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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朕才能还你青丝如墨?”

“除非,死去的人,还能复活。”我瞬间变得疏远的语气,在冷泉的雾蒙中,让他眼底的痛,更加深沉,有些什么东西,碎了,轻轻地,在不为人知的暗处,破碎。

“朕将要立玄蒙为太子,如果,咱们的孩子还在,该是比玄景大两岁吧?”他悠悠地说,我的心却忽然,漏跳了一拍。

“如果还在,恐怕也早死在他父皇的绝情中。”我别过脸去,生怕眼底会泄露关于无忆的一切。

“朕何曾一日,对你绝情?”他声音里再不复平静。

“月形暗器,是否为皇上一人所有?”

“是。”

“那日北溟,正是有人用这月形暗器欲杀奴婢,或者是冥曜,皇上的谋算,从那时起,就开始了,对吗?”

“你的意思是,朕命萱滢随你去北溟,目的就是暗杀冥曜?”

“难道奴婢说得还不够清楚明白?那日无论死的是谁,奴婢都不可能活着回来。可惜,皇上料错一步,冥曜并非一界文弱帝王。”

“你以为朕会愚钝至此?甚至不惜用自己的后妃去博这一把根本不算光明磊落的暗杀?”

他扳回我的身子,让我直视他:

“朕从不拿你的性命去做任何的谋算!”

“但,月形暗器仅皇上一人所有,难道是奴婢无中生有?”

他蹙紧眉,唇边弧度轻显:

“此举无非是挑起西周和北溟的关系,为坐收鱼翁之利,刻意仿造亦有可能。更因为这月形暗器为朕所专用,所以,西周之内,无他人可用!”他顿一顿,终于道:“包括萱滢。”

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何我会一直没有想通呢?只陷进他要害我的设定中,而丝毫没有去想,这背后的种种疑点,如果真是天烨用这等劣拙的计谋,冥曜岂会识不破,又怎会与他签署十年的商贸往来呢?冥曜一直也是自视甚高的孤傲君主,甚至于,他与天烨间是惺惺相惜,不仅因为天命箴言联系着他们,更因为,他们的抱负,他们的胸襟都是出奇的相似。

他柔柔地将我发丝轻抚:

“在朕面前,可以不必自称奴婢。”

我淡淡一笑,笑中掩不去的是一丝讽讥的含义。

“难道皇上要奴婢自称宸儿?那岂不是犯了贵妃娘娘的名讳?”

“朕唤的是她,念的却是你。”他如今的浓情厚意,只让我想逃避,因为,我不可能再容许自己一错再错,曾经,错过一次,错许的,已是我的一生!

“皇上,您是说,您把贵妃娘娘看成是奴婢的影子?呵呵。”我笑意愈深,“奴婢人还在,皇上就用影子来代替奴婢,而,这个影子,还是今日紫禁的贵妃娘娘,这真是好笑的事情,皇上,奴婢福薄,请勿再折了奴婢的福。”

我避开他的轻抚,敛起笑意:

“时辰不早,奴婢告退。”

我缓缓站起身,拥紧身上的棉巾,腿因坐着久了,有些麻,但不妨碍我离开这里。

“如果这是你和朕独处的最后一晚,你还要这么快离开吗?”身后,他的声音里带着我不能忽略的柔软疼痛。

我略停莲步,轻声一笑:

“最后一晚,无非两种可能,这两种可能,奴婢的选择也会是截然不同的:一种,是皇上明天驾崩,那么,奴婢会留下来,亲眼看着您是如何归天的。另外一种,是奴婢明日会被赐死,如斯,奴婢更会赶紧离开,因为,人生最后的时刻,奴婢实不愿耗费在狠心无情之人的身上。”

我想象着他的脸转成冷漠,他的心底犹被银针刺戳般无奈,或许,用最残忍的语言,才能断了自己所有念想,也让他彻底将自己放弃吧。

天烨,我知道,你对我,或多或少,是有爱,可,我们已经走到今日这一步,任何的可能都被演绎成挫骨扬灰的仇恨,我说服不了自己,忘记曾经,同样,你也不能将过往的一切悉数抹去。

所以,绝情的话语,才能真的让彼此,在彻痛后,选择疏离,这样,余生就不会都浸满伤害。

“如果对你而言,仅是这两种可能,朕会选择第一种,朕先离去,会比较幸福,这样,就不用再次承受失去的伤痛。”他的声音依然柔和平静,但说出的话,是我始料未及的,仰起螓首,天真以为,眸中的雾气能在溃散后倒流回去,可,为什么,我的泪水,仍然从脸颊边淌下,原来,倒流回去的,是涩苦,而不是泪。

“奴婢也会很幸福,看着您——”我竟然说不出驾崩这两个字,我的唇完整地说出那两个字的口型,可是,声音,消逝在空气里。

“两年后,朕,必会御驾亲征与北溟一战,胜者,天下一统,败者,国破身亡。倘若朕胜,你依然只能待在朕身边,如果,朕败,朕会立下遗诏,许你自由!”他代我说出,不愿说出口的话。

天烨,我要的,从来就不是这样的自由。

你胜,我活,可以是为着无忆。

但,你若败,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未来。

当这世上,仅剩我一人时,原来,那样,才是无法救赎的绝望。

发丝被他轻轻掬起,他如同当年那般,替我轻绾发髻,插上发簪:

“这根砗磲簪当年,你遗留在倾霁宫,并未带走,朕代你保留了八年。”他的呼吸,落在我的颈后,于冷泉的寒泠中,带着丝丝的暖意。

砗磲簪,是我刻意留在昔日的倾霁宫,以为,可以象雪魄玉镯一般,脱下了,便不会再想起,可,我终是错了,砗磲簪并非雪魄玉镯,因为,所赠的人不同,它在我心底的沉重,是我八年梦徊时,每每念起,便有偷偷回宫,再去寻回的冲动。

手中的力气在刹那消失,因着这样的天烨,是我无法不动容的!

棉巾委褪于地,背上的清冷,却不能让我的思绪继续绝决地向前走去。

他的手覆上我的肩,我微微颤了下,接着,棉巾从他覆着的手中徐徐将我包住,素手从前面接过棉巾的两端,我紧紧襄住自己,没有回首,快步走出清隽池。

当层层的纱幔被我穿过,我与他的种种未断的情愫,是否能真正隔断?

爱得太迟,所有可能都在伤害和折磨中耗尽。

换上素青的宫女衣裙,心神渐渐稳住,却看到,窗棱花格外,月华的幽谧边,有隐隐的红光湮过,昭示着紫禁终不会安静太久。

我不会置身是非之外很长时间,但,这一次,竟然,搭进的是我的无忆。

当若干年后,我再回想起这一幕,倘若,不是被逼太急,可能,我就不会再让自己的双手上沾满鲜血,但,因为牵涉到的是无忆,我终于还是继续谋算,继续步步为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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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宫门一别敛蛾眉

前朝中,数名重臣拥立玄景为太子,本此事基本已定,但以摄政王为首的另一拨大臣突然齐齐上本,奏,自古册立太子,均以立嫡或立长为首,今中官位虚空,无嫡子可言,故循立长子刚应为长子玄铭,纵其母以带罪之身赐死,罪不及龙嗣,荐推玄铭为太子。

此后,无论拥立玄铭还是玄景的大臣怎样奏本曰,东官虚位日久,天下以为忧。夫万物皆有根本,而太子者,天下之根本也,根本不立,祸孰大焉。

天烨仍不予表态,仅称需圜丘祭天后再做定夺。

此事无异在平静、和谐已久的一泓水梆下一石,激起的,又何止是前朝的千层浪呢?

另一方面,南越幼帝修国书,派使臣向西周请婚,并言:“若臣下有不忠之心者当勤兵赴国除讨”

西周宫中适龄公主虽有,但也可以重臣之女代嫁,可,一来姬太后曾派暗线驻于官内,必对西周后官了如指掌,二来,毕竟南越也属分鼎三国之一,许其公主,并不算委屈,三来,西周与北溟之战若无可避,南越的站向亦犹为重要。

故太后几经思虑,从宫中择取昔日的贤妃,今时的澜充仪之士赢曲裳为淑华公主,于靖宣十三年八月初八送亲南越,并因此晋封澜充仪为澜昭仪。

澜昭仪势败,所以,她丝毫不能对此道旨意有任何辩驳,唯一的女儿远嫁南越,对于她来说,意味着,宫中最后依傍都失去。即便封至九嫉之首昭仪位份,于她,丝毫没有任何转圜的意义。

没有帝恩,没有儿女承欢膝下,她的命运甚至不及皇后,皇后纵然被废长门宫,但其女儿依韵却早在去年就被许于太尉之长孙为妻,并以和硕公主之礼下嫁。

姐姐的女儿睿雪本是太后最早属意远嫁南越的公主,但天烨以睿雪年岁尚幼为由拒之,其实,睿雪仅比曲裳小一岁而已。

虽然,都是他的女儿,他对姐姐所留下的孩子,是极好的,云充容自抚养睿雪这八年来,纵无盛宠,也从充容晋到云妃,这是睿雪间接所带给她的,她待睿雪之好,在宫中亦有口皆碑。

我的无忆,在摄政王的悉心教导下,如今也是八岁,为玄景的伴读,得以求学于尚书房,每日“卯入中出”,除要学习语言文字以及《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之外,骑射之武学亦在所学范围之内。

日子的悠然平缓,始是酝积着更深的暗潮汹涌。

这年的初秋,天烨依然在南苑举行秋季节狩措。

南苑,位于镐京永定门外永定河中部,地毗连千里,林木葱郁,水草茂盛,故群兽聚以孳畜,是极好的狩措之地,设有隆庆山庄,山庄分为官殿区、湖泊区。

靖宣九年时,曾对此重新进行过修葺,修葺一新后的宫殿区,内宫由明宫、杜宫、竹宫,梅宫,菊宫等几座宫组成。外宫刚分春,夏,秋,冬四院。

湖泊区在官殿区北部,其中如意洲是帝王饮宴和会客之所,烟雨搂为眺望风景之处。

隆度山庄外,山岳中的试马埭是表演摔跤和赛马的地方,其余,刚是狩措围场。

天烨此行,除带着一众近亲王爷,朝中武将外,皇子亦得以同行,无忆因是伴读身份,额外得了恩旨,也在此次的名单中,这让我,莫名,有着一丝欣喜,或许,我能更近地看到我的无忆吧。

后宫嫔妃中仅宸贵妃、芊妃、云妃、琳昭媛四人随行。

不过一日,已行至南苑。

王爷,武将均住于外宫四院中。

明官为天烨所居,有九进院落,王殿为“澹泊敬诚”殿,全部由楠木建成。

宸贵妃赐住较近的竹宫,芊妃住梅宫,云妃和琳昭媛分别住剩下的杜宫和菊宫。

随同天烨出行的近身宫女是我,佾痕,萱滢三人,望舒并未同行。

昔日被劫倚翠搂,归来时,也曾在此小住,但,由于,被时是夜晚抵达,次日清晨便匆匆启程返回镐京,对于南苑的印象仅局限在当时所居的别苑,今目的梅宫。

而,这一次,我终于见识到西周帝王狩措围场盛大磅礴的景象:草原起伏,花卉遍野,松叶厚厚似地毡般铺成一条条山间小径,山峦遥逄纵横交错如迷宫,溪流潺潺宛若银带荡涤澄静;百年古柳星罗棋市在溪旁,茂密的森林深处,是各式野兽的天堂。

隆庆山庄同样也是天家的避暑别宫,这里,一年四季,因着天然森林的围绕,终年没有酷暑。

“等朕把前朝的事安排妥当,咱们就去避暑别宫。”犹记起那年,他低不可闻的声音在背后拥住我时响起,许的是这句承诺。

可,当他真正把前朝的事安排妥当时,却是我和他的决裂。

轻抒出幽幽窒气,我收回远眺的目光,返身,将托盘内的两碗桂枝蛮露羹端往明宫。

“王爷,可以慢点走吗?”一声柔弱的女子声音怯怯地响起。

我看到,前面,松林中,走来两人,男子正是十六王天灏,身后跟着一穿着水绿衣裙的士子,眉目清秀,有着大家闺秀特有的娴雅端庄,应是当今丞相之女,十六王妃秦霜滟。

我本想退身避开,但天灏的眸光已如利箭锁在我的身上,我避无可避,之能俯低螓首:

“奴婢参见十六王,十六王妃。”

“免礼。”秦霜滟温婉地道。

“奴婢?皇兄不是早就颁下旨意,你之需对当今太后才需行礼吗?”天灏的语音带着浓浓的阴霾森冷。

“王爷,她就是璃妃娘娘?”秦霜滟惊奇地问。

看来,我的所有过往,不光后宫,前朝官员家眷中都有耳闻,唇边浮起苦笑

“璃妃娘娘?”天灏玩味这这句话,恢复冷冷的语调,“你贵为丞相的千金,怎么对这些消息,也都这般热衷,不知分寸?看来,相府的家教不过如此。”

“王爷,妾身知错了。”秦霜滟的声音一直带几分怯意。

想她身为如令丞相的长女,却依然并未能率心而活,显见,天灏对她,诸多不满,怕是早在指婚当日就存下的芥蒂。

“本王有些冷,你回去替本王取披风来。”

他们身后本远远跟着侍女,但天灏竟差使她做这件事,必然又要与我有何牵扯,我忙身:

“皇上等着桂枝蛮露羹,奴婢告退。”

“本王让你走了吗?”

秦霜滟细碎的脚步已渐渐远去,他更逼近我:

“为何要躲着本王?”

“请王爷自重!”

他攫住我的手腕,低声,带着蛊惑的意味:

“自重?你还以为自己是皇兄的后妃吗?自你被贬为奴早就不再是他的人,不过皇兄实是吝啬,竟不愿将你赐予本王。”

他凑近我的脸,我略略有些惶张,他的眸子眯起,狭长的凤眸此时,更带着一种兽类的危险。

此处距离明宫还有段路程,而,各宫的宫女刚刚抵达,都在忙于安顿行李,所以,刚刚到现在,周围除了十六王的人之外,没有其他人等经过。

宸贵妃正伴在天烨身边,倘若我这么久都未将桂枝蜜露羹端回,必打发其他宫士来催,这样,我岂非又惹出不是,纵然天烨不介怀,云雅太后,又焉能容得?

“即便如此,奴婢也是昭阳宫的人,只听命于皇上,王爷不放奴婢,无异也是忤逆于皇上。”我急于挣开他的钳制的举动落在他的眼里,更引起他的一抹笑意。

“你说,如果本王在这里将你宠幸,皇兄会说什么呢?”他并不放开我的手腕,反而愈加肆无忌惮。

现在天灏,似完全变了一个人般,不再是我熟悉的样子,天烨的指婚,所引起他的叛逆之深,远远超过我所能想象的。

十九岁的他,身上散发出让我感到恐惧的气息,这份恐惧,来源于他年少轻狂认定的爱,带着嗜婪的危险,和不容拒绝。

“我不知道皇上会说什么,奴婢仅知道,如果王爷真那么做,那么,得到的会是一具尸体。”我淡漠地说,他攫住我手腕的手微微颤了下。

然后,他松开手,默默地转身,道:

“你走吧。”

我端着托盘,索性刚刚的挣扎,并未溢出多少羹来,我用袖巾稍稍擦拭,便急往明宫行去。

当我走过他身边时,清晰地,听到他低不可辨的一声:

“为什么你不明白我的心。”

明白与不明白,早在八年前,我就已经说过,可惜,天灏始终不愿意去懂,他的执栅,在某些程度上,是远胜过天烨的。

甫进“溏泊敬诫”殿,正看到宸贵妃与天烨在桌案前执笔自着什么,我轻轻端着碗盏呈上:

“奴婢参见皇上,贵妃娘娘。”

自从七夕后,表面上,天烨和宸贵妃依然恩爱如昨,但似乎,有些什么,终究是变了,一如,宸贵妃再也不愿唤出“烨郎”二字,而天烨望向宸贵妃的眼神,更多的,是淡淡的温柔,但,这份温柔,却是无关乎爱情的。

宸贵妃伸手从托盘中取过玉色骨瓷碗,递与天烨,自己方才另外取了一碗。

“这是宸儿最爱的甜羹,趁热,多用些吧。”天烨放下羊毫,接过瓷碗,舀了一勺桂枝蛮露羹,未入口,已复放下置于一边,淡淡道。

今日方抵达,宸贵妃倦懒地伴天烨在明官共用午膳,见她几乎未动食,天烨才命膳房特意加了这道甜点,因膳房人手大部分都在整理食材,我才亲自去端了来,伺候天烨这么多日,今天才赫然发觉,他对甜点钟爱一般,而,宸贵妃刚犹喜甜点。

而我那日,替天烨所煮的亦是甜点,他却悉数用完,原来,他为我也曾改变过自己的心意。可我,对他的了解,又有多少呢?毕竟,之前身为他的后妃时,我也从不知他所食的喜好。

可他,却深知我所喜的是什么,包括藏云的那道芦蒿炒香干,也是他平日留心,方能吩咐顺公公替我传人去做吧。

原来,他的付出,其实一直都没有比我少,只是,我未曾体味到。

宸贵妃舀起一勺才入口,却引起一阵干呕,我忙接过她手中的碗盏,一边她近身宫女水悠已递上绸帕并轻抚她的胸口:

“娘娘您可好些?怎这几日一直这般?还是传太医来瞧瞧吧。”

“不必,本宫的身子自己知晓。”她摇首。

“传太医看下吧。”天烨的眉心突然蹙起,旋即松开,却均落入我的眸底。

“启禀皇上,芊妃娘娘求见。”殿外,小允子尖声通传道。

“准。”天烨离开桌案,吩咐道:“小允子,传太医前来。”

水悠已扶着宸贵妃坐往窗台下的暖榻。

“臣妾参见皇上,贵妃娘娘。”芊妃一身玫红的衣裙,脸若桃李艳而,轻声问安。

“免礼。”天烨移转步子,我已退至一边。

她的容颜本就不俗,但这几年,注重妆容之浓,反掩了天然的本色,倒无昔日烟视媚行间的清雅可人。

“芊妃有何事吗?”天烨踱到酸枝椅上坐下,望着她,温和地问。

“臣妾今日前来,仅是有一愚见,望能得到皇上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