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行忙道:“没有,它是横放着的,应该是新出土的文物…因为没有任何解说词,很奇怪。鼎腹的钟鼓文呈环形,我认不清从哪里开始,解说告诉我们,挖出来的时候,鼎底铺满了死人的骨头,是殉葬的民夫。”

陆少容:“这应该是一种墓穴内的机关,战国时期也出现过,他们把这种鼎放在某个密道中,也作屠杀殉葬奴隶用…鼎中活动铭文,连通整个墓穴的所有机关,你最好具体描述一下。”

展行:“刚刚拍的照片已经传到你邮箱里了。”

陆少容坐直,鼠标点开邮箱,对着照片端详片刻:“从哪个角度拍的?闪光灯太暗了。”

展行当然不可能告诉他是在鼎腹里拍的,支支吾吾地敷衍过去,片刻后,电话里传来陆少容的声音:“那是一种比较奇特的装置,所有铭文开关的用途都是唯一的,鼎腹里还有其他的棱状尖锐突起么?”

展行欣喜道:“有,有!你怎么知道的?”

标叔和林景峰俯身,在一行行的铭文中看到无数尖锐的金属突出物。

陆少容:“嗯,那就对了。”

展行:“那些是什么有趣的东西?”

陆少容:“嗯,确实很有趣,当铭文块的任何一个被按到底后,这些棱状物就会射出来。”

展行:“?”

陆少容:“它们是锋利的枪头,奴隶被驱赶到这种大鼎中,机关启动,一千多枝金属长枪会密密麻麻地同时射出,把鼎里存活的生物全部穿在枪上。”

展行:“…”

标叔:“…”

林景峰:“…”

第6章

展行:“这这这…这些机关只杀人用?”

陆少容:“不清楚,或许还有其他的用途,你可以多拍点照片,我对它很有兴趣…”

展行:“那…如果有人掉进了这个鼎里…”

手机嘀嘀嘀,没信号了。

陆少容:“喂?信号太差了,听到了么,小健?”

展行:“喂这种时候不要给我出幺蛾子啊!”

林景峰同情地拍了拍标叔肩膀:“走吧,没宝藏了。”

标叔似乎不太相信,林景峰沉声道:“先出去再说,老谢打头,我俩垫后。”

方卓嘴里咕哝着什么,拉扯绳子,把谢老贼背在背上,顺着绳子攀爬而上,甫道十分滑溜,稍一不注意双手双脚便要打滑。

标叔仍时不时回头,似乎心有不甘,林景峰让展行先走,自己攀在最后。

方卓背负谢老贼,最先爬上地面,冒出个头,喘息着扶正眼镜,蓦然看到不远处的墓穴正室中棺材盖大开,一具古尸阴风阵阵地站直,脸色惨白地看着他。

方卓发出极为凄厉的一声狂喊。

“干什么!”标叔喝道:“别慌——!”

老谢大声喝骂,淬不及防从方卓肩上摔了下来,标叔慌忙侧身让过,险些被老谢带得一起摔下去。

变故突生,林景峰大喊道:“抓住绳子!”

斜坡道内实在太滑,走在倒数第二的展行被谢老贼一撞,压在林景峰身上,三人才爬出绳子没多长一段,便被拖得再次摔下去。

展行道:“抓住我的手!”

谢老贼滑过他身旁,探出铜拐,展行牢牢抓住,然后冲力实在太大,谢老贼铜拐脱手,再次摔了下去。

方卓在地道上发疯地大叫,老谢摔进坑底,双手乱抓乱捞,展行死死拖着林景峰,林景峰兀自吼道:“别乱碰!”

老谢手肘猛地一撞,将铭文机关撞得沉到底。

墓穴中央的男尸完全立直,巨鼎内发出杂乱的声音,铿锵声不绝,老谢大吼一声,被倏然刺出的数十柄铁枪插正身上,口中鲜血狂喷。

展行惊得大口喘气,手中剩下一把冰冷的拐杖。

“死…死了?”展行道。

林景峰与展行牢牢撑在斜道尽头,只差一步就进入铁枪的攻击范围中。

过了数息,铁枪再次旋转着抽离,回归原位。

林景峰又等片刻,方走进坑底,手指去探谢老贼的大动脉。

“死了。”

展行扔出块死人骨头,打在老谢的脑袋上,老谢没动静。

展行拿着铜拐,朝谢老贼身上戳了戳。

林景峰道:“走。”

展行:“他他他…这就死了,我们咋办?”

林景峰不以为然道:“又不是我们杀的。”

展行:“那那那…不用把他的尸体带走?”

林景峰:“铲地皮的人,没了就没了,亡命的行当,在墓里呆着,不正好么。”

展行探出头:“妈啊——!”

林景峰:“别慌!”

方卓已不知跑了去哪,展行爬上地道,第一眼赫然看到的也是那具男尸,登时被吓得魂飞魄散。

林景峰牢牢抵着展行,把他顶上暗道里,险些也被男尸吓了一跳。

标叔倒是胆大,说:“黑驴蹄子带了么?”

林景峰:“给我徒弟了。”

展行:“我我我…我扔它脸上了,刚丢进棺材里了,你们…看…”

古尸鼻子歪到一旁,脸上还有个凹下去的印。

林景峰抽出匕首,食中二指在锋利边缘轻轻一抹,血液渗出。

哦哦哦!要做法了!展行十分期待林景峰有什么厉害手段,倒不怎么怕了。

林景峰抹完匕首,先从腰包里掏出一张创可贴,把手指包好,以免失血过多。

展行:“…”

林景峰横持匕首,缓缓走上前去,双目无神空洞,似没有焦点,围着古尸绕了一圈,收起匕首:“是墓主自己设的机关。”

标叔回到墓室正间,打量古尸,笑了笑。

“这具尸也值不少钱。”标叔笑道。

“我不碰尸,你自己想办法。”林景峰道:“尸钱也不用分给我。”

标叔取来布带,缚在男尸腰间,古尸历经两千余年仍保持完好,手臂,手指关节仍能活动,面容栩栩如生,唯鼻子歪了个较小的弧度,稍有瑕疵。

标叔把布带穿过肋下,用力一收,古尸登时被牢牢固定在他的背上,展行看得心里发毛,问:“你要…带它出去,然后吃了他?不好吧。”

标叔难得地肃容道:“林三,你徒弟太多话了。”

林景峰没有回答,他对盗墓尚可接受,对窃尸这等行为却不以为然。

“标哥,你被鬼吹灯了。”林景峰稍一审视四周,冷冷道。

标叔猛地转头,也发现了墓中油灯熄灭的情况,他的目光闪烁,四处游移,仿佛拿不定主意,手定在腰间,几次抬起放下,放下抬起,最后说:“把编磬带出去。”

他背后束了只古尸,古尸的脑袋耷拉在他肩前,露出森森的白牙,上前去拆卸编磬。

从展行的位置看得一清二楚,古尸仿佛随时要侧过头,咬断他的喉管。

“我我我,我一分钱也不要,我先上去了。”展行越看越恐怖,转头沿着来时的通道钻出墓穴。

林景峰跟着出了通道,扔下一句话:“我上去找找方卓,还在墓里的话,记得带出来。”

标叔沉默点了点头。

展行离开墓穴时,又回头看了千斤门上的朱色文字一眼,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一男两女合葬。

“想什么?”林景峰钻出石门,问道。

展行:“说不定偏室里的棺材才是他喜欢的那名妃子。”

林景峰想了想,点头道:“有可能。”

展行猜测道:“他有正室,有侧妃,正室吃醋太过,就在侧妃死前弄死了这名王族,再自杀入墓,所以合葬的是王与王妃,侧房中的棺内葬着他最宠爱的妃子。真正的女主人很怨恨,于是…附身在铜簪子上,带着几千年的怨气…掐死了盗她殉葬品的…党玉琨?”

林景峰耸了耸肩。

“另一个棺材里的女尸去哪了?”展行仍然搞不太明白。

“当然是被笑面虎黄标卖了。”林景峰面无表情道:“杀了队友,卖过一次尸,见有利可图,于是再带着人手进来。”

展行:“他怎么不害咱们?”

林景峰淡淡道:“他不是我的对手,走吧。”

“小师父威武!”展行完全代入角色,摇着小尾巴屁颠屁颠地跟着林景峰走了。

刚爬上盗洞,瞬间三束手电筒的射灯一齐照向展行与林景峰。

“不要乱动!把手放在脑后!走到树旁蹲下!”警察的声音。

满脸血的方卓被押在警车旁。

“我们已经注意你们很久了,不要妄想向地底的同伙通风报信!”警察掏出对讲机:“请求大队派出增援,我们已经抓获盗墓团伙!”

大洋彼岸,纽约:

“刚刚谁打的电话?”展扬打着呵欠,午睡刚醒,一身睡衣,穿着维尼熊拖鞋出客厅喝咖啡。

陆少容心不在焉道:“展小贱同学在西安逛博物馆。”

展扬立马一蹦三丈高:“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叫我听电话?”

陆少容哄道:“好好,下次一定喊你来听。”

展扬悻悻按开电视,上面播放着美国的新闻。

“中国西安即将开办第十七届文物交易会…”

展扬问:“你去不去看看?”

陆少容说:“不了,会后有很多拍卖的文物都不能带出境。基本只能买点仿造纪念品。”

电视机:“中国西安政府发现盗墓罪犯,在宝鸡…”

展扬:“啧啧啧,都要开文物交易会了还有人盗墓。”

陆少容好奇道:“声音大点?”

展扬喝着咖啡,盯着电视,陆少容评价道:“胆子真够大的。”

音箱内传来中文,屏幕下方配了英语字幕,各国记者纷纷拍照。

“在领导的坐镇指挥下,我们一举抓捕了盗墓团伙,并缴获了…”

展行一手挡着脑袋,被拖上警车,兀自喊道:“不要拍脸,不要拍脸!”

“不要拍脸”的父亲——展扬坐在电视前,瞬间一口咖啡天女散花式地喷了出来。

陆少容:“?”

展扬手忙脚乱地找遥控器:“怎么回事!那是小贱?”

陆少容:“怎么可能!你想儿子想傻了吧。”

镜头一闪而过,展扬莫名其妙地又看了一会,说:“真的是小贱!”

陆少容走到电视机前面。

现场一片混乱,新闻节目切换到女主播:

“当地似乎发生了一点骚乱,连线暂时中断…”

陆少容:“不可能,几个小时前他还在西安博物馆,你开录像功能了么?”

展扬:“没有。”

陆少容:“想太多了你,要么待会给他打个电话,手机估计开着的。”

展扬半信半疑地点了头。

展扬回房间签文件,越想越不对劲,扳着手指头算了算,中午一点陆少容接到电话…展扬的眼睛差点突出来。

也就是说,展小贱同学打电话的时候是北京时间半夜一点。

半夜一点逛博物馆?

半夜一点逛博物馆?!!!

第7章

让我们把时间倒退回清晨六点——中国、西安。

记者比警察还多,闹哄哄地一拥而上。

展行手肘挡着脑袋,大喊道:“不要拍脸不要拍脸!”

另一边盗洞内的警察喊道:“下面还有同伙!犯罪分子试图抵抗!请求支援!”

三四名警察忙抽出警棍,冲向盗洞。

记者们一窝蜂地涌了过去。

当地警察只来了几个,几名下墓穴去抓捕剩余的盗墓贼,留下三个在地面上,押着展行、林景峰朝警车上走。

余下的记者逾发热情,警察险些招架不住,闪光灯晃来晃去几乎要瞎了眼。展行看一大堆记者,如同见了爹娘,竭力喊道:“我们是无辜的!有学生证!只是跟着下来看看!”

“我们根本不是神马盗墓贼——我们是被冤枉的!他们抓不到盗墓贼,要完成季度任务,就拿我们学生来顶缸…”

警察怕了他,完全不敢上手铐,看展行那模样明显就是养尊处优的学生仔,况且出行前领导再三指示,要注意国际舆论影响,这导致展行简直就像个烫手的热山芋。

展行:“我愿意接受采访!快来问我啊!”

数名记者围了上来,说时迟那时快,林景峰觑到良机,并着手腕,侧起一腿将警察踹得直飞出去,吼道:“跑!”

展行傻眼了。

“我的手机…”展行喊道。

警察喝道:“全部不许动!”

林景峰袭警得手,又半空中一招潇洒地侧旋身,军靴夹着另一名警察的脖颈,将他扭翻在地,取出展行的手机,抬手抛去。

展行喊道:“当心!”

他的双手仍未受捆缚,冲上前一个打滚,拣起从古墓里带出来的长柄乐锤,当头给了扑上来的警察一锤。

林景峰:“跟我跑!”

展行百忙之中不忘喊道:“还有充电器…”

林景峰:“…”

展行把乐锤舞开,登时风声作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展行:“啊哒——”

林景峰怒道:“走啊!”

林景峰终于夺回展行的包和自己的腰袋,一个闪身,带着他冲下了山坡。

半个小时后:

展行:“呼…呼呼…”

林景峰倚着树直喘。

展行:“安全了吗?我们该朝哪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