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而对上陆谨疑惑的眼神,统领解释道:“这个…我等是奉了军令,此次前来芳月阁搜索钦犯的。”

“什么?钦犯?”陆谨眉头一挑,沉声道:“芳月阁什么时候有钦犯了?又是奉了谁的命令,我怎么不知道?”

听到陆谨话中似有问罪之意。统领一时不知如何交待。此次他也只是奉命行事,究竟抓捕地钦犯是何等身份,又是何种罪名。他也不清楚。

正僵持着,远处却传来一个威严嘶哑的声音:“是本太子的命令!谁有疑惑吗?”

众人纷纷让开。在众侍卫地簇拥下。撒兀甘策马缓缓行过大街,接近马车。

“原来是皇兄。”陆谨脸上的不悦顿时一扫而空。礼仪恭谨地笑道:“想不到亲自前来处理军务了。只是不知是什么钦犯?竟然要劳动皇兄地大驾?”

“这个我自有计较,你既然身体不好,就不用多管了。”撒兀甘回道,神色之间难以掩饰地闪过一丝轻蔑。

这些日子以来,陆谨在他心目中地地位日渐下降。原本陆谨立下了叩关南下,攻陷凉川的大功,震惊整个突厥皇庭,使得一向默默无闻地四皇子顿时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也让一向轻视他的撒兀甘感到了意外的威胁。因此年后他便急匆匆带着兵马南下增援,名义上说是增援,本就有抢夺功劳的意图。但凉川城终究是陆谨攻陷的,也不好太明目张胆,入了城中,还是要给陆谨一份面子的。凉川事务也一直是陆谨在掌控。

但自从他立下诛杀大周帝王的功绩,凯旋回城之后一切就不同了。

陆谨倒也识相,很快交出了手中的权利,让太子殿下安享大权独揽的乐趣。自己则一心一意地在府邸里面“养病”,连前去拜访议事的文官都避而不见,一副安享富贵、不问世事的架势。“是愚弟不才,让皇兄如此日夜操劳。”陆谨对撒兀甘的冷淡视而不见,依然好脾气地客套道。

撒兀甘扫了陆谨一眼,对他如此简单就拱手让出权利,撒兀甘也曾经起过疑心。但在迅速安插人手,彻底掌控了全部军政事务之后,他终于放下心来。此时就算陆谨心有不甘,也不可能挽回被自己架空的事实了。因此,对这个识相的“好”四弟,撒兀甘也不想太过于为难。视线闪烁间,放缓了面容,笑道:“分内之事,自家兄弟何必客气。倒是四弟…如此天寒地冻,怎么不顾身体病弱,有兴致出来了?”

“咳咳…”陆谨轻咳了数声,回道:“只因前几日得了一首新词,想来请金菱姑娘品评品评。”

他是来找金菱的?!难怪如此轻车简行,掩人耳目。金菱这个贱人!想必与他早就有勾连了吧?哼,不就是看着这个小白脸生的好吗?一个汉女贱奴的儿子…

想到金菱对自己的冷淡无礼…撒兀甘心里涌起一阵不舒服,强压着怒火,神色却依然冷然了下来,道:“四弟身体不好,没事的话,还是安心呆在府里头养病的为好。“皇兄教训地是。”陆谨姿态诚恳地笑道,“既然芳月阁这里还有事务要处理,愚弟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

说着放下车帘,掉转马头,绝尘而去。

看着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撒兀甘冷冷的哼了一声,调转马头,对着属下怒喝道:“人呢?怎么还没有找到?”

手下一边告罪,一边四散继续搜索去了。

天气越发阴冷,阴郁的乌云凝聚在天上,黑压压的沉滞不散。不一会儿,竟然开始下起雪来。

队伍渐渐搜到了别处,街道重新冷寂下来。

就在追兵远去的时候,墙外翻过一道人影,低伏在屋顶上,仔细查看着下方,寻找着牵挂的人。叶薰松了一口气,软软地倒在靠垫上。

整个对话过程中,她就坐在陆谨的身边,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恨不得把自己缩进车壁木头缝隙里。

尤其刚才对话时,陆谨掀开了半边帘子,另半边帘子不时随风轻荡,叶薰的心脏也跟着这轻薄的帘子蹦极一样跃动不止。只害怕一阵风过,把帘子掀了起来,太子殿下就会立刻发现他们正在搜扑的钦犯就好端端坐在帘子后面。

好在有惊无险,总算逃过了一劫。叶薰抚着胸口,舒缓急促的心跳。

可不经意的抬起头,却对上了一道星辰般明亮的视线,浮动着隐约的笑意。

“唰”地一声,叶薰感觉自己刚刚低伏下的毛又竖起来了。一劫过去,还有一劫在等着呢,自己怎么放松下来了呢?

第七卷 未成曲调先有情 第十七章 缘

第十七章缘

随着陆谨的眼神,叶薰落到自己身上。糟糕,自己的姿势…

意识到这种半躺在车里的姿势实在是太…太大意了…她赶紧坐了起来。然后身体僵硬地盯着陆谨,等着他的开场白。

陆谨却一脸闲适,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叶薰的紧张,他信手拿起珊瑚小几上白净的青釉细瓷茶具,斟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倒叶薰面前,体贴地笑道:“萧师傅一路辛苦了,先喝杯水暖身解渴吧。”

叶薰略一迟疑,接过了茶水。

真等陆谨开了口,她反而逐渐冷静下来。反正如今主动权在别人手上,自己想多了也于事无补。

茶水温热清澈,缭绕着淡雅的香气,两人在狭窄的车厢里对坐品茗,单看外貌衣着,皆是翩翩儒雅的贵公子,气度高华,举止悠然,宛如画中走出的一般。若是不相干的人见了这一幕,只怕真要以为是两位久别叙旧的好友正在倾心交往呢。

陆谨既然没有开口,叶薰也不便多说,她一边小口抿着茶水,一边打量起四周的布置来。

车内的空间不大,布设简洁明快却不乏精美。座下铺着厚重的兽皮,几只浅绿绣花的靠枕随意地散布其上,淡金的流苏落在毛茸茸的洁白兽皮上。紫檀镂雕的车壁间悬着一盏珐琅缠枝盘扭的黄铜灯台。隔在两人中间的小几上摆着紫砂泥的小火炉和一套整齐的茶具,正煮着茶水,也为冬日地车厢带来了宜人的暖意。

天蓝锦绣的帘幕阻断了外界地光线,狭窄的车厢宛如自成一片天地。茶香混合着另一种淡雅地香气钻入鼻端。

叶薰的视线落到角落那只翡翠纹狮螭耳的香炉上,袅袅的轻烟香料正从烟嘴中盘旋飘逸。

“阿…阿嚏…”叶薰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刚才外间太冷。可是着凉了?”陆谨放下茶盏,关切地问道。

“不要紧,不要紧。”叶薰连忙摆手说道。阻止他靠过来查看自己。

对她来说,两人对坐品茶的状态已经是极限了。如果再接受陆谨进一步地“关心”,叶薰她真要毛骨悚然,忍不住跳起脚来了。

好在陆谨也并未坚持,坐了回去,又问道:“萧师傅在芳月阁呆了多久了?日子可住的习惯?”

我住的好不好管你什么事儿?叶薰暗暗堵了他一句。但嘴上还是乖乖地回答道:“还好。多谢殿下关心了。”

“是我疏忽,萧师傅久在城中,竟然一直未尽地主之谊。”陆谨淡然告罪道。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句地聊上了天,但聊天的内容却全都是千里之外隔靴搔痒的天气饮食。

马车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隔着厚重的车帘,叶薰根本无法掌握行程。路上她也曾侧耳细听,但走了这么久,竟然一直未曾听见任何人声,只有越来越冷寂的车轱辘声响回荡不止。

这一路到底是走到哪里了?

耳边缭绕着陆谨轻淡有礼的问答。叶薰心里越发忐忑不定。那种感觉,就像是你已经被架上了刑场,偏偏那位等着下刀砍你头颅的侩子手坚持和你聊他二姑地姨妈的妹妹的表舅地女儿家的新衣服。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过得久了,叶薰真有一种冲动。把手里地茶盏直接摔倒陆谨头上。然后跳起来掐着他地脖子恶狠狠地威胁:“你到底有什么企图?老老实实交代清楚!不然再捅你一刀子!”

可惜以上只是想像,所以只能想想而已。叶薰很清楚。真的动起手来,一百个自己也不是人家地对手。

按照常理,陆谨他应该直接把自己拉出去砍了,以报他的一剑之仇才对。就算不亲自动手,刚才直接放着不管,等她落到突厥人手里也肯定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但他不仅没有袖手旁观,反而救了自己。刚刚陆谨和撒兀甘的一番对话她都清楚地看在了眼里的。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虽然叶薰琢磨不透,但也感觉那份兄友弟恭只是表面功夫而已。

他为什么要救自己?难不成只是单纯的想破坏撒兀甘的计划?叶薰偷眼瞧着陆谨。

陆谨正全神贯注地煮着茶水,伴着“咕嘟咕嘟”的轻响,热气腾起弥散,他俊逸如玉的面容掩映在轻飘飘的白雾之后,也变得虚化飘渺起来…更加看不透他在打什么主意了,叶薰头疼地想着。

只是…回忆起第一次见到的那个灰头土脸却依然气势凌人的小子,真看不出他还有这么贵气优雅的一面。不过才一年多没有见面而已。

正看的入神,忽然陆谨手一颤,身体晃了晃,手里茶杯似乎也拿不稳了,重重地扣在小几上。“你…怎么了?”叶薰愣住了。

仔细看去,陆谨的脸色有些发白,额头上还有隐约的晶亮。

难道说,他那个“养病”不仅仅是单纯的借口,是真的生病了?

是什么病?该不会是…

叶薰的视线不自觉地瞄向陆谨的腰部。又赶紧心虚地把视线错开了。

实际上,听到陆谨还活着的消息的时候,她非常遗憾,但潜意识里还有一种稍微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从个人角度来说,陆谨似乎并没有对她有过直接的迫害,但自己却捅了人家一刀子。那一刀有多么用力,叶薰清楚得很。仔细想来,真是有那么点儿内疚的。

这么想着,叶薰心下一软,看陆谨的眼神也缓和了不少。

陆谨却没有功夫去注意叶薰的神情,他抬手按住身前的小几,深锁着眉头,似乎在强忍着痛苦。

长吸了几口气,脸色才慢慢缓和下来。对上叶薰探究的视线,他温声解释道:“日前在军中受过一些小伤,刚才一时失态,倒是让萧师傅担心了。”

“啊…没事就好。”对他如此轻描淡写地谈论自己的伤势,叶薰真不知道如何应对了,只好似是而非地回答了一句。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他知道自己是谁吗?

以陆谨的精明,不可能看不破自己的伪装吧。可是他偏偏又不肯揭破这层窗户纸,开口闭口一直叫自己“萧师傅”,方才的对谈也一直未曾涉及过去。

纵然叶薰知道其中的希望不过是千万分之一,但也不敢行险自己揭破自己的身份。

一旦揭破了,会发生什么事情?至少现在对坐饮茶的悠闲无法保持了吧。

可两人现在的这种相处方式实在是太正常,也太诡异了,或者说是因为太正常,所以太诡异了。那种诡异的感觉,叶薰只觉得像是有一只小爪子在自己的心里头挠阿挠阿…

心思百转千折,叶薰想着,这样尴尬的局面,真不如直接晕过去算了。

世上难道真的有心想事成这种事情?

想着想着,叶薰竟然真的感到有些头晕乏力,像是困意涌了上来。

不会吧?对着这个一级危险的家伙,自己竟然开始打盹了!

是应该恭喜自己神经的柔韧度又上了一个新台阶,还是…叶薰的视线落到车厢角落的香炉,又扫过眼前的茶杯…是哪一个…

她无力再去思索这个问题,隔着淡淡的水雾看向陆谨。

白雾越来越浓重,陆谨的面容也逐渐模糊,只余下那一双眼睛,如明亮的星辰,眸光流转之间却透着锐利的锋芒。

“你…为什么…”叶薰喃喃道,终于抵挡不住这翻涌的困意,缓缓软倒在一边。看着她倒下的身子,陆谨轻笑一声,放下了手里的茶壶。随手推开横在两人之间的小几,欺身上前。

叶薰分毫不差地倒在他的怀里。

他姿态随意地斜依着身后柔软的靠垫,仔细端详近在咫尺的素淡容颜。

车厢内寂静如雪,似乎与这个喧嚣的尘世彻底隔绝开来,只有叶薰有规律的细微呼吸声回荡在耳畔。

几缕发丝调皮地从她的额头上散落下来。陆谨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将它们掠开。

叶薰似乎睡得并不安稳,身体轻轻动了动,呼吸却一如既往的规律。

陆谨低头看的出神,像是在看着身边的佳人,却又像是在透过她,看着更加遥远的什么。

最终,他轻叹了一声,低声道:你我之间的缘分,可真是妙不可言啊。”语调间隐约带着淡淡的笑意。

第七卷 未成曲调先有情 第十八章 反戈

第十八章反戈

天上的乌云越积越厚重,雪花飘散下来,一开始只是零星散落的细雪粒儿,后来逐渐变成了鹅毛一样大小,从灰暗的天际洋洋洒洒飘落。片刻间地面上就积了薄薄的一层,散发着阴冷的寒气。还只是下午的时辰,天色已经阴郁如同夜晚了。

天地间一片寂静,只余下“簇簇”的雪声回荡在长街上。万籁俱寂的时刻,却有一辆马车打破了这黯淡的气氛,从深远的街道上急急驶过。

车外是清冷寒意,车内却是一派温暖如春,清淡的龙井茶香逸散在空气里,初春新雨般空灵,灯台上圆润的明珠给这个狭小的空间蒙上一层淡淡的光晕,一切恍如梦境般纤尘不染。

这样的气氛中,车内相拥的两人,更美的像一幅画,一副只能出现在梦中的画。

一个俊逸英朗,如旭日东临,一个清雅秀美,如芝兰玉树。唯一美中不足的可能就是,两人竟然都是男子打扮。

陆谨低头看着怀中的叶薰,神色间深沉复杂,也看不出在想些什么。正出神的时候,马车忽然一晃。

“怎么了?”姿势不动,陆谨淡淡地问了一句。

“殿下,是前面有人接近…”车夫低声回道。

陆谨挑了挑眉,依然未有动作。耳中听闻到马蹄声正在迅速接近,来人只是单人单骑。

待来人走近,仔细看了两眼,车夫顿时松了一口气:“殿下,是咱们府里的人。”一边说着。停住了马车。

陆谨这才将叶薰轻放到一旁,起身掀开车帘。

来人见了马车,一把勒住马。匆匆翻身跳下马。窜到车前,行了个礼。急声道:“殿下,杜先生派属下前来请殿下回府。”

“发生什么了?”陆谨沉声问道。杜先生是他的心腹谋士。

“是前几日太子殿下派去前线的探马已经回了府。”一边说着,来人递上一封信笺,“这是杜先生命属下交给殿下的。”

陆谨跳下马车,接过信笺展开。

纸上不过寥寥数语。却如福祉神谕,让他心情刹那间豁然开朗起来,笑意不自觉地蔓上嘴角。“好!好!好!”他一连叹了三个好字,说到最后一个,声音里竟然有了抑制不住地颤抖。

身边的两个属下忍不住有些疑惑,自家主人一向沉稳冷静,是什么消息,竟然会让他有这般欣喜到失态的表现?

陆谨却对周遭一切恍如未觉,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真切切地听见了心脏中地硬壳在碎裂,然后有压抑了许久的什么东西喷薄而出地感觉。

没有人知道,他耗费了多少心机。绸缪了多少布局,才终于盼来了今日的这个结果。这个他等待了多年的日子。这个他一直隐忍的理由…

然而心神的激荡也仅仅是一瞬间。随即他压抑翻涌而上兴奋,继续沉声问道:“太子如今人在哪里?知道这个讯息了吗?”

“太子殿下如今还在领着兵马搜索芳月阁一带呢。前来报信地人也只是刚刚抵达太子行宫。”属下如实禀报道。说罢问道,“殿下您是现在即刻启程回去,还是等…”他的眼神往马车里闪过,“等此地的事情处理完毕再…”

“当然是即刻回去。”陆谨脱口而出,却又微一迟疑,忍不住转头看了马车一眼。

隔着轻轻晃动的车帘,车内的一切恍如在眼前,竟有一种恋恋不舍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强忍着掀开车帘再多看一眼的冲动,定下心神。

不必心急,反正人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了,日后还多的是机会。他轻笑一声,一切都会顺利起来地,最关键的一步已经成功了。一切都会如同他安排的那样,不久之后,整个天下都会知道,谁才是这莫测世局地真正棋手,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他理智地收回视线,吩咐属下道:“你立刻回禀杜先生,替我安排入宫求见的事宜。我这就动身回去,”说着,语调轻松起来,略到调侃地感叹道,“盼了这么久地这一幕,怎么能不亲眼见识见识成果呢?”

属下领命而去。陆谨又转身对车夫低声吩咐了几句。

车夫肃然躬身道:“属下一定不负所托,将人平安送到,请殿下放心。”一边说着,为陆谨解下随车所带地坐骑。

陆谨飞跃上马,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风雪中。

目送着主君远去,车夫又重新坐回到车座上,扬起马鞭。马儿嘶鸣一声,车轱辘转动起来,向前方走去。

已经是黄昏时分,天上的雪不见丝毫消停,暮色渐深,深远地长街越发寂寥。凄厉的狂风卷起地面的雪花抛向天际,与洒下的新雪交融掺杂。

马车在风雪中穿行了不久,车夫拿起手边的一壶酒,正要喝一口暖暖身子,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风声,夹杂在这漫天遍地的呼啸狂风声中也格外尖锐。

不是自然吹过的风…

有人?!

刹那间他心神俱震,连忙向旁边闪避。

可惜为时已晚,身体不过挪移了半寸,一阵剧痛在后脑勺轰然炸裂,闪电般蔓延开来,带着火星四溅的晕眩感。

勉强转过头去,他眼中映入的最后一幕,是一张清秀如玉的容颜,和一个翡翠纹狮螭耳的香炉。

怎么可能?!殿下不是说她至少要过十二个时辰才有可能清醒吗…带着不敢置信的疑惑,他身体晃了晃,终于没有支撑住,软软倒了下去。看着眼前车夫身体不倒翁似的左摇右晃,叶薰也提心吊胆惊惧不定,差点就要举高了香炉再来上那么一记。好在人及时地摔倒在座上,随着那“砰”地一声,叶薰也长长松了一口气。

蹲下去试了试车夫的鼻息,确信已经晕过去了,叶薰才敢放下手里的香炉。然后提高缰绳,停下了马车。

如果陆谨见了眼前的这一幕,纵然以他素来的镇定沉稳,只怕也要目瞪口呆了。

其实叶薰压根儿就没有中他的迷药。

就在上车不久,叶薰打量着车内摆设的时候,她就发现了那个香炉。拜上次误中撒兀甘的春药陷阱所赐,现在的她每见到香炉这种东西都忍不住条件反射地打喷嚏,然后情不自禁地疑神疑鬼。

所以在车里她一直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同时不易察觉地向车帘处靠拢,尽量使自己吸入的是新鲜的空气。而至于陆谨给她的茶水,她更加不敢喝下了。趁着咳嗽的空挡,大半都吐进了袖子里面。但是两人对坐交谈那么久,无论是香气还是茶水,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吸入了一些。使得她很快感觉到有莫名的困意涌上心头。这也恰恰证明了那里面,至少有一样东西是确实有问题的。

意识到这一点,自己再清醒着只怕真要引起他的怀疑了。叶薰干脆顺势假装昏迷,一来可以摆脱这个尴尬的局面,同时也可以降低他的警惕,看看这小子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

只是没有想到…

叶薰忍不住抱住胳膊,又扯了扯衣角。回忆起刚刚某人坚实的手臂环在自己腰间的感觉,还有那温凉的手指轻轻擦过自己额头时候带起的细腻颤栗…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涌上心头。

这家伙…叶薰恨恨地咬着下唇…

第七卷 未成曲调先有情 第十九章 雪夜

第十九章雪夜

不过幸好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不然,自己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回想起车上那种度秒如年的尴尬滋味,叶薰直到现在还感觉全身都不舒服。她实在很感激那个前来通风报信的陆谨属下。

联想到这个人,叶薰立刻疑惑起来,他是来干什么的?虽然整个过程她都躺在车里一动也不敢动,但陆谨与他之间的对话还是一字不漏地进了耳朵。

听起来像是与那个突厥太子撒兀甘有关系。线索太少,叶薰也揣测不出,想了片刻就索性放弃了。哼,管他呢,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这兄弟两个都不是好东西,亏得她以前还以为某人是个君子呢,没想到…叶薰恨恨地想着,算了,反正这两个人,哪个跌跟头都是好事。

转念又想到另一个让她大惑不解的问题——这两人是怎么知道他们下落的呢,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还有吴纹,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帮助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