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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灏,放开我。”我和他这样在门边,只怕随时就会被宫中的内侍或宫女看到,我又急又羞,“我是你皇兄的后妃,是你的嫂嫂!你这样,是陷我于不义,天灏,你清醒一点!”

我试图劝说他恢复常态,但只让他抓住我的手更紧:

“难道一定要做皇上,才能得到你?”他的眸光中透出一种让我惧怕的神态,我的手在他的掌心刹时变得冰冷,然后,我看到,他的唇边再次绽开一抹天真的笑意,“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

他将我的手移到眼前,视线流转到右手掌心的疤痕上,眉深深地蹙紧,然后,以更灼热的吻从那道疤痕上吮过,那样沉重的吻,在这个才年仅十一岁男孩的诠释下,终于带了不一样的意味。也是从这一天开始,我和这个男子之间,注定将会有缠绕的纠葛。

那晚后,我嘱咐望舒,婉绿,若十六王爷再来,就称我尚在歇息,虽然是权宜之计,但我实在不想与当今十六王爷,天烨的弟弟再有过多的看似“暖昧”关系落入他人眼中,天烨的疑心所导致的残忍伤害,藏云一次就已足够,如今,为了腹中的胎儿,我更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我要她平平安安地来到这个人世,然后,尽我所能地给她快乐,以此,来弥补我对失去第一个孩子的遗憾。

我的要求,仅此而已,可,这般的愿望,终将使我陷入又一次的绝境。

靖宣五年三月初八,是姑姑的生日,她也终于在这一天的明膳后,传我至她的禅房相见。

在步入她禅房的刹那,淡淡清莲香气袭来。

我有一丝的紧张,待看到闭目在蒲团上打座,一袭青衣素衫的姑姑时,眸中还是嚼了一丝的雾气,我轻轻道:

“臣妾给帝太妃请安。祝帝太妃福泽绵绵,长乐未央!”

纵然岁月无情地将红颜摧残,但当她的美眸睁启时,我还是不禁赞叹这是怎样的一双眼眸,似一凝笑,皆可生出无限风情来,我的姑姑,帝太妃,她的美经过岁月的洗炼,愈发沉淀出不一样的韵味来。

确实,我的眉眼均有她的痕迹,却与姐姐相差甚远。

“宸儿,既然只有你我姑侄二人,又何必虚礼以待呢?”甫启唇,她的声音温柔,仿同在何处听过,那淡淡的清莲香气似有若无地飘来,终是勾起我记忆最深处的回忆,是了,初进宫,于未央宫昏迷时,那耳边叮咛好好照顾我的声音就是这样,一样的温柔,一样的清莲气息。

原来,姑姑早在我进宫时,便处处归拂于我。

她见我怔然,淡淡一笑:

“宸儿如今倒也长成大姑娘了,再不是姑姑离家前那样子,出落得这般整齐,也难怪,皇上对你情有独钟。”

“姑姑——”我低下螓首,被她的打趣,弄得有些羞涩,嗫喏道:“哪有这般好。”

“马上就要为人母,又将册为一国之后,怎么倒不好意思起来?”她缓缓起身,将手牵住我的,“想安陵一氏,纵然三代入宫为妃,但册为中宫之位的,仅有你一人,姑姑真的很开心,青灯古佛长伴,祈愿得你的出息,也是安陵族的幸事!”

“姑姑,宸儿知道该要做的,只是怕,心有余,力不足。”我听得懂她话外之意,也知道自己的使命,但甫出唇,还是艰涩。

“姑姑仅怕你心太软,比如忆晴,既然犯了欺君之罪,你又何必强去保,幸好皇上怜惜你腹中的子嗣,不然,岂不把自己也搭进这是非中?”

我有些诧异姑姑的这句话,不解地道:

“叔父仅此一点血脉,宸儿实是不忍忆晴再有不测。”

“你是求住了她的命,但在长门宫,比死又好过多少呢?后宫中的女子,若失了帝王之爱,剩下的日子,就是一种煎熬,而长门,更是没有自尊的煎熬。”说完,轻轻叹了一口气,才继续道,“你虽是救她,实则更将她推进不复之地。宸儿,你,终是年轻,不知事。”

“但,活着,至少还有期盼,死了,这世上的一切就都与自己无关了,即便得到解脱,但永生的黑暗,却没有尽头,忆晴还那么年轻,我不想看她死。”姑姑虽在佛门清静地,对宫中所发生的事依然了如指掌,可见,她的皈依佛门,亦是没有了却尘世的宿缘。

“罢了,且不说这。”她牵着我的手,走到一侧圆桌的凳前,与我就近一起坐了,纤手将茶盅的水各倒一杯,才慢慢道:“宸儿此次出宫,皇上允了你几日?”

“皇上说,册后前回去即可,这山林幽静,实是适合宸儿养胎。”

“是吗?”我看到姑姑远山黛眉微微颦起,若有所思,许久方道,“你父亲最近可好?”

“父亲一切想必是安好的,虽然哥哥被派往漠北缴灭叛党余孽,但,诺大的相府,起居亦是有人照应。”

她的眸光倾注在我脸上,许久,方悠悠叹道:

“宸儿,你该知道,我指的不是这。”

我轻抿一口茶水,略微带些涩,该是毛尖,收口时,涩意却还是未化作甘甜。

“我身处后宫,有些事,不清楚反比清楚要好。”

姑姑不再看我,望向房外的天际,漆黑一片的穹空中,连丝云彩都不见。

“怕是要变天了。”她声音里有种无法忽略的沮悲,那时,我还丝毫没有感到即将到来的灾劫,而,我的姑姑,她已敏锐地发现,这一些看似寻常的安排后,所隐含的不为人道的又一次的阴谋。

因为,她是在阴谋逆境中逐渐成长起来的一朵绽开于后宫群芳之上的花,她清楚地知道周遭看似不经意地变动后的意味。

“姑姑,明日会下雨吗?”我不解地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房外静谧的夜空,却看不出任何端倪,“我命望舒下了寿面,您先用点吧。”

“不。”她神色愈来愈凝重,骤然站起,正对烛光的映照下,我看到她眼角细细的皱纹,随着光照,一丝丝地因为着她的秀眸微眯而生动起来,“宸儿,你速回宫!”

“姑姑,今日离廿六日尚有十几日,且皇上恩准我可暂缓回宫。”

“宸儿,听姑姑,即刻回去!”她的手握住我的手时,从手心清晰传来她的瑟瑟发抖,她为什么突然这般惧怕呢?我疑惑地望着她,却只从她脸上读到惨白。

“姑姑,如果要走,也待明日不迟,如今赶回去,恐怕也关城门了。”

“宸儿!你若相信姑姑,就尽快赶回宫内,可能,相府还能得一时的平安,否则,恐怕,相府已是凶多吉少!”

我愈加不明白她为何这么说,但她已急急地将我送至门口:

“回宫后,速找摄政王,一切请他拿个主意!”

“到底怎么回事?姑姑!”

“宸儿,相府的劫数怕是到了,但,我都没想到会这么快,不管皇上是以何理由,若非十足的把握,他断断不会行此险招,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不希望你牵涉其中,才让你来清莲寺!因为,自古封后,需至沐泰宫斋戒半月,如此,皇上若真要封后,又岂会让你滞留在此至封后前才回?若不封后,那势必相府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她不再说下去,而我也已听明白,腿突然好重,连迈出一步都那么艰难,这一天还是来了吗?天烨,你处心积虑地,终于还是不再隐藏忍让。

我不知道怎样回到自己的房内,然后吩咐望舒,婉绿速准备回宫,只知道在纷杂忙碌的一阵仓促准备后,我跌撞地走在月夜下山的甬道上。

“停下!”天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拉住我的胳膊,试图阻止我下山的步子,“这么晚,你回去城门也不会开了。”

“放手!”我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力气也不知从何而来,甩开他的手。

“你到底怎么了?这么晚急着回宫!”

我没有理她,依然在宫女的扶持下,向山下走去。

身后有他急急跟上的脚步,一下一下,敲在此时沉重的心上,渐渐地,我竟看不清山路何时才是尽头。

纵是三月,吹面袭来的风,依然是如此凌厉,直到踏上车辇,随着车轱辘滚动,我的心也抽紧到无法分辨其他的思维。在这瞬间,我发现,指尖的冰冷,敌不过心底深处的冻寒。

时间,是这般的难挨,和着帘外的黑暗,天灏策马的哒哒声,夜鸟的啸叫,尖利的刺进我的耳中,如同人的哭泣,哽咽地,伴着一路,直到城门下。

城门紧闭,任凭内侍如何说,皆是不开,直到天灏下马:

“本王是当今十六王爷,奉命即刻进宫,尔等谁敢误本王的事?”他似乎掏出王爷的令牌。

随着“吱呀呀”一声,那扇古老的城门终于在黑暗中张开黝黑的大嘴,森冷地迎接着我。

车辇才进城门,忽听一队将士的急步声,随后,有人勒停马驹,随着轻巧跃落马背的声音,一人站于车前,恭敬道:

“微臣楚瑜奉皇上口谕,在恭候娘娘!”

“长湛侯,本王自会护送娘娘进宫,你且退下。”天灏朗声命令道。

“恕微臣不能从命,皇上特命微臣,护送娘娘回宫。”

“放肆!本王乃是皇上的皇弟,难道,由本王护送,还失了你的礼不成?”

“十六王爷,皇上有命在先,必须由微臣亲自护送,另,太后也传了一道口谕,说若看到王爷,请您速至永乐宫。”

“你——”

“请十六王爷速去永乐宫。”

天灏似愤愤一拂袖,随后我的帘子被揭开,他一脸无奈地望着我,道:

“我先去永乐宫,一会来倾霁宫陪你,切切等我!”

我漠漠的神色,让他愈加骇怕,他要抓我的手,被我冷冷的挥开,只能定定地再望了我一眼,放下帘子,策马而去。

心底渐渐拨开迷雾,天烨果真如姑姑所料,愈对相府不利,所以,才命他的心腹,在此等我,迎接我的是什么?软禁?还是更为残酷的赐死呢?

小腹隐隐有丝疼痛,我咬着牙,不管是什么,我都要忍住,因为,我的腹中这个生命,是无辜的。

姑姑期望能因我的提前回宫,来阻止天烨的步骤,终是落空,但,相府,荣耀三代,在朝中根基已深,若无大罪,断是不能重罚,所以,我应该还有时间拖到见摄政王,或许,他也已经知道了。

我心里这唯一的一丝侥幸期望随着楚瑜将我幽禁在一处深宅时,依然没有熄灭,因为,如果熄灭所有的期望,那么,我将不知道是否还有力气支撑着我继续下去。

我永远忘记不了,当楚瑜不发一言把我带到一间雅致的房内,随后,关上门,并挂上锁,派将士守护在门口的情形,他的眼神里,有一种我不熟悉的目光,在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样的目光属于杀戳前的残忍嗜血。

这一幽禁,就是八日,包括望舒,婉绿都不得近我的身,每日只定时将三餐由门内送上,其余时间均是紧闭不开。

靖宣五年三月十六日,楚瑜终于打开房门,并带来一道让我痛不欲生的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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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不许红颜见白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陵逆臣,合府通敌,生徒当诛;璃妃大义,永脱父族。”

楚瑜淡淡地宣完,对我微微一笑:

“微臣恭喜娘娘,娘娘乃为君父告发生父,又自辞皇后之位,实属不世之大义大功。故圣上特下恩旨准娘娘脱离父族,保璃妃位分,永受君荣。”

我怔怔地听完,思绪一片空白,竟没有任何的悲伤,只是术然地起身,眸中一日迷惘,身子不受我控制般,缓缓向外面走去。

楚瑜未曾拦我,我走到庭院间,三月的天气,真暖和,桃李吐蕊,芬芳的气息萦绕在四周,我浅浅地笑,锦履一步一步,向不远的几重门走去。

璃妃大义,永脱母族。真好,我该去谢谢他,我的夫君,当今的天子,他费心用这理由留我一命,而并不是一起诛杀。

“娘娘,圣上命微臣护送娘娘回官。”

机械地被人扶上车辇,依然香车宝辇,一如往昔,珠帘潋滟间,镐京的早集才刚开始,熙熙攘攘的人群,各式各样的叫卖声,还有,这一张张带着生气的脸,充盈着人世间所有的情绪。

我望着这一切,心里波澜不惊到,连巨石坠落都没有痕迹。

直到,街市的人群忽然向两边散开,然后,两侧的百姓中爆发出从低喊到逐渐高呼的骂声:

“打死他叛国贼!”

“打!真不要脸,竟然通敌国。”

“我呸!打死他!”

“无耻!祸国殃民!”

此起彼伏的叫骂声中,车辇徐徐停下,从珠帘中,我看到,一眼望去,望不到头的囚车缓缓驶来,边上的官兵试图在拦阻激怒的百姓,一切,嘈杂、混乱,而我,静默的视线在落在第一辆囚车中,那个被老百姓扔过过来的东西砸到血污满面,却依然熟悉的脸上。

是父亲,曾经权倾西周的丞相,如今人皆可辱的死囚。

我揭开帘子,不顾楚瑜在旁边有些紧张的声音,实际是,我什么都听不到,周围一切的喧闹,在此刻,忽然寂静,我的眼中,只看得到耶辆囚车上的人,是我父亲。

慢慢地、艰难地一步步向囚车挪去,我周身的寒冷在三月的天里凝固成一地霜冻的冰魄,有什么东西砸在我的身上,有些很软,有些很痛,视线被一些粘糊的霜冻似的东西变得有些不清晰,我伸手拂去这些秽物,看到,父亲流血的脸,终于近在咫足。

为君父告发生父,呵,多么好的一道旨啊,父亲,是女儿送你走上绝路,竟然是他借托女儿,亲手送你走上绝路,我颤抖的手抚上耶粗糙的术质囚车,父亲高高在上的头,低下,然后,他笑了,笑容后有丝诡异:

“宸儿,好好活着!记着今天真正害我的人,记着!”

父亲,你终是我的父亲!你不恨我吗?他对外宣称是我告发的你?所以我也是害你的人吧。这道莫须有的“恩德”,让我的心从刚刚开始就再也没有任何的思绪,想哭,没有眼泪,想说话,启唇,声音消逝在空气里。

“一定替安陵一族讨还公道!”

父亲试图伸出手,但,离我向他伸向他的手,还有一丝的距离时,突然鲜血溅在我的眼前,温热的液体顺着我冰冷的眼边流下,仿佛流出的血泪,对,是血泪。

身子被疯狂的百姓拥挤得如水中的浮萍,我看到那些愚昧的人,已冲破官兵的阻拦,齐齐拥上囚车,从刽子手中夺过刀,一刀刀,都劈向父亲的身子。

我看到他的手还是伸着,似乎要抓住一些东西,可,突然随着喷涌出的血,滚落地上。

这些在盛世华年过足安定日子的百姓,竟会如此轻易地相信父亲就是那个破坏他们生活,会使他们的未来流离失所的大恶之人,所以,心中的丑陋一面均在此刻尽现,亦或是长久的安逸,让他们寻求一种嗜血的刺激。

我被人群推挤到地,下意识地我护着腹部,一只手突然奋力将我从地上捞起,天灏不知何时出现在我的身边,拼尽全力护卫着我,大喝:

“保护娘娘!”

所有的官兵随着这声令下,都不再去顾那囚车上被人肆意割刺的父亲,而是围在我的身边保护着我向后退去。

我最后看到的,仅是在疯狂的人群缝隙里,那被割成支离破碎的一具流着血的残骸,可他还屹立着,不肯倒去。狰狞的百姓,血流齿颊间,犹在唾地骂不已。

凌迟之刑莫过于此吧,天烨,你要的,原来就是这样的赐死,你的谋算城府,包括让我今天亲眼目睹这一幕,都一步步算得丝毫不差。

看着父亲如此凄惨的下场,我的泪依然干涸,心里,也觉察不到丝毫的痛意,说不出任何的话,也迈不动任何的步子,几乎是被天灏拖着回到车辇,珠帘放下,空气弥漫的血腥气却依然浓郁。

浑身的力气,在此刻归于虚无,我瘫在锦垫,如木偶般的呆滞。他随我一起上车,见我神情异常,将我紧紧拥在怀中,不停地叮咛:

“没事了,以后都不会再有事,有我在,没人敢再伤害你!”

我没有反抗,或者说,脑海空白,思绪崩碎的我,不知道再推拒,我的静默,让他更为紧张,他试图让我说话,但,我失去了声音一般,再无法启唇,只将螓首依在他的怀里,闭阖上双眸。

一路行去的车轮,将我的心碾到拼凑不起的零碎,但,不痛。

车停,血腥气不知何时再也闻不到,天灏松开紧拥我的手,然后我分明看到他的眼神如此惊愕,惊愕外,还有一缕浓重的心痛。

珠帘掀开,萱滢的脸出现在阳光普照的外面,今天的她,脸上似乎是带着喜悦,这样藏不住的喜悦,在看到我时,也转成了震惊,难道,我脸上的血或是秽物让她害怕吗?

她伸手扶我下车,我看到,天烨明黄色的龙袍在初春的姹紫嫣红明武门前,份外地醒目,他还是那样的英姿俊逸,冰冷的眸底没有丝毫的波澜,如同水一样平静。

可,当他的眸子望到我时,还是转成一种比萱滢更深的震惊。

他向我走来,我痴痴地望着他,开始微笑,他竟然御驾亲迎至此,是想看到我的崩渍,还是看我的狼狈呢?如果是前者,他如今只会失望,我还能笑,我没有哭,因为,泪早已耗尽,干竭。

“璃儿——”他的手抚过我不知何时散乱垂落的青丝,那样的温柔,那样的情深款款,但,眸底为何有不忍的怜惜?

然后,我看到,一缕白色在他的手心出现,不同于冥曜的银白,这白,是不带任何光泽,如同雪山,背离光明,绽放在暗赴处凄白。

红颜白发,红颜白发!

我终于知道,他们的震惊是为何了,在这紫禁,何曾允许红颜见白发呢?

冰露凝注的心,玉璞镶成的魂,在这紫禁之中,焉得善存?

我的笑意愈深,这样,更好。

望着眼前这个男子,一瞬间,竟然如此陌生,陌生到,过去的种种都开始被淡忘,所有的爱,所有的恨,均在此时,烟消云散。

我向后退去,神色冷漠,洁白的发丝从他的手中散落,风乍起,吹拂得眼眸前的所有景象都不再完整。

安陵一族连门客也参与通敌,都悉数诛杀,朝野上,即使曾经是父亲的党徒,都会急着撤清与父亲的关系吧,天烨,你真的很好,很好。留下我,是陪你欣赏这属于你的胜利,坐看安陵的毁灭,对吗?

看我痛苦,你会开心?但,可惜,我的麻木,你一定会失落吧,西周第一美人,呵呵,这样的称号,今日,终究幻为红颜白发,齐齐都调零在你面前,你选择这样的毁灭,来为我们的孽缘划上一笔重重的断裂。

他蓦地复紧抓住我,手轻轻替我掩去脸上的渐渐凝结的血,还有秽物。

“皇兄,今日幸好我路过午门,否刚,皇嫂怕是难安然回到皇兄身边。”天灏的声音响起里面是难以抑制的愤怒。

天烨的面色因这句话,突然似笼了一层寒霜,甫启唇,声音寒冷至极:

“你护送娘娘从午门经过?!”

“回禀皇上,微臣以为那是最近返回宫中的路。但未曾料到,安陵青翦被押赴刑场时,被激怒的百姓所磔杀。”楚瑜淡定地从后面走上前来,回道。

“果真是最近的路!”天烨的声音里有种痛彻的酸楚,难道,让我看到,不是你想要的吗?我的神情木然,却将笑意一并敛去。

“惊扰娘娘之罪可是你担得起的?”顺公公在一旁尖利地道,“娘娘腹中的龙嗣若有闪失,你拿什么来偿!”

一语惊醒此时犹在梦中的我,天烨,你留下我,就是为了我腹中的孩子,相府既灭,所以,你不需顾忌,所以,你才会应允我,这孩子会平安降临。

在那时,你的柔情脉脉后,就盘算出今日这惨绝人圜的一幕,我避开他的擦拭,脸上厌恶的神情一点一点的聚集,终于,连眸底都满是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