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毅敲敲窗户上的铁栅栏,周虎二人惊醒过来。

  龙毅说:“起来,我有话要问你们。”

  嗝屁跳起来笑嘻嘻地说:“警官,您还有什么要问的?我保证知无不言。”

  这两人知道自己这次摊上了大事,为了减轻罪行,抱定戴罪立功之心,所以对警方的调查倒是十分配合。

  龙毅凑近窗前,说:“你们上午说,昨天在那条碎石路上,曾经见到过一个女人,对吧?”

  周虎点头说:“对啊,当时我们的车还差点儿撞上她。”

  龙毅问:“你们大概在哪个路段遇见她的?”

  周虎说:“我们的车刚拐上碎石路不远,就看见她了。”

  “能判断出她也是从公园后门出来的吗?”

  “这个可不敢肯定。”周虎说,“公园后门口还有其他两条路,从哪条路都可以拐上碎石路。”

  “好的,下面我有一个问题,你们要认真听着,想好了再回答,你们的回答对警方非常重要。”龙毅的脸色忽然变得郑重起来,盯着二人问,“当时你们有没有看到那个女人怀里抱着孩子,或者是其他包裹之类的东西?”

  嗝屁抢着道:“没有,她是空着手的。”

  周虎也确认:“是的,她手里没有拿东西。”

  龙毅有点儿意外,问:“为什么这么肯定?”

  周虎说:“我记得当时我们的面包车溅了一些泥土在她身上,我在倒车镜里看见她用两只手在身上拍打着,所以可以肯定她手里没有拿东西,要不然就没法空出手来拍打身上的泥土。”

  龙毅点点头,脸上现出失望的表情。嗝屁想了一下,忽然说:“不过我看见她背上背了一个双肩包。”

  龙毅问:“是一个什么样的包?”

  嗝屁一边回想着,一边说:“是一个黑色背包,不是很大,但好像也不是很小的那种。”

  “大约有多大?”龙毅进一步确认。

  “大概有这么大吧。”嗝屁用戴着手铐的手在空中比画了一下。

  龙毅看了,大约有一尺半高,一尺宽。

  “你们看清她的脸了吗?”他又问。

  嗝屁摇头说:“没有。当时我们也是心惊胆战的,根本没有仔细看,只记得好像是一个中年妇女。”

  “对,应该是一个中年女人,”周虎说,“她身上穿着一件蓝色长外套。”

  “她穿的什么鞋?”龙毅突然问。

  周虎和嗝屁都愣住了,过了半天,嗝屁才歪着头说:“好像是一双皮鞋吧,应该是平跟的那种。”

  “为什么这么说?”

  “走那样的路,谁也不敢穿高跟鞋啊,随时有可能崴到脚。”嗝屁说,“当时那女人走得挺快的,好像很匆忙的样子,我们的车溅了她一身泥尘,她也不吭声,换了别的女人,早就问候我们祖宗十八代了。她走得那么快、那么急,而且又是走的坑洼不平的碎石路,所以我猜她穿的肯定是平跟鞋。”

  龙毅目光如电,盯着他道:“也就是说,你并没有亲眼看见,只是臆测而已。”

  “臆测是什么意思?”

  嗝屁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问。

  “就是凭想象推测的意思。”欧阳若告诉他。

  “对对对,我就是猜的,”嗝屁笑笑说,“你说我连她长什么样都没记住,哪能记住人家穿的什么鞋。”

  龙毅点点头,没有再问任何问题,转身就走。欧阳若、老毕和方可奇三人只好快步跟在他身后。

  “你们觉得,那个穿蓝色外套的中年妇女背上的背包,有可能装下一个六个月大的婴儿吗?”

  龙毅沉默几分钟后,忽然问三个属下。

  欧阳若已经明白队长的意思,说:“如果背包真有嗝屁比画的那么大,装下一个婴儿肯定没有问题。”

  方可奇也明白过来,问:“龙队,你怀疑那个中年女人,才是害死孩子的凶手?”

  “对,”老毕替队长回答道,“那个女人是把孩子装在背包里偷走的,因为怀抱孩子在外面行走目标太大,很容易被人发现,如果把孩子装进背包,就不容易被人看见。”

  “那杨金良呢?”龙毅回头瞧了他们三人一眼,问,“他为什么要承认孩子是他捂死的,而且抛尸人也是他?”

  欧阳若说:“周虎并没有在碎石路上看见他,而且他供述的抛尸地点也与我们现场勘查的结果不相符,所以基本可以肯定他并没有抱着孩子在碎石路上行走,后面‘不小心捂死孩子忙乱中抛尸甘蔗地’这一段,很可能是假的。”

  龙毅道:“可是他确曾在婴儿车旁出现,只有他才有机会抱走孩子。”

  欧阳若思索着说:“这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抱走孩子的是他,而带走孩子并且抛弃尸体的,又是另一个中年妇女,难道两人……”

  龙毅知道她往下要说什么,点头道:“对,你说得没错,唯一合理的解释是,他们是合伙儿作案。杨金良负责将孩子从公园里偷出来,在后门口交给那个中年妇女,那个女人再迅速将孩子装进背包,沿着菜地中间那条无人的碎石路逃走。”

  老毕问:“那孩子又是怎么死亡的呢?”

  龙毅皱眉说:“目前还不清楚他们的目的到底是偷孩子,还是杀孩子。如果是为了偷走孩子,那孩子的死应该就是个意外,如果他们的本意就是杀死孩子,那这就是蓄意谋杀了。”

  方可奇问:“现在杨金良为什么又承认孩子是他杀死的呢?”

  龙毅说:“这个就简单了。他被抓之后,自知罪责难逃,为了掩护同伙,干脆一个人揽下所有的罪行。可是他那个同伙事后并没有把具体的抛尸地点告诉他,他听我们说孩子的尸体是在甘蔗地里发现的,所以就随口编造出自己把孩子抛弃在甘蔗地的谎言。”

  方可奇恍然大悟地点头说:“原来他是在掩护自己的同伙,看来他和那个女人的关系不一般啊!”

  “这个案子越来越精彩了。”老毕一副脑洞大开的表情,说,“杨金良的老婆是个保姆,负责照顾乔家的孩子,杨金良把老婆照顾的孩子偷出来交给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把孩子弄死了,杨金良为保护她就干脆承认是自己杀死了孩子……这都不用编剧加工,直接可以拍电视剧了。”

  杨金良很快被再次带进审讯室。

  他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说:“你们干吗来来回回折腾我老人家,该交代的我都已经交代了,孩子是我不小心捂死的,尸体丢在了甘蔗地里,你们赶紧判我死刑吧,我绝不喊冤。”

  龙毅脸色一沉,猛地一拍桌子起身道:“杨金良,请你把态度放端正一点儿,警察办案岂容儿戏?”

  杨金良吓了一跳,张开嘴巴望着他,竟再也不敢说话。

  “那个孩子,真的是你捂死的吗?”龙毅坐下,盯着他问。

  杨金良愣了半晌,才明白龙毅是在问自己,他仍旧张着嘴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点头。

  龙毅又问:“你真的把孩子的尸体,丢在了甘蔗地里?”

  “是……是的,”杨金良想尽量表现出果决干脆的样子,但他的语气却有些犹豫,“是丢在了甘蔗地里。”

  “你在撒谎!”龙毅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震动起来,“抱着孩子在那条碎石路上奔走的人,根本不是你,而是另一个女人,丢弃孩子的人也不是你,也是这个中年女人。而且抛尸地点根本不是你说的甘蔗地,而是一个小粪池。”

  “你……你说什么?”杨金良像被针刺了一下,他猛地一哆嗦,眼睛瞬间睁大,抬头看着他,“孩子真的是被另一个女人杀死的?”

  “是的,经过我们调查,现在基本确定是一个穿着蓝色外套的中年女人,她用背包背着孩子沿着那条碎石路走到甘蔗地附近,将已经被她捂死的孩子扔在了一个粪池中。”

  “哎哟,警官,你早点儿说嘛!”杨金良坐在审讯椅上,忽然呵呵直乐,“你早点儿说了,我就不用自己给自己安上杀人的罪名了嘛,你看这多危险,害得我差点儿就成了杀人犯。”

  “这是在审讯室,请你严肃点儿!”欧阳若用手里的钢笔敲敲桌子,“现在我们怀疑是你把孩子从公园里偷出去交给那个女人,再由那个女人带走的。你跟那个女人是一伙的,对吧?”

  “啊?”

  杨金良一愣。

  “快说,那个女人是谁?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那个女人?哪个女人?”杨金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有点儿急躁地说,“哦,原来你说的是害死孩子的那个女人,我不认识她啊,我跟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更没有把孩子从公园里偷出来交给她。昨天我就跟你们说过了,当时我只是站在婴儿车旁边看看孩子,根本连碰都没有碰过她,更没有把她抱给别人。”

  龙毅问:“那你为什么又要承认孩子是你不小心捂死的,还言之凿凿地说你把孩子的尸体丢弃在了甘蔗地里?”

杨金良“嘻嘻”笑着,一个劲地道歉说:“对不起警官,是我骗了你们。我之前承认自己是害死孩子的凶手,那也是无奈之举,我其实是在保护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