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容:“别装了,他跑不掉的。”

陆遥说完便回了客厅,一路进厨房,瞅准没人,拉开折叠窗,爬出侧院。

陆少容起身走进客厅,楼梯上传来当当当的欢快钢琴声。

“陆遥小姐,我谢谢你了,弹什么出埃及记?!”陆少容道:“你在欢送你哥再次离家出走吗?给我下来!说清楚!小贱呢?”

钢琴声不停,前院里传来吭哧吭哧吭哧——机车发动的声音。

陆少容:“…”

轰轰轰——“展行”操纵重型机车转了个向,一跃冲出前院花园,蹭一声沿着路跑了。

陆少容:“糟了!扬扬!小贱把你的机车开走了!”

展扬追出前院,陆少容慌忙回车库开车,载着展扬开始追他的机车。

钢琴声停。

展行换回自己的衣服,把陆遥的帽子扣在三角钢琴上,下面压着一封信,背好包,大摇大摆地从前门走了。

“呼叫诱饵,呼叫诱饵。”展行伸手拦车,拿着手机:“喂喂——已经安全脱离,可以暴露目标拉。”

另一个“展行”头戴一顶棒球帽,开着机车一路风驰电掣,后面追着父亲的敞篷宝马,陆少容打方向盘,展扬扒着前窗大吼道:“你给我停下来!畜生!”

风大得很,展扬差点咬了舌头,幸亏机车开出没多远,就慢慢停了下来。

陆少容终于松了口气,说:“扬扬你过去,别打他。我在车里等着,免得他再加速逃跑。”

展扬追上前去。

陆遥从机车上下来,一脸茫然道:“怎么拉?”

展扬:“…”

陆少容:“…”

陆少容道:“算了,让他回去吧。”

“去机场!”展扬怒道。

陆少容只得倒车前往机场,陆遥跨上机车,开车回家。

纽约,JFK国际机场。

林景峰坐在VIP候机室,戴着一只露指手套,把手机翻来覆去地看。

手机关机,他一直不敢开,更不知道该对展行怎么说。

登机口开始排队,他简略地看了看英文指示,辨认出“Beijing”的拼音,站在出境登机口前。

还未曾通知,他便已迫不及待地要上飞机了,身后渐渐人多了起来,排成长队。

“让我插一下嘛。”

“NOway!”

“fuck a little!”展行恬不知耻地大叫,挤过队伍,粘在林景峰身后。

林景峰:“…”

展行:“嗨!媳妇,要去哪?”

林景峰:“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展行:“真的?那我走了哦!”

林景峰:“你回去吧,小贱,我已经和你爸说好了,以后有钱了再来接你。”

展行泪汪汪道:“等你有钱,中国国足都拿世界杯了,我真的走了啊…”

林景峰:“…”

展行:“别管我,你走吧。”

林景峰静了三秒,而后道:“唉,算了,一起吧。”

展行:“哎哎不对,这班是去北京的。我买到的是去香港的,咋办捏。”

林景峰:“你…什么意思?”

林景峰马上明白了,拉起展行的手,一路跑出候机室,转了个弯前往F区——前去改机票。

展行:“我出钱我出钱,很贵的…”

林景峰:“听话,私奔当然是我出钱,你想我丢人吗?”

展行扒在林景峰身边,交出两张卡片,双手牵在一起,十指交扣,各出一根食指,按在指纹识别机上,过了安检。

展扬和陆少容追到机场C区,飞机已经起飞了。

陆少容道:“让二哥叫几个人,在北京机场等他们,把小贱送回来。”

三小时后,前往香港的航班起飞。

八小时后,孙亮从北京打来电话,叽里呱啦:“少容,没有啊!我查了纽约到北京的航班,小贱没有在飞机上啊!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姓林的也没在!”

陆少容:“…”

陆少容和展扬回了家。

钢琴上放着一封信,陆少容把它展开。

老爸们!

我已经十八岁拉,我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

我打算这样,给我点时间,我们会有出息的,他已经有不少钱了,这笔钱要帮他村里的人迁徙,安居。应该还有一部分可以让我们做点小生意,让我念书。

藏传佛教说:“要了解一个人,只需要看他的出发点与目的地是否相同,就能知道他是不是真心的。”

我相信他,也请你们相信我!

我向你们保证,这次回国,我不会再闯祸,不会乱跑,我的手机会保持随时开机,让你们联络上,并随时汇报我在哪个城市,在做什么,绝对不骗你们。

等我们定居了,会把地址给你们,你们可以随时过来旅游,住几个月都没关系!要一起住也可以。等我放寒暑假的时候,会回来陪你们,每年至少三个月。

如果我们实在不适合,我会自己回来的,爸,这一次,我不是离家出走,我有我的目标与未来,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我会去找个学校,报名考试念书的。

我会有出息的,给我半年时间,做不到,我会自己回来。

——爱你们的:展小健。

PS~(陆遥的笔迹):爹地S,人家帮你们去监督哥哥拉,半年时间,他做不到,我会抓他回来哟~哦~呵呵呵~(小甜心的微笑)我相信他们,也请你们相信我~拜~展扬和陆少容东倒西歪,几乎站不稳了。

陆少容喘了一会:“这样,陆遥和小贱,坐的肯定不是一班飞机。否则小贱的信上会把她加上。”

展扬茫然道:“对。”

真多亏了陆少容,这时候还能冷静进行推理。

陆少容:“小贱不知道去了哪,但我知道不是北京就是上海,或者是香港,只有可能是这三个地方。”

展扬连着点头:“没错!所以呢?”

陆少容:“他既然和林景峰同时换航班,我猜一定不会是上海,因为大哥在上海,随时能抓到他。”

展扬大喘气:“老婆,你真聪明…陆遥呢?”

陆少容:“陆遥是不知道他们换航班的!她肯定也是买机票去北京,所以!马上给二哥打电话,让他留在机场不要走了!准备守陆遥!”

展行的第二次“出埃及记”计划周密,详细,目的明确,成功再次脱逃。

陆遥则彻底成了个大悲剧,一下飞机,还没来得及开手机,马上尖叫着挣扎个不停,被虎视眈眈的孙亮领走了,还引来一群人围观。

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道。

第51章

我们去哪里?以后做什么?

展林二人就像所有私奔的小情侣一样迷茫,他们各有各的心事,却谁也不先开口说。最后还是林景峰提议:“先回内地吧,广东话听不懂。”

林景峰和展行牵着手等过关,电话响了。

展行:“哎,你是谁啊。”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响亮,忙收小声音:“虎哥?”

霍虎在电话另一头眼巴巴道:“想你了…”

展行边走边哄:“这可怜的,张辉没给你吃饱吗?”

霍虎:“这边牛肉干不好吃…”

展行:“我给你买了牛奶片,还有优之良品的肉脯,可以干吃。”

霍虎:“你什么时候回来?待会,张辉兄弟给你说。”

展行想了想,把电话给林景峰,林景峰漫不经心地说了几句,便挂了。

“吃,住都是张辉出钱。”林景峰说:“请我们去黔东南玩,去么?”

展行来了兴头:“去!”

林景峰沉吟不语,展行说:“散散心,以后就去北京?”

林景峰还是不说话,展行说:“我去打电话订机票吧,在哪里停靠?”

过关时已是午后,林景峰说:“先随便逛逛,订晚上到贵阳的机票。”

展行:“张辉家有什么好玩的?”

林景峰答:“不知道…他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请我们帮忙,当然,是付钱的,酬劳面议,因为你没在,所以虎哥一直没答应,小唐也没答应,他还没回家。”

展行点了点头,时间还早,二人在市区内逛了逛,博美店二楼,摆满了艺术花瓶,有古玩,也有新仿,每一个的价位码后面,都跟着一大串零。

展行经过商品架:“以后咱们也可以卖点近仿,挺不错的么?不用再跑得半死。”

林景峰微一沉吟,搭着展行的肩膀:“直说吧,小贱,如果后悔了,还可以回去。”

展行:“?”

林景峰:“我想干一票大的。”

展行没听清楚,马上欣喜若狂:“现在去开房?”

林景峰怒道:“是干一票!不是干一炮!”恨恨推开展行脑袋,转身走了。

展行忙追在林景峰的身后,问:“什么?你说什么?”

林景峰说:“我想最后赚一笔,赚完就收手,起码做次一千万的买卖,钱一到手,我们就不用再东奔西跑了。”

展行道:“不好吧,太危险了,我想想,你的匣子卖了么?”

林景峰:“托在斌嫂那里了,她帮我想办法,我怀疑潘家园的青云斋有老头子的眼线。”

展行:“我们先把钱集中在一起好么?”

林景峰:“好,都给你管吧,但还远远不够。”

展行:“不够就做点小本生意,慢慢赚呗。”

林景峰不悦道:“我是在告诉你,不是征求你的意见。我已经想明白了,这是最后一次。”

展行:“通常电视和电影里,主角金盆洗手前的‘最后一次’结果都很糟糕。”

林景峰:“…”

展行:“我开个玩笑而已。”

林景峰:“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会去做,你如果不能接受,现在可以回家,还来得及。”

展行道:“不做就是不做,既然已经决定了,为什么又要最后一次?”

林景峰转身再走,展行拉着林景峰的手,认真地说:“亲个。”

街头春日煦暖,百花绽放,林景峰一手抱着展行,二人接了个吻。

移民城市的民风甚至比香港更开放,两个男生在街头接吻,并未引起太多人注意,片刻后展行戴上墨镜,说:“先去找虎哥吧,说不定你又慢慢改变主意了呢?”

林景峰不再坚持,答:“好吧。”

二人前往贵阳,按张辉给的地址,当夜转车前往黔东南苗族侗自治州的凯里。

贵阳转凯里,凯里转锦屏,按着张辉给的乘车路线,抵达最后一个侗族寨时已是半夜三点,到处黑漆漆的一片,末班车上,最后一排只有林景峰与展行。

“到了?”展行倚在林景峰身上打瞌睡,林景峰面无表情地抻手指,汽车停,展行一个激灵,朝外望去,漫山遍野的黑色。

小巴把他们放在路边,展行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呵欠,走到路边尿尿。

“别走太远。”林景峰道:“师父没有枪了,都托在斌嫂那里。”

展行茫然点头,问:“我们是来旅游的嘛。”

林景峰从登山包中抽出被布裹着的藏刀,把布条解开,缚在背后。

“现在去哪?”展行问。

“走。”林景峰吩咐道:“张辉让我们在一个地方等,会有人来接。”

展行:“他家很有钱吗?”

林景峰:“估计是本地的土著,他没告诉过你家里的情况吗?”

展行想了想,回忆起张辉说过的话,估计属于少数民族势力,周围没有半点灯火,唯漫天繁星正朝西面消逝,林景峰时刻警惕,带着展行走到寨口处。

一个瘦瘦的男人蹲在路边抽烟,听到声音忙起身。

“来了?”

那男人赫然正是张辉,穿着一身苗族的服饰,展行哇的一声,笑道:“和上回感觉不一样了!”

张辉邪气地笑了笑:“猜也是这时间了。”他抬手虚握,展行身上飞出一道光点,扑向他瘦长的手掌,被他拈住。

林景峰马上不悦道:“你在小贱身上下了蛊?”

张辉忙解释道:“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只引路蜂,怕你们迷路了。”

林景峰点了点头,端详张辉,他们最后一次别过是在罗城,也就是说,当时张辉已经计划好,要请他们过来,定不会单纯地请客游玩,还抱着什么目的?

张辉道:“来了就好,上马吧,边走边聊,谢谢你们了,兄弟。”

林景峰眉毛动了动,心里颇不待见张辉的作为,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张辉亲自来接,多少还是给足了面子,此时他牵来三匹矮小的滇马,说:“山路难走,兄弟们多担待。”

展行迷迷糊糊地爬上马去,林景峰见那滇马特别加了手工马鞍,心里又承情不少,遂也翻身上马,跟在张辉身后,三人朝山里去。

“要不先在这里歇一会。”林景峰说:“你看小贱困的。”

展行忙道:“还行,我可以边骑马边睡。”

张辉笑道:“待会日出的时候你就不困了,这里漂亮得很。”

展行又问:“唐悠那小子呢?”

张辉略一沉吟,答:“他生病了。”

林景峰心中一动:“水土不服?”

张辉道:“是我没照顾周到,他…不提了,待会展行一到就能治好,幸好你们今天来。”

展行莫名其妙,张辉转了话头:“太阳快出来了。”

三人在山腰上曲折前进,那里有条不像路的路,两旁俱是亚热带阔叶乔木,参天古树在这里生长了数千年,原始森林在黑夜中安静沉睡,树叶湿漉漉的,染着黎明前的雾气。

展行整个人趴在马背上,睡得打呼噜。

他们在静谧中行了许久,星光消褪,一轮朝阳出山。

刹那间千万道金箭穿过原始森林,百鸟在初晨翘首以望,张辉掏出一管竹哨,仰首吹响,天地间哨声悠扬。

林间飞起亿万鸟雀,在晨曦中散向天际。

展行被惊醒了,抹了把脸,诧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到哪了?”

“山里。”张辉像个彬彬有礼的待客主人,礼貌点头:“怎么样?没白来?”

展行转头,大山中白雾茫茫,仿佛有生命的女神在阳光下温柔地离开,远处山下,他们来时的小村落已经成为稀稀落落的小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