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醉站起身:“你开始明明已经中了我的摄魂术,难道刚才我有什么破绽?”

张惟宜淡淡道:“反正你现在开始已是死人了,我也不妨告诉你,当年我母妃虽然是被万妃一碗毒药害死的,可她亦是不想活了,才心甘情愿地服下。何况……”他微微闭了闭眼,语气平缓:“她最恨的事情,便是我长得像她多些,却不怎么像父皇。”

弥醉长叹一声:“原是我想错了。没想到你的母妃半点不想要你这个儿子呢,哈哈,可笑,真是可笑!”

张惟宜又踏前一步,手中太极剑隐隐剑气流动。他抬起手,长剑突然发出一声龙吟,周身是不可遏止的杀气。

弥醉轻轻抬起衣袖,语气柔和:“原来你这个王爷当得也不比戏子高贵,我开始有些同情你了。”衣袖一抹过脸,又换了一张面容。那张脸白皙如玉,眉间朱砂印记殷红精致,眉目清丽。

张惟宜微微一怔,执剑的手不由垂下。

然而眼前的白雪突然消失,又回到鬼气阴森的回廊之中,许敛宁茫然若失。

暮风冷硬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微微带点叹息的意味:“许阁主,如此你已经闯过了第二关。没想到你那么快就学乖了,居然可以克制情绪了。”

许敛宁定了定神,答道:“堂主莫要忘记了,待我破阵之后还要请教一番。”然后向前走去,短暂的晕眩感过去之后,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住过一阵的村庄。

“你以前在这里住过?”阮青玄的声音顺着风不高不低地飘来。

“嗯,寄养过一阵子,一直忘不了这里。”青衫清雅的女子扬起下巴,淡淡一笑,“总是想回来问候一下,不然心里缺点什么。”

阮青玄也没深究,只是道:“那么你自己过去吧,我就不去讨这个嫌了。”言毕,便往随州城方向走去。

许敛宁站在远处,看着那时刚继承阁主之位的自己迟疑了一下,仅仅怔了一会儿功夫,毅然向当年寄养的农家走去。她早已被仇恨冲昏了头,自然处处睚眦必报。

那户农家还是没怎么变,两间屋子,外面养着一笼鸡。她刚走近,房门一开走出一个中年农妇,身材臃肿,俗不可耐。农妇奇怪地看了来客一眼:“姑娘,你是不是走错了?”要不是看着对方衣衫华美,早就尖酸地骂过去。清雅女子微微笑道:“你不认得我了么?”农妇看着她,似乎没有想起。

“都十多年了,你不记得也是应该的,只是我一直记着呢。尤其是我背上的旧伤复发的时候,我就很想念这里。”她的眉间一点朱砂如此娇媚,可是眼里却冷冷的。

“你、你是……”农妇退后几步,神色慌张起来,“你还没死?”

她的脸上笑意柔和:“我不是来索命的,我是来感谢你们的。”她踏进一步,走到了屋内,环顾了周围一下,衣袂一拂,一道淡淡的粉末散出,对方不会武功,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软倒在地。别人欠她一分,不管多少年,她非要追还十分。

许敛宁自然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还是不由自主地走近了,心里有什么正在蠢蠢欲动。她知道自己练了血魁禁后对杀气血腥总是特别敏感。

没有人知道她背上有那一道长长的伤痕,伤到了筋脉,每当旧伤复发的时候那么的疼。因为那道伤,她练武比普通人都难,一招剑法反反复复怎么也练不好。当日在武当,李清陨叫破她剑法中的破绽。那招那招刹踏倾城本是凌轩宫剑法中最奥妙的一招,怎么会有那么明显的破绽,只是因为,她练得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她根本无力如剑谱上说的那样用剑。

这样的罪魁祸首,凭什么一剑就解脱了他们?

冰冷的剑落在了那个最小的孩子身上,看模样大概也有十来岁了,正惊恐地瞪着自己。一旁的农家夫妇忍不住嘶声道:“他还是个孩子,求求你放过他吧!”

“那时候你们怎么不放过我呢?”似觉得荒谬一般,她淡淡一笑,“因为不是自己的孩子,所以怎么死都没有关系?”剑下一用力,鲜血涌了出来。

农妇哭号一声,昏死过去。

明晃晃的剑身又落在农夫身上,不过没有用力,也没见血。男人咬着牙,可是害怕地颤抖:“你、你想……”

背后突然一凉,剑已经刺了进去,然后斜斜地划过整个背。男人想叫却发现发不出半点声音,却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凉似乎想把自己劈成两半。可是对方却停了手,走到了自己的妻子面前。

“我不会杀你们的,我还想看你们怎么颐养天年。”字字生寒,剑尖一挑,伤了农妇的背脊。

这个场景太熟悉,那时候疯狂而快意的感觉……外面的许敛宁开始克制不住自己的杀意,手指握紧焰息又松开,反复好几次。屋内的女子取出一个药瓶,硬喂了两人吃了一颗,方才站起身道:“我当年的感觉,滋味如何?后半辈子你们也这样过吧。”衣袂一拂,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农舍。

她走出门的一瞬,却怔住了,只见阮青玄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该是晚饭时分,回去吧。”她只淡淡说了一句。

清雅女子有点担忧地看了她一会,垂下眼没说话。

“背上的伤现在还会经常痛吗?”走了一段路,阮青玄突然问。

“……没有。”声音突然有点哑,好像受了什么委屈。

许敛宁远远地看着两人走远。那个时候,就是因为这句话,在武当的时候宁可被误解、宁可和所有人为敌,也不想看她死。突然有个人会在意自己,哪怕就是一句话,也想留住那点温柔。可能是因为心里还是太寂寞了。

龙蛇飞动舞九天(下)

弥醉款款走近,微微笑道:“怎么了,突然又下不了手了吗?”他手一挥,一道银丝向前卷去,直直擦过了对方的脸颊,留下了一道伤痕,可对方连动都没动一下。

弥醉狡黠地笑了:“早知道许阁主这张脸这么有用,我也不用前面这些了。”他站在离对方三步之遥的地方,微微仰起头目不转睛地瞧着对方,轻声细语地引导着:“你不愿来抱我么?”

张惟宜抬手挑起了对方的下巴,轻声道:“你虽然自负摄魂之术了得……”

弥醉看着他的眼中缓缓漾起一丝重彩,明明觉得不对劲,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对着他晏晏而笑。只听对方在耳边接着说:“……可在我看来也不过尔尔。”

弥醉强行抑制心神,却始终挪不开目光。他心里还保持着一分清明,却摆脱不了对方的牵制。他狠下心来,一掌回击自己的胸口,立刻吐出一口鲜血,却终于清醒过来:“原来你练过天魔咒,哼,武当弟子也会练这魔功吗?”

张惟宜面无表情,淡淡道:“你还有什么花样尽管使出来,我时间不多,不想一直奉陪下去。”

弥醉却靠着墙边坐下,一闭眼道:“废话少说,我打也打不过你,要杀便杀。”他等了半晌,也没见对方下手,心中明白这次兵行险招,算是博准了。他睁开眼,还未得意片刻,突见对方低下身来,倒转剑身,毫不犹豫地一剑刺进他的心口。

“莫说你是假扮的,”弥醉伸手握住刺在自己心口的剑,听见对方淡淡地开口,“便是本人,我也下得了手。”

张惟宜直起身,还剑入鞘,推开走道尽头的石门。

眼前一片明亮,他微微不适地闭了闭眼。

终于,到了天殇教的总坛。

许敛宁看着前方,深幽的回廊也快到了头。

她抛开杂念,向前走去。

白茫茫的一片深雪,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梅花香味。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平静的声音有些发抖。许敛宁发现这次不再像之前一样,仅仅是一个旁观者,而是直接面对一切,只是所言所为根本由不得她控制。

“阁主,武当的许宣泽在两年前就重病死了。”是谁在说话?

她恍惚地站起身。两年前,自己还不是流韶阁主。

可那个人已经去了。

这些年在凌轩宫苦苦挣扎的自己,机关算尽、一步步当上流韶阁主的自己,因为往事迟迟不能释怀的自己……

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些年的苦楚又算什么?难道只是笑话?

眼前还是白茫茫的一片,许敛宁扶住额头,踉跄了两步,天地彷佛旋转起来,那么晕眩。“不可能的……”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我还没有……”属于她的,她还什么都没有夺回来。可是一切已经定局。这个世上,唯一追不过的就是岁月。

“阁主……”刚才说话的人跟了过来。

“走开!”许敛宁失了仪态,衣袂卷着劲风袭去,“怎么可能会这样……?”身上的衣衫被呕出的鲜血染得斑驳,她没有在意。

即使是幻象,还是觉得那么难受……

还不如……死了的好。

她缓缓抽出佩剑,剑身回转,向自己的咽喉抹去。

只是一缓,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许敛宁静静得看着眼前的女子,而对方正震惊地看着自己,焰息刺入她的心口半截,已是回天无术。

这个女子有着冷硬的容颜,已经不年轻了。

暮风,本来就是晚间的风。此刻已经到了头。

许敛宁疲倦地看着她,声音有点低:“其实差一点死的人是我。只是觉得那么死很遗憾,所以就清醒了。”

“阮堂主果然是对的,是我……太小看……”暮风缓缓地合上眼,缓缓地倒了下去。

许敛宁闭上眼微微苦笑,轻声自语:“你没有小看我。只是突然觉得,还有很多事,很多人……我都放心不下。”

她慢慢向前走去,闯过整个心魔阵,已是身心俱疲。可能将旧时坏死的伤口揭开了,剧痛之后完全烂掉,还是会有完全释怀的那一日。

而眼前,是一座厚重的石门,她毫不犹豫地抬手推开了。石门后面,血流成河,人人喊打喊杀,宛然修罗场。许敛宁穿过回廊,向天殇教的祭天台走去。

祭天台地势高出其他阁楼花厅,她看过去,只觉得日光微微刺目。她记得昨日进来还是月上中天,现在竟是艳阳高照了。还没完全走上祭天台,便觉得前面戾气大作、杀机横溢,只见五六道人影围攻着中间那个黑衣人。

许敛宁认出那个黑衣人是萧千绝。他抬掌拂袖,风度俨然,竟然丝毫不落下风。柳君如、玄真方丈等名宿都在一旁打坐调息,想是之前恶斗一场。若论单打独斗,这里竟无一人是萧千绝的对手。

她自知上去也帮不到什么,何况内心深处实在不希望同萧先生为敌,便站住不动。

只听一声长声惨叫,一个人影砰得摔了出来,沿着台阶滚了下去,就此不动。许敛宁却瞥见淡青的衣角一闪,挟着一道艳丽的剑气径自而来。那剑光宛如怒龙,游走灵动,向着萧千绝而去。

萧千绝退开一步,又一掌将一人击飞出去,冷哼一声:“看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么。”他完全不惧对方兵刃锋利,直接用肉掌去接。张惟宜迎着这一掌之力飘开,还有余暇说话:“晚辈自然没有忘记。”

许敛宁微微不解,总觉得他刚才的剑招同武当太极剑法的精义大有不同。突然听见身后有轻捷的脚步传来,回头一看,却是商鸣剑。

他微微颔首示意,单足一点,已经上了祭天台,清声道:“萧先生,晚辈今日只怕要多有得罪了。”

萧千绝长笑一声:“少废话,你们全部都一起上,不用假惺惺的!”

张惟宜长剑一圈,向后退开两步,将战圈拉大。商鸣剑抽剑出鞘,剑尖下沉,这一招竟然毫无章法。萧千绝想不出破解之法,于是向一旁退开一步。可对方的剑意未尽,突然剑尖一挑,向上直取眉间。

许敛宁一直仔细看着商鸣剑。他是右手执剑,剑路沉稳,和那日在画影楼遇见的那个人完全不同。

一旁的柳君如调息完毕,突然跃入战圈:“你们都退开,让我同萧贼单打独斗。”

在战圈中的一人犹豫着是退后还是继续进招,被萧千绝看出破绽,一掌送了出来。他径自向祭天台下摔落,祭天台有十几丈高,这样摔下去必死无疑。突然一道人影从混乱中穿出,一把拉住那人后心的衣衫,将人拉了回来。

许敛宁微微笑道:“司空公子。”

司空羽转头看见她,温文地一笑,随手扶了那险些摔出祭天台的人一下,向她走来:“之前容宫主还在寻你。” 他虽然得以脱身出来,可是此前恶战,已经汗湿重衣,连脚步也有些不稳。

“师父……她怎么样了?”许敛宁突然有不好的感觉。

“应该没大碍,只是……”他言词闪烁,突然沉默下来。

许敛宁听他这样说,还待追问,忽见前面情形转变。

柳君如虽是让其他人退开了,可商鸣剑只是要让不让地侧了侧身,张惟宜更是没有半步后退,瞬间已经同萧千绝交了好几招。于是柳君如执剑一横,想将商鸣剑拦到后边。可是他这一剑也是极险,若是对方反应不过来,难免被误伤了。萧千绝只是冷笑,一面向着张惟宜连下杀手,竟是对柳君如那边的情形视若无睹。

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张惟宜向后疾退开来,柳君如拦着商鸣剑的这一剑突然改变方向,狠狠地刺向萧千绝。

萧千绝本待乘胜追击,完全没有注意身后的小动作,待剑锋及身了方才反应过来,反身挟着雷霆万钧之势一掌击向了柳君如。这一掌带起呼呼风声,当真有开碑裂石之力。柳君如竟然不敢掠其锋芒,也顾不得身份往地上一滚避开,可还是被掌风扫到,左肩骨当即碎裂,左臂也软软地垂在身旁。

萧千绝反手拔出背上的长剑,鲜血喷涌而出,可他却连眉都未皱一下。他大踏步向前,就算鲜血沾湿了衣袍,连身形也摇摇欲坠,却逼得周围的人连连后退。他看了柳君如一会儿,突然长声笑道:“我当真低估你了,不过……我们的下场都是一样。”

他重伤之后,却显得越加神勇,一拳一掌,只把周围的人扫开去。柳君如脸色惨淡,却还是强撑着站起来:“萧千绝,你自负武功天下第一,却敌不过天下正道,是你自己要同天下为敌!”

萧千绝脚步微一踉跄,冷冷道:“与天下为敌又如何了?这天下谁还有资格同我齐名?”他毕竟也有些年岁了,连番力战后又受了重伤,此刻已经连连气力不足。他缓住身形,语气傲慢:“我今日不来杀你,杀你还会脏了我的手。”他向周围扫视了一圈,看着商鸣剑:“你我以前就较量过,不过你始终不是我的对手,现在还要来吗?”

商鸣剑微微垂下眼,低声道:“若是萧先生没有受伤,商鸣剑决计不是对手。”

萧千绝冷笑一声,又看着张惟宜:“你呢?要不要来捡这个便宜?”

张惟宜站在下风处,淡淡道:“萧先生难道看不出,晚辈已是强弩之末了么?”

萧千绝长叹一声:“那么没有人要来取萧某的头颅了吗?”他突然欺近一旁的一名正派子弟,劈手夺过一把长剑,横在颈上:“萧千绝纵横江湖,人人闻之丧胆,今日穷途末路,也由不得鼠辈欺凌!”

许敛宁万万没想到情况直转而下,心中微微矛盾。忽然见萧千绝看了过来,唇无声地动了动,似乎比出了一个口形,随后转过头横剑自刎。

萧千绝缓缓松开手,长剑当的一声落在地上。只见他颈上缓缓淌下一道血痕,一直沿着领口蜿蜒而下……

商鸣剑微有不忍地别过头,走过许敛宁身边时候轻声道:“许姑娘,你且去瞧瞧容宫主,她一直在等着你。”

许敛宁心中一顿,道:“师父她在哪里?”

商鸣剑看了她片刻,转身道:“你随我来,只是……”他也同司空羽一般沉默了片刻,还是用和缓却坚定的声音继续说:“容宫主盛情,得以保住被困在地道那几百人的性命,却因为内力耗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许敛宁虽然已经隐约猜到,可是还觉得茫然若失。

商鸣剑微微笑道:“你该是识得萧先生罢?”

她转头看着对方温文俊雅的侧脸:“商庄主何出此言?”

“那日在武当我也听见你同萧先生说的话,依他的性子应是很喜欢你。其实当年我也同天殇教有些纠葛,我的武功也经由之前的岳教主指点,我问你这些并没有恶意。”商鸣剑脸上的神色微微悠远。

说话间,已经到了侧厅。许敛宁直直看着躺椅上休憩的身影,说不出一句话来。容晚词原本乌黑的云鬓,竟然,疏忽间变得黑白斑驳。她看见了自己的弟子,低声道:“敛宁,你来了。”

许敛宁疾步走上前,低下身道:“师父,弟子在这里。”

容晚词握住她的手,眼中已经没有半分神气:“凌轩宫的弟子听令,从今以后,由敛宁暂代宫主之位……咳咳……”

许敛宁垂下眼道:“师父请放心。”

容晚词微微一笑,语气虚弱:“你看看,师父还是不年轻了吧?不过现在我放心得紧,可以安心去了。”

围绕在一旁的宫人已经有哭出声的。

许敛宁站着不动,突然感到拉住自己的那只手滑落下来,一旁的抽泣随即演变成哭声。

她强自镇定心神,转头对着一旁的苍老妇人道:“余婆,明日一早你们便立刻回贺兰古径,师父应是喜欢睡在凌轩宫下。”

余婆擦了擦眼睛,应道:“就依许阁主的吩咐。”立刻调齐人手去收拾后事,不多时又走过来:“阁主要随我们一道回去吗?”

许敛宁摇摇头:“师父还有事吩咐我去做,待手上的事情一了就回去。”

“阁主路上千万小心,别太劳累了。”

“我知道,谢谢余婆关心。”许敛宁看着宫人过来,将师父的遗体包起来,小心地抬走,只觉得无比疲倦。

“虽然觉得说什么都很多余,但是许姑娘,还请你节哀。”商鸣剑轻声道,“以后若有在下可以效劳的,请到名剑山庄一顾。”

许敛宁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多谢商庄主盛情。”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折返,待到出口的地方,商鸣剑停下脚步道:“如此我便告辞了,后会有期。”许敛宁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举目向前方望去,似注定一般,一眼就看见张惟宜正望向这里。

她疾步向他走去,到后来几乎是用跑的,径自环抱住对方的腰身。张惟宜拍着她的背,轻声笑道:“怎么突然大方到投怀送抱?”

许敛宁瞪了他一眼,挣开了他的怀抱:“我接下来要去随州,你呢?”

张惟宜看着她,微微笑道:“我随着你。”

两人走出天殇教,回头望去,之前发生的事,只觉得仿佛是一场前尘旧梦。

忽听一声马嘶,一匹浑身乌黑的乌骓欢快地奔来。张惟宜伸手抚摸着夜照的马鬃,夜照就着他的手蹭了一下,突然咬住许敛宁的衣袖。他笑着道:“其实你说马像主人也没错。”许敛宁伸出手去,任夜照舔了舔她的手指:“一句戏言,你也记恨那么久?”

张惟宜微微一笑,伸手牵住她的手:“我们得快些走,免得错过了宿头。”

一生一世一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