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街都是高档的餐馆和料理,应许却不耐烦去里面等上菜,选了一家连锁的饺子店,两个人叫了两份猪肉白菜馅的饺子,两碗牛肉粉丝汤,不一会儿就吃得饱饱的。

吃完以后,韩千重小心翼翼地邀请:“今晚…还回家住吗?”

应许显然愣了一下,眼神复杂的看着他:“解磊现在和他爷爷闹得挺僵,酒店那里,我倒是的确觉得挺不好意思。”

韩千重心里空落落的,他拼命抑制着脑中的胡思乱想:难道她和江寄白打算订了婚就住一起?

“其实,未婚同居不好,”他脱口而出,“你要先考验考验对方。”

应许的脸色变了变,沉默了片刻,淡淡地应了一声:“哦,我知道了。”

话一出口,韩千重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叫什么话,以前他和应许,那不就是未婚同居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慌忙解释,“我是说…晚上你再回家住一天好不好?你今天一定很累吧…对了,今天思必得的股票是怎么一回事?”

一听到股票,应许的眉眼飞扬了起来,她神秘地笑了笑:“过两天你就知道了,我们给蒋方啸下了个套,真是迫不及待地等着关门打狗那一刻的到来。”

两个人从饺子馆出来,肩并肩走了一路,途中还一起逛了思必得广场,广场里人气挺旺,好多人都大包小包的,韩千重还发现,一楼的黄金位置划出了一个VIP室,落地窗,几台电脑,随意自取的小食和饮料,有好几桌人正在休息。

“你采用了我的意见?”韩千重又惊又喜。

应许点了点头:“我也一直有这个打算,但是就怕VIP太多,反而不能保证对VIP客户的服务,后来我想了个折衷的办法,就是提高VIP休息室的档次,然后进入需要预约及抵扣VIP积分,试行了两个月了,效果很好。”

“你的脑瓜子真灵,适合经商。”韩千重赞扬说。

应许飞快地转过头去,不吭声了。

韩千重清晰地看到她的脸上不易察觉地泛起了一抹赧色,他愣了一下,心脏漏跳了两拍。

他好像从来没有夸奖过应许,这是第一次。

他真想把所有知道的溢美之词都说给应许听,可是他笨嘴拙舌的,说不出口。

旁边有人在卖鲜榨果汁,好几个情侣相拥着排着队,韩千重终于开了窍,跟着上前买了两杯鲜榨的橙汁,递给应许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这两个杯子是情侣款,就连吸管也弄成了半个心的模样。

他食不知味地喝了几口,不时偷看应许两眼,一路揣测着她此刻的心情。

这种小心谨慎却又透着甜蜜的久违心情,让他觉得好像回到了从前初相识的那段日子。

“好喝吗?”他忍不住问,这话挺没营养的,可他就是想听听应许现在的声音。

“有点酸。”应许应了一声,停下来看一家品牌的橱窗出样。

韩千重有点懊恼:“那我让他们去加点糖?”

应许白了他一眼:“傻瓜,那还叫鲜榨汁吗?酸里透着甜,回味挺好。”

韩千重的脑袋有点晕眩,这语声带着几分嗔意,好像情侣间亲昵的撒娇。

他的喉咙有点发干,在心里翻来覆去打了几次腹稿,终于鼓起勇气说:“应许,那个…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你和江——”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应许匆匆掏出了手机一看,歉然说:“是寄白,你等一会儿。”

韩千重茫然地看着她,商场里面有点嘈杂,她紧走了几步,捂着一个耳朵,一会儿眉头微蹙,一会儿嘴角带笑,好一会儿才回到了韩千重的身旁。

“对不起,今晚我可能不能回来住了,”她带着歉意说,“寄白找我,有点突发事情,今晚可能要通宵。”

韩千重满腹的话重新吞进肚子里,怅然若失地点了点头。

韩千重过了一个不眠之夜,昨晚应许睡过的床上还残留着她的气息,空荡荡的房间里却没有她的人影,寂寞如影随形。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脑子里隐隐有个疯狂的念头在叫嚣。

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应许和江寄白订婚。

如果可以,他想要自己给应许幸福。

第二天,他执意办了出院手续,临走前护士递给他一个信封,说是昨晚有人特意送过来的。

他打开来一看,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一张烫金的大红请柬印入眼底,应许和江寄白的一张合照贴在上面,一个隽雅,一个靓丽,看起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韩千重的眼睛刺痛了起来,一阵湿意上涌,手指控制不住地捏紧了…

旁边有人一叠声地叫着“韩先生”,他终于回过神来,冲着那个小护士笑了笑。

小护士非但没有放心,反倒更加惊惶了:“韩先生你的脸怎么这么白?哪里不舒服?还是再住院观察两天吧。”

“没有。”他的声音嘶哑,勉力抬起手来,把请柬放在护士台上用力抹平了,“我的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是这里…这里出了问题。”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眼神有点狂乱:“以前脑子有问题,现在想修好,却发现问题更大了。”

小护士惊悚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疯子。

第45章

韩千重给江寄白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了起来,四周的声音很噪杂。

“江寄白,我想和你好好谈谈。”他困难地挤出了一句话。

“没空,”江寄白直截了当地拒绝,“我忙得很,晚上要开个单身告别派对。”

派对?韩千重一听到这两个字就心里发毛,他知道这些公子哥儿的派对,钱多到没地方花,精神没有寄托,空虚寂寞,到了最后,很多都会无法控制地变成吸毒和□□。

“晚上你不是应该陪应许吗?”他的心情很矛盾,既希望江寄白对应许上心,又盼望着江寄白忽视应许,这样,他才有希望。

“应许又不是小孩子,我们俩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腻歪成这样了。”江寄白不以为然。

韩千重很想给他上一课,朋友和爱人的交往是不一样的,朋友可以粗放,而爱人却要细腻,尤其是应许这样聪慧、敏感的女人。

电话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江寄白应了一声honey,不耐烦地问:“你还有什么事?我怎么不记得我们俩熟成这样了,可以聊天谈心了?”

韩千重的脑门都炸了:“她是谁?”

江寄白的声音冷了下来:“你管得着吗?”

“江寄白你要是敢对应许不好,我…我饶不了你!”韩千重气得直哆嗦。

江寄白笑了起来,半晌才一字一句地说:“韩千重,你知道这六年来我想对你说这句话多少次吗?今天终于轮到你了。”

电话挂了,韩千重听着那机械的滴滴声,狠狠地把手机砸在了地上。

他的头痛欲裂,打了一辆车,朝着香格大酒店飞驰而去。

一进大门,他就能看到那片绿色的草坪上有很多人在忙碌,圆拱门,红地毯,粉气球,还有数千朵娇艳欲滴的白玫瑰美得令人窒息。

一群人都是婚庆公司的,里面没有应许,更没有江寄白,倒是看到了解磊慢悠悠地从酒店里走了出来。

“应许呢?”韩千重红着眼睛问。

“干什么?”解磊懒洋洋地瞟了他一眼,“想打架啊?”

“江寄白外面的女人还没清理干净你知道吗?”韩千重恶狠狠地问。

解磊惊愕地看着他:“喂,你有病吧?江寄白有女人又怎么了?商业联姻都是这样,大家都心知肚明。”

“怪不得聂天然不要你。”韩千重口不择言,一语戳中解磊的软肋。

解磊的脸都白了,眼神凶狠,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上来:“你再说一遍试试!”

韩千重毫不示弱迎向他的目光:“你要是这样,聂天然一辈子都不会回到你身边!”

解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好一会儿忽然平静了下来,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好,我们都不是好人,你韩千重最洁身自好,可惜你这六年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呢?”

“我是错了,大错特错,所以我不能让江寄白犯错,应许没有第二个六年你明不明白!”韩千重几乎嘶吼了起来,“要是可以,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重来这六年!我要光明正大地爱她,让她成为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解磊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着他,忽然冷笑了一声挑衅说:“你对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有本事,你明天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当着应许的面对她说啊!”

仿佛一道惊雷劈过,韩千重清醒了过来。

那个隐藏的疯狂念头在他身体里涌动了一整天,骤然浮出水面,强烈到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淹没。

韩千重四处寻找应许。

思必得大厦,香格酒店,他们俩的公寓,从前的老宅,圣德医院…却都没有找到应许。

手机被摔坏了,韩千重找了几个公用电话亭,给应许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却都是关机。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韩千重满腔的热血渐渐冷却,脑子的念头却越来越清晰。

他不是那种热血冲动的性格,他向来沉着冷静,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从来不喜欢冒险。

不过,这一次,他想疯狂一回,为了应许。

他终于放弃了寻找,直接走进了一家形象工作室,打理了一下发型,好好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几近颓废的模样。

回到家里,他把满衣柜的衣服都找了出来,一套套试穿,最后选定了那套应许替他买的衣服,白衬衫和牛仔裤,配套的渲染印花。

应许最喜欢他穿白衬衫。而且,江寄白明天一定西装革履,他需要让自己的斯文中加点不羁,从一群西装革履的人中脱颖而出。

明天算是去抢婚了,总不能让自己在外表和气势上输给江寄白。

他戴上了那枚周年纪念戒指,放在唇边吻了一下,祈祷它能为自己带来好运。

镜子里的男人俊朗帅气,和隽雅的江寄白相比,不分伯仲。

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地说:“等我,应许。”

第二天,天气出奇得好,碧空如洗。

香格大酒店前,媒体云集,专门的婚庆礼仪公司在草坪前设定了拍摄区,秩序井然。

订婚礼采用自助餐的形式,周边都用进口的白玫瑰点缀,整个场地布置得好像白雪公主的城堡。

过了十一点,便有宾客陆陆续续到场,订婚宴的客人并不多,看看场地,约莫有几百个,站在门口迎宾的是江寄白的三堂兄江斐云和应许的闺蜜解绮。

韩千重找了一个有利地形,刚好扼守住了酒店和迎宾的两个通道,目不转睛地盯着应许有可能出现的方向。

十二点到了,司仪开始请宾客落座,热情洋溢地开始介绍两位主角,中间的大屏幕前开始放映拍好的记录片,江寄白玉树临风,应许美丽动人,韩千重百忙中抽空看了两眼,发现都是从以前的照片上剪辑下来的。

十二点零五分,江寄白的父亲和应伟杰一起说笑着从酒店里走了出来,闪光灯不停地闪烁。

十二点零八分,音乐声响起,不知怎的,拍摄区一阵骚动,韩千重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

十二点十八分,酒店里一群人穿着同款的订婚礼服,簇拥着身披婚纱的应许,朝着主通道缓步而来。

“嘭-嘭-嘭”

韩千重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胸如擂鼓。

应许挽着发髻,右侧一簇白色玫瑰衬得她肤如凝脂,她原本就长得漂亮,经过装扮,五更更显得古典精致,婚纱曳地,如梦如幻,整个人就好像从云端走下来的仙女。

在这最后一刻,所有的冲动、紧张都远去。

他不希望自己的余生都在后悔中度过,就像这几个月来,他无时不刻都在后悔那六年的所作所为。

不管他能不能抢回应许,他努力过了,就不会后悔。

所有的念头都已经从脑海中消失,他前所未有得冷静,大步朝着应许走了过去。

司仪的语速骤然放慢,困惑地盯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

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提醒卡,又四处瞧了几眼,他开始救场:“这位先生想必是看到新人太激动了,我也一样,请允许我激动地提醒你,家属和朋友往这边…”

韩千重站在了应许面前。

应许愕然看着他,满脸的疑惑。

“应许…”韩千重在她的目光下口干舌燥,心一横,几乎用上了所有的力气大声喊道,“不要嫁给江寄白,跟我走。”

喧闹的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数百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的身上。

司仪在台上抹了一把汗,继续圆场:“这真是一个令人心跳加速的环节!江先生的行事向来出人意表,这是有什么新奇的活动吗?江先生马上就要出来了,江先生,江…”

他连喊了两声,却还是没看到江寄白的人影。

宾客们窃窃私语了起来,媒体区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开始激动了起来,快门声不停地响起。

这段话他昨晚反复练习了几百遍,一字一句,字字重若千钧。

惊愕过后,应许定定地看着他,默不作声。

“我爱你,很爱很爱你,我每时每刻都在后悔,让我用以后的每分每秒来弥补我的过错,应许,请给我一次机会,允许我给你想要的幸福。”韩千重笔挺地站在她面前,神情肃穆,语声恳挚。

应许的眼角泛起一层湿意。

司仪在台上几乎绝望了,说话都磕磕绊绊了起来:“这位先生的表演真是精彩,不过…我们的应小姐对江先生可是情比金坚,麻烦有没有人请他下去,别忘记为他的表演封个红包,现在让我们来看另一位新人…新人江先生呢…别害羞…”

宾客中的骚动声更响了。

有几个人从酒店里急促地跑了出来,走到了江老爷子的身旁低语了几句,递给了他一个信封。

韩千重这才回过味来,江寄白去哪里了?他这是准备悔婚了?

应许的嘴角带着微笑:“对不起,我一直以为你知道。”

“知道什么?”韩千重傻傻地问。

“傻瓜,”应许的眼睛微微弯了起来,低声说,“江寄白…没告诉你吗?”

“什么?”韩千重隐隐有种预感,他好像上了江寄白的当。

“我们俩订婚是假,设套是真,今天说好的,他不会出现,一早就在恒通证券盯着呢。”

第46章

江应两家的订婚声势浩大,最后却草草收场。

江老爷子强忍怒火,宣布江寄白出了点意外无法准时赶回,向宾客致歉并退回了礼金,订婚宴成了一场普通的午宴。

订婚宴的闹剧五分钟后就被媒体加油添醋刊发,各大晚报、社交平台、网络媒体的头版头条都是噱头十足的文字。

思必得再遭重创,东吴实业悔婚。

神秘男子忽现订婚宴,二男争一女一地鸡毛。

同情的、调侃的、幸灾乐祸的,什么都有。

与之同时而来的,是思必得的股票从中午开始狂跌,临近收盘时,将近跌了八个点。

韩千重和应许跨进恒通证券的贵宾室,江寄白和解磊都在,前面一溜儿电脑显示着思必得的实时股票数据,一个操盘手坐在电脑前,十指如飞,随着他的键入,屏幕上的数据图飞速地变化着。

“怎么样?他上钩了吗?”应许快步走到了江寄白身旁问。

“快了,他在试单,你看,十三点十分时成交量有明显的上扬,不过很谨慎。我们在一个小时前再次低抛了一万手,目前看起来无人接手,成交量迅速萎缩,收盘应该会跌停。”江寄白头也不回地说。

“消息都抛出去了?”应许看着解磊。

解磊把手里的苹果咬得嘎嘣脆响:“我办事你放心,和雷福德银行的贷款协议绝对保密,放出去的是你们俩的订婚黄了,全S市没有一家银行肯放贷给思必得,思必得现在走投无路,我就不信了,他蒋方啸还敢持有你家股票。”

应许轻吁了一口气:“好,他想收购思必得,那么就让他这次血本无归。”

韩千重听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蒋方啸在很早以前就开始有计划地收购思必得的股票,在思必得停牌前,他更是趁着股价狂跌入手,总计持有了将近百分之八的股份。

思必得未流通的股本近25%,大部分都在应许和应伟杰手中,其余的都是散股,蒋方啸计划在复盘后再次用最低价从散股手中收拢10%,并拉拢几个小股东,这样就可以在控股权上压倒应许,召开董事会,直接接手思必得。

所以,应许和江寄白他们在复盘后将手中股份运作,先抛出大量利好并高价抛出股票,蒋方啸生怕计划落空,咬牙高价接手,后大量利空消息集中放出,低价抛出股票拉低股价。

如果成功,这一来一去,蒋方啸最起码损失百分之三十以上,数亿资金有可能就此人间蒸发。

当然风险也是巨大的,这次解磊和江寄白把他们俩私人的家底都端出来了,如果弄得不好,蒋方啸看破他们的计划,又能拉来大量资金外援和他们比拼的话,思必得很可能就真的要易主。

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韩千重简直有点吸收不了这些信息:“你…你们…拿你们俩的订婚宴当儿戏玩吗?”

江寄白和解磊终于拿正眼打量起他来,解磊吊儿郎当地走到他身旁,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韩千重,你也有今天,你刚才那副模样我都拍下来了,寄白到时候我放给你看,他那傻愣愣的样子,走出来的时候都快同手同脚了。”

江寄白轻哼了一声:“骗他太没有成就感了,瞧他急成那副模样,随便找个女人叫声honey就信了,都不用上重磅炸弹。”

韩千重的脸憋得通红,好半天才愤然说:“都是你平时太风流了,每次出来玩都没见过一个重复的,我能不替应许担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