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怀疑:“随便瞄一眼就能精确到小数点?”

高子谦揉了揉高挺的鼻子,有些忸怩地道:“一来我这个人对数字比较敏感,二嘛,我不是在失业嘛…所以…”

兰翘马上表示理解,年轻那阵她在深圳闯荡时是出了名的月光女神,总是能精准地把每个月薪水在发工资的前一天全部败光,以致有一次因为公司推迟发工资不得不吃了几天的方便面。

她忍不住教育高子谦:“年轻是你的本钱,但是也要知道该怎么开源节流,你肯定以前工作都没攒钱,所以一失业马上就面临断炊。”

高子谦谦虚地说:“是是是。”

兰翘看着他很好的态度心里很满意,姐姐对你印象不错才教导你,换别人做岗前培训我都是要收钱的呢,一满意忍不住又问多了两句:“你既然能参加世博会的招聘,学历最少也是本科以上吧,怎么会想着做糕点师呢?”

高子谦马上开心地笑了,他似乎想了想,慢慢道:“我喜欢啊…我喜欢这种香香甜甜、让人吃了心情都会变得很好的东西…这应该算是我的理想吧。”他笑起来的时候,年轻俊朗的眉目全部都舒展开来,有一种肆意挥霍的青春在面孔上流动,兰翘看得又呆了呆,这已经是几天内两个男人在她面前提起理想两个字。

其实她很想对高子谦说:“还是先吃饱肚子才谈理想吧,小孩子现实一点好。”欧阳博能肆无忌惮地谈论理想,是因为他有足够雄厚的资本;而高子谦也妄想着理想,却明显底气不足——理想和爱情一样,是美好而奢侈的玩意儿。

可是这些话,面对高子谦那张笑得纯净而开怀的脸却有些说不出口,她24岁那年不也是和他抱着同样的心情么?如果当年有人和她说了这话,她的反应会怎么样呢?肯定是想也不想:这人忒俗!

算了,还是不说了,有些事情,非得要自己经历过了才能明白。

高子谦看她不出声,情怀马上被压抑了,淡淡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现实?”

兰翘斟酌一会:“我觉得现在还有人敢于提起自己有理想就已经是一件很勇敢的事了,我挺佩服你的…不过,在实现的过程中,或许会碰到很多挫折,如果到时候实在不能坚持下来,你也不要太沮丧就是了,记住一句话,可以有理想,但是不要做一个理想主义者。”

高子谦看着她的眼神忽然亮了亮,脚下的步子缓了下来:“到了。”

兰翘一抬头:“你住这?”

“嗯。”

“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全市最好的小户型楼盘,住这里的一般都是高薪的单身白领?”

“知道啊。”

“你租的?”

“…”高子谦看着似乎有些恼火的兰翘没什么骨气地沉默了。

兰翘的确很火大也很不平衡:“我工作这么多年所有的积蓄再加上老妈的赞助才这里付了首付,你一个失业的小孩租这么贵的地方,难怪去超市要盯着人家收银员!”

高子谦马上用献媚的口吻检讨:“是,我太注重物质享受了,不应该。”

4-4

兰翘住小区A栋12楼,高子谦住B栋顶层15楼,两栋楼中间隔着个中心花坛,满蓬生机勃勃的月季正开得姹紫嫣红、馥郁浓芳。高子谦看兰翘一身窄裙,肩上背着手提包,手里还拧着装了一提酸奶的塑料袋,步子逐渐吃力,终于忍不住从她手里把塑料袋接过去。

兰翘马上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快到了才想起帮我?一点也不知道尊老爱幼。”

高子谦苦笑道:“兰姐姐,你穿着三寸高的高跟鞋、还提着这么重的东西英姿勃发地走在我前面,要么不开口,开口就是教育我,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女强人样子,我敢帮么我?”

兰翘心道,扮小鸟也是我的强项,不过在你面前没什么必要罢了——但是她现在手上轻快了,自然不会说刻薄话,拿手往颈边扇了扇:“我在这儿住了这么久,都没发现原来小区里的花开得还挺好的。”

高子谦顺着她的视线瞧了瞧,面露微笑:“早上还要好看些,我每天晨跑的时候,都觉得因为有了这些花花草草,所以空气特别新鲜。这里房价虽然贵点,但是环境不错、地理位置也好,也算是物有所值了。”看到兰翘望过来的目光,赶忙又加上一句:“再加上我注重物质享受…”

兰翘被他逗乐了:“你这么怕我干吗啊?”

高子谦习惯性地想去揉鼻子,但是他一手抱着自己的环保袋,一手拧着兰翘的塑料袋,空不出手来,只好坦白:“你挺象我小学老师…我念书比一般人早,小时候特怕老师。”

兰翘终于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两人嘻嘻哈哈上了楼。

他们小区是针对单身高级白领量身打造的,两栋楼里户型最大面积也不过90平方,兰翘买的那套才60多,高子谦的更小,大概50平的样子,一个开放式厨房却占了差不多一小半。兰翘四下打量一阵,房子虽小,倒是很干净整洁,东西也极少,床、沙发、电脑,书籍、CD,摆放得紧紧有条,虽然房门打开扑面而来的就是浓郁男性气息,却丝毫没有别的男孩房间那种凌乱。

她挺好奇,忍不住问:“你房东挺好的嘛,任着你改房间布局,一厨房占了那么大地方。”

高子谦在厨房放东西,抬头哦了一声,又笑:“他人好呗。”

兰翘刚要说话,突然觉得脚下一把毛茸茸的东西扫过脚背,并伴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被吓了一跳,差点跳起来,低头看下去,发现一条肉乎乎的小小黄狗正顽皮地坐在她脚上。

“啊,金毛。”她蹲下去,摸摸它的脑袋,小狗抬起头看了看她,眨眨小小的眼睛,显出几分高兴的样子,爱娇地把头往她手上蹭了蹭。

高子谦从料理台那边伸了伸头:“VODKA,你又胡闹,别吓到姐姐。”

兰翘很兴奋:“我不怕,我最喜欢狗了,尤其是金毛。”她小时候养过几次宠物,只是过程虽然美好,结局却都很惨淡,她的宠物总是消失得离奇,有离家出走的、有暴病身亡的,一次次痛心过后,终于彻底让兰翘打消了养宠物的念头。不过自己不敢养,不表示对别人家的不感兴趣,兰翘兴致勃勃地问:“它多大了?”

“三个月不到,刚刚从狗场带回来。”

“为什么叫VODKA啊?”

“随便取的,付钱的时候,狗场老板正好在喝伏特加,我说那就叫伏特加好了。”

兰翘嘻嘻笑着抓住小狗的前肢把它抱起来,拿额头顶了顶它微微湿润的小鼻子,小家伙身体一下腾空,有些被吓到了,吱吱唔唔哼了几声,软软的两片耳朵都耷拉了下来。

“小样,还用英文名哪,崇洋媚外,是不是打算以后进外企泡洋帅哥啊?”

高子谦失笑,走过来,把小狗的身子拉后一点给兰翘看:“他是男孩子,我的Brother。”

兰翘一看,嘿,还真是,干脆厚颜无耻地拿指尖在VODKA粉红色小鸡鸡上点了点:“那你去泡个洋妞吧。”

小狗被色女的魔爪蹂躏,胖乎乎的身子颤了颤,喉咙里发出细细糯糯的哼哼声,想是被这可怕的女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高子谦又开始苦笑:“兰姐姐,它还小呢,按人的年龄来算才1岁多,还属于幼儿期,早恋对小孩的身心健康都不大好吧?”

兰翘严肃地回答:“现在竞争这么激烈,教育要从娃娃抓起,什么事情都应该从小培养。”

高子谦叹了口气,转身到料理台前洗手:“我做东西了,你给VODAK喂点吃的,狗粮在冰箱上面,有两包,你拿那包开了封的幼犬狗粮。”

兰翘马上兴高采烈地拿了狗粮蹲下来倒在塑胶小碗里面,VODAK看见有吃的,马上忘记了害怕,眼睛一亮像个肉球似的滚了上去,低头吧嗒吧嗒地啃了起来。兰翘轻轻抚了抚它光滑的皮毛,侧身抬头看正在全神贯注准备材料的高子谦,心中不由的暗暗赞叹,这个年轻英俊的男孩,有理想的热情、待人礼貌、用环保袋、有晨跑习惯、养一条小狗也把它视为兄弟,从这些细节可以一点都不困难地推断出来:他家教良好、生活健康、非常有爱心,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唯一可惜的是上帝让他晚生了几年,虽然具有蓝筹股的潜质,却还没开始上市。

她近段时间被来自家庭和社会的各方压力舆论逼得喘不过气来,已经有了一颗强烈恨嫁的心,但凡看到优秀未婚男性都要研究一下是否能够成为自己的猎物。不过高子谦…她断然摇头,自己的年龄注定是不能为这种有可能成为明日之星的糕点师傅蹉跎脚步的,唉,还是算了,不浪费时间直接从候选人里面pass掉!只惟愿他手艺不错,能够让她在欧阳博那里卖出个好价钱也就行了。

人不能太贪心!兰翘一向明白这个道理。

VODKA吃饱了,腆着滚瓜溜圆的肚皮让兰翘抱着它在沙发上玩,又过了大半个钟头,高子谦微笑着拿托盘把一个小蒸笼、两个碟子和一壶茶放到茶几上。

“来尝尝吧。”

兰翘看了看,指着其中一个小碟子:“这个是苹果派。”又指指蒸笼里莹白光滑的物事:“那是什么?我从没见过。”

高子谦把筷子放到她手上:“吃了再告诉你。”

她挟了一块放到嘴里,顿时觉得一阵温香醇甜,竟然比牛奶还要丝滑,还未来的及咀嚼,便要在口中融化。

高子谦仔细观查兰翘表情,嘴角露出浅浅笑容:“好像还不错?”

兰翘点点头:“你的拿手好戏?我真没吃过这个,叫什么?”

高子谦道:“拿手好戏算不上,我很少做中式糕点,这糕叫‘脑髓卷’是一道南方糕点,我前不久偶然学的,还没做给别人吃过。”

兰翘忍不住又吃了一块:“你倒是自信,第一次做给外人吃就是我,万一不好吃呢?你要知道每个人口味尽不相同,这可是你的第一轮面试。”

高子谦微微一笑:“艺术、美食是不分国界性别的东西,我对吃的东西一向很刁,如果连我自己都觉得不错,那别人一定不会觉得难吃。”

他年纪虽然不大,说话做事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隐隐的稳妥淡定姿态,与他的年龄一点也不匹配,兰翘对他的好感犹如8月里温度计的水银线,急剧上升,越发想把他牵线拉进盛世红楼。

“你还会做其它什么?”

“中式糕点只有这一样,我刚刚才开始尝试。”

兰翘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心中踌躇,高子谦在证书、资历硬件方面已经明显欠缺,唯一可取的是手艺不错,可红楼是典型的中式餐厅,又怎么可能录用只会做一道糕点的师傅?

高子谦显然看出她面有难色,反而安慰:“如果实在不行也没关系,找工作固然重要,但其实目前我更多的是想跟有经验的人多学一点东西。”他笑了笑,又拿起筷子:“这道糕点有点甜,吃多了可能会腻,你配这个凉拌苦菊一起吃。”

兰翘依言又吃了碧绿清爽的苦菊,再配上高子谦准备好的菊花茶,只觉得齿颊留香,回味无穷,顿时笑得明眸皓齿,赞道:“高子谦,对于吃这一途,你果然有门道。”

高子谦高兴得很:“我最喜欢看别人吃我东西时的开心样子。”

兰翘先是切了一声:“职业病,典型的身为厨师的虚荣。”而后再想想,嘘一口气:“不过,我给人家做完Case之后,追踪的时候发现候选人在新环境里如鱼得水,感觉也和你差不多——如果一个人对自己的工作没有成就感,是没办法做好事的。”

高子谦伸了个懒腰,点头附和:“对啊,我又做不了猎头,所以只能做好吃的让别人让自己开心,能让人开心总是好的。”

因为这个奇特的面试不在办公室里进行,自然少了平常的专业与严谨,兰翘的好奇心比哪次都更加茂盛,忍不住问:“你学什么专业的?”

高子谦顿了顿,慢慢道:“数学。”

兰翘马上联想到他头先在超市里的行为,有些好笑:“学数学的要做糕点师维持生计,这世道…”这世道简直是不让人活了,像她和宝慧这么优秀的女人嫁不出去,学数学的孩子要去做蛋糕。

高子谦轻哼一声:“那又怎么样,我只是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兰翘觉得他好像面子上有点挂不住,连忙说:“糕点师也很好,职业无高低贵贱之分;再说了,我做过的Case里面,有50%的人不是从事自己专业的工作,我只是觉得你能一边学数学,一边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真不容易。”

高子谦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从小就是个天才。”

兰翘大笑起来。

吃完东西,她向高子谦道了谢,又同VODKA告别,高子谦把兰翘没来得及吃的苹果派装到一个特宝惠的盒子里交给她:“这个很好吃,你拿回去慢慢吃。”

兰翘说:“啊,贿赂我。”

高子谦笑:“就算是吧。”

兰翘想了想:“我这轮面试你算是过了,交候选人名单的时候会把你的资料交上去,但是客户那里能不能过,就不是我说了算了,毕竟,你的资历的确是浅了点。”这种话,绝对不是一个专业的高级猎头顾问应该对候选人说的话,但可能是今夜的糕点太香、茶水太醇、候选人更加讨人喜欢,让她没办法像平时那么专业,就这么说了出来。

高子谦点点头:“我知道,谢谢你。”

兰翘马上接过盒子:“我为你办了事,就不算贿赂咯。对了,刚刚那个脑髓卷很好吃,怎么做的?下次我让我妈做给我吃。”

“不算复杂,材料是精面粉、酵面、绵白糖、饴糖、精盐、食碱、熟猪油…”

兰翘大吃一惊顿时呆了:“天啊,我刚刚吃了多少卡路里啊?”

高子谦看着她惊恐的表情不由得也笑了,VODKA有些不明白今天家里为什么这么热闹,于是拿胖乎乎的身子去蹭主人,却得不到回应,一时委屈得很,也跟着细声细气地哼了起来。

第五章 5-1

兰翘折腾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终于凑齐了三份CV,其中两份来自msn上酒店业的线人,另一份是宝慧给的。说起宝慧的那档子事,兰翘也不由得不佩服,本来对她那边没存什么指望,偏偏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硬是把那位九点李绅士的大门给敲开了,比较让人疑惑的是到底是红楼昂贵蛇羹的魅力还是绅士本身散发出的魅力刺激到她。

李修哲经营的是西餐厅,如果兰翘要到他手上去挖西式糕点师多半会被拒绝,刚好她要的是中式师傅,他便马上兴致勃勃地推荐了一个据说是朋友的朋友的酒店里的厨师。这三个候选人都有十年以上大型酒楼工作经验,手上也都有国家承认的资格证书——千万不要小看烫金封面上的“国家”两个字,这两个字亮得晃眼,和普通厨校的资格认证书有云泥之别,如果把这个拿来与大学毕业证做比较,简直相当于是重点大学和民办大学的区别。

分别给这三个人打过电话,并且确定他们的意向以后,兰翘这几天来不安的心终于靠了点谱。可是既然已经有了三个不错的候选人,高子谦就只能放到第四号候补里去,她忆起从他家里带回来的那块漂亮又好吃的苹果派,心中隐有歉意,不过她向来不是那种会把私人感情带入工作的人,所以那歉意也只是如同微风里的淡淡烟氤,转瞬间便没了影子。

结果临到了准备把CV递给欧阳博的前一天,又出了件事儿,酒店线人推荐的其中一名候选人资格证书涉嫌作假,兰翘拿着他的简历反复在专业资格证书鉴定网上核查了三遍,也没能找到和证书复印件上相对应的编号。这种意外情况的发生让兰翘是相当的不爽,本来欧阳博并没要求资格证书这一条,但是没有是一回事,作假又是另一回事,她的职业操守让她不能忽视候选人的品行道德问题,只得忍痛将这名候选人pass掉,于是高子谦顺利从第四名候补荣升到了第三名的种子选手。

兰翘把资料递上去以后,欧阳博反应强烈,马上便安排了面试,又在面试那天下午电话通知兰翘来远图集团一趟。进办公室的时候,一室阳光正好,秋天里淡金的光线照在欧阳博黑色暗花的薄羊绒衣上,他正倚着落地窗打电话,看到兰翘便指一指沙发,示意让她坐。

兰翘坐下去听得他在电话里不知对谁说:“头先看到他,我还真吓了一跳,以为是你让他过来跟我开玩笑的,没想到那小子还真不动声色露了一手,倒叫我大跌眼镜。”

“那你说现在让我怎么办吧?”

“成!这可是你说的,我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回头二公子你别找我晦气!”

兰翘记忆里欧阳博的声音总是微沉,虽然醇绵悦耳却带有一种不容人忽视的威仪,这会听他说话口气轻松,语调里隐含调笑,想必电话那头是个跟他交情颇为交好的人,私人电话她不想听得太多,随手扯了本远图集团的内刊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欧阳博打完电话在她对面坐下来,心情显得很不错,嘴角带着淡淡笑意:“兰小姐的办事效率比我想象的还高。”

兰翘连忙正义凛然地回答:“能够为客户提供快速、精准的服务是我的荣幸。”

欧阳博点了点头,马上便进入正题:“我觉得二号不错,如果可以的话,你明天通知他去医院做一个体检,拿到体检报告让他直接去红楼的人力资源部报道,我会跟下面打好招呼。”

兰翘马上爽快地说了声好。

跟一个公司的BOSS打交道比跟HR打交道好的地方是他可以瞬间做出决断,用什么人不用什么人,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旁人没有质疑的余地。兰翘曾经做过一个CASE,候选人完全符合条件,对方公司的HR也相当满意,却被老板打了回票,理由竟然是那个候选人的面向不好。

HR在电话里很不好意思地对兰翘说:“兰翘,我们老板觉得那人耳后的骨头凸起可见,是相术上说的反骨之貌。”

兰翘当时气得差点把电话都给砸了,海尔的用人之道是赛马不相马,这破公司却用相书来决定一个高级职位。不过她和那个HR都没办法,出钱的人是大爷,她们想要赚钱,就得由着人家的喜恶来,但是从此之后,兰翘对客户公司最终能拍板的那个人都留了个心眼,不过幸亏还有像欧阳博这种类型的客户,真是她的大爱。

欧阳博果然一诺千金,把白案师傅定下来以后便叫秘书拿来远图最新的内刊和企业简介等资料交给兰翘,又和她一起重新做了一份详尽的盛世红楼总经理的JOB DESCRIPTION BOOKLET(职位说明书,简称JDB)。

兰翘一边熟练地提问记录总结一边想:二号是李修哲提供的人选,看来请韦小宝的这段饭是跑不了了…高子谦,果然如意料之内的落选了,有些遗憾…不过那小孩挺招人喜欢,回头看看BD那边的客户有什么职位空缺没有,倒是可以给他留意一下。

他们两个人一个沉着干练一个思维敏捷,配合得极为默契,待完成手头的工作,欧阳博不由得称赞:“兰小姐,跟你合作真是一件愉快的事,如果我手下的员工做事都像你这么肯用脑筋就好了。”

兰翘谦虚道:“我也就是熟能生巧。”

她心中暗笑,不见得是欧阳博的职员不聪明或者不动脑筋,实在是欧阳博太严肃太不苟言笑,让员工不敢擅自去揣测老板的心意,而她没有这个顾忌思维自然灵动放肆一些。揣摩不到老板想法的员工不是好员工,善解人意的员工才讨人喜欢,很多话老板都不会说得太明白,带下属又不是带小孩,凭什么他要劳心费力?就连古时候的皇帝也只会对心爱的臣子说:唯卿深懂朕心。

欧阳博听她这么一说便把那双精光四溢的眸子往她身上一瞟,半开玩笑半当真地道:“我这儿正缺又聪明又能熟能生巧的人,兰小姐有没有跳槽的打算啊?”

兰翘顿时心想,我跳槽过来估计很快就跟你那些不用脑筋的职员一样了,离着远点你才能发觉我聪明美丽、奇货可居啊,于是笑道:“欧阳先生的门槛高,我哪有这个资格。”

两个人都是七巧玲珑心肠的人,就这么互相望着笑了一会也不说话,过了一晌还是欧阳博抬腕看了看表:“唉,既然兰小姐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勉强了,哪天你心思活动了,再来找我也成。对了,明天你把合同带过来我签——没有时间的话,发邮件或者快递都可以。”

兰翘当然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与钻石王老五亲密接触的机会,马上说:“我还是送过来吧,你第一次采用猎头方式做招聘,合同里的一些条款我可以解释下。”

欧阳博点头道:“那就有劳了。”他又想了想:“白案这个职位虽然不高,但是我要得比较急,你这次算是帮了我个不大不小的忙,偏生又是免费做事,真过意不去…要不然,我请你吃饭吧?”

兰翘看着他黑得不见底的眼睛,心头像装了个小兔子噗通一跳。

竟然约她吃饭!他如点漆般的眸子里隐约的笑意莫非就是书里说的暗送秋波。

可是这么快?自己还没来得及扔鱼钩呢,鱼就自己跳上来?欧阳博也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怎么这么不讲究成本控制,难道自己竟然看走眼,他其实是个速战速决的人?

她胡思乱想着还没回答,欧阳博已经走到书桌前拿了一张vip消费卡出来:“这是我们公司新推出的白金卡,主要是给我一些大客户或者好朋友用的。你拿着吧,可以带你的同事或者亲戚朋友去我的酒楼免费消费一次。”

原来是这样。

兰翘迫不得已道了声谢,费劲力气才让脸上的神情不至于垮得太明显,讪讪地打算离开。

她垂头丧气地去拿包的时候,欧阳博忽然又开口:“那个…你推的人里面有个叫高子谦的…”

“嗯。”

欧阳博似乎踯躅一阵,来回踱了两步:“他年纪有点轻,经验也不太够,所以我没留下他…”

兰翘说:“这个我理解,之所以推荐他,是因为我尝了他做的糕点,觉得还不错,他是属于那种非常有发展空间、可培养的候选人。”

欧阳博点点头,皱了皱眉又道:“其实我觉得可以给年轻人一个机会…要不,你去问问他,愿不愿意来我这儿做白案部的助理。”

兰翘想起高子谦曾说过现在主要是以学习为主的话,马上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好,我去问他,应该没太大问题。”

欧阳博嗯了一声,迟疑着问道:“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招聘会现场。”

“招聘会现场?”欧阳博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低头考虑一会,又补上一句:“如果他问起什么,你就说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他手艺不错,不想埋没了他的爱好。”

兰翘看他神色心里隐隐觉得纳罕,高子谦不就是一个大学毕业的失业小青年么?这样的人路上一抓一大把,欧阳博怎么好像为他还颇费了些脑筋的样子?

她心中虽然疑惑,嘴上却不问出来,又回答了一声好便转身离开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兰翘想到新签了个单子心中难免有些兴奋,但是转头一想公事虽然开张大吉,自己的私人问题还是生意冷清也不见进展,又不由得又失落起来。

5-2

第二天兰翘兴致勃勃地去见欧阳博却扑了个空,欧阳博的秘书告诉她BOSS不在,走前嘱咐她留下合同,签好了会再与她联系。兰翘的心顿时灰了不止一点点,出了远图的大门以后,抬头看看路边梧桐树上掉得七零八落的叶子都觉得那是大自然在隐射自己的形只影单。

看来这是自己的一次单方面进攻,如果欧阳博稍稍有一点意思就不会不等她,最少也应该打一个电话通知她改期,又一片橙黄的叶子掉落在面前,兰翘幽幽地叹息着。

晚上韦宝慧拉了兰翘一起去上瑜伽课。

宝慧是那种不放过任何一本美容杂志、任何一个美容偏方,也乐于看城里每一场服装秀的女人,她毫不怀疑地深信接近美就能使她变得更美,哪怕这让她的荷包经常变得空空的。兰翘有这样的死党当然近朱者赤,其实她在瑜伽馆里总是盘坐得东倒西歪、专业的腹式瑜伽呼吸法也让她手忙脚乱,但是她绝不能让自己在宝慧面前丢份,所以每次都是辛苦地迎难而上。

上完课,她们去蒸汽室桑拿,宝慧看着累得精疲力竭的兰翘说:“兰翘,我觉得相较于大脑来说,你的小脑异常不发达,你唯一做得好些的课程就是冥想,但我估计那时你在睡觉。”

兰翘没力气回答她,把冰镇毛巾顶在额头上哼了一声。

宝慧叹了口气:“如果你对男人也像对瑜伽课这样执着,你就一定不会败了——总是在遇到困难的第一时候就想到退缩,那怎么行。”

她指的是欧阳博,兰翘已经把自己与欧阳博的详细进展情况向宝慧做了汇报,并流露出心中略微的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