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空调暖暖的风吹到身上,原来身上被打湿的冰冷衣物生出一股温热的湿意,熨帖到身上,兰翘肚子被香甜热乎的蛋挞填饱,也不必担心再淋雨受冻,一下觉得安全了,她伸了个懒腰,不自觉地抿嘴笑了笑——高子谦虽然年纪不大,却实在是个能让人依赖放心的男人。

冷不防侄儿开口道:“姑姑,你笑什么,脸都红了。”

兰翘先是一怔,然后猛然察觉到自己嘴角的笑意,不由狠狠咬了咬牙,再一次有了揍死他的冲动。

兰翘的厄运并没到头,到了目的地后,她和高子谦挣着掏钱付出租车钱,打开包包的时候竟然发现没带钥匙。

她觉得沮丧万分,今天似乎所有倒霉的事情都凑到了一起。

高子谦看了看她:“去我那里吧,你们都淋湿了,回头要感冒。”

然后也不等她回答,便从小兰肩上把书包摘下来:“小孩子的书包一年比一年重。”像是有几分感慨的样子。

兰翘不停地麻烦别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没其它办法可想,只好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这是她第二次来高子谦家,房间还和上次一样紧紧有条,兰翘忍不住问:“是不是你女朋友天天过来帮你收拾啊?”

高子谦摸了摸兴奋扑过来的VODKA,然后微笑:“我没女朋友。”

“啊,这么帅都没女朋友,谁信啊。”

他继续笑:“可能我不够浪漫吧。”

“大城市总是缺乏这样东西,不过你如果想追女孩子,就一定要学一点。”

高子谦没有说话,只是把电子烤火炉打开:“你过来把衣服烘一烘,不然待会会冷。”

兰翘坐在火边给母亲打电话,用哀婉地口气请她回来送钥匙,结果是理所当然地被臭骂了一顿。

她挂了电话,高子谦面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我从没见你这么服输过。”

兰翘讪讪道:“知性的女人是不会跟家庭妇女一般见识的——她差不多两个钟头以后到。”她转头看侄儿跟虎头虎脑的VODKA玩得正开心,几乎在地板上打滚,睚疵必报的家庭妇女心结马上涌了上来:“小兰,快做功课,不然我告诉你妈!”

小兰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地上爬起来,叹息着打开书包、拿出作业本,然后用一种发现新大陆地口气对她说:“这道数学题不会。”

兰翘马上想装死,她从小文理偏科严重,数学一直一塌糊涂,没想到二十年后的小学数学更加变态,上次小兰的三年级数学题直接考倒了她,让她很长时间都抬不起头做人。

一个农民花9块4买了一只鸡,卖一个人11块9。 后来农民感觉不划算,花了12块6又买了回来,最后卖给一个人15快2。请问农民赚了多少钱?兰翘觉得这个农民脑子有问题,没事瞎折腾,一看就做不了管理者。

她想到了高子谦,马上叫唤起来:“高子谦,你不是学数学的么?快来教教这小子。”

高子谦乐了:“这可是我的长项。”

结果等他过来,小兰又把作业本合上了:“叔叔,你先要知道我的名字才能教我啊。”

高子谦不疑有他,拿起他的本子,迟疑了好一会:“兰芷…”

小兰得意非凡,冲兰翘笑:“他连我名字都念不出来怎么教我?姑姑我不要他教。”

兰翘咬牙切齿:“兰芷鶳!你信不信我揍你!”

小兰很委屈,扁嘴巴,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泫然欲泣:“叔叔和姑姑一样笨笨的。”

高子谦虚弱地一旁辩解道:“其实…我小时候,别人都说我是天才。”他看着小兰可怜兮兮的样子,心软了,对兰翘说:“你就让他先跟VODKA玩一会嘛,我去做饭,吃过饭再做功课好了。”

兰翘斜他一眼:“这小子就会装,你还以为他真哭啊。”

高子谦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刚刚那个生僻字打击得没了底气,忽然叹了口气:“装就代表他不愿意啊,不要强迫一个孩子做他不愿意做的事,这样不好,真的。”

他蹲下身子,眼睛与小兰平视:“兰芷鶳,我还不知道你名字的意思,如果你解释给我听,我就让你跟狗狗玩到吃饭。”

小兰眼睛里刚刚挤出的泪水马上变魔术似的不见了,低头细声回答:“念shi,是一种像狮子一样的鸟。”

“好,我记住了。”高子谦认真地点点头,朝VODKA招招手,VODKA马上摇着尾巴跑到他旁边:“他是我的好伙伴,叫VODKA,是一种酒的名字,英语拼写是V-O-D-K-A,你也要记住,下次见到我要把这个单词重复给我听。”

兰翘缩在沙发里看着温柔灯光下的男人、小孩和狗狗,心中有一股近乎温柔的情感在心中流淌。

多可惜,如果自己能年轻五岁一定要爱上他。

第七章 7-1

兰翘很惊讶,高子谦除开会做蛋糕竟然还做得一手好菜,香菜牛肉丝、冬菇菜心、蚂蚁上树再配一道粉丝肉丸汤半个小时就摆上了餐桌,而且色香味俱全。牛肉细滑、菜心碧绿,奶白的汤面上点缀着一点葱花,像一副赏心悦目的画。

兰翘喝了一口汤,一股鲜香热辣的口感从喉咙一直滑落到胃里,骨子里的寒意一下不见了一大半,她忍不住交口称赞:“想不到你这么细心,汤里还特意放了胡椒给我们驱寒。”

高子谦正给不肯吃青菜的小兰夹冬菇,听她这么一说,抬头笑了笑:“学数学的人虽然不够浪漫,细致倒是必须的。”

兰翘很遗憾:“其实以你的性格也许坚持老本行更好。”

高子谦想了想:“强扭的瓜不甜。”

兰翘忍不住笑:“说得好像有人逼你娶一个丑女人。”

吃过饭,她主动请缨帮他洗碗,高子谦也不推辞,只是拿了条深紫色围裙出来给她,兰翘看了看,吸了口气:“你用这个?”一米八的大男人,系围裙,裙面上还有个流氓兔:“虽然可以解释成可爱,但是…”

高子谦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我也觉得挺变态的,可是商场除开这个就只有粉红的了,比来比去还是这个颜色好点,耐脏。反正…也没别人看见。”

兰翘这时已经把手伸进泡了洗洁精的盥洗盆里,回身道:“帮我系一下。”

她穿软底拖鞋身高只到他的脖子,高子谦要弯下腰才方便帮她从后面系上,他凑过来的瞬间,兰翘的鼻腔里顿时窜进属于他的味道,那是一股很清新的薄荷味,她一向对味道敏感,不合适的气味会令她打喷嚏,但这时这个味道很好闻,让人不由得想到清爽的牙膏或者漱口水。

她忍不住问:“你用什么牌子的古龙水?爱马仕?Boss?”

高子谦停了停手中动作:“你对男人的香水了解得很清楚啊。”

兰翘觉得他语气怪怪的,连忙嘿嘿直笑:“我最好朋友是做化妆品的,她们公司有一个男士系列,我拿了一瓶中性味道的来喷,不过好像没你的好。”

“哦,这样啊…我不打香水,应该是剃须水的味道。”高子谦似乎对这个答案比较满意,因此回答得也流利,帮兰翘打好绳结还称赞了一句:“腰好细。”

其实声音轻微得几乎听不到,但是兰翘对于夸赞自己的话从来不会放过,洋洋得意地说:“把腰围保持在一尺八,是一个女人苦心经营的功课。”

高子谦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吱吱唔唔地哼了一声,转身急匆匆去教小兰做功课,速度几乎像是在逃跑,以致兰翘没来得及看清橘黄灯光下,他的脸上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红。

洗好碗,兰翘端了一杯红茶坐到沙发里,高子谦和小兰盘腿坐在脚下一块小小的羊毛地毯上做功课。房间里温暖如春,他们细细密密的说话声传到耳朵里,莫名其妙的数学公式让她忽然觉得倦意上涌,她脑子里想着:我就眯一下,很快醒来,这么一放纵,眼皮便慢慢地阖了起来。

过了一阵,高子谦回头看了看,用食指朝小兰往嘴边比了个禁声的动作,然后起身进卧室拿了一床毯子轻轻盖到她身上。

小兰扭头看了看兰翘,忽然道:“姑姑笨笨的。”

高子谦皱眉:“谁说的,你姑姑又精明又能干。”

小兰见高子谦不相信,补充:“奶奶说的,她说姑姑把钱都拿去买打折的名牌,买了一堆还是找不到男朋友。”

高子谦笑了:“找不到男朋友就是笨啊?那我也很笨,我也找不到女朋友。”

“你可不一样,你好聪明的,明明是一样的题目老师说的我听不懂,你一说我就懂了。”

“那就说明叔叔和姑姑都不笨,姑姑找不到男朋友,是因为…因为她或许还在等,等一个她认为值得的人。”

小兰吸了吸鼻子,认真想一想:“要不你们两个交朋友吧?”他恋恋不舍地瞟了一眼把头搭在爪子上的VODKA,决定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可以与它亲热的机会,于是努力做说客:“我姑姑傻傻的,你这么聪明,一定很容易把她骗到,真的,保证不要你费太多劲。”

高子谦觉得好玩,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想了半天:“可是我没钱,不能给你姑姑买名牌,她不会喜欢我。”

“你骗人!”小兰不服气地争辩了一句,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地把声音放低一点:“我刚刚追VODKA到你房里,偷看到你桌上的汽车模型,我爸爸说那是白金限量版还把它放到电脑上做桌面,他说那个比真车还贵。”

高子谦怔了怔:“小子,这么鬼,简直跟你姑姑一模一样。不过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尤其不要告诉你姑姑,不然我就把VODKA藏起来,不让你见它了。”

“为什么呢?”

“呃,因为…我还要你姑姑帮我找工作啊。”他揉一揉小兰的头发。

小兰疑惑不解,但还是悻悻地点点头:“那你还是快点找工作吧,姑姑说过绝不能找一个收入比她少的人做男朋友。”

他们动作稍微大了点,背后沙发上的兰翘震了震,皱了下眉头。高子谦转身把她身上的毯子拉高一点,看着她的脸微微出了一下神,VODKA本来乖乖地趴在一边,不知怎的忽然伸出柔滑温热的舌头在他脚背上舔了舔,一股酥痒顿时沿着脚背上的经脉往上延伸,一直弥漫到左边的胸口处。

橘黄温暖的灯光下,兰翘睡着的样子像个孩子。

原以为女人褪了妆就会显得苍白憔悴,她却没有,可能因为本身皮肤就白的缘故,只是眉目、唇角间的颜色淡了些、也因此平日里的精明样子竟然突然消失不见。她的脸小小尖尖的,现在盘着的长发因为被雨打湿而放了下来,遮住半张脸,就显得更加小,让人想到四个字:楚楚可怜。

高子谦不由得想起每天晨跑时看到她的模样,总是穿合体的西装、半高跟皮鞋,颜色也是黑白灰三色,乌黑丰盛的头发一般都是挽一个低低的髻,走路的姿势风风火火,像一只小码的女金刚,永远都是一副职业干练的样子。只有插在发上的簪子会出卖她,他怀疑她可能有50枝以上不同的发簪,材料从金属、木头、皮质到丝绒;款式更是千奇百怪,兔子、猪、熊、鱼、花朵、星星、月亮什么都有,但是体积都很小,那些动物的眼睛或者花朵的蕊心用人造碎钻拼出来,藏在乌黑的发丝里,只有光线明亮的时候,才会微微闪烁一下。为了凸显专业,成功的白领丽人总是没办法像一般女孩一样绞尽脑汁去扮靓,只好把爱美的心思放在最不起眼的地方,独自欣赏。

一个优秀的普通人——这是高子谦对兰翘的评价。

是美女——中等美女;好薪水——够买60平的小房子和10万块的车,还要还贷;很聪明——但是明显后天培养的精明要胜过天生的聪明。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可能就是她的认真。很认真的工作、很认真的生活,她做什么都很认真也很努力,甚至连不喜欢的瑜伽课,只要去了,也会认真地做完每一个动作。

她认真说话做事时,会把嘴角紧紧抿起,眼睛亮得像天边璀璨的星星,七分的姿色好像也突然变成了十分。

这个城市、这个国家,像兰翘这样的女孩要多少有多少——只是高子谦不曾遇到过。

谁也解释不了这是为什么,也许是巧合、也许是机缘,也许什么都不是,他就刚好在这个时间、这种心情、这种境况下遇到她,而之前他从没有机会认识像这样的女子——不太前也不太后,刚刚好。

兰翘的电话突然响起来,高子谦从桌上拿起来,屏幕上显示几个字:欧阳博来电,是否接听?

他看一下时间,已经九点多了,这么晚了,还有公事?

兰翘听到声响,一骨碌爬起来,眼神还有几分迷茫,似乎不知道自己人在哪里。高子谦把电话递给她,听她打开电话就条件反射地说:“你好!”

他们聊了好一会,等挂了电话,兰翘忸怩一下:“高子谦,拜托你个事儿。”

“什么?”

“我有事要出去一下,待会我妈妈过来送钥匙,我要她跟你联系。你帮我收好,回头我找你拿。”

高子谦微微一怔:“欧阳博这么晚找你,公事?”

兰翘想了想,突然笑了:“是吧…应该是。”

高子谦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终于没有说出来:“好吧,你早点回来。”

“那就拜托你了哟,还有小兰,也拜托拉。”

“嗯!”

7-2

兰翘坐在出租车上蹭着前座灯昏暗的光线补妆,她往脸上扑了一层粉,又担心看不清楚会太浓,于是用手指细细地一点一点抹开,涂口红也怕溢出唇线,只好用了带着淡淡浅粉色的润唇膏。

欧阳博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刚下飞机,不知道是在哪里拨通的电话,或许在机场门口,也或许在车上,反正她能听到电话里有隐约呼啸的风声。

“兰翘,我刚到,有点饿,记得还欠你一餐饭,就现在吧。”他这么对她说,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语气非常笃定,似乎知道她一定会答应。

兰翘微微迟疑了一下,但是果然不想拒绝,只是犹豫着问:“这个时候还有饭吃么?”

欧阳博在电话那头笑了:“我想,红楼的厨师这点面子应该还是会卖给我吧。”

听他这么说,兰翘也只好跟着笑。

她到盛世红楼的时候,已经十点多,大饭店只做中、晚正餐不做宵夜,这时已经打了烊,门口那一溜璀璨华灯早已熄灭,只在四周的墙角处挑着几盏古香古色的宫灯,店堂里有一些服务员正在做着清洁打扫的工作。有一个穿黑色西服的漂亮女领班站在门口张望,看到她便迎了上来:“兰小姐?请跟我来。”

去的还是那间荻芦夜雪,不过带路的女孩又引着兰翘穿过包厢走到角落,再打开另一张门,那是一间更小巧精致的房间,欧阳博坐在一张长方形红木小几后面,脸上带着淡淡微笑——原来荻芦夜雪别有洞天。

“给兰小姐上一盅椰汁冰糖燕窝。”

“是的。”

兰翘看着那女孩悄然退出去,动作熟练地轻轻关上门,几乎不发出一点声响,心中不由得想,这么毕恭毕敬,这么训练有素,任是怎样挑剔的老板也会得意非凡吧?所以说权利是男人的春药果然不错,欧阳博的远图就是属于他的领地,他是那里的国王,在这个商业机构里得到金钱的同时还附加得到了自信、荣耀,难怪世人都想做有钱人。

“坐。”欧阳博姿态悠闲,随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刚从美国回来,坐了十几个钟头飞机,实在饿得不行了。一个人吃饭又没意思,这么晚叫上你不会太唐突吧?”

兰翘脱了外套搁在椅背上,笑一笑:“怎么会,我的荣幸。”

“这里虽然小一点,但是我自己很喜欢…不介意?”

“当然。”

“那就好,事实上,我只带最好的朋友来这里。”

还是往常低沉醇厚的声音,说的却是这么别有深意的一句话,兰翘只是笑而不答。

他们之间那张长方形小几上摆着几碟精美的小菜,还有一个小小的酒精炉,炉上置着一只银质酒壶。酒温到一定热度,欧阳博便拿下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兰翘吸吸鼻子,觉得这味道熟悉,虽然酒香浓烈但是略感刺鼻:“这是…”

欧阳博微倾着头倒酒,淡淡道:“不必猜了,这是什么酒你肯定猜不出来。”这间房也像其它包厢一样用的是四面宫灯,丝缎面子的灯面上画着仕女图,灯光从那些美丽女子的脸上、身上流泻出来,光线异常柔和,欧阳博的脸在这种光线下不复见往日威仪,却显出一股淡淡讥诮。

兰翘看他一眼,伸手拿过酒壶,也为自己斟了一杯:“不就是七块五一瓶的大曲嘛,性价比这么高的酒现在很少见了,我还以为这个牌子已经停产了呢。”

欧阳博吃了一惊:“你连这个都知道?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城市白领只会喝洋酒红酒。”

“谁说白领就不能喝劣酒。”兰翘装出一副酒鬼的样子端起杯子先闻了闻味道,然后才细细抿一口,啫了啫舌头:“就是这个味道!又辣又烈!我爸爸当年从外地调回省城,刚开始分不进科室,只好在工厂做了好几年,那时候家里环境不太好,他就喝这个。不过后来就算我们家好些了,他也还喝这个,说很怀念这个味道。”

欧阳博沉默片刻,过一会才慢慢说道:“可能你爸爸并不是怀念这个酒的味道,而是怀念那段日子。”

“那你呢?”

“我?”欧阳博似乎觉得这是个很好笑的问题,极轻的嗤笑一下,却并不回答,而是转到其它地方:“我这回在美国办事挺顺利,下飞机的时候不知怎么突然想找个说得上话的人来分享一下。”

兰翘知道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马上聪明地跟着:“恭喜,看来又赚了不少。”

欧阳博看她眼波盈盈,不由得笑:“你怎么显得比我还开心。”

兰翘眨眨眼:“客户能赚钱我当然开心,你生意越做越大,我就不会喝西北风。”

欧阳博点头:“有道理,不过我这次不算赚到钱,只是亏得比我想象中要少许多,也是很不错了。”

“你也会亏?”

“当然,做生意跟做人一样,总是有输有赢,不过多少而已。”

兰翘想了想:“那就为输得少的人来喝一杯吧。”

他们两碰了碰,细瓷的杯子发出一声轻微的铮响,欧阳博微抬眼的神色落入兰翘的眼里,让她心头一阵悸动,明明就是个容貌普通的男子,明明面容上还有长途跋涉过后的淡淡倦容,但那双眼睛依旧墨黑如深潭,浓沉得到达不了彼岸。

兰翘觉得欧阳博这样的男人实在很适合自己,她欣赏有阅历有故事的传奇男人,也能让自己很轻易地喜欢上他们,不过她也明白面对这样的男人必须比往常更加慎重,因为一不小心,她就很可能变成再次丰富对方阅历的一个故事。以她的年纪来说,已经实在不能随便做男人一生中的顿号或者逗号,她必须成为结束传奇故事的惊叹号,最起码也要是无惊无险的句号。她已经不再具备玩大冒险游戏的资格,那是二十岁年轻女孩的特权,她找的是真命天子,而不是一个陪她游戏人生的玩伴。

燕窝的速度上得比她想象中要快得多,难得的是味道并不因为时间缩短而变差,依旧香滑可口。在不是吃饭的时间吃到特级厨师加班做出的美食,这也是一种特权,兰翘从来都可以毫不羞愧地承认自己是个现实的女人,现实的女人总是会喜欢有特权的男人。所以,哪怕这个Case有风险,她也决定尝试,要知道哪怕是炒股票,也会有专家提醒:股市有风险,股民需慎重。

两杯温酒落肚,兰翘觉得脸上有一些发烫,她把手肘撑到桌上,用手背冰一冰面颊:“为什么会用《红楼梦》来做主题呢?”

欧阳博仰头想了想:“我年轻时看这部书,对里面的生活羡慕得很。”

兰翘仗着两分酒意,胆子突然大了许多,吃吃地笑:“羡慕贾宝玉?”

她带一枚细细的戒指,指环很细,在食指的第二个骨节上卡住,有颗小小的红宝石颤颤巍巍地用金属链拴在上面,撑着面颊的手微微一动,暗红色的石头就在雪白的面上晃秋千,让人的心也忍不住跟着微微一颤。

欧阳博看着她,本来就深不见底的眼神又黯几分:“也有这个原因。”

“那…十二钗,你最喜欢哪个?”

欧阳博垂下眼帘想了片刻:“做妻子最好的人选当然是王熙凤,精明能干;做情人的话,史湘云比较好,娇俏可爱。”

“啊,不对,我问的是你喜欢哪个?跟她们的身份没关系。”

欧阳博抬起头,淡淡的笑意笼罩在平静无波的脸上:“我没有时间去喜欢。兰翘,我的时间很宝贵,只能选最合适的人坐最合适的位置。”

兰翘怔了怔,慢慢地把身子坐正一点:“那可真遗憾。”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你不是说过么,与其教一只袋鼠爬树不如直接找一只松鼠,我还以为你的看法与我一致。”

兰翘看着他,不易察觉地轻叹了口气:“是,我也是这么认为,在时间和成本控制上,应该往最合适的位置上放一个最合适的人。”

欧阳博把身子凑近一点,用近乎耳语的声音低声道:“那你呢?想做红楼梦里的什么角色?王熙凤、史湘云还是林黛玉?”

兰翘装作听不懂,掩嘴而笑:“那里面的人物太精致了,没一个适合我,我还是认真地做兰翘好了。”

他们两个互相对望半晌,心中各怀鬼胎,不约而同的一起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