼的方法很多,他的解药是篮球,而有些人的解药就是杯中之物了。

对这些人,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责备。他只是一个侍应,和客人的交集仅仅是这个空间。在他们结账离开以后,谁也不必记得谁。

凌晨两点过后,酒吧里只剩下零零星星几个客人分散坐在角落。

凯雷松了口气,靠着吧台休息。

“喝杯东西吧。”托尼调了一杯鸡尾酒放在凯雷面前,“还有半小时就轮到你休息了。”

“谢了。”凯雷托着酒杯,轻轻呼出口气。“真漂亮,像彩虹一样。”

托尼笑了笑,“有客人来了。”

凯雷站起身,转身面向酒吧大门。

一个女人站立在那里。一袭黑色吊带礼服,勾勒出她惹火的身材。她仿佛是刚刚从油画中走下来的女神,艳光照人。

高高开叉的裙摆下,隐约可见她雪白的长腿。高跟鞋轻轻扣击地面,她在一屋男人欣赏的目光中走到最靠近吧台的三号台,风情万种得缓缓坐下。

“欢迎光临。”凯雷走到她身边,递上Menu。

媚眼如丝,她光用眼神就能轻易动摇男人的意志。火热的眼光从他的俊脸一路而下,她目光所及的地方,凯雷只感觉一阵发烫。

“小姐,喝点什么?”见她没有接下Menu的意思,他只得出声再问一句。

她微微一笑,粉红色的舌尖扫过丰润的红唇。凯雷有些愣神,身体不自觉的有了反应。

逊毙了!凯雷懊恼得咬咬薄唇,“小姐,请问你想点什么?”

纤纤玉指伸向他,微微曲起,示意他低下头来。

“你!”她微仰头,凑到他的耳边。浓郁的香水味包围着郗凯雷,如蜂蜜般丝滑甜润的嗓音魅惑着郗凯雷,他心如擂鼓。

“小姐,出门左转,过两条街就有家牛郎店。”凯雷直起身,面无表情。

她笑了起来,媚眼中也翻涌着笑意。“我想说的是,你有什么饮料可以向我推荐吗?”

切!这个女人难道把挑逗当作乐趣啊?无聊!

她点了一瓶轩尼诗XO。

“二十五年份,这个美女是真正的行家。”托尼手撑下巴靠在吧台上,目不转睛得看着对面的她。

“你怎么知道?”凯雷只觉得对面是条美女蛇。在他辛辛苦苦将Menu上的饮品都介绍了一遍之后,她却开口直接点了一瓶二十五年份的轩尼诗XO,他到此刻都有一种被摆了一道的挫败感。

托尼拿那种“所以你只能做侍应”的眼光扫他一眼,本着诲人不倦的精神还是向他解释道:“白兰地干邑就像女人一样,最好的年龄是二十五到四十之间。”,见凯雷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接着道:“还有她品酒的样子,是真正在享受白兰地的芳香。不过最让我惊讶的是,她竟然知道老板珍藏着一瓶二十五年份的XO。”

“她不会是老板的朋友吧?”凯雷惊出一身冷汗。老天,刚才还叫她去牛郎店,死定了!

“你自求多福吧。”托尼推他一下,“美女蛇叫你呢!”

纤长的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烟,她没有抽,只是呆呆看着上升的烟圈。此时的她,和方才肆无忌惮挑逗男人的她判若两人。

同一个凌晨,他看到了她不同的侧面。刚开始,她是张扬的,妖娆的模样仿佛是吸血女王等待着男人的精血;而现在,她是脆弱的,无助的样子似乎是迷途的羔羊。有一个相同的地方,无论是哪个侧面,她都美得惊人!

这个女人的魅力,在里氏等级上,是九点九级。

“把剩下的酒存在吧台,我下次再喝。”她从手袋里取出钞票扔在桌上,“不用找了。”

“谢谢。小姐的名字是什么?吧台要做登记。”

她抬起头,脸上的笑容销魂蚀骨。快到无法计算的时间,她再度变身成为美女蛇。

“杰西卡,记住,”她站起身,贴近凯雷,他垂下眼睛就能看到她深深的乳沟。“这是我的名字。”

她转身,飘然而去。凯雷连作几个深呼吸。

在他二十一年的生命里,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女人像她这样具有侵略性。连他呼吸到的空气,都带着她的香味。

佛罗伦萨。

亚历山大·伦蒂尼翻开《合法毒药》的第一章,他的思绪开始跟着小说的情节回到了半年以前。

那是在罗马,一个能产生浪漫故事的地方。

古罗马斗兽场被拉涅利伯爵以一夜一百万美元的代价租了下来。美其名曰是商界名流聚会,实则是一次女奴的拍卖交易。

在金钱的驱使下,一切都能合法化。

拉涅利伯爵最尊贵的客人只有一人——亚历山大·伦蒂尼。没有他的授权,也不会有这个充斥金钱、毒品,还有性的盛会。

他坐在贵宾包厢中,冷漠得看着底下各张丑陋的嘴脸,人性的贪欲、色欲一览无余。

微微啜饮杯中透明的伏特加,淡漠的神情看不出是憎厌还是习以为常。

一个五花大绑的女人被拖入斗兽场,看她的身形,应该是东方人。

果然,拉涅利伯爵兴奋得说道:“这是来自东方的性感尤物——蕾妮。东方,神秘的地方,那里的女人有柔软的身体,光滑的皮肤。”陶醉在自己想象中的拉涅利顺势想摸一下蕾妮的脸颊。

尽管戴着脚镣,她还是敏捷得避开伸向她的魔爪。底下同时响起了男人被挑起征服之心时产生的嘶吼。亚历山大放下了酒杯,漂亮的眼睛中流露了一点点兴味。

“告诉拉涅利,解开她的束缚。”他的声音很柔和,但说出口的话却意味着不容反抗的命令。

得到指令的拉涅利有点为难,这个女人从被抓住到现在不停得在反抗。若是将绳索都解开,难保她不会借机逃跑。可是伦蒂尼先生的命令又不能不听从。

拉涅利叹了口气,示意手下将蕾妮身上的绳索、镣铐都解开。

得到自由的女人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整理头发和衣服。亚历山大看着全场目光聚焦的中心,微微笑了。

“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啊!”见拉涅利目瞪口呆得瞧着自己,蕾妮小姐凶巴巴得瞪回去。她骂得是中文,除了亚历山大没人听懂她说了什么。

“白痴!这么多人把守,我怎么可能逃得出去?我才不做这种浪费体力的事情呢。”她明白语言不通,自觉改说英语。

火辣辣的美人,最容易让男人着迷。不等拉涅利开口,就有人喊价了。

“才十万,你太小气了。”蕾妮喧宾夺主得抢过拉涅利手上的话筒,冲着第一个喊价的男人不满得大叫。

“二十万,美人!”

“太少了!”

“五十万!”

“你还给我!”反应过来的拉涅利伯爵开始和她争夺话筒,引起底下更大的哄笑。

有趣的女人!他淡然的面具在目睹台上的闹剧时全面破碎,难得一见的笑容让一群保镖各个傻愣当场。

蕾妮拿着话筒奔上观众席。“还有没有人出价啊?”她边跑边回头向身后紧追不舍的拉涅利挑衅。

“蕾妮,我出一百万买下你!”对面是法国百货业巨头的公子。

“你停下!该死的女人!”伯爵面子大失,气急败坏得叫道。

“你想要,我还给你好了。”她诡异得笑了笑,将话筒往人堆中扔去。“谁拿到了,我就是他的。”

此言一出,各个如狼似虎的扑向那小小的话筒。场面一时间十分混乱。

“我们走吧。”亚历山大站起身,往外走去。

斗兽场外,趁着混乱逃出的蕾妮夺命狂奔。一部红色的法拉利紧紧跟在她身后。

她被逼进小巷,无路可逃。蕾妮抬高手,挡住射向她的刺眼灯光。

车门打开,一个男人下车。他背光,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斜斜靠在车身上,他掏出烟盒取出一支香烟。

“我不认识你,干吗追我?”她观察过四周,唯一的出口被他的车堵住了。

“因为我要你,蕾妮。”他点上香烟,走到她面前。“除了做我的女人,你无路可走。”

亚历山大合上书。他隐隐感觉,自己从一开始,就走进了这个女人的陷阱。

蕾妮!他曾经以为找到了属于他的天使。

第二章

帅歌小姐是个不折不扣的音乐爱好者。关于这点,郗凯雷深有体会。

早晨,他结束酒吧的工作回家。刚刚走到楼下,迎接他的就是一阵锯木头一样的声响。

拆房子?不会吧!凯雷惊愕得飞奔上楼,压根忘了这幢房子是钢筋水泥结构。

自己的房门安然无恙,他放心了。同时发现制造噪音的罪魁祸首,就是隔壁的新邻居。

“喂,你开门,开门!”凯雷大力拍着薄薄的木板门。

“出什么事了?”房门打开,帅歌一脸紧张得探出半个身子,手里还紧握着小提琴弓。

“原来你在拉琴啊。”真是被她打败了。

“你以为是干吗?”他脸上古怪的表情,让她狐疑。

“以为你在拆家具,小姐,实在是太难听了。”他双手合十,“求求你,别折磨大家的耳朵。”

鼻息沉重,帅歌伸出手,手指戳上他的胸膛。“你、太、过、分、了!”

凯雷退后一步,她前进一步。“砰”一声,房门在失去她倚靠的支撑重量后,在他们面前尊重自然规律得猛然合上。

“郗凯雷,都是你害得!”呆愣一秒钟后,黑框大眼镜愤怒得转向他。

“你,真的没带钥匙?”很明显,这个白痴问题的答案就是他的胸膛被琴弓狠狠地顶撞了一下。

于是郗凯雷只得认命得邀请帅歌到自己房中略坐片刻,而他则相当命苦得担负起爬到隔壁帮忙开门的重任。

“为什么是我?”开始的时候,他极力反抗不公正的命运。

“你是男生,我是女生。”帅歌翻了个白眼给他。虽然从她的整个表现看,距离女人味颇有距离。

抗议无效的凯雷乖乖照办。还好,幸好,两个房间的阳台连在一起。

他紧贴着水泥墙慢慢移动。就在右脚踩上她那边地界的胜利边缘时,她后知后觉大吼一声“小心”,差点没让他笔直摔下三楼。

“你……”他真的无语问苍天了。

“不好意思,下次我会先提醒你的。”刚才他左脚一滑的惊险状况,总算让这个女人吓白了一下脸。不过她说的话,又让他七窍生烟了。

“帅歌!”他一声咆哮,“你再有下次给我看看!”

“这个很难讲啦。”她不安得瞅他一眼,“意外意外,就是意料之外,谁也说不准。”

“不用你给我解释什么是意外。”真是的,房东只知道赚钱!凯雷愤愤不平,从阳台进到她房内。

唉,这个女人的房间怎么和自己的狗窝也差不多啊。他在纸箱间寻找落脚的地方,总算走到门口。

“喂,女人,你可以过来了。”他打开门,健壮的身体将门顶得死死,冲着自己房间喊道。

“多谢多谢。”帅歌拿着琴弓走过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吧。”说着,她就靠向他怀里。

“不用了!”直觉是立刻跳开。他的身体刚动,门又自动往门框上靠。凯雷只得用手撑住,一脸尴尬得冲着帅歌喊道:“邻里相助是应该的,义不容辞,你,你真的不用这么客气。”

开玩笑!这个女人以身相许给他,他未来的岁月可以想象是如何悲惨了。

在两人身体即将接触的前一秒,她的身形顿住。抬头,闪亮的牙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咧嘴大笑是她的特色。真要命,她不懂扬长避短这么浅显的道理啊?

“你好有趣,凯雷。”她闪进房中,苦恼得瞧着他俊朗的脸。“糟糕,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呵呵,不必了,举手之劳,只是小Case。”他慌张得又摆手又摇头,确定她整个人进入房间后立刻逃之夭夭。

身后,是她爽朗的笑声。切!她在捉弄我!郗凯雷懊恼的发现这个事实。

离帅歌越远越好!他郑重发誓。

誓言在半个小时后被凯雷自己打得粉碎。半个小时的魔音穿脑,他濒临抓狂。

“拜托,我求你了。”他拍着墙,“我要睡觉,你别再唱歌!”

薄薄的墙壁,挡不住她全不在调上的歌声。她倒是自娱自乐唱得高兴,可怜只和她一墙之隔的凯雷。

不是名字里有“歌”,就能唱好歌的,帅歌小姐!

“给你当催眠曲还不好啊?”她在墙那边埋怨,不过总算停下了兴致盎然的独唱。

“你那能叫催眠曲,睡着的人都会被吓哭。”凯雷嘟哝道,很快入睡。

下午三点,凯雷夹着篮球出现在楼下。

在睡梦中被惊天动地的关门声惊醒一次后,世界安静了。隔壁再没有传出什么声响,他也就安安稳稳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

一个人住,凡事都简单。午饭用冰箱里昨天吃剩的匹萨打发,剩下的时间他上网打游戏。

漫长的暑假才刚刚开始。有人在拼命读英语,准备出去镀金。他的梦想很简单,进军职业篮球联盟。

投篮线上,他跃起出手。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轻松穿过球筐。

一次次带球奔跑,跳跃投篮,汗水在他青春阳光的脸上肆意流淌。不知何时,旁边有个人悄悄站着。

球打板,没有掉进下面的球筐,反而飞向场外,滚到那个人脚下。

“你,很喜欢篮球吧?”帅歌捡起球,抛到半空然后伸手接住。

“嗯。”凯雷看她一眼,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宽松的衣着打扮。一双白色的球鞋在黑色的宽大裤腿下探出了圆圆的头。

艺术家是不是都喜欢用不修边幅来表示自己另类?凯雷向她伸出一只手,“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