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衾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了,大概在饭店里吐过两回,现在一动不动的被架在方源臂弯里。

靳炎亲自下车笑容满面的把他接过来,又问:“表兄这酒气也够熏人的,要不我送你回去?这时候车多交警少,万一开车蹭到哪里可不是开玩笑的。”说完也不等方源回答,转身打横抱着蒋衾放到车后座上,吩咐黎檬:“用那个冰桶里镇着的凉毛巾擦他额头,不然待会车开起来他要头痛。”

黎檬脆生生应了,说:“爸爸我肚子好饿!你能不能先去买汉堡包?我要牛肉双层馅的!”

“好,好,”靳炎漫不经心道,“包装纸路上扔掉,别给蒋衾发现你又吃垃圾食品。”

这一家子自成一体,方源也不是傻子,很有眼色的道:“你们先回家吧,蒋衾估计喝多了要早休息,我随便招个的士就行。”

靳炎热情挽留了一番,无奈方源太客气,拉扯五分钟后终于举手认输,遗憾的笑着跟互相道别。

直到坐进车里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完全消散,然而眼神却透着不可错认的狠色。

黎檬不断回头看方源离去的身影,半晌说:“我怎么觉得这个表舅有点奇怪呢。”

“谁知道,”靳炎顿了几秒,冷冷道:“蒋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说完回头看了蒋衾一眼,他昏睡的时候眉头微微蹙着,仿佛有点痛苦,又因为什么而感到不安。靳炎伸手轻轻抚平蒋衾的眉心,含笑“啧”了一声。

回家的路上果然给黎檬买了个汉堡包,小太子一口牛肉一口可乐吃得相当欢实,到家把包装袋一扔,自觉地跑去洗澡上床睡觉,还体贴的关了卧室门。

靳炎为此大力表扬了他,还许诺这个月的零花钱双倍。

蒋衾迷迷糊糊的被抱下车,脱了衣服,又被抱去洗澡。靳炎不大会伺候人,拿花洒帮他冲头发的时候溅了一身水,干脆顺势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一起洗。

蒋衾被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一番,倒是有点清醒了,茫然盯着靳炎光裸的上半身看了半天,才讷讷问:“……你是谁?”

靳炎狠狠道:“你男人!”

蒋衾疑惑的看了他半天,视线终于慢慢聚焦:“……哦,好。”

他虽然抗拒了靳炎这么长时间,骨子里那盲目的信任和服从却没有变,一喝醉本性就暴露出来了,很快就温顺的闭上眼睛开始打瞌睡。

浴室里空间很大,两个人对坐着也不拥挤。靳炎就这么抱着他一点点冲干净头发,顺着眼睫和鼻翼一路亲吻下去,用大毛巾裹着他,一边吻他被水汽蒸腾而格外润泽的脖颈。

蒋衾大概觉得痒,迷糊着扭躲了一下:“……靳炎?”

“嗯?”

“好痒……你不要动……”

“嗯嗯,不动,不动。”

靳炎顺手拽过浴袍把蒋衾整个包裹起来,打横一抱走进卧室,轻轻放在大床上。整个过程从头到尾都非常温柔,蒋衾愣愣的盯着他看,那样子真是无辜极了。

靳炎深吸一口气,感觉鼻腔里气息火热,烧得他声音都有点哑:“想喝点水吗?”

“……嗯。”

靳炎倒了杯冷茶水一口喝尽,低下头去喂给他。蒋衾实在是渴,挣扎着喝了一半洒出来一半,还没来得及抗议,就被靳炎一把按在枕头里狠狠亲吻下去。

这个吻简直是铺天盖地的,有种连呼吸都完全掠夺的凶悍意味。靳炎觉得自己真是要疯了,人都说小别胜新婚,这都他娘的别了九个月了,何止是新婚,简直是重生啊!那一瞬间他恨不得把蒋衾整个生吞活剥下去!

他抓着蒋衾肩膀,另一只手刷刷两下扯开浴袍扔到床边,甚至都来不及做更多前戏,直接把人翻过去用手指沾着唾液润滑了两下。蒋衾大概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不舒服的挣扎了一下,紧接着一口气堵在喉咙口——靳炎就这么强行插了进去,差点没把他五脏六腑都撞得移了位。

因为润滑不够靳炎只进去了一小半,卡在这不上不下的当口简直要命,他太阳穴上青筋突突的跳,呼出来的气都滚烫发热,心说老子真他娘的要爆炸了!真他娘的忍不住了!

他还没来得及硬冲,蒋衾大概是缓过气来了,强烈的异物感让他立刻挣扎着往前抓住枕头;然而还没完全抓紧,靳炎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紧紧捏在自己手里。

“放松……乖……放松……”靳炎一边亲他一边口不择言的安抚:“没事的,不疼的,乖一点来亲亲我……哎哟我日了个去……”

蒋衾这一口气就出不来了,靳炎像强盗似的硬插到底,推土机一样的爆发力差点把他掀翻过去。

而且这厮极坏,一边抓着蒋衾的头发强迫他亲吻自己,一边还不停用下流而热情的话来诱哄挑逗他。蒋衾要是有神智的话估计得恼羞成怒,然而眼下迷迷糊糊的无力反抗,靳炎怎么哄他就怎么做,实在不愿意的也只呜咽两声,很快就在粗鲁的唇齿交缠里完全变了调。

那声音听起来太像呻吟,靳炎听得全身燥热,觉得自己那话儿硬得都要爆炸了。因为长久没做,敏感处摩擦所带来的刺激更加鲜明刻骨,空虚的饥渴和电流般强大的满足像旋风一样瞬间席卷了他。

靳炎没坚持多久就射了第一次,而蒋衾大概一开始疼得太厉害了,始终半硬着。靳炎在他身体里喷发出来的时候,他就像窒息一样哆嗦着嘴唇,眼底仿佛积了两汪水,看上去极其可怜。

靳炎其实最喜欢他这时的样子,懵懂无辜而任人欺负,全心全意的信赖和依靠他,让他整个心里软成一滩水。

“觉得委屈呢?怪我是吧?”靳炎抓着他手腕居高临下看了一会儿,直到欣赏够了,才一把将他抱起来放到自己大腿上,笑眯眯说:“不急,你男人来帮你。”

大概一听靳炎说“你男人”就开口反驳的习惯实在根深蒂固,蒋衾立刻对这句话产生了条件反射,含混道:“滚你的……”

靳炎低头叼住他舌尖,哼哼着问:“滚哪儿去?”

他手活儿在蒋衾身上练得非常熟练,很快挑逗得蒋衾呼吸急促,全身发抖,抬手紧紧抱住他精健的肩膀。这个反应让靳炎的成就感爆棚,他甚至连迟疑都没有,直接低头含住了蒋衾快要爆发的器官。

蒋衾是个典型由感情需求主导生理需求的人——跟他从小家教不无关系。这九个月来他几乎没发泄过,靳炎刚一含他就受不了了,混乱里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抽泣和喘息的声音有多大,几乎立刻就崩溃的完全射了出来。

靳炎那自豪的,他要是只雄孔雀的话这时候就该开屏了。

“舒服吧,嗯?玩什么分居啊,早点跟老子睡一觉什么矛盾都没了。”

蒋衾根本意识不到他在说什么,耳朵里嗡嗡的响,高潮的余韵让他说不出话来,只呆呆的看着靳炎没有反应。

靳炎邪火“呼”的一下烧起来,用大拇指揉着蒋衾的嘴唇问:“再来一次要不要?”

蒋衾显然是不会说不要的,于是靳炎也就当做他要了,得意洋洋的把人抄起来往浴室一扛,打心眼里觉得三十多年来的人生再没有比现在这一刻更成功的了。

那天晚上他们在浴室里做了一次,靳炎很早以前就发现蒋衾在浴室里更有感觉,好像漫天水汽让他放得更开,也更热情应和。回到床上以后他给蒋衾按摩了一会,很快又纠缠在一起,最后一次发泄绵长持久让人窒息。

他都记不得后来的细节了,睡眠来得如此迅速香甜,久违的满足感让他在梦境里心境平和,醒来的时候他甚至发现自己心情很好。

蒋衾沉睡没醒,靳炎愉快的给了他一个早安吻,起床穿衣去洗漱。

黎小檬小同学满腹怨念的坐在餐桌边,看着空空的碟子说:“早安,爸爸,早餐真丰富啊。”

“相比数亿饿着肚子的亚非拉美洲小朋友来说你能坐着吃饭就不错了,冰箱里有速冻饺子自己去下几个,乖。”

黎檬怒道:“要我帮蒋衾介绍一个会做饭的新男友吗?”

父子俩凌空对视,目光在半空溅起噼里啪啦的火光。

二十秒后靳炎败下阵来:“……我去煎鸡蛋。”

在他们刚从大学出来一穷二白的打拼期,靳炎选择了泡面来维持自己的生命,而蒋衾则坚决制止他,对照菜谱学会了八大菜系。靳炎一直非常沾沾自喜,也从没想过应该回报什么,直到后来生意圈里有个精通美食的公子哥儿遇见蒋衾,使尽全身本领来追求他,一天三顿照点送花送吃的,才让靳炎产生了严重的危机感。

靳炎制定了两条方针,第一是对外进行毁灭性打击,第二是对内进行全面式安抚。

第一种办法的具体步骤暂且不谈,第二种办法则具体细化为抄情诗讨好、做饭煲汤承包家务、笨手笨脚的学弹琴唱小黄曲儿、在床上温柔体贴手段翻新……

蒋衾被从头到尾折腾过一遍之后表示这简直是从精神到生理的双重折磨,唯一能取悦他的是从此不用做饭了。

靳炎的厨艺在那段时间得到飞速长进,甚至连糖醋鱼——非常具有难度的南方菜——都能搞定。

黎檬长大后,靳炎在公司里的事情越来越多,蒋衾没法忍受请保姆或整天叫外卖,所以经常自己下厨。靳炎乐得吃媳妇做的饭,厨艺便越发生疏起来,只有调情的时候才偶尔煎个心形牛排、调个鸡尾酒什么的,反正中看不中用。

黎檬阴森森的坐在餐桌边等了半小时,才听厨房里滋啦一响,靳炎端着两个雪白大盘子走出来。只见一个盘子里是生菜、小西红柿、心形一面熟煎蛋,一个盘子里是肥瘦三层的煎培根和烤面包片。虽然微微有点焦,但是调料很好,闻上去非常香。

黎檬盯着面包片上的巧克力心形图案,嫌恶道:“你这是打算跟蒋衾喝交杯酒吗爸爸?交杯酒是新郎新娘在洞房前喝而不是新郎被狠狠殴打前喝的哦。”

“……吃你的饭去!”

靳炎把围裙一脱,去换了件烟灰色笔挺的衬衣,戴上纯银袖扣,撒了点古龙水,觉得自己看上去很帅很有男人味了,才洋洋自得的跑去卧室叫蒋衾起床。

谁知一进门就看见蒋衾坐在床头,头痛欲裂的揉按太阳穴,整个上身就裹一件雪白睡袍,修长的脖颈在晨光映照下仿佛透明一样,吻痕和齿痕显得异常清晰。

“……”蒋衾抬起头,漂亮的眼珠一眨不眨盯着靳炎。

“是你求我咬的。”靳炎立刻说:“当时你哭得太厉害了我没来得及找手机录音留证。”

蒋衾:“……”

蒋衾招招手,靳炎毫无防备的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推卸责任,就被迎面一拳打得翻倒在地。

这一拳虽然因为身体酸疼而有所虚弱,但是十分有技巧,刚好打得靳炎鼻血长流,觉得整个鼻梁都要断了。这剧痛把靳炎那股邪火瞬间全部激发出来,当即一骨碌爬起来指着蒋衾怒吼:“老子警告你——!你,你他娘的……”

蒋衾冷冷的盯着他。

“……你他娘的……再不起床早饭就被黎小檬吃光了!!”

蒋衾狠狠摔上浴室的门,不一会儿就传来开花洒冲澡的声音。

靳炎捂着鼻子慌慌张张去找凉毛巾,在黎小檬小同学丧心病狂的嘲笑声里仰头捂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止住鼻血。他皮糙肉厚从小耐打,流点血也不算什么,当即就精神抖擞的跑出来,打算再去找蒋衾的麻烦。

谁知餐厅里只剩黎檬一人心满意足的坐着剔牙,浴室里已经没人了。

靳炎呼哧呼哧的从鼻子里喷气:“你妈人呢?”

“哦,刚才恼羞成怒跑出去了,我都没来得及提醒他吃早饭。靳炎同志你没事吧,蒋衾有没有踢你断子绝孙脚?”

靳炎怒道:“在哪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黎檬就像仰着脖子的小公鸡一样桀桀怪笑:“哎哟不得了了,哎哟好疼哦,哎哟没法出去找小三了哟……”

靳炎简直一个头两个大。这流氓色欲冲脑且气急攻心,于是又华丽丽的流鼻血了。

蒋衾一直到办公室才发现自己还穿着从浴室出来随手套的灰色T-恤和运动裤,光脚套着两只拖鞋。怪不得路上踩油门的时候觉得不对劲,当时只顾着身体深处诡异的酸痛感了,竟然没发现这些。

蒋衾硬着头皮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路上同事纷纷脸色怪异的跟他说早安。

大公司就这点好:就算肚子里的八卦因子已经闹翻天了,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冷酷高调精英样。之前蒋衾也这个德行,结果被靳炎评价说:“装逼病!乖乖躺下来给老子干一炮就好了!”

“Vinson……?”坐隔壁办公室的美女丽莎探出头,神色复杂的顿了几秒说:“嗯,你今天看上去很……休闲。”

蒋衾痛苦不堪,说:“早。”

“嗯早。”丽莎把头缩回去几秒,端了杯咖啡出来:“刚刚才泡的,还没喝过,要来一点吗?”

蒋衾礼貌的谢绝了这番好意,自己去茶水间泡了杯咖啡加浓茶的混合饮料,完全不加牛奶方糖,像喝药一样一饮而尽。

“你脖子后有东西。”

蒋衾差点把他的自制醒神剂从喉咙里呛出来,回头只看见丽莎靠在门口,目光幽幽的。

“……你说什么?”

“你脖子后有东西,也许你今天穿立领衬衣来会比较合适。”

蒋衾想起自己脖子后的吻痕和牙印,脸色顿时冻结了。

丽莎妆容精致的脸上露出一种平时极其少见的哀愁,跟她精明强悍的职业女性形象完全不符:“现在下去买还来得及,楼下就有男装店……唉。”

蒋衾道了谢,尴尬的侧身绕过她,正准备往电梯方向走的时候突然听见丽莎又叹了口气:“Vinson……”

“什么?”

“我听说楼下律师所的人最近帮你准备了一份离婚财产分割协议书……”丽莎顿了顿,说:“我不是故意要打听的。”

“所以?”

“……不,不,”她说,“抱歉,没什么。”

蒋衾经历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尴尬的早上,中午吃饭时“二十八层那座移动的冰山帅哥今天早上带着一身吻痕来上班”的消息如同电流一样传遍了整座大厦。其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蒋衾吃饭回来在电梯里遇见楼下律师所老板时,对方兴致勃勃的问他:“听说你们公司有个帅哥来上班的时候没穿衣服?”

蒋衾回到办公室后就上网定了今天晚上的酒店。

然而等他下班的时候,刚出门就看见写字楼台阶下停着辆熟悉的黑色大奔,靳炎挽着袖口的手臂搭在车窗上,不论是结实精悍的肌肉还是手腕上那个真金白银的江诗丹顿,都骚包得足以让行人纷纷回首。

至少蒋衾就清晰的听见身后俩实习生低声讨论:“看,好大一捆人民币停在路边啊。”“没事把车停在逆向通道上干嘛,这么大一个禁止停车的标志看不见?”“有钱烧的,等着开罚单呗!”

蒋衾脚底一转,捂着侧脸匆匆走到街边叫了辆的士。

靳炎根本不用看,只要抽抽鼻子就能闻出顺风传来的媳妇的气味。然而他刚想发动汽车追上那辆的士,就被交警一把拦住了:“违章停车,来把这张罚单收着。驾驶执照呢?”

靳炎:“……”

“瞪什么瞪,一看你这种下班时间蹲人家公司门口的就不是好人。哟,长得也一副心怀叵测的样,打什么坏主意呢?车里没汽油桶吧?下车来检查一下!”

靳炎冲下车对那辆的士狂奔而去:“你他娘的跟老子回家!一起床就不认账!……”

蒋衾当然什么都没听见,车门一关,的士立刻在尾气里扬长而去,平白呛了靳炎满脸的一氧化碳。

第13章

蒋衾一连两个星期没回家,打电话不接,留言不回。

靳炎满肚子火气,在公司里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动辄把人骂得狗血淋头。某天有个小男模特拍坏了两组镜头,正巧被靳炎巡视时发现,当场把人活活骂哭了。

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传小道消息,说那天公司年会靳总亲自开车接来的那个董事,其实跟靳总是一对情侣,结果现在两人闹掰了要分手。一时间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原来是后院失火!于是不约而同的纷纷绕着靳炎走。

也有些心思灵活想往上爬的,觉得自己有了机会,整天花枝招展的往顶层办公室跑。留言传开后大家都知道靳炎喜欢同性比喜欢异性要多,所以这些人当中也不乏小男明星,个个都是时下流行的花样美男。结果靳炎烦不胜烦,连公司都不想去了,整天在家看着黎檬写作业,让黎小檬小同学好生可怜。

蒋衾住了两个星期酒店,经常上下班时碰见方源。他多年没跟家里联系,心里其实非常想念,每次碰见都要停下来跟方源聊两句,周末还出去一起喝茶。

结果那天派出所几个同事聚餐,方源一定要蒋衾也跟着去。盛情难却之下蒋衾也掏钱凑了份子,几个人在羊肉馆里叫了一桌菜、半桌酒,推杯换盏的喝了不少,出来时凉风一吹,蒋衾顿时头大了。

有个女警察喝得少,自告奋勇的开车送他们回去。七八个大男人挤在一辆SUV里,汗味熏得满车都是,蒋衾只能拼命把头伸出窗外透气。

结果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他没仔细看,接起来问:“喂?”

靳炎冷冷的问:“你又喝酒了?”

蒋衾瞬间清醒过来,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僵持在那里。

车厢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下来,前排的人大概睡着了,后排也没人说话,靳炎的声音在电话那边格外清楚:“蒋衾,咱俩闹矛盾是咱俩的事,你可不能不管孩子。黎小檬哭着闹着要你都好多天了,你连个电话都不打给他,是真的不想再管他了吗?”

靳炎无理取闹的本事简直登峰造极,以前吵架蒋衾没一次能赢他的,他总能挑出蒋衾的错来揪住不放、无限扩大,摆出一副“虽然我错了但是你也不全对所以咱们都不计较了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吧”的嘴脸。

所以后来蒋衾懒得跟他吵了,直接冷暴力制裁。靳炎千不怕万不怕,就怕冷暴力,蒋衾一不理他,他就满心冒火方寸大乱,总是想找茬吵一架。但是他一急就经常出昏招,弄得自己下不来台,最终只能往地下一滚傲娇耍赖了事。

“你现在在哪呢?知道黎小檬这次期中考试数学差点不及格吗?哦,我是没什么,我自己也能照顾自己,但是孩子他还这么小,你忍心看他考不上大学以后没饭吃吗,啊?!”

靳炎顿了顿,大概听电话那边蒋衾老不说话,心里没底,于是放软口气说:“不过你也别着急,孩子我已经教育过了,只要你赶紧回家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他就是想引起大人的注意,你老不回家他心里没有安全感,你要理解小孩子……他不会怪你的,你也别怪他。”

要不是车里坐着这么多人,蒋衾简直要冷笑了。黎檬数学不及格?黎檬十三岁测智商就一百六了,高中数学他不及格?

“你知道的蒋衾,其实我也不是怪你,你离家去散散心嘛,这个我还能不理解吗?”靳炎话锋一转,强调说:“我也不是非逼着你回来,实在是咱们的孩子需要你。其实我是没什么的,真的没什么,你可千万不要有思想负担。”

蒋衾忍不住一开口,突然发觉车里静静的,也不知道多少人睡着了、多少人在听他说话,顿时咬牙忍了口气,冷冷道:“再说吧。”

靳炎方寸大乱:“什么叫再说吧!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家!喂蒋衾我可警告你,我可不是开玩笑的!……”

蒋衾重重摁断了电话。

紧贴他坐着方源面色尴尬,半晌憋出一句:“靳炎……脾气还挺暴的哈。”

“嗯。”

“那你今晚还睡酒店吗?”

“嗯。”

方源偷觑他一眼,小心翼翼的安慰:“其实靳炎还是很疼孩子的,听都听得出来。对了,黎檬是跟他妈妈姓吗?靳炎也没意见?”

蒋衾虽然有些诧异他为什么当着一车人的面提出来,但是也没多想,说:“当初生黎檬的时候很不顺,靳炎去庙里许了大愿,捐了两缸海灯,在佛前求签求到的姓。”

黎檬出生前靳炎不知道想了多少个姓名,绞尽脑汁要把两人的名字都镶嵌进去,结果怎么排列组合都听起来怪怪的。后来在佛前求来了姓氏,他心想干脆不费那个麻烦了,直接把名字也求了吧,于是就有了檬字。

方源恍然大悟,问:“那你现在还跟黎檬的妈妈联系吗?”

蒋衾不好说黎檬是代孕来的,只微笑摇头。

“哎,这也没什么,看你现在跟靳炎的感情很好,这样家里人也就放心了。”

不知道是不是蒋衾的错觉,方源这话竟然有点试探,而且说出来以后车里的气氛怪怪的。他皱了皱眉,半晌才含混的“嗯”了一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