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狱门的保护又怎么样?到这个上弦月结束,她不会让兰斯洛再活着。失败的话,消失的人就是女祭司了。

梳妆台上放着一份资料,来自魔术师搜集的情报。原慕天在日本的行程表,全部在暗夜的掌握中。

女祭司在京都的旅馆中冷笑,而魔术师则在天狱门总部舒适的客房中安睡。

莱莱将来若是嫁人,必定是贴心的小主妇。考虑到慕天来自欧洲,一定睡不惯榻榻米,她特意打扫了一间欧式的卧房给他。

“兰斯洛先生,你先好好休息。晚餐时间到了,我会来叫你。”和他站在一起,感觉空间都狭小了。御风给人的感觉是安心,原慕天却是截然不同的气息。

“你真是一个让人愉快的小女人。”慕天低下头,挑起她的一撮头发放到鼻下,“要不要考虑看看,跟我回意大利?”这是明目张胆的诱拐了。

莱莱脸红的像熟透的番茄。“兰斯洛先生,我不会,不会离开小姐。”她结结巴巴说完,顾不得礼貌拽回自己的头发。

“如果你的小姐和我一起走呢?”他似笑非笑继续逗弄她。

“我,我不知道。”莱莱鞠了一躬,赶紧退出他的房间。主仆通吃?兰斯洛先生的想法,有点不好哦。不行,我不能被他迷惑,我喜欢的是御风哥哥呀!可是,兰斯洛先生,真的很迷人嘛!

她一路胡思乱想,一头撞进海遥怀中。

“莱莱,你在发什么呆?”海遥抚着胸口抱怨小女仆的心不在焉。

“对不起,小姐,我没看见。”莱莱回过神来,怪不得头顶有点痛。

我这么个大活人,你竟然没有看见?海遥一脸被打败的神情。“兰斯洛呢?”懒得和她计较,直接问重点。

“哦,兰斯洛先生在客房休息。”

看着海遥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莱莱的烦恼消失了。兰斯洛先生,还是让小姐喜欢他吧。我要一辈子都喜欢御风哥哥!想到这里,她兴致勃勃决定邀请御风一起享用下午茶。

海遥轻敲门,没有得到回应。他睡着了吗?还是不要打扰他了。想是这么想,手却不由自主拧开门把,闪身进入他的房间。

他的睡容安详。头发散开在枕上,如展开的上好丝缎。他睡着的时候,总是像天使。

她放慢了呼吸,生怕吓走精灵。留恋的目光在他脸上徘徊,她想念他,整整十年!

只有当思念的人再度出现,才会知道思念有多深。在照相机镜头后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她恍然发现十年来没有一刻停止过对他的思念。

她让他忘记,结果难忘的人竟是自己。究竟谁的痛苦更深一些?

毫无预警,她的手腕被他握住。下一秒,她已经被他拖到床上。

“你的反应这么迟钝,我怎么放心自己的安全?”慕天压住海遥的身体,故作担忧。

“我……”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她变了脸色。“我以为你睡着了。”

“所以就想为所欲为?”他和她身体紧贴,低垂的头发触碰着她的脸,一阵酥麻直击心脏,海遥吓白了脸。

上帝,救救你的子民!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对哥哥有非分之想!欲哭无泪,她徒劳得推拒慕天。“放开我,兰斯洛。”

“如果我说‘不’呢?”他含笑,看她挣扎。

弯曲膝盖,她毫不留情顶上他的重要部位,迫使他翻身离开自己的身体。海遥跳下床,背对着他。“这就是结果。”

“我喜欢,有魄力的女人。”他不生气,在她身后笑。

“我不会喜欢你。”他失去了记忆,但她没有。她清清楚楚记得他们是兄妹。

喜欢,在血缘至亲之间是不被上帝许可的恋情。

“你会得。”他肯定得说道。得不到你的心,背叛也就没有任何意义。

海遥把背影留给他,头也不回得走出房间。

对不起,天遥!我不能喜欢你!

原慕天此行日本是为拍摄一个手机广告。为了他的安全,海遥仔细勘察了从国际会馆到竹田的十五个地下铁站点。

她确保,不会有任何可疑爆炸物出现在他拍摄当天,基本排除女祭司利用炸弹清除猎物的可能。

无论她何时出现,天狱门主都会恭候大驾。

他是一个被宠坏的明星。在现场看慕天工作,海遥暗自叹气。天遥从小就是我行我素,一付很了不起的样子。偏偏他越是不甩的人,越是“哈”他要死。

有才能或者外表出色的人,走到哪里都会受瞩目。你觉得不公平吗?游戏规则如此,反对无效。

“很无聊吧?”原慕天走向呆立一边的她。只是一套普通上班族的西服,穿在他身上竟然能帅到让人呼吸暂停。

是名模效应。海遥安慰自己,用以解释纷乱的情绪。“不会,好像挺有趣的样子。”移开视线,她装作专心看灯光师调光。

“我看到你打哈欠了。”他压低声音,轻轻笑道。“我们走吧,不做这件无聊的事情了。”

海遥不满得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会他。就算是大明星,对待工作的态度也不能这么随便吧。

“兰斯洛先生,请过去埋位。”副导演小心翼翼过来请他。

“没看到我在和她说话?”慕天冷淡回应,一点都不在意对方脸色难看。

“兰斯洛,不用担心我。”看他真有扔下一大堆人的打算,她慌了。拼命咽口唾沫,压下想来添乱的哈欠。“我想看你怎么拍广告。”

“真的?”他得意地笑了,亲昵得勾住她的肩膀。

海遥自然是用力点头,以免被制作方误认为是鼓动原慕天落跑的罪魁祸首。刚才和他一起从车上下来,大家全都用诧异的目光打量自己,眼神中的难以置信让她的自卑情绪再度发作。

“我身边出入的向来都是美女。”慕天像是怕她看不懂别人的眼色,恶劣得加以说明。

他明明在嘲笑她其貌不扬,为什么此刻要做出这样亲热的举动?她不了解现在的他,两人距离好远。

“真的。你去工作好了,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警戒的眼神巡视着站台上等列车的人。

过了上班高峰时段,等待的人中大多是家庭主妇和旅行者。没有会使用术的人,她感觉不到紧张的气息。

列车进站,原慕天站在第二节车厢前,摄影镜头慢慢推近。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在列车驶近的巨大声响下也清晰可闻。

不对!多种声音混合并没有扰乱海遥的听觉,她的耳朵抓住了夹在其间破空而至的刀声。张开结界的同时琴弦出手,阻击如弦月般的弯刀。

“天狱门主,幸会。”舞月收刀,从车顶轻轻跃下。

“久仰了,女祭司。”她也收回攻击的琴弦。

海遥布下的结界,困住了她的行动。结界可以起保护人的作用,也可以构建一个独立封闭的空间使现实世界免遭冲击。

“这个结界不错。”天狱门主,实力不可小觑。

“多谢。就在这里了断吧。”海遥右手侧抬,细长的弦在月光的反射下泛着银色的光芒。

面具遮掩了她真实的表情,但那双眼睛燃起了斗志。舞月揭开披风,舞蹈般旋身,漫天都是她发出的如钩弯刀。

蝗虫一般密集的刀射向海遥,她舞动手中琴弦竖起一道防护墙。女祭司的力量出乎她意料的强大,海遥退了两步。

“天狱门主不会这么轻易认输吧?”舞月的笑声,夜鸮一样刺耳。

“当然。”念动咒语召唤来雷电的力量,防护墙通电后有了磁性,吸住了所有弯刀。“女祭司,你还有什么招数?”

面具上浮现一个诡异的笑容。她的黑发变成无数扭动的蛇,向海遥飞来。此时她的模样,就像传说中的蛇发女妖美杜沙。

头颈被缠住,海遥挣扎,却发现越挣扎缠得越紧。

“没用的,天狱门主。这是那些怀有嫉妒心之人的怨念。”舞月揭下面具,展示脸上丑陋不堪的疤痕。“你没有尝过嫉妒的滋味吧?”

没有吗?海遥苦笑。对那个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哥哥,她在羡慕的时候是不是也怀有一份嫉妒?

感觉到对手情绪波动,舞月冷笑。纠结的伤疤因为肌肉的牵动,更加扭曲。“我的脸,毁于嫉妒。它是腐蚀人心的毒药。”

她的心在动摇,缠在颈项上的蛇找到了突破口,慢慢潜入她体内。

不行,这样下去会被她控制。海遥竭力抗拒内心的愧疚,要将嫉妒的怨念驱逐出去。不,我赢不了她!

难怪愚人会说胜负难料。暗夜抓住了人心最脆弱的部分,她赢不了自己!仿佛看到黑色的蛇游进血液,游向心脏,她无能为力。

“海遥!”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呼唤,穿越结界,传入她的耳中。

那是——天遥的声音!刹那,迷茫的灵魂找到了方向,她清醒了一下。不,我不能在这里倒下!我还有想要保护的人!

指甲划破右手中指,鲜红的血渗出,刺痛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太小儿科了。”举起左手砍向颈中缠绕的黑发。凌厉的一道亮光劈下,舞月身形踉跄了一下。

她站在那里,气定神闲,完全摆脱了刚才被愧悔纠缠的狼狈。“啪,啪,啪”,琴弦抽打着地面,海遥望着女祭司舞月。

“我可以放过你。”对面触目惊心的疤痕,的确让人不忍。“只要你放弃杀兰斯洛。”

“这是交易吗?”舞月重新戴上面具,“暗夜接下的生意,谁都无法阻止。”

“你赢不了我。”谈判破裂,海遥毫不留情的出手。“我不再迷惑了。”

月下起舞,是魔术师给她所起名字的意义。面对这一生最强的对手,她终于舞动那片月光。

月光如诗亦如刀,海遥的琴弦穿透她的防护刺中心脏的同时,她操纵的光线也划伤了对手的手臂。

“佩服。”真正见识到暗夜的绝杀,海遥向自己的对手致敬。

“还是输给了你。”嘴里有血腥味,舞月明白生命即将走到终点。一抹血迹从嘴角流下,她张开口,吐出一大口鲜血。

“我站在正义一边。”邪不胜正,亘古不变的道理。

“正义?”舞月嘲讽得大笑起来,“你知道什么才是正义?”

海遥转开头,没让她看到自己悲伤的表情。“我只知道,嫉妒的恶果是邪恶。”

舞月微笑着倒下,她临死前的话语回荡在海遥耳边。“天狱门主,你品尝过恶果吗?”

她收了结界,回到现实中。原慕天担忧得迎向她,“结束了?”

“是。”刚才那声呼唤,究竟来自过去的记忆,还是眼前的他?

慕天握住她的手臂。“你流血了?”他低下头,仔细察看她的伤势。“是划伤。我来帮你消毒。”温柔的舌尖,轻轻舔上她的伤口,全不顾周围人的眼光。

海遥身体僵硬,比方才和女祭司对决时更加紧张。她慢慢得伸出手,抵住他的胸膛,一点点伸长手臂将自己和他分隔开来。

“兰斯洛,请你不要这样。”她只能做到推开他的接近。

漂亮的眼睛默默凝视她,确定她传递的讯息是明白的拒绝。“OK,我知道了。”扔下她,他转身走向等得不耐烦的导演。

钻心的疼痛。她不知道是手臂上的伤势刚发作,还是看到他突然冷漠的眼神?

收工后原慕天并没有跟着海遥回去。一眼就可看出,这个别扭的男人在闹脾气。

“既然你说结束,我没必要和你在一起。”他从她手上拿走车钥匙,坐进驾驶座。

“那是我的车。”海遥相当委屈,用力开车门。该死,他下了锁,手脚倒是很快。

将车窗放下一条缝隙,刚好送出自己的声音。“它被征用了。”

混蛋!海遥对着绝尘而去的汽车尾巴狠狠挥舞拳头。

坐计程车回家,她决定把车费、汽油费全部算到他的账上。他是哥哥又怎么样?现在的他随随便便接个广告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比她这个小小的私家侦探有钱多了。

“小姐,兰斯洛先生没和你一起回来?”莱莱在玄关监督她脱鞋。

“我管他那么多。”海遥坐在地板上,气呼呼得扔下靴子。

“除非是魔术师撤销‘猎杀令’,一旦成为暗夜的猎物,死路一条。”御风站在莱莱身后,平静得开口。

“你怎么知道?”她跳了起来,也不管另一只脚上还套着靴子,冲到御风面前。“骗我的吧?”

“我没那么无聊。”沉静的眼注视着她的脸,“海遥,别忘了我是你的情报官。”

“我真希望,你的情报能出错一次!”她拖着他,“去资讯室,我要马上找到他。”

幸好原慕天开走了她的车。汽车上的跟踪器,自动定位系统能准确报告所在位置——他在花见小路。

“我去找兰斯洛。如果他离开那里,随时通知我。”

御风目送她飞快得冲出房间,耳中还听到她奔跑的时候撞到了莱莱的声音。

“小姐是去找兰斯洛先生?”莱莱端着茶具进来,“御风哥哥,刚才撞到小姐的时候,茶水洒了一些,对不起。”

“没关系。”他温和得笑道,将目光重新放到电脑屏幕。

“小姐,是不是喜欢兰斯洛先生?”

“也许是,”他垂下眼睫,微微叹了口气。“她很重要的人。”

正文 第三章

(更新时间:2005-5-10 19:24:00 本章字数:8780)

花见小路是鸭川河附近的一条小道,以艺妓学校、料亭云集而闻名。这里曾是享有盛名的“花街”,即使在今天看来,依然是让男人沉醉的温柔乡。从身边经过的,是接受客人预约前往料亭表演的艺妓。和服敞开大大的领口,露出颀长白皙的脖颈,据说这一截露出的颈项最能撩拨男人的情绪。

海遥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正像是吃了一大桶醋来抓喝花酒老公的主妇。她对花见小路相当熟悉,很多次跟踪别人的丈夫来这里。虽然绝大多数艺妓不卖身,但世间的事都有例外。

此刻他的怀中,可能正拥抱着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海遥头皮发麻了。

等一下,如果那个女人自己认识,那就没关系吗?

或许不管是谁,都会难过?

被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脚下一拌差点摔倒。幸好这时,她看到了自己那辆嚣张停靠在路中央的车,正被拖走。

该死的原慕天!该死的兰斯洛!该死的天遥!在心里把三个名字代表的同一个人轮番大骂一遍,她揭开“萤”的幡帘,走了进去。

一眼就看到坐在柜台前的原慕天,海遥的心情放松了不少。没有出现预想中的莺莺燕燕,线条冷硬的脸也稍稍柔和。

听到脚步声停在身后,原慕天回头。看清是海遥,他意兴阑珊得半垂下眼睫。“什么事?”

“跟我回去。”面对他,她总是记不得原先想好的说辞。

“不高兴。”他索性转回去,不理睬她了。

“暗夜的追杀还没结束。”海遥警惕得打量这间小小的居酒屋。桌椅的摆设和别家没什么两样,若有特别之处也就是墙上悬挂一幅竹制挂帘,大大的一个“忍”字。笔墨酣畅淋漓,“刃”上那一点尤其像刀锋。

暗夜的风格他最清楚不过,何况这是专为她设下的局。慕天端起小酒杯,喝了一口清酒。“那又怎样?”

“不要一付事不关己的样子!”被他悠闲的语调一刺激,无名火窜上心头。“你是我的委托人。”

他淡淡一笑,勾魂的眼神飘向身侧的海遥。“我不记得主动委托过你什么。”

“嗯?”原慕天的提醒帮助她回忆起重逢时的情形。说的也是,那天的确是自己主动提出要负责他的安全。

“你对每个人都会这样?”线条优美的手指用力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无法逃避他热切的眼神,“还是单单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