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南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龙毅刚到办公室门口,就看见自己手下的年轻刑警方可奇在门外的走廊里等他。

  “小方,你找我有什么事?”他一边把刚刚从单位食堂买的两个热包子往嘴里塞,一边问。

  方可奇跟着他走进办公室后,说:“龙队,有个人口失踪的案子,我想去查一下。”

  龙毅三两口吃完包子,差点儿噎着,一边喝水,一边说:“人口失踪案?最近我们好像没有接到这样的案子啊。”

  方可奇犹豫了一下,说:“这事说来话长。有一个女孩,名叫程韵,出生在邻近的曲江市,是我的大学同学,从大学三年级开始,我们就恋爱了。”

  龙毅瞧他一眼,说:“你直接说是你女朋友不就得了?”

  方可奇搔搔后脑勺说:“是,她是我女朋友。大学毕业后,她为了能跟我在一起,就离开老家,在我们南州市找了份工作,在一家广告公司当文员。后来我当上刑警,陪她的时间就减少了许多,她觉得我忽视了她,就跟我分手了。这之后不久,她有了新的男朋友,是他们公司的一名主管,叫段明晖。但是后来我了解到这个段明晖的人品有些问题,我想告诉程韵,但是她不肯接听我的电话。两天前,也就是8月5日那天,我到他们公司去找她,却从她同事口中得知,她已于前一天请假跟男朋友一起去见她未来的公公婆婆了。我打听到段明晖的老家在我们市白杨店镇下面的马蹄村,于是就坐乡镇班车赶过去。在村子里见到程韵后,我把自己了解到的有关段明晖的事情告诉她。但她不相信我的话,以为我是对她旧情未断,在离间她和她新男朋友。我有点儿恼火,感觉她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于是我很快就离开马蹄村,坐车回到市区。第二天,也就是昨天,我冷静下来一想,觉得我明知道程韵遇人不淑,却不想办法阻止她跟段明晖在一起,如果以后她真的过得不幸福,我一定会内疚一辈子。于是一大早我又赶到马蹄村,想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跟她说清楚,劝她做出慎重选择,但是发现她已经不在村子里了,不但她不在,连她的男朋友段明晖也不见了。”

  “是不是他们的婚姻遭到父母的反对,所以两人就一起在夜里悄悄溜走了?”龙毅提出了自己的假设。

  “基本没有这种可能。”方可奇摇摇头说,“第一,我问过段明晖的父母,他们很喜欢儿子带回来的这个女朋友,不但没有反对他们在一起,反而还催他们早点结婚,自己也好早点抱孙子;第二,如果你去看过那个村子的地形就会知道,那个马蹄村后面及左右两边,三面环山,山势陡峭,常人无法翻越,村前横着一条叫作马蹄沟的小河。如果从地图上看,马蹄村被大山和小河四面包围,任何人想要出入村庄,都必须乘坐渡船过河。我问过码头上的船夫,程韵和段明晖根本没有过河,也就是说,两人一定还在村里,可是就连段明晖的父母也完全不知道儿子和程韵到底去了哪里。我觉得这事有点儿蹊跷,就到当地派出所报警,派出所昨天下午派人到村里调查,并且发动全体村民寻找,也没有找到两人的下落。”

  龙毅放下手里的水杯说:“你的意思是说,你女朋友和她的新男朋友一起在这个叫马蹄村的地方离奇失踪了?”

  “是我的前女友。”方可奇更正了队长的说法,并且说,“我觉得这不仅仅是一个失踪案,很可能程韵已经遇上了危险。虽然我们已经分手,但始终还是朋友,就算她真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但作为一个警察,我还是觉得有必要把这件事调查清楚。”

  龙毅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他的意思,说:“你来找我,是想让我派你去这个叫马蹄村的地方,调查这件你所说的失踪案?”

  方可奇说:“是的,我想得到龙队的批准后亲自去调查一下。”

  龙毅想了一下说:“也好,反正最近也没有什么大案,闲着也是闲着,我就让欧阳若跟你一起去一趟马蹄村,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方可奇一听,队长要派师姐欧阳若跟自己一起去,顿时信心倍增,胸脯一挺,说:“多谢龙队。”

  龙毅立即给自己的助手女刑警欧阳若打电话,欧阳若很快赶到队长办公室。龙毅把情况简单跟她说了一下,欧阳若点点头,接受了这个任务,跟方可奇一起,驱车赶往白杨店镇马蹄村。

  从市区到马蹄村,有七八十公里的路程,再加上乡间土路坑洼不平,十分难走,警车开到马蹄沟边上时,已经是上午10点多。两人把警车停在码头边,搭乘渡船过河,来到马蹄村。

  这时村里仍然有当地派出所的两名民警—小茂和老戴,在负责调查这宗失踪案。

  方可奇昨天已经见过两名民警,算是熟识了,他上前问:“有没有什么新进展?”

  老戴摇摇头,脱下警帽一边用手梳理着头上稀疏的几根头发,一边沮丧地说:“完全没有线索,我们找遍全村,就差掘地三尺了,仍然没有找到那两个人。我怀疑两个人是不是在半夜里悄悄游泳过河,离开村子了。”

  方可奇说:“这不可能,我已经问过,段明晖水性并不好,程韵则完全不会游泳,他们不可能在不搭乘渡船的情况下游过河去。”

  他又跟两个民警说了这个失踪案将由市局刑警大队接手调查,两个民警早上已经接到所长的电话通知,说市局会派人来查这个案子,叫他们两个留在村里尽力配合。

  欧阳若观察了一下马蹄村的地形,说:“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段明晖和程韵要想离开村子,必须得到码头上搭乘渡船。刚才我们过河时,已经向那个船夫再三确认过,段明晖和程韵是大前天,即8月4日下午搭乘他的渡船过河回家的,这之后两人并没有再搭乘渡船出村。也就是说,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两名失踪人员应该还在村子里,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我们还没有找到他们。”

  民警老戴说:“可是我们已经像篦子一样把村子从头到尾梳理了好几遍,村子周围的草地、树林和凡是人能够攀缘上去的山壁,也都寻找过,完全没有任何线索。”

  欧阳若皱皱眉头说:“这两个大活人,不可能长出翅膀飞过村子后面的大山绝壁,也不可能像鱼一样游出村子前面的小河,他们肯定还在村子里,一定是我们疏忽了什么,所以一直无法找到他们。我们现在还是把这件事重新梳理一遍吧。段明晖的家在哪里?我想先找他父母了解一下情况。”

  方可奇往前一指,说:“他父亲叫段一山,母亲叫何芹,就住在前面那间带院子的平房里。”

  欧阳若点点头,跟他一起来到段明晖家里。

  因为儿子离奇失踪,段一山老两口自然没有心思下地干活儿,正坐在院子里愁眉苦脸长吁短叹。见两个警察走进院子,急忙起身迎住,问:“是不是找着我儿子了?”

  欧阳若摇头说:“我们正在调查之中,暂时还没有消息。”

  段一山夫妇闻言,叹息一声,失望地坐下。

  欧阳若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你儿子和程韵两人失踪的?”

  段一山告诉警方:“大概是昨天早上吧,具体是几点记不大清了。前天晚上,村里牛老才家里唱大戏,我们全家还有程韵,都一起去看戏了。但是戏还没演多久,程韵就说自己感冒了,我们家明晖就带她回家休息。我们两公婆一直把戏看完才回家……”

  “戏是什么时候演完的?”欧阳若忽然插嘴问了一句。

  “那晚演的是《刘海砍樵》,这个戏很长,演完后大伙觉得还看得不过瘾,纷纷要求加戏,结果村里的戏班又在后面加演了一段《讨学钱》,等到演完散场的时候,都已经快到夜里12点钟了。我们回到家,看见我儿子和程韵的房间都关着房门,以为他们都上床睡觉了,也就没有惊动他们。第二天早上,太阳已经老高,还不见他们起床,我就让我家老婆子去叫他们,结果发现他们根本就没有在房间里睡觉。我们两公婆都觉得有点儿奇怪,心里想是不是程韵这姑娘对我们家的情况不满意,所以天还没亮就拉着明晖悄悄回城里去了?打了明晖和程韵的手机,都没有人接听。一开始我们也没怎么在意,心想等他们回到城里,过几天肯定会跟家里联系的。直到后来这位……”段一山说到这里,抬眼看看方可奇,接着说,“直到他带着派出所的警察来到村里,我们才知道明晖和程韵两个人不是回城了,而是失踪了……”

  欧阳若问:“前天晚上看戏的时候,他们两个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

  “异常举动啊?”段一山与老婆对望一眼,两人同时摇头,说,“好像没有啊,他们一直手牵手坐在我们后边看戏,好像并没有什么让人觉得奇怪的地方。”

  “对于你儿子跟程韵谈恋爱这件事,你们两个怎么看?”

  何芹说:“我们两公婆当然很高兴啊,程韵这姑娘大方得体,又长得漂亮,如果能有这样一个儿媳妇,我们当然求之不得。”

  “那程韵对你们家的情况满意吗?”

  “她都改口叫我们爸爸妈妈了,我觉得她应该还满意吧。”

  “那你们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欧阳若字斟句酌地说,“由于某些原因,你儿子和程韵觉得家里可能会不同意他们在一起,让他们感觉到很大的压力,所以只好在夜里悄悄私奔?”

  段一山否定了她的假设,说:“这个应该不会,我们并没有反对他们在一起,而且我们还一直催他们早点结婚,只要他们把婚期定下来,我们就会想办法凑点钱在房子上面再加盖一层当作他们的新房。而且我儿子平时还算孝顺,肯定不会一走了之扔下我们老两口不管的。”

  欧阳若想了一下,说:“可以让我们看看他们两个住过的房间吗?”

  段一山点头说:“行,派出所的人已经来看过了。”

  他起身把欧阳若和方可奇带进儿子住过的房间,然后又去了程韵睡觉的房间。

  段明晖房间的摆设很简单,但程韵房间里却摆着一张崭新的席梦思,看得出段一山和何芹确实对这个准儿媳妇另眼相待。两个房间床上的被子都叠得很整齐。

  欧阳若问:“昨天早上你们发现他们俩失踪的时候,他们床上的被子就已经是这样的吗?”

  段一山答不上来,扭头看着自己的老婆。

  何芹说:“我记得昨天早上,明晖床上的被子是我前一天早上叠好的,看上去他前一天晚上好像并没有上床睡觉。但程韵床上的被子是打开的,看上去还有点儿乱,她应该是上床睡过了。当时我还不知道他们是失踪了,所以没有多想,顺手就帮她把被子叠好了,也就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

  欧阳若在程韵的房间里转了一圈儿,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红色的女式背包,就问:“这个背包是程韵的吗?”

  何芹点头说:“是的,是她的行李包。”

  欧阳若上前打开背包,仔细检查,包里装的是一些衣服和化妆品,还有几本流行小说,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离开段家后,欧阳若边走边对方可奇说:“程韵离开的时候,床上被子是打开的,这说明她当时正在睡觉,是因为某件突发的事情才让她从床上爬起来,匆忙走出房间离开家的。而且她没有带上随身行李,所以她离开的目的显然不是想回城里。”

  “是的,如果她想连夜赶回城里,不可能不带自己的随身行李。”方可奇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的推断,“而且我给他们公司打过电话,证实段明晖和程韵确实没有回公司。”

  “你联系过程韵的家人吗?”

  “程韵的家在曲江市,我给她家里打过电话,接电话的是她妈妈。她妈妈说程韵并没有回家。”

  欧阳若皱眉道:“这两个人前天晚上离开了家,既没有回工作单位,也没有回曲江市,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很可能根本就没有走出村子。可是整个村子并不大,警方已经发动群众村前村后地毯式地搜索了两天,居然完全找不到两人的踪迹。”

她目视远方,思索着说:“那么这一对处在热恋中的青年男女,到底去了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