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是真,只是如今庆王府的公子都已娶妻,对了,三弟才休了妻,年纪也合适,只是……姑娘的命格乃是凤凰,只怕和三弟不相配……”

众大臣深以为然,凤凰命格的女子,只有皇上能娶,如今祁奕一看就不愿意娶她,她大概也嫁不出去了。

“本王和王妃乃是和易国签订了百年盟约才结下的亲事,我们身上背负着易国和陶国百年之内免战的约定,轻易破坏不得。”祁奕又道。

下面的大臣听出来了祁奕的意思,这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了,且将柯清瑶看得很重,关系着日后和易国的百年约定。

于是,为首的大臣出列,道: “微臣以为,何姑娘命格贵重,但如今既已改朝换代,便不宜留在尘世,不如送去给空灵大师,日后给陶国祈福,相信何姑娘的命格会让陶国风调雨顺,百姓安康。”

祁奕看向出列的大臣,眼神微微满意,淡淡道:“既然如此,民女何贤慈为清凰师太,日后随空灵大师修行。”

一锤定音。

两个月后,腊月二十,祁奕登基为帝,百官朝拜,对着坐在高高金黄宝座之上的年轻男子深深叩拜下去。悬在他额前的金色流苏挡住他的额,却挡不住从流苏缝隙间流露出来的凌厉目光,让人不敢轻视,只能臣服。

“拜见吾皇。”

当日,登基大典过后,柯清瑶的封后大典随之而来,祁奕一身明黄,走下天阶,朝着柯清瑶伸出手,笑意柔和一如既往,“瑶儿,别怕,我带着你。”

别怕,我带着你。

看着伸到目前骨节修长的手,柯清瑶有些恍惚,易国皇宫中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孩子,至后来朴素蓝衣的清俊男子,当时她不过是想着日行一善,就当是为自己日后留下一条退路。如今看来,竟然成了她未来通往幸福的道路。

人生起伏无常,世事难料。

手上传来温暖的触感,柯清瑶的嘴角勾起,握紧了他的手,看着面前的汉白玉铺就的天阶,一步步踏了上去。

相携着一步步往天阶之上踏上去的帝后,明黄的龙凤袍极为和谐,阳光撒在上面泛起淡淡的金色光晕,只觉得神圣不可亵渎。

“立易国尊华公主为后,缔结百年盟约,为表诚意,且当年朕已经立下誓言,此生只此一妻,绝不纳妾。”

易严帝二十六年腊月二十,祁奕登基为帝,立国为陶,号永安,易严帝二十六年为永安元年,立易国尊华公主为后,封永安皇后,可见永安帝的重视,立唯一的独子祁宸霄为太子。

祁奕在位期间,励精图治,知人善用,为日后陶国传承千年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且他想法新颖,大胆实践,许多东西甚至延续到了千年之后。

永安帝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他和皇后的爱情故事,真正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在那个年代,颇为难得。当然有考古学家认为,永安帝与皇后的之间是否存在爱情有待商榷,大概更多的还是政治上的考量和妥协。

为此,考古学家翻遍正史野史,也未找出只言片语可以证明此事的证据。正史野史都对永安帝和皇后的爱情赞美居多,偶有几句,也只是是对永安帝政事上的争论罢了。

(全文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 番外一

柯清瑶坐在马车里,祁奕坐在她对面, 见她想要掀开帘子, 赶紧起身快一步掀开, “瑶儿,想看就看。”

柯清瑶瞪他一眼,一把抢过帘子, 冷笑道:“您可是皇上, 可不敢劳烦您。”

祁奕也不恼,抱住她身子, 笑道:“我这不是看你这么多年都没能回京城,带着你回娘家呀,再者说, 赋儿今年都二十一了,他本来就是太子,处理下国事本就应该。”

“那你也不能不打招呼就走啊。”柯清瑶又瞪他一眼。

真是年纪越大越不靠谱,柯清瑶如往常一般从栖凤宫醒来, 映入眼帘的不是祁奕精心让人制出的精致的紫绫纱, 而是变成了浅蓝色的绸缎,这也没啥, 柯清瑶也不是身娇肉贵到不能用这个,可是,这是马车上, 马车上……

见柯清瑶的神情不对, 祁奕不敢再说, 转移话题道:“不知这个时辰,宝儿起床了没有,我好想她。”

宝儿大名祁涵,祁奕从小就唤她宝儿,周岁时就被祁奕封了宝和公主,赐了封地,可见她的荣宠。

提起宝儿,柯清瑶更怒。

眼看着事情不太对,祁奕赶紧轻言细语哄着,柯清瑶才慢慢下了火气。

无论如何,出都出来了,柯清瑶还是很想回京城的,见祁奕对赋儿放心得很,柯清瑶也慢慢放下了心。

祁奕这个人,看似薄情,对柯清瑶母子几人却很上心的,担忧孩子的心不比柯清瑶这个母亲少。

如今已经是永安二十一年,柯清瑶看起来还是一样年轻,只是眉眼间添了些成熟的韵味,眉眼舒展,显然日子过得极为顺心。

祁奕也如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一般,只是满脸的笑容,看着柯清瑶的眼神柔情蜜意,日子越过,他越发觉得离不开柯清瑶。

马车慢悠悠的走了一个半月,才悠悠进了京城。

城墙还是一样斑驳,似乎更陈旧了一些。

柯清瑶和祁奕的马车直接去了北王府。

北王府还是一样威严,伊风上前叩门。

虽然知道不会是柯裕和唐氏,柯清瑶有些紧张的看着,越是靠近她越发紧张,几乎想要让祁奕掉头回去,可是她又舍不得。

年轻的门房看了一眼伊风,似乎询问了几句,远处却有马蹄声极速而来,门房和伊风还有柯清瑶都抬眼看向街角。

只见一青年英姿飒爽打马而来,走得近了,柯清瑶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身形动作,柯清瑶只觉得眼睛越发模糊不清。

直到一袭细白的绢布袭上眼睑,她才惊觉,原来早已落泪。

“别哭,你若是再哭,我要带你回芜城了。”祁奕的声音低低,柔软。

对于他这毫不走心的威胁,柯清瑶忍不住噗嗤一笑。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马上人已经到了眼前。

“姐姐?”声音里带着疑问和惊喜。

柯清瑶擦干眼泪,抬眼对着马上的人灿烂一笑,“清平。”

柯清平翻身下马,几个大不步走到马车边,小心翼翼伸出手来,“姐姐,欢迎回来。”

“父王母妃都想你得紧。”

就这么短短两句话,柯清瑶又险些落下泪来。

柯清瑶顺着他的力道下了马车,跟着他走进北王府。

“父王母妃可好?”柯清瑶赶紧问道。

柯清平笑了笑,“都好,看到你 ,肯定更好。”

柯清瑶忐忑的走进流光院,一眼就看到坐在上首的常氏,她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一样的端庄,只是额间多了几许岁月的痕迹。

北王发丝间添了几许霜白,看得柯清瑶眼睛一酸,险些又落下泪来。

众人正高兴间,门口传来嬷嬷的禀告声,带着急切,“王妃,门口来了位姑娘,说是……来找外祖母……”

柯清瑶擦眼泪的手一顿,祁奕也诧异的看向门口的嬷嬷。

两人心中同时惊呼,不会吧?

面上带了些诧异,常氏微微挑眉,“请她进来。”

看着越来越近的大红衣衫张扬艳丽的姑娘,柯清瑶心里有点怒有点高兴。

那姑娘走近,看到柯清瑶两人,冷哼一声,直接越过两人,走向常氏和柯裕,微微一福,动作间带了些洒脱,“宝儿给外祖父外祖母请安。”

常氏早已从柯清瑶眼神里看出来,这就是她唯一的姑娘,陶国的宝和公主。

“宝儿好。”常氏笑得合不拢嘴,眉眼间的皱纹都深了些。

“宝儿,你怎么来的?”柯清瑶走近,轻声问。

祁涵崩不住了,委屈道:“你们偷偷溜了,也没唤我一起。你们不疼爱我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走了的?”祁奕微微眯眼,含笑问。

祁涵茫然了半晌,才道:“皇兄告诉我的啊,他说让人送我来找你们。”

柯清瑶看了看祁奕,见他一脸的理所当然,才问问放下了心,看了这两父子心照不宣,一个打算放权让儿子历练,儿子也接下了这个挑战,既然如此,柯清瑶刚才懒得管。

多年没有回京,柯清瑶在京城里混得如鱼得水,每日和宝儿一起在京城里闲逛,京城里的有心人都知道柯清瑶回来了。

她不打算高调,如今祁奕的身份不同,若是出点事,可不光是他们自己一家人的事,而是整个陶国都会引起动荡。

陶国是祁奕一手打下的,也是他殚精竭虑二十年才有了如今百姓路不拾遗的场景。

柯清瑶这一日和常氏还有宝儿从寰美阁楼上下来时,一眼就看到门口处的一身尊贵的柯清月。

柯清月看着她半晌,面色如常转过了身,就像是看到了一个陌生人一般。

柯清瑶微微笑着,掺着常氏出门上了马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多年以后再回头看看当初的矛盾,其实算不得什么。

马车缓缓离开,寰美阁门口的蓝色马车上帘子门口,露出一张清俊儒雅的三十多岁男子的脸,“方才那位是瑶郡主?”

声音有些失真,似乎带着些回忆,还有些失落。

赶车的随从不敢看主子的脸色,低着头轻声道:“奴才听北王府的下人说,陶国皇上带着皇后回来看北王和北王妃了,只是一直没有见到真人,都说他吹牛来着……”

半晌后,传来清俊男子已经就是卫宇柏的声音,带着些叹息,“走吧,公主该等急了。”

柯清瑶并不知道卫宇柏看到她还会感慨一番,她正看着面前的面色苍白的柯清玉,说不出什么想法。

“瑶儿……”

祁奕微微皱眉,“玉郡主,如今瑶郡儿是皇后。”

柯清玉一开口就被祁奕打断,说实话,柯清瑶确实让她惊讶不已,见她穿了寻常衣衫,尊贵威严似乎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果然是做了二十年皇后的人。

“玉儿不要听他胡说。”柯清瑶笑道。

柯清玉点点头,动作间却拘谨起来,没了方才的随意。

“许久不见,玉儿过得如何?”柯清瑶见她拘谨,也不奇怪,随口问道。

闻言,柯清玉再次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柯清瑶,三十岁左右的妇人肤色白皙细腻,若不是满身的贵气和岁月沉淀的成熟气质,真的不敢相信她已经三十七了。

想到自己鸡飞狗跳的日子,柳仁虽得严帝重用,但他回府后,多的是人和他月下谈心,红袖添香,她这个正妻只要给他管理好后院就行。

柯清玉苦笑一声,“瑶儿可不要取笑我了,看看我的样子就知道……再说,柳仁他还从芜城带了两个妾室回来……”

柯清玉看到祁奕贴心的给柯清瑶倒了一杯水,想起柳仁给她倒水是很久以前。

突然就不想说了,站起身道:“我想起来斌儿快要下学了,我得回去给他安排膳食,他已经考了秀才……”

说到这里,她语气顿住。

这才想起柯清瑶的儿子如今是一国太子,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我先回了,日后再有机会,我们再在一起闲聊……”

说完就退了出去。

柯清瑶看着门口晃荡的帘子出神,她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一个朋友。

“在想什么?”祁奕笑问。

柯清瑶摇摇头,道:“听说雷雨下个月要做族长,宴请易国和陶国来着,请柬都送了,不如我们去看看?”

“好,你说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祁奕的声音满是笑意。

柯清瑶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别人的人生她不管,至于她自己……无论如何,此生有他,足够了。

永安三十年,祁奕禅位于太子祁宸霄,改永安三十年为永平元年,祁奕随后带着柯清瑶游历,美名其曰微服私访。

第一百二十五章 柯清华

空旷冷清的屋子里,地上趴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 她身上的素净的衣衫陈旧却整洁, 头发虽花白, 却一丝不苟,只是简单挽了,显然是个很会打理自己的女子。

柯清华浑身狼狈趴伏在地上, 脸触到冰冷的地面 , 方才她不过是滑了一跤,便再也起不来了。铺地的青砖上的寒意慢慢的浸进骨子里,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冷。

勉强抬眼看着外面冬日里算得上热烈的阳光,今日的天气真好,听说今日是祁宸霄登基的日子。

天气真好啊!

她的嘴角慢慢勾起, 命运果然是不能改变的么?

想起当初她想取代柯清瑶成为庆王府二夫人,以后的庆王世子妃,再然后的庆王妃,后来的国母, 再后来的皇太后……未来她可能还会更尊贵, 甚至是流芳百世。

不过,这些都跟她没什么关系了。

如今的陶国皇太后是柯清瑶, 她和祁奕的忠贞如一的爱情已经让世人传颂不已,未来流芳百世只会是她。

易国皇宫的凌园中水榭倾倒时,她目的明确的朝祁奕扑去, 就像是扑向充满希望的未来, 却被他毫不留情的一推, 她就该明白,就算是重来一回,她一样会失败。

当时她才回来,以为上天让自己重来,一定是觉得她上辈子太苦太委屈。这辈子就是补偿来的。

她思来想去,觉得嫁给祁奕是最好的,不光是身份高,地位尊贵,祁奕对柯清瑶那种疼入骨髓,不舍得她受一点点委屈的感情,正是她所需要的,众人无不艳羡一国帝王对柯清瑶的独宠。

还有祁奕当时正是微末之时,若是她不计较身份下嫁,祁奕对她应该会更上心。

当时她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想要做众人艳羡的国母,还是……只是想要祁奕而已。

可惜祁奕这样的人,哪怕就是再落魄,也是不肯将就的,当时她亲眼看到祁奕护着柯清瑶往岸边而去……就早该明白,不是你的,强求不来。

后来机缘巧合和上辈子一样和祁煦赐了婚,她也并没有绝望,并不觉得此生会重复上辈子的命运。

因为她知道未来,就掌握了许多先机,她一定会成为最尊贵的女子,在天阙之上让众人仰望。

只是后来,祁奕还未成亲就回了芜城,让她突然就慌了,这个和上辈子不一样,甚至她和祁煦还被留在京城做了质,一点相似之处也无了。

不过,柯清瑶和祁奕还是一步步爬了上去,这个倒是和上辈子一样。

于是,她撺掇着炜王造反,意图改变这一切,既然已经不一样,那就变得更多些……谁知也不过是成全了祁奕而已,要不然庆王府想要复国,还得等上几十年。

且复国以后也只能是庆国而已,哪里有如今将炜王府地界收入囊中的机会。

不过,他禅位的日子倒是和这辈子差不多。

想起那个即将君临天下的孩子,她当初甚至想过,养大那个孩子,最好将她当作母亲,她还是一样尊贵。

可惜柯清瑶将孩子看得太紧,她无处着手,甚至在炜王兵败以后,被祁奕毫不留情的送进京城。

身为乱臣贼子之女,严帝只怕是恨她入骨,且炜王已死,严帝的怒气找不到出口,自然尽数落到了她的身上。

被送进京城这三十年来,严帝表面上对她优待,让她在这孤清的庵堂里为国祈福……

眼神慢慢将屋子里简单贵气的摆设扫了一遍,她再没有力气了。

柯清华的嘴角慢慢勾起嘲讽的弧度,身上越来越凉,渐渐地手脚都没有感觉了,恍惚间,苍白瘦弱的男子对她穿花拂柳而来,一身蓝衫清雅如竹,嘴角的笑容宠溺柔和,眼神里满满都是她。

这是谁?为何这么熟悉?

麻木的脑子想了半晌,祁煦……

祁煦,当日她被祁奕送走,祁煦并未送别,只是让人送来一副凤佩,那是最开始情浓时两人亲自画了图纸让工匠雕出的。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从腰间摘下那枚带着微温的凤佩拿到眼前,小小的玉佩雕刻精致,上面的图案她已经看不清,就算是看不到,她也知道,那是凤凰仰头做睥睨之姿,眼神被工匠刻画得栩栩如生。

想起当时祁煦看到玉佩后笑言:“华儿满身尊贵,连名字都是华贵的,就该这么睥睨一切。”

柯清华看着玉佩的眼神渐渐地恍惚,变成了那人含笑的眉眼。

她忍不住对着他一笑……

你来接我了,对吗?

炜王府郡主柯清华,永平元年于易国京城外的静水庵逝去,当时并没有侍女在旁,待得发现时,身子都已僵硬,只是手里紧紧攥着一枚玉佩,面上似乎带着笑意……

已经老态龙钟即将禅位的严帝听闻太监的禀告后,久久无言,半晌叹息一声,命其以公主之礼下葬,号华悦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