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靳炎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知道靳炎已经摸准了自己的弱点,如果说庭审是一场战争的话,他的顾念旧情和于心不忍,在一开始就注定了要输的结局。

而他心寒的是,靳炎就真的把庭审当做一场战争打下去了,而且从开庭就完美的策划好了所有内容,表面上情深似海绝然不悔,实际上计谋频出不择手段。

你不能责备靳炎的动机,但是他在这过程里展现出的可怕的心计,却让人不寒而栗。

更进一步来说,如果这手段是对着外人也罢了,搞不好还要赞靳炎一句城府深沉。但是现在他面对的是蒋衾,在离婚庭审这种特别容易让人情绪失控的场合下,换作普通人怕是早就说真话了——而他还能步步为营、唱做俱佳的演完整场大戏,并且从头到尾一点错都不出,可见心机已经深到了何种可怕的地步!

靳炎沉默半晌,走到蒋衾面前,单膝跪下问:“我不做那种生意了,跟我回家去好吗?”

蒋衾无法停止哽咽,态度却非常冷静的道:“你撒谎。”

靳炎无言以对。

法官准备好了调解书,让人叫他们上庭签字。半开的大门外可以听见法庭上说话声嗡嗡作响,房间里却是非常安静的,阳光从高大的玻璃窗外洒在地板上,桐油木地映出模糊而微亮的光。

“就算离婚你也仍然爱我的,蒋衾,你潜意识里其实有着强烈的自责感,觉得自己没有把我引到正路上。这种巨大的精神压力迫使你把我想象成另一个名为靳炎的陌生人,这样你就可以认为,我的改变是因为现在的我把你爱的那个我给取代了,而不是因为你的错,否则自责会把你逼疯。”

蒋衾偏过头,靳炎却伸手把他的脸扳过来,盯着他的眼睛。

“虽然你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在被强烈的自责所折磨,但是你发现,当你这样欺骗自己的时候,内心痛苦的感觉就会有所减轻。所以你日复一日不断加深这种幻想,最终你成功给自己做了催眠,确定我已经被取代了。你对‘靳炎’的消失感到悲伤,同时痛恨我鸠占鹊巢,但是又无能为力。最后你只能选择一条路,就是离开我,因为我是你痛苦感觉的根源。”

“其实你理智上知道自己这种幻想是非常无稽的,靳炎还是靳炎,当年的我和现在的我并没有任何不同。你的理智和幻想纠结在一起,有时候这一方占上风,有时候那一方占上风;导致你对我的态度也反反复复,总下不了决心。”

蒋衾这时候已经站起来要走了,靳炎却强行按着他,沉声道:“还记得黎檬问你为什么要分手吗?你根本说不出完整的答案来对吧。因为你在这种骇人的精神压力下根本没法思考,就像刚才在法庭上,跟法官说话的时候你都语无伦次……”

啪的一声脆响,靳炎的头被打偏到一边。

蒋衾霍然起身,因为动作太快甚至踉跄了一下。他嘴唇微微哆嗦,没有看靳炎,转身夺路冲出了房间。

第26章

庭审最终结果是,双方当事人有重修旧好的可能,法庭判决暂不离婚。

那几个律师果然不是吃素的,找来庭审记录往网上一放,还没等水军到位,这段录像就飞速的火了起来。靳炎自己的手机都收到热词更新提示了,打开一看只见标题是:同性离婚庭审纪实,出轨渣男跪求不离婚;预览图片是法官挂满黑线的脸。

这段录像长达四分十九秒,从靳炎痛哭下跪开始,到法官忍无可忍宣布休庭为止。因为视线的关系蒋衾只露了个侧脸,视频上他已经完全呆住了,满脸茫然而不知所措,有个审判员还好心给他递了杯水。

靳炎洋洋自得欣赏完,又上视频网站搜索评论,只见满目都是:“出轨什么的太过分了!”“当庭下跪也不容易啊,再给人家一次机会吧。”“哈哈哈哈渣男好搞笑哦是做什么工作的?”“小受表情好迷茫好可怜o(>﹏<)o……”

水军速度颇快,没过一会网上就陆续扒出了靳炎的身份,又列举出豪富身家和权势地位等种种八卦。慢慢的评论就变了风向,绝大多数人都认为仅仅出轨一次还是能勉强原谅的,再说人家这等地位都说跪就跪了,说明道歉忏悔的心还是很诚的。

八卦一向传得最快,稍晚一点的时候不仅娱乐圈,连道上的朋友都知道靳哥被老婆拎去法院闹离婚了。那段痛哭下跪的视频更是流传甚广,几乎每一个在靳炎手里吃过亏的老大们都兴冲冲跑去下载,看完后纷纷表示真让人心旷神怡。

靳炎任凭风吹浪打,我自闲庭信步;出了法院哼着歌儿,回家路上给黎檬打电话下达最新指令:“快收拾包裹去你卫鸿叔叔家躲一躲,你妈火气有点大,别跟他正面撞上。”

黎檬紧张的问:“你成功了吗?”

“就是因为成功了你妈火气才会大。不然你以为是怎么回事?”

黎檬纠结道:“但是段寒之叔叔很可怕……如果我留在家里的话会不会被蒋衾揍?”

靳炎思忖半晌,承认:“如果你对他摇尾巴欢庆胜利的话,很有可能。”

黎檬连半个字都没有啰嗦,直接把电话一挂,冲去卧室把钱包(内有信用卡)、两枚云子(下棋幸运物)、水晶绵羊钥匙扣(尾巴可以摇动)、小花睡衣(“没见过吗土老帽?”)往小包袱里一塞,连滚带爬的冲出门去了。

小太子是个头脑极度发达、四肢极度软弱、欺软怕硬且没出息的主儿,小时候手上破了块皮都能嚎啕一整天,而且精神越哭越抖擞。放在那又红又专的斗争年代,他就是个标准的软蛋。

靳炎的猜测是对的。他搞学术的时候智商并不高,但是对蒋衾的心理实在了若指掌。如果以蒋衾为范本做研究的话,他简直能写一本心理学著作出来。

蒋衾回到家时简直已经气昏了头,他甚至都不知道应该干什么,在卧室里手足无措的站了半个小时,才想起来要收拾东西。

这次他收拾得非常彻底,几乎把衣柜都搬空了;行李满地狼藉的时候他突然想起票还没定,于是又找手机打电话去航空公司;结果手机遍寻不着,他也没想起用座机打一下试试,只闷头搜遍了自己全身,最后才想起是丢在车里没带上楼。

靳炎回到家的时候正好听见他在跟航空公司的客服打电话,二话不说走过去把他手机一夺,顺手丢客厅沙发上:“你哪里也不能去,这就是你家。”

蒋衾简直说不出话来,想跟靳炎动手,手腕却发抖得厉害。几秒钟后他转身要去拿手机,被靳炎轻而易举一把架住,直往卧室大床上拖。

这一下就见了真章了——靳炎下狠手时力气简直大得可怕,跟往常的嬉笑打闹根本不可同日而语。蒋衾不论怎么挣扎都无法脱开身,纠缠中被靳炎手肘打到下颔骨,重重摔倒在床上!

那一下想必不轻,蒋衾瞬间连声都没出,捂着脸颊缩成一团。

“是这里?疼不疼?”靳炎坐在床边上,强行把他抱在怀里,用手重重揉按他下颔骨被打到的位置。

蒋衾半天才缓过来,紧接着伸手重重一拳把靳炎打翻在床上。他也没有留力,打完了翻身冲出房间,砰的一声拉开酒柜,随手拎了瓶拉菲。

靳炎一看那酒是满的,顿时慌神了:“哎哟我勒个去!这他妈要死人的!你先站住,换瓶只剩个底的来……”

话音未落满满一瓶红酒凌空砸来,靳炎抱头滚下大床,红酒瞬间摔了个漫天开花。

“你他娘的……住手住手……他娘的!你还来!”

靳炎一边惨叫一边踩着满地玻璃片往外跑,跑到门口猛的缩头,第二瓶拉菲呼啸着飞过他的头顶,穿衣镜瞬间应声倒地。

蒋衾又转身往酒柜那边走,靳炎一看这下不行,照这么砸下去老子肯定会中招的,于是立刻冲过去把他连抓带拽抱出房间。

扭打中两人都被酒瓶碎片割了不少下,到客厅的时候靳炎觉得湿漉漉的,伸手才发现掌心被划了个相当深的伤口。他赶紧去看蒋衾,还好没伤到脸和眼睛,只有侧颈上划了个很浅的口子。

“手没事吧?穿袜子了没?”靳炎低头看他穿了袜子,又哆嗦着拉过他的手看,只见满手鲜红的液体,也不知道是血还是红酒。他匆匆拽着蒋衾的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两下,翻来覆去一直看,确定没有伤口才松了口气,“你说你这是在干什么,咱这手多金贵啊,弹个小琴下个小棋的……”

蒋衾剧烈喘息着,瞬间又要发作:“你他妈放开我!滚一边去!别逼我一刀砍死你大家干净!”

靳炎按着他说:“得了吧,拿刀杀鱼都不敢,砍死谁啊你。”

“我操死他娘的……”

“我娘都入土多少年了,你就别拽着她不放了啊乖。”

蒋衾起身要走,靳炎立刻冲出去反锁了门,动作比豹子还迅猛敏捷。蒋衾抢不过他,只好回头找钥匙,结果还没转身就只见靳炎一溜烟跑进卧室,踮着脚跳过一地玻璃渣,从蒋衾外套里翻出一大串钥匙。

蒋衾瞬间意识到什么,怒道:“给我放下!”

结果他扑过去就撞到门,靳炎一边利落的把大门钥匙从他钥匙串上解下来,一边拼命抵着门板不让他进来。两人拉锯般角力半晌,靳炎赢了,攥着大门钥匙扑到卧室窗前,二话不说挥手就扔了出去。

刹那间蒋衾几乎都要石化了。几秒钟后他突然反应过来,回头就去找靳炎的钥匙。

靳炎得意洋洋,说:“在我怀里呢。”

蒋衾又上楼找黎檬,靳炎说:“咱儿子不在家。”

蒋衾简直抓狂,站在楼梯上很想往下跳。

结果靳炎竟然还伸手等着他:“跳啊,你跳啊。”

世界上就有一种人让神佛都忍不住要发怒。蒋衾二十年的养气功夫瞬间毁于一旦,回头搬了黎檬的电脑主机冲到楼梯口,对着靳炎狠命一扔!

哐当巨响惊天动地,无数电脑零件散落得满客厅都是。靳炎躲闪不及,被CPU砸个正着,惨叫一声倒在沙发上不动了。

蒋衾余怒未消,冲下来就往他怀里摸钥匙。

结果靳炎双眼一睁,简直炯炯有神,抢先在蒋衾下楼之前把钥匙从怀里掏出来,直接就往自己嘴里塞!

这下实在足够狠,还没塞进去就把蒋衾唬住了,顿时呆在楼梯上:“你……你……你给我放下!”

靳炎咬着钥匙含混不清:“那你不准过来。”

蒋衾慢慢退回楼上,神态警惕而僵硬。靳炎眯着眼欣赏了一会儿,把钥匙吐出来捏在手里:“从今天开始咱们谁都别出门了,在家里两人世界吧。咱们就是两人世界少了所以才有矛盾了,老子要是天天花二十个小时在家陪你,保管你一点意见也没有。”

蒋衾一口血堵在嗓子里,只想吐出来喷他一脸。

“也别想着叫黎檬来开门,你刚才摔了黎檬两个月才打出来的棋谱,他找你拼命还来不及呢。”靳炎低头看看满地电脑零件,感叹道:“保不准还有他私藏几年的漫画跟游戏,啧啧,你真狠。”

蒋衾简直没有办法,怒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

“你他妈究竟想怎么样?!”

“不怎么……”靳炎看他脸色,识相的改口道:“我去做饭给你吃。”

蒋衾刚想说你他娘的做饭给狗吃吧!结果话没出口,靳炎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瞪起眼睛:“蒋衾你别太不讲道理了!我出去做生意你不高兴,我呆在家里你还不高兴!有完没完!没的说了,今天晚上就吃龙虾!”

要不是中间隔着楼梯,蒋衾可能已经扑上去掐他脖子了。靳炎大概直觉到自己性命危险,一缩脑袋赔笑道:“你不愿意咱们就换嘛,吃八宝饭好不好?乖,吃完我洗碗,洗完碗陪你看生化危机。”说完屁颠屁颠的跑去穿上了围裙。

蒋衾像幽灵一样晃进卧室,坐在满地玻璃渣里,愣着回不过神。

他一直不愿意去想的东西,被靳炎用一种冷酷而不留情面的方式强行揭露出来,这不仅带来潜意识里的巨大不适,同时还给他强烈的羞辱感。理智上来说他知道靳炎是对的,感情上却极端厌恶,如果细究的话甚至有些怨恨:明明错的是你,凭什么说出来就成了我的不对?

蒋衾是个非常聪明且敏感的人,还有点完美主义,内心对自己的要求非常严苛,出了一件事他首先会去想有没有自己的责任。有时客观上跟他无关,他却强迫性的认为有,这时候他心里就会产生隐秘而不宣于众的自责。如果有人点破他这种自责,他就会格外的恼羞成怒,觉得内心的想法被人窥破了。

除此之外他还特别压抑自己的情绪——在他人生的前三十年里,这种压抑让他个性极端坚韧,靳炎就一直觉得他内心有着压倒性的冷静,关键时刻往往把人震慑得无法言语。

然而人内心的承受能力是有底线的,强悍如蒋衾也不例外。那些曾经被他强行抑制的焦躁和恐惧,以及所有负面的情绪,总有一天都会加倍反弹出来。

现在就是这个时刻。

靳炎耍够了流氓,不敢再玩什么花招,老老实实做好了饭:“媳妇儿!快出来吃点东西。”

卧室砰的一声巨响,是蒋衾摔上了门。

靳炎低三下四的端着碗跑去蹲门口:“媳妇你出来吧,一天没好好吃东西了,小心饿坏了胃你想出去也不成啊。做了清蒸鱼和八宝饭……好吧我承认八宝饭是昨天超市里买的,但是味道也不差啊。”

门板哗啦脆响,想必是从里边扔了什么东西出来。

靳炎又哄:“好吧那我们不吃超市买的八宝饭了,明天我给你找红豆出来,我给你炒红豆沙。可惜家里不剩猪油了,否则用猪油炒出来吃着多香甜啊……算了猪油吃多对身体也不好,上次检查说咱俩血糖有点偏高……”

“滚!”

“……”靳炎奇道:“这都不能说?!血糖偏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就是脸皮太薄,看我,公司里所有人都知道我要少吃糖,人到中年没办法嘛,咱们又不是黎檬那个年纪了……”

卧室里传出蒋衾暴怒的声音:“——闭嘴!给我滚!”

靳炎:“……”

靳炎小媳妇状退回客厅,低眉顺眼吃完了饭,把蒋衾那份装在碗里留好;然后乖乖去洗了碗。

他有点不放心蒋衾一个人呆在满是玻璃碎片的卧室里,在阳台上尝试几次,都没法顺着窗台爬到卧室去,最终只好作罢。然后他又想要不要睡在卧室外的走廊上算了,但是又转念一想,万一蒋衾晚上饿了出来找东西吃,一打开门看见他堵在门口,这可怎么好?于是只得悻悻放弃这个计划。

万般无奈之下,靳炎只好回书房去处理公务,结果刚打开电脑就哗啦啦跳出上百封邮件,全是道上朋友发来的:“靳哥你真的在法庭上下跪啊?那视频有没有做假?”

“肯定是假的吧靳哥!谁敢拿您开玩笑我这就去抄了他全家!”

“那视频被顶了几千次,靳哥你红了……”

还有一封是靳卫国发来的,满屏省略号后只有一句话:“你姐给你预约了精神科医生,有空去检查下脑子。”

靳炎打开视频网站,果然被顶到了首页,同时几个大论坛还有人开了贴,详细八卦时星娱乐老总因为出轨而被告离婚,在法庭上痛哭下跪求老婆回心转意的彪悍事迹。

这帮人八卦起来比水军厉害多了,甚至翻出以前报纸偷拍蒋衾的照片,很快就被置顶到八卦版首页,标题只有三个字——相配吗?

靳炎一口水喷了满屏。

这个置顶帖很快翻页又翻页,绝大多数人认为还是比较相配的:蒋大会计师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天然帅哥,白皙俊秀冰山面孔,很招女性喜欢;这个娱乐业老总嘛也勉强算个高富帅,虽然大家都想看清他到底长什么样,但是视频上痛哭流涕的实在太破坏五官了……

靳炎把滚动条往下拉,突然瞥见一个回帖,顿时石化了:“配不上,完全配不上。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难道没发现视频上那个老总鼻涕都快出来了吗?这还能叫高富帅?”

——什么叫鼻涕!哪里有鼻涕!这他娘的完全是污蔑!靳炎怒火中烧一抬眼,瞬间眼珠子就直了:那发帖人的ID赫然是“我叫段寒之”。

靳炎:“……”

靳炎怒气冲冲的把帖子链接扔给卫鸿,又打电话过去问:“你丫怎么管教媳妇的?哪里有鼻涕,你让段导指给我看?!”

卫鸿是个老好人,看来看去也没觉得有鼻涕,于是跑去请示段寒之。不多时电话那边响起段寒之的声音,非常不耐烦:“我就说没了蒋衾他不行,智商真让人着急。你让他想想,我怎么可能用真名回复呢,那发帖的明显是关烽啊。”

“……”

“顺带一提,‘我的名字是关烽’那个马甲才是我哟,很聪明吧呵呵。”

“……”

靳炎此刻的心情如遭雷劈。半晌他颤抖着刷新页面,果然只见“我叫段寒之”又回复了:“PS:痛哭下跪也没用,这会计师把渣攻甩了一定能找到更好的。话说回来,会计师穿衣服蛮有品味的,不知有兴趣来模特公司发展吗?”

靳炎:“……”

靳炎内心充满了报复社会的冲动,只想放出一群草泥马来,把这段视频从此河蟹掉算了。

第27章

蒋衾觉得这几天过得实在是太操蛋了。

整整一个星期他都没出门,靳炎不知道把钥匙藏哪里去了;手机早就没电,充电器被靳炎摔了;电脑连不上网,路由器不知道为什么进了水……

他闲着没事只能坐下来看书,再一次经史子集无所不包,并且又从书房里翻出了红楼梦。

靳炎则抱着“敌不动我不动,我跟敌人比耐性”的原则,把自我囚禁贯彻到底,整天除了做家务之外,完全不干其他任何事。

一个男人能把每天除了睡觉八小时以外的所有时间都用来做家务,其实也是种相当伟大的奉献。他的厨艺在这一周内突飞猛进,冰箱里所有食材被他拿出来练了个遍,甚至连储藏室里的半袋红豆都被他拖出来炒了——翻炒整整四个小时一秒不停,出来一碗浓郁甜香的纯手工红豆沙,被蒋衾吃得干干净净。

蒋衾现在完全改变了策略——他大概觉得不吃东西折磨的还是自己,折磨自己就便宜了敌人,于是便反其道而行之,从绝食转变为什么都吃。某次靳炎做了糖醋鱼,上桌后去厨房洗了个手,出来便发现鱼肚子被挖得干干净净,只剩一个完整的鱼头跟鱼尾巴。

至于青菜上桌一分钟内所有菜叶全部消失、排骨汤出锅后只捞出来满勺子骨头、十几斤重的西瓜切开每一瓣都被精确的挖走了瓜心、冰箱里的巧克力袋子只剩了袋子……这种事情就不用提了。

靳炎不怀好意的想你吃吧,吃吧,最好再多吃一点。某天他看见蒋衾抱着小说在书房里睡着了,过去往他身上一捏,果然手臂上肌肉轮廓都模糊了,软软的摸起来特别舒服。

靳炎意犹未尽的多摸了几把,心说媳妇你可真不辜负我对你的希望,这么多天呆家里太值了……

靳炎的邪恶计划仅仅一周后就被迫流产,原因是段寒之找上门了。

段导是黎小檬的克星,见了段导黎小檬只有哆嗦着卷起尾巴,然后被拎到怀里各种调戏各种抚摸的份。段导见靳炎整整一星期都不来接儿子回家,终于好奇的问了一句,结果黎檬就竹筒倒豆子的全招了。

监禁虐恋人妻强制什么的实在太重口,段寒之被这惊天大雷劈得回不过神,半晌问:“你的意思是,蒋衾已经一周没有出过门了?”

黎檬老老实实道:“我猜是的。”

段寒之觉得自己人品果然已经没有下限了,这么重口的事情,他第一想法竟然不是冲出去报警并解救人质,而是打电话给关烽分享八卦——可见演艺界人士在加强自我修养这件事上有多不能松懈,稍微不留神,就站到人民的对立面去了。

于是他戴上墨镜,领着黎檬,施展绝世轻功绕过无时不刻堵在家门口的八卦小报记者,一车开去了靳炎家。路上他还贴心的买了点菜送去(“喂,XX饭店吗,把你们的招牌菜每样来一份外卖送到XX小区XX栋,账单现在就付……黎檬过来把你爸的信用卡号码报一遍给他们。”),等抵达的时候一溜厨师已经手捧餐盘毕恭毕敬的站在了靳炎家门口。

段寒之满意道:“虽然你们做的菜味道一般,但是服务还勉强可以,请继续保持。”

大厨三拜九叩,跪安退下。

“……”黎檬说:“你到现在还没被服务业的同志们打死真是个奇迹啊,段寒之叔叔。”

段寒之说你这样就不对了,关烽都活着我怎么会死呢,说着从车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铁棍(片场随手拎来的道具,看打人顺手就留下了),一根给黎檬,一根自己拿着,同时开始哐哐哐敲靳炎家的门。

那声音简直震耳欲聋,死人都能被他震醒。三十秒内邻居火烧屁股一样从楼下冲上来抗议,结果话没出口,被段寒之眼睛一横,瞬间默默退了回去。

紧接着大门轰然打开,靳炎怒道:“你们干什么在这……”

段寒之一棍子收手不及,应声敲在靳炎头上——那惯性瞬间就把靳炎砸得四仰八叉倒了下去。

“……”段寒之转身把棍子收起来,一脸仿佛灵魂出窍般的茫然和无辜。

“你车里有充电器吗,我手机没电了。”蒋衾从善如流的跨过靳炎,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如果有无线网卡的话也来一个,黎檬去书房把我的电脑搬过来。哦对,打电话去航空公司帮我定张去S市的机票,越早越好,我立刻就要动身。这是什么菜?怎么一股茴香味?我不吃茴香。黎小檬你怎么还站着?”

软弱·墙头草·没骨气的黎小檬膝盖立刻软了,乖乖去书房拎了蒋衾的笔记本电脑,摇着尾巴双手奉上。

段寒之沉默半晌,说:“蒋衾我回去介绍一个姓关的人给你认识,你们祖上都是从那美克星来的,只不过你的基因比他隐形。”

蒋衾面若冰霜的走出家门,靳炎踉跄从地板上爬起来,悲愤道:“你们上哪去?!”

蒋衾头也不回走进电梯,根本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段寒之想了想,安慰说:“我不会把会计师送S市去的,我带他去泡温泉。”

“别开玩笑了,我好好的两人世界……”

“你那是非法拘禁,闹上法庭准判离婚。这么大人了不动脑子,离开蒋衾你怎么办啊,我都替你着急。”段寒之顿了顿,大概看靳炎一脸世界末日的表情,放软口气说:“好吧其实是关烽陛下请圈里朋友开温泉Party……你也要来吗,给关烽签个名他可能就放你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