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终于也由我的幸福里,想到另一个人的幸福来。

在我的卧室里,我把泣红的事告诉了清遥。

清遥的性情懦弱了些,并不肯惹事,却也不肯轻易违拗我的心思。所以他低着头,只是沉吟。

我悄悄挨到他的身畔,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如此犹豫,心下有些着恼。眉头一皱,便已有了计较。

我款款挽住他颈子,凑过脸去,轻轻吻他微皱的眉,然后是唇。

果然,清遥耐不住,一把将我抱到怀里,变被动为主动,深深相吻。

我费了好大的气力才腾出我的嘴来,说了一句话:“去赎泣红好不好?”

清遥应了一声,忙忙又寻觅着我的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到底用他的方法把他逼得迷迷糊糊答应了。

可惜这次太过主动,可能惹出清遥的火来。

正吻得天昏地暗,不知身在何处之际,忽觉背部已然躺在软软的某处,一睁眼,不知什么时候,已被清遥抱到床上了。

他的喘息已经很是浓重,黑白分明的丹凤眼里,有着明显的情欲和渴求。

而他的一只手,已经按在我的胸部,隔着单薄的春衣,舒缓而有力地揉搓着。

极其敏感,又极其愉悦的酥麻感,从胸部的一点飞快散发开去,我的身体不由颤栗起来。说不清是快乐,还是痛苦,含着春情的低吟,轻轻从我的口中呼出。

那轻轻的低吟,想来也是极魅惑的吧。

清遥解开我罗裳,略有些冰凉的手,探入我的胸衣之内,抚摩过渐渐坚挺的胸。阵阵难以言喻的酥麻,通过体内最敏感的神经,一波波如触电般袭向全身。

我又羞又惊,夹杂着说不清的愉悦和激动,在他身下蠕动着,却不知是颤抖,还是挣扎了。

他的手开始解我的裹胸,带着轻微的笑意,道:“书儿,别乱动,我只看一眼,只看一眼。”

这话却有些像景谦的话。相爱三年,景谦跟我自然也不是一般的亲密,除了最后的那一步,所有夫妻该做的事,我们都曾做过。每一次,我都是在那连骗带哄的“只看一眼”,“只吻一下”的温柔攻势下节节败退。之所以坚守着最后一道防线,却只为了我们爱情能保持一点新鲜感,并保证新婚那日的神圣。毕竟,我的内心还是个相当保守的传统女子。

只因着相似的话语,我心里“咯”地仿佛掉落了什么一般,有泪水开始滚落,如潮水般被急剧挑逗起的情欲,迅速如潮水般退去。

清遥正沿着我雪白的脖子,一路向下吻着,忽觉出我不对劲来,诧异地抬起着,正对上了我迷朦泪眼。

第二十二章动情(下)

“书儿!”清遥一把把我搂起,胡乱掩上我的胸衣,慌忙道:“别怕,别怕,你不愿意,我绝不碰你。”

我无法告诉他,我不是怕,我只是彷徨。我的身体,是清遥的未婚妻的身体,古时的订下的婚姻并不像现代的恋爱那般不可靠。如果没意外,书儿就是属于清遥的,他便是提前要了去,也无可厚非;可惜我的灵魂还是那个云溪月的,那个还爱着景谦的云溪月,没道理再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所以应该好好为景谦珍守着自己的身子。可那个身子,又是书儿的!

我完全迷惑了,甚至有些恨,恨自己为什么不索性就是古代那个有些痴傻的容书儿,至少可以放开地去享受清遥的爱。

“清遥!”我抚住清遥的脸,愧疚地唤他。无论如何,清遥很无辜。他只是一个很爱妻子的丈夫而已。

清遥却轻拍我的手,云淡风轻笑了一笑,道:“不忙,我们日子还长。我也没打算在成亲之前要你。”他忽然凑到我耳边,轻轻道:“只不过,洞房花烛时,你还是逃不了的,我们家的老夫人,可是要验新娘子落红的!”

我满面通红,低下了头。

和清遥成亲么?听来倒是不错的主意。可如果和他成了亲,我怎么再去找文成公主,和她到吐蕃去?

头也些疼,但也想不了许多了。先救泣红要紧。

吃罢了午饭,清遥信守承诺,果然准备去花月楼了,我自然要跟了去。为方便起见,我穿了男装,一照镜子,玉树临风,清灵优雅,竟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我将把山水画的木质折扇轻轻一摇,以扇掩口,再徐徐移开,向着镜子嫣然一笑,居然另有一番说不出的魅力。看呆了给压下一头的东方清遥,又笑傻了剪碧,直道如果络络小姐见了,一定也要换上男装,和我去潇洒一番了。

我跟东方清遥到了花月楼,顿时有老鸨笑容满面迎了上来,连里面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也驻足凝望,胆大些的甚至已经迎了上来。

我有些不自在,回头看东方清遥,却镇定自若,笑道:“这些日子,花月楼的姑娘又多了不少。”

老鸨继续堆着笑容,道:“东方公子自是不要那庸脂俗粉的,不知今日要哪一位?”

我听她这话,不觉哼了一声,怪不得东方清遥神色镇定,原来却也是花丛中的老手了。一时竟觉有些灰心,面色更低沉了。

老鸨看我变了脸色,微有诧色,更努力地堆起笑容,问:“这位小公子,是第一次来吧,您放心,咱们这里绝色的多得很,自也会有好的招待小公子。”我瞧着她脸上的脂粉蔌蔌往下掉着,眼角的菊花纹深处隐见暗黄的斑点,也不知敷了多厚的脂粉,才造就她那雪白却不觉娇嫩的面皮。

东方清遥却有些明白我心思,牵住我的手,在我掌心轻轻捏了一捏。依旧温暖有力,传递着绵绵情意。我略略放开心怀,抬起头淡淡笑道:“清遥,你自己看吧。”

清遥附到老鸨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想来必是向她要泣红了。

老鸨却变了变脸色,有意无意向厅堂的某处瞟了一眼,笑道:“那请公子先到悦心堂小坐一会儿,我随后便去。”

她并没有说泣红随后便去,却说她随后去,什么意思?我顺了她刚才的眼神向厅堂的那一处看去,却是两个侍从模样的人正在饮酒,几个相貌寻常的妓女正在一旁陪着,两人酒兴正浓,可能淫兴也正浓,嘴里手里俱是不干不净,甚至还论到爷怎样怎样能干,怎样怎样把某个女子折腾得起不了床,我听了片刻,只觉面红耳赤,忙拉清遥。

清遥显然也注意到了,趁这两人未注意到我们,悄悄拉了我进去,转过一道抄手游廊,果见前面有间屋子,写了“悦心堂”三字。

第二十三章泣红(上)

我们一进去,便有小丫环送了茶进来,又匆匆退去。

这屋子却比江夏王府和书苑都显得铺陈,色调鲜艳,且好好的厅堂里,居然用薄纱隔了层帏幕,隐见得有卧榻锦衾设于其中,阵阵脂粉香气四处浮着,几乎让我忍不住要打喷嚏。

清遥稳稳坐下,轻轻品茗,微笑道:“我说什么了,这些地方本不是你该来的呀。”

我道:“难道,这里便是你该来的?想来,你也是这里的常客吧!”话一出口,便觉自己的话里,分明有着浓浓的醋酸味儿。

清遥略有尴尬,随即道:“不过逢场作戏,你别放心上。”

我没答话。

清遥仿佛叹了口气,然后又握住我手,道:“我以后不会了,好吗?”

他的眼神很清澈而坦诚,一如景谦,可惜他却不是景谦。

我苦笑。我在吃的哪门子醋?如果我回到了现代,还管得了他上妓院纳小妾?如果我不回现代,在富贵人家普遍的三妻四妾制度下,他又岂会只娶我一个?

何况我只是个误被这男子爱上的游魂,分明有着自己的爱人和家人,又有什么资格让他爱我一个?如果我有一天走了,受伤害更深的,只怕反是他吧。

所以我也反握住清遥的手,冲着他,微微一笑。大概这笑意多半含着些凄凉吧,东方清遥并未释怀,略有些焦急地又待说什么,这时老鸨进来了。

老鸨做贼似的往门外好生张望了片刻,才掩上门,蹑手蹑脚般走到东方清遥面前,道:“两位公子,不知你们找那泣红做什么?”

我有些不安,难道泣红出事了?忙道:“其实是我找她,那日我无意见到了泣红姑娘一眼,心里梦里,便都只想着泣红姑娘了。”说着,我的脸想必也是红了一红。说这样肉麻的话,想不脸红都难。

老鸨有些惊叹似的道:“泣红这些日子算是交了好运了。不但太子府的称心公子看上了,连两位公子这等品貌,也对她魂牵梦绕,可真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呢,可惜,算她没福,竟与两位公子失之交臂了。”

东方清遥道:“妈妈什么意思?”

老鸨道:“昨天,泣红已经给人赎走了。”

我一惊,站了起来,手将茶杯带倒,茶水洒了一地,鲜红的毯子给洇湿了一块,杯子却没碎,咕碌碌滚了老远才停住,在原地晃悠。

东方清遥急急道:“是谁赎走的?”老天保佑,可别是给称心公子劫了去,那泣红可就惨了。

老鸨这时却显出为难的神色来,道:“那人赎走时,却是再三要我们保密的。”

东方逍遥微笑道:“妈妈的难处,我们自是知道。”

他从袖中取了两锭沉沉的东西塞入老鸨手中,看来足有五十两的雪白银两。

老鸨眼睛顿时亮了,道:“我本不该告诉你的,不过看这小兄弟实在是痴情,就悄悄告诉你们了吧。”

她压低了声音,仿佛后面就有个人在偷听一般,逼着嗓子道:“是魏王府的司马,苏勖苏大人!”

我心里一阵惊喜。苏勖!

他到底并没有不理我的话,来赎走了泣红。只是,他又何必不告诉我呢?一种若有无的情感,又在胸口萦绕。

东方清遥面色沉了一沉,忽又笑道:“妈妈,我还想知道另外一件事,不知道妈妈方不方便透露一点?”

他又摸出了一锭,放在了案几之上,却是金黄澄亮的金元宝。

老鸨咽了口水,道:“东方公子请问。老身知无不言。”

东方逍遥眼中的世故却让我看来有点陌生了:“我想知道,楼下那两个带刀侍从的主人是谁?他们的主人来做什么的?”

第二十三章泣红(下)

老鸨迟疑了一下,看了看金元宝,很快就回答道:“是汉王爷呢,原也是为见泣红姑娘来的。听说已经给赎走了,正找了另一个漂亮姑娘玩呢。”

东方清遥“噢“了一声,道:“谢了。”拉了我便走。

老鸨追着道:“你们不另找个姑娘玩玩么?”

东方清遥冷冷道:“不了,最好妈妈能忘了我们今天来找过您。”

出了门,上了马车,清遥看着我。

我想了想,道:“我想看看泣红,是不是真在苏勖家里。”

东方清遥低头叹道:“你真想趟这个混水?”

我道:“我只想看看泣红,怎么又成混水了?”

东方清遥沉吟道:“好,那我们便去看看。只不过,看看而已,如果泣红在苏家生活得很好,你便不要去扰她。”

我心里暗笑,只怕他心里,是怕我去找泣红,会与苏勖发生点什么吧。

苏勖的房子,居然也很大,只是有些古旧,偌大的朱门漆皮卷落,黄铜的门环已经接近乌黑之色,只有把手处锃亮照人,昭示着主人目前并非门庭冷落。

东方清遥扣了扣门环,立时有老苍头前来开门,一见是清遥,立时笑容满面让了进去,道:“东方公子好!可巧我们家公子出门,还未回来哩。东方公子,且到客厅里去吃茶,且坐且等吧。”

东方清遥含笑,一边携了我步入苏府,一边道:“听说苏兄近来金屋藏娇,也不告诉我一声啊!”

老苍头道:“是吟容姑娘吗?”

我和清遥俱是一怔,我忍不住道:“不是泣红吗?”

老苍头陪笑道:“这个老仆却是不知。不过东方公子也非外人,倒可叫人去请一请吟容姑娘,看她肯不肯出来一见。如果是姑娘旧识,自然可一眼识出。”

这时我们已至一厅堂前,陈设并不豪华,却是整肃古朴,高悬了一块牌匾,写着“诗书传家”四字,却已十分陈旧,隐见裂纹。

我们进去落了座,老苍头已然退去,有小丫头前来奉茶,然后静侍一旁,不苟言笑。

清遥皱了皱眉道:“你先下去吧。我和你们主人熟,不必那般拘礼了。”

小丫头恭谨施了礼,缓缓退下。

我道:“苏勖家里,倒是教得很有礼数。”

清遥道:“书儿,苏勖家的新人,叫吟容。”

我皱眉道:“吟容,这个名字倒是好,难道是苏勖给泣红改了名字?”

清遥微笑道:“泣红这名字,自然不适合居家的女子。不过吟容这个名字,似又有些深意了。”

我正要问他是何深意,见他笑得古怪,忙住了口,心中已了然了。吟容吟容,不就是念着容么?而我正是姓容。

正在相视无语间,一阵香风微拂,一抬头,正是泣红霎着细媚的眼,咬唇笑着,款款走来。她的打扮,全然没有了那日酒楼之上的艳媚。水蓝的衣衫,并无太多花边,纯净的一色,反将她雪白的面容衬出几分高贵来;头间首饰也不多,但发际那支美丽闪光的双蝶钗儿,双蝶振翅欲飞,垂下了紫水晶的流苏,在耳际微晃,不见艳媚,却更见娇美。那日在酒楼上争斗时伤了额,此时伤处贴了个粉白的膏药,剪作了梅花的形状,微显俏皮,却不失清雅。

“泣红!”我满心欢喜,站起身来握住她的手。

泣红盈盈拜道:“姐姐,吟容再谢您的搭救之恩了!”

我笑道:“说什么呢,同是女人,哪有看你给欺负的?我只不放心你,打算赎你多时了,谁知苏公子有心,先行救了过来。——你的名字,已经改作吟容了?”

泣红,也就是吟容,道:“既然公子赎了我出来,贱妾身家性命,便全是公子的,名字自然也该公子为我重新取过。”她提起苏勖时,眸中含情带羞,脉脉如水,更显得容光焕发,娇艳欲滴。

这时门外有人轻咳。

一抬头,依旧一身石青袍子的苏勖缓缓踱了进来,微笑道:“有贵客至,苏勖居然游荡在外,真是失礼。”

吟容更形喜悦,飞快走到苏勖面前,道:“公子回来了?饿吗?我已炖了鸡汤,现在取来给你好不好?咦,额上有汗呢,要不要把衣服解解?”她取了自己帕子,往苏勖头上擦去。

苏勖迟疑了一下,接过帕子,轻轻道:“我自己来。”语调竟也极温柔。

我心里略有苦涩。看来,一场英雄救美的故事,会极完美地收场了。

可惜,我不是那女主角。

正感慨间,只觉身畔目光灼灼,一抬头,清遥正深深看我,有些责难,又有些无奈的模样。

第二十四章旧事(上)

我有些心虚的低了低头。如果早知道苏勖如此仗义,肯不顾一切出手相救泣红,大约我那日没那么容易接受清遥吧。——不过接受不接受又如何?只不过是个孤独的游魂在异世寻觅着的一点寄托吧。

感情么?一个异世的云溪月,又能怀着什么样的感情,去爱一个人?

我自嘲地苦笑,抬头看向苏勖,他却也正看我。四目一对,他立刻缩回眼神,向着清遥笑道:“我那日知道了书儿下落,本待通知你的,正好事多,又知她很是安全,竟忘了。”他这话自然不是实话,连我都猜到了他是刻意隐瞒我的下落,何况东方清遥?

清遥微笑道:“哦,苏兄的心,我自是知道。”

他说的虽是闲闲的,但连苏勖也窘了窘,才道:“东方兄,吟容炖了汤,且在这里吃午饭,边吃边聊啊。”

清遥淡淡道:“不必了,我中午还有应酬,不能相扰了,改日吧。”

清遥行了一礼,一拉我,回身便走。

我心里倒有些恋恋之意,边走边回头张望。

苏勖只送了几步,便住了脚步,站在门口目送我们离去。只是他向来如星子般晶亮的眸子,却沉静如水,深沉如水,再看不出那水下是否有着涌动着暗流,或是正酝酿着惊天的波涛。

回到书苑的一路之上,清遥都是阴沉着脸。我为自己心里对苏勖的那点莫名情愫,居然有丝愧疚一般,不太敢跟他讲话。

直到回了我房中,清遥掩上门,才道:“书儿,以后不要去见苏勖,也不要去见吟容。”

我低了头,道:“哦,泣红既然很好,我自是不必再去见他们。”

清遥轻叹口气,抚住我的脸,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是,但是,苏勖,没那么简单。”

我蓦地抬头道:“什么意思?”

清遥沉默片刻,道:“官场的事,连我都说不明白,但其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你不懂,我也不很明白,但离远一些,总还是好的。”

我其实是知道的。历史上的这类事情,实在太多了。据我所知,便是李世民的几个受重用的儿子,太子承乾,魏王李泰,晋王李治,及吴王李恪,都曾各自培养自己的势力,互相争竞,总算李世民还算聪明,最后的决定,并没有让几个儿子自相残杀而死。

这就是所谓的政治,所谓的官场。我同意清遥的观点,我也同样是避之唯恐不及。所以我牵着清遥衣袖,很柔顺地道了声“好”。

但清遥却似再没注意到我的柔情。他的目光变得缥缈而悲伤,迷离着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和困惑。

只听他道:“书儿,你只知道你父亲救过我全家,你可知道,我家当时是怎样陷入绝境的?”

我自是不知。便是真的白痴容书儿,只怕也未必能知。

逍遥的声音也渐渐缥缈了:“因为我家参与了政事。当年当今皇上只是秦王,皇太子却是李建成。李建成对东方家很是照拂.太子青眼,我祖父和父亲自是尽力相报。太子府里用的兵器,倒有一半是我家暗暗为他铸造的。”

“当时容世伯便已跟我家十分交好,我家为太子做的事自然没能瞒过他去。当时他便劝我们,但得保眼前平安,莫再求大富大贵,方是长久之道。可惜祖父与父亲当时已经骑虎难下,便是欲抽身退步,亦是晚了,人人都知东方家是太子一党,一旦退身,只怕立时不容于其余势力;何况既知晓太子极多秘密,太子又岂肯轻易罢手?”

“容世伯知道我们难处,长叹一声,说既已如此,不如他便改投秦王一系,如果东方家出事,他方可力保;而便是秦王出事,想来东方家也不会置之不理。”

“容世伯以他倾国财富,为秦王提供了极大便利,因此深得秦王信用。而太子秦王之争,也愈演愈烈,终于酿成了玄武门之变。”

玄武门之变!

我动容。

第二十四章旧事(下)

多少次听到历史上这个故事了,它是英明一世的李世民唯一的瑕疵,只怕还是心中永远的痛。因为他杀的,毕竟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两个亲兄弟。

“你们家,也就是玄武门之变后落了难,对吧?”我轻轻抚着东方清遥的肩。

清遥摇头,黯然道:“玄武门血流成河时,我的父亲和叔父,当时就随在太子身侧,给秦王的人乱箭射死了。随即东方家上下人等,俱被些莫须有的罪名下了狱。是容世伯出面疏通,又亲自向已掌了大权的秦王求了情,才放了出来。”

清遥叹道:“这就是政治啊。如果不是容世伯目光远大,只怕东方一门,早就绝了。”

怪不得东方清遥明知容书儿是个傻子,也毫无怨言接纳下来,并愿真心以待。容锦城当时的救人之法,实际上是个一不小心便会把自己也搭进去的下下策,若非真心为东方家,绝不可能掷下这个赌注。

我不禁很佩服我那个看似有些萧索的容家父亲了。离家这么久,也不知他有没有想我,我却有些想他了。

清遥转而向我笑道:“容世伯在秦王登基之后,未求任何封赏,悄悄回了洛阳,做他的陶朱公,虽保持着自己在朝廷的一分势力,却始终不再公然露面,尤其在立嗣方面,从来不置一辞。太子和魏王这两个最大的皇位侯选人,知道他在今上心目中地位不低,都曾设法拉拢过他。跟太子走得极近的赵节,就千方百计地娶了容府的大小姐,可惜容世伯虽是让他们成了亲,却还是跟他们保持着距离。魏王猜不透容世伯想法,才又派苏勖通过我去游说。”

清遥微笑道:“苏勖虽未成功,却让我知道了,原来我的妻子,是个一等一的人物。不过我就是奇怪,容世伯这般机敏的人,为何为由着自己的侧室庶女,把自己的嫡女欺负了去?”

这个话我也难以回答,只是喃喃道:“如果我告诉你,那次落水后在身上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让我突然变得清明,你信吗?”

清遥认真看着我,然后将我拥在怀里,道:“我信。”

我继续喃喃道:“不要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好吗?”

清遥低低道:“好,只要你是我的书儿,我才不管其他的。”

他轻轻吻我,我却茫然,我是书儿吗?

泣红既已成了吟容,安然无恙,我便叫了剪碧去找络络,把此事通知络络,好叫她放心。

剪碧去了半日,回来道:“小姐听说此事,高兴得不得了呢。可惜她正要入宫去,忙乱得很,不然又要跑出来,和你一起去看吟容姑娘哩。”

我一惊,道:“知不知道此次入宫到底为了什么事?”

剪碧道:“大概是为吐蕃人提亲的事吧。前些日子便有风声出来了,叫各宗室的女儿们准备进宫见驾,皇上要在其中选上一位,做为吐蕃的王后哩。书儿小姐在府上时,我家小姐可不是正做着见驾的准备么?。”

我也隐约猜到了。

禄东赞到京城已经有了一段日子,皇上也该给他答复了。

只是,络络一定没想到自己会被选上吧。便是李道宗自己,也相信禄东赞绝不会选上自己的女儿。他叫女儿准备见驾,但督促得并不严,似已料定自己大大咧咧的女儿,决非吐蕃王后之选。

可惜这一次,他却是猜错了。

江夏王的女儿,李络络,将是文成公主,以及未来的吐蕃王后,一定,确定,以及肯定。

我心里有着雀跃般的欢喜。

说服李络络带我去吐蕃,一定不是太困难的事。

我现在要做的事,只是等待,等待李络络被封为文成公主,然后我再悄悄找她,跟着她去吐蕃。

如果在现代,我大可以乘个飞机,一两天便可到达目的地了;可惜现在是在唐朝,一个小女子,天高路远,穿梭千万里,一路不知有着多少不可预知的危险,不细细打算着,只怕没等到吐蕃,便已化为一坯黄土了。

所以,我只能这样慢慢等待着,等待着络络成为文成公主的那一天。

第二十五章求救(上)

接下来的许多日子,我一直让剪碧帮我细细打听络络的消息,知道络络甚得皇上和杨妃的喜欢,已被留在了皇宫中,暂住在杨妃娘娘处。

杨妃,却是当年隋炀帝的女儿,旧朝的公主,后世关于她和李世民的传说,只怕不下几十个版本。即便在当今的唐朝,关于她的故事,也有好几种版本在民间暗暗流传着。

我不关心过程,只看结果。她虽已生了两个皇子,年纪已经不轻,却依旧得到李世民的宠爱,在后妃之中,便可算得是幸福的了。络络能得到她的喜爱,倒是件幸事。以后便是远嫁,只怕嫁妆也会多一些——而据我知道的,文成公主的嫁妆,算是历代远嫁公主最丰厚的了。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同样被留在宫中的,另有还有两位皇室宗亲小姐,其中一位是汉王李元昌的女儿,十五及笄之龄,便因皇室近亲的缘故,得了平阳郡主的封号;另一位血缘关系远了些,据说是长孙皇后认过干女儿的,李世民见了后想起已故去的长孙皇后来,大是伤感,命和络络一起留下来,在杨妃宫中多住些日子。

随之而来的谣言,便是平阳郡主已内定为吐蕃王后之选,择日便会册封为公主,远嫁吐蕃了。

我心里大是焦燥。

而络络从宫里两次寄出来的信件,却充满好奇快乐和满足。皇宫壮丽而优美,美不胜收的景色,食之不尽的美食,和眼花缭乱的宝物,让络络更长了许多见识。皇宫中的人对她万分和气,赏赐不断。她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把我一起带进宫里去玩玩。

我可以想得出她的兴奋。

皇上和宫里最受宠爱的杨妃喜爱她,别人自然不肯冷落她。虽说后宫争斗不断,惊涛暗伏,但她作为皇帝的侄女辈,对谁都构不成伤害,因此并不会受人妒嫉;即便杨妃有暗中的对手,也不会傻到去拿皇帝的侄女开刀。

以络络开朗活泼的乐观性情,必定觉得宫中个个都是好人,没有一个坏蛋了,没了心理负担,她必然过得无牵无挂,极是舒坦了。

可如果络络只是皇帝的侄女,受宠的未来郡主,又怎会有机会去吐蕃?

平阳郡主,汉王李元昌的女儿,会前去吐蕃,成为吐蕃王后?

有没有搞错?

我的头开始疼。

汉王李元昌,是唐太宗的异母弟弟,史载他不久便会因为太子谋反之事受到牵连,为其兄李世民赐死。算算时间,吐蕃王后入藏不久,汉王便给赐死了。如果真是汉王之女入了吐蕃,哪里还能算是和亲?不挑唆着赞普造反才是怪事。

我从来没干预过历史,更不打算干预历史,我只是个想随了历史的大潮到我想到的地方去而已。到底哪里出了错?还是吐蕃王后之选另有变数?

剪碧见我闷闷的,便来劝慰,问我是不是出去散散心。

我有了前日酒楼之事的教训,又无络络在一旁壮胆,生怕再遇上什么事,便宁愿躲在东方清遥的羽翼之下,安全过我逍遥日子。何况我的心心念念,尽是打算着怎样去吐蕃,并无一丝游玩之意。

这日清遥去处理生意,我正无聊闲坐,水晶帘外一阵阵透出含笑的花香来,馥郁得头都晕起来,便立起身来,在院中漫步。

院中亦有假山小池,掩于树荫之下,亭亭青荷如盖,莲花鲜红娇艳,绿水微漾,倒映着我素色的衣裳,和我略有些苍白的脸,有几分妩媚,又带着几分清灵,居然,居然还带着几分古典的气质。

一晃在唐代呆了也有几个月了,没想连气质也渐渐接近了古代。如果络络不能去吐蕃,我会不会就这么一直在这里呆下去,按照容书儿的既定命运,去嫁给怜爱着自己的清遥,从此相夫教子,做个贤良妻子?

正在出神之际,忽听得剪碧道:“容姑娘,吟容姑娘要见您哩!”

第二十五章求救(下)

我一怔,吟容?

自从那日看她与苏勖亲亲热热的模样后,不知怎的,便有些不待见她似的,连苏勖都懒得去想,每日只和清遥相伴度日;因想着可能会悄悄去了吐蕃,再不见清遥,心里便有些愧疚,恐他陷得深了,将来难受,故而又与清遥亦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清遥但要见我好好的每日在他身畔,便似已心满意足,也不多问。

在我心里,只怕吟容比我还要快活许多吧。没有我那无法对人提起的来处和无法归去的恐惧,她该是世上最快乐的女子之一了。

吟容低眉顺眼,一身簇新的锦绣盛装,匆匆行了过来,一见我便直直拜了下去:“书儿姐姐,救我!”

我起身拉起她,诧异道:“吟容妹妹,你不是该在苏府么?”

吟容低头道:“是,公子救回我,是我三生的幸事。”

她吐字之时,略有沙哑,似有哽咽之声。

我更是惊异,忙问道:“那,那么,现在又出了什么事?”

“公子,公子他……”吟容泪花莹然,迟迟疑疑待说不说。

想着她自来沦落风尘,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必是真有了麻烦,才来和我诉说,因此我把她拉到池边小石上并肩坐下,温言劝慰道:“你只管说,有什么我能帮的,一定帮你。”

吟容又垂泪半响,才道:“公子,要把我送给汉王。”

“送给汉王!”我惊叫。那个可能会入藏的平阳郡主的父亲,在花月楼找不着吟容,又在别的妓女身上撒气的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