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尸体,是在明珠公园后面那块菜地里被人发现的。

  今天下午大约3点45分,菜农老程来到菜地里,准备摘些新菜去卖,结果发现离碎石路不远的一块甘蔗地边,有两只野狗正在起劲地撕咬着什么东西。

  一开始老程并没有太在意,直到两只野狗把那东西拖到离他不远的一条小沟渠边时,他发现地上有一些血迹,这才觉得有些奇怪。他把野狗赶走之后,走近一看,赫然发现那竟然是一个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婴孩。他吓得心尖打战,赶紧掏出手机报警。

  接警后,刑警大队的老刑警毕成功带着正满世界寻找孩子的乔谦夫妇最先赶到现场,当时那个血色婴孩就浑身赤裸着躺在小沟渠边,虽然身上伤痕累累,但乔谦和丁剑兰还是一眼就认出她就是他们失踪的女儿乔雅思。丁剑兰一口气缓不过来,当场晕倒。法医中心的法医芮雪随后赶到,确认孩子已经死亡。

  刑警大队的大队长龙毅带着方可奇赶到时,现场勘查工作已经展开。毕成功把现场情况简单地向队长做了汇报。

  孩子被发现时,身体是赤裸着的,本该穿在身上的衣服和裤子都散落在从甘蔗地到沟渠边的小路上。衣服上有被狗撕咬过的痕迹,应该是两只野狗从孩子身上咬下来的。

  从沿途零星的血迹和散落的婴儿衣服来看,孩子很可能是被野狗从甘蔗地里拖出来的。痕检人员在甘蔗地里勘查过,地上铺着一层脱落的甘蔗叶,没有找到犯罪嫌疑人留下的脚印等任何痕迹。

  龙毅一边举目四望,观察着周边环境,一边问:“老毕,可以确认孩子是被狗咬死的吗?还是说孩子是在死亡之后,才被狗拖出来的?”

  老毕说:“这个目前还不知道,得问问芮法医。”

  龙毅看着芮雪的背影说:“那你过去把她叫过来。”

  老毕脸上现出尴尬的表情,搓着手说:“这个……痕检那边好像需要帮手,我得过去瞧瞧,龙队你还是自己去问问芮法医吧。”他一边叫着另一个同事的名字,一边跑开了。

  方可奇虽然刚到刑警大队不久,却也知道龙队跟芮法医以前是夫妻,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离婚了,芮雪到现在对龙毅的态度都还是不冷不热的,也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他看出龙毅好像有点儿畏惧芮雪的样子,就自告奋勇:“龙队,要不我去问问芮法医吧。”

  龙毅瞪他一眼,说:“小屁孩懂什么?跟着老毕干活儿去。老毕就快要退休了,我可还指望着你来顶他的班呢。”

  方可奇讨了个没趣,搔搔头,跟着老毕走了。

  龙毅把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缓步走到芮雪身后。芮雪正带着两个助手在孩子的尸体前忙碌着。

  龙毅咳嗽一声,说:“那个,芮法医,辛苦你了!”

  芮雪冷着脸说:“你是来问孩子是不是被狗咬死的吧?现在可以断定,孩子身上虽然被狗咬得遍体鳞伤,但都不是致命伤,孩子是机械性窒息死亡。她是死后才被野狗嗅到气味从甘蔗地里拖出来的,身上的伤痕都是死亡之后才形成的。”芮雪仿佛知道他还想问什么,又头也不回地补充说,“死亡时间,至少已经有五个小时,更具体的情况我现在也没有办法告诉你,必须得把孩子的尸体带回法医中心做进一步尸检后才能确定。”

  龙毅点点头,又说了一声:“辛苦你们了。”正要转身离开,芮雪忽然回头看着他问:“听说凶手已经被你们抓住了?”

  龙毅说:“是的,孩子被两名绑匪绑架了,他们向孩子的父母勒索50万元。他们在日新小学收钱时,被我们的人抓个正着。现在看来,当时他们应该是把孩子单独留在了这片甘蔗地里。”

  芮雪说:“你们是不是把抓人的时间定得过早了?完全可以等绑匪收到钱后一路跟踪他们,找到孩子。也许这孩子就不会出事了。”

  “这个确实是我们失策了。我们当时确认绑匪只有两个人,而且这两个家伙都有犯罪前科,十分狡猾,反侦查、反跟踪能力很强,我们怕跟丢,以为只要抓住两人,就不难问出孩子的下落。谁知那两个犯罪嫌疑人想拿孩子做筹码威胁警方,一直不肯交代孩子的下落……”

  龙毅正说着话,手机响了,是欧阳若打来的。欧阳若在电话里向他汇报了对两名犯罪嫌疑人的审讯结果。

  “什么?”龙毅浓眉一皱,陡然提高声音问,“你觉得他们说的是真话吗?”

  欧阳若说:“我不敢百分之百肯定他们所言属实。但是两人是分开审讯的,基本排除了串供的可能,两人口供一致,我觉得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照他们的意思,害死孩子的凶手,不是他们,而是另有其人?”

  “我想是这样的。”欧阳若也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很重要,想了一下,才这样回答队长。

  “那好,你对那两名嫌犯严加看管,我马上回来。”

  龙毅把现场勘查的任务交给老毕,又让方可奇去看看乔谦夫妇,如果受害人家属情绪稳定下来,可以对他们展开问询,一定要把孩子失踪前后的情况详细地问清楚。等方可奇领命而去,他转身跳上停在碎石路上的警车,匆匆赶回市局。

  回到刑警大队,龙毅对欧阳若说:“把那两名犯罪嫌疑人提到一间审讯室。”

  欧阳若知道队长要亲自审问,立即把嗝屁带到周虎那间审讯室,两把审讯椅把两个人固定在了一起。

  龙毅阴沉着脸,把自己用手机在现场拍到的孩子的照片打开,让两名嫌犯看。

  两人虽是惯犯,可是看到这血肉模糊、惨绝人寰的照片,也不禁脸色苍白,不寒而栗。

  龙毅问他们有什么话要说。周虎说:“警官,我们虽然是有案底的人,可那都是小打小闹,真要动手杀人,我们可不敢,那个是要吃枪子的。”

  “对对对,”嗝屁赶紧点头附和,说,“这次绑架,我们早就商量好了,只求财,绝不伤害孩子,只要一拿到钱,就立即把孩子还给人家。所以不要说我们没有绑到孩子,就算孩子真的在我们手里,我们也绝不会这样对她……你看把孩子都弄成这样了,这……这还是人干的事吗?”

  龙毅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两名犯罪嫌疑人脸上,足足看了三分钟,才收起手机说:“那好吧,我姑且相信你们说的是真话。那么我现在要问的是,如果孩子不是你们抱走的,那她到底是被谁偷走的?”

  周虎和嗝屁面面相觑,同时摇头:“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龙毅提高声音说,“你们自己也说了,从乔家保姆今天上午把孩子推出小区起,你们就一直跟在她后面。孩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所以请你们好好回想一下,从你们看到保姆把孩子推进公园,一直到你们推着空婴儿车走出公园后门,之间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事情发生?”

  经他这么一提醒,周虎和嗝屁相互看一眼,忽然想到什么,异口同声地道:“难道真的是那个老头儿?”

  “什么老头儿?”

  龙毅和欧阳若盯着两人同时发问。

  周虎说:“当时在公园里,乔家那个保姆把婴儿车放在假山后面去上厕所,我跟嗝屁觉得机会难得,正准备动手,却忽然发现婴儿车旁边站着一个老头儿,正‘咯咯’逗孩子。我们吓了一跳,不敢轻举妄动,又在假山后面躲了两三分钟吧,再探头偷看时,老头儿已经走了。我们估计那保姆快要从厕所里出来了,所以冲上去推着婴儿车就跑,当时婴儿车上的防风罩是放下来的,我们根本没有细看孩子是不是在里面。事后证明,我们推走的只是一辆空婴儿车。”

  “正是这样,”嗝屁说,“如果真的有人偷走孩子,最有可能做那件事的人就是那个老头儿。”

  “那老头儿长什么样?”龙毅问,“你们看清楚了吗?”

  “这个……”周虎皱起眉头想了想,说,“当时我们只看见那个老头儿的侧影,他个子比较高,可能有一米七,很瘦,头发好像已经白了一半,对吧嗝屁?”

  “是的,”嗝屁点头说,“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干瘦老头儿。”

  欧阳若问:“身上的衣服呢?他当时的穿着是怎样的?”

  嗝屁摇头说:“具体穿什么衣服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有一个感觉,就是觉得那老头儿穿着挺土的,不像是城里人,可能是从乡下来的。”

  龙毅问:“如果再看见那个老头儿,你们能认出他来吗?”

  周虎和嗝屁脸上的表情都有点儿犹豫,两个相互看看,最后周虎说:“这个我不敢肯定,应该能认出来。”嗝屁补充了一句:“如果他还穿着上午那件衣服,我肯定能认出他来。”

  龙毅又问了几个问题,两人尽力回忆当时的情景,但也没有再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

  欧阳若问:“龙队,要不要把老枪找来?”

  她说的老枪,是刑警大队的模拟画像师,能根据证人的描述,准确画出犯罪嫌疑人的头像。

  龙毅想一下,说:“不用了,他俩其实并没有看清那个老头儿的相貌,把老枪叫来也没有用。对了,事发的公园安装了监控摄像头没有?”

  欧阳若说:“接到当事人报警后,我跟方可奇曾到事发的明珠公园看过,公园里没有安装监控摄像头,因案发在上午10点左右,公园里很冷清,没有什么人,所以也找不到目击证人。”

龙毅在审讯室里踱了几步,忽然抬头,说:“先把这两名嫌犯羁押在这里,我们再去公园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