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得意的告诉苏胜春,“我表哥很洁身自好的,知道么?他虽然生在鹤庆侯府那样的人家,性子却像乔家人,和我舅舅一样,守身自持。”

徐传兴和徐传捷姐妹两个听到玲珑在谈论她的表哥,略坐了坐,觉得不大好听下去,便款款站起身,要走。

玲珑和苏胜春说到高兴处,好像根本没有留意到她们两个的动静。徐家两姐妹往外走着,路过玲珑所坐之处时,玲珑正眉飞色舞,“表姐你知道么?我大表哥学问可渊博了,什么都知道!他有一天忧心忡忡的告诉过我,宏初四年的律例当中,是禁止表兄妹成亲的,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禁止表兄妹成亲?徐传兴和徐传捷愕然,脚步都慢下来了。

“为什么啊?”别说苏胜春了,就算学问比较好的静嘉、静翕,也是不解。

玲珑得意洋洋,“你们全都不知道吧?我表哥知道!他说,因为当时有大臣认为血缘太近对子嗣不利,他们议来议去,所以才有了这条律例。你们听说过没有?传言太-祖皇帝深以为然,所以皇家是不赞成表兄妹成亲的。”

“真的吗?”三个小姑娘都被玲珑唬住了。

连在这里议论这个问题是不是合适,都没想起来。

徐传捷姣好的面庞上颇有茫然之色,片刻之后,偕堂姐徐传兴黯然离去。

“那后来怎样了?”三个小姑娘逮着玲珑追问。

徐传捷都已经走了,玲珑兴致也就不大,嘻嘻一笑,“唉,民间这个表兄妹成亲的实在太多,挡也挡不住,后来这条律例就做废了,做废了。”

你兴冲冲的讲了这么半天,原来这条律例做废了?三个小姑娘白了玲珑一眼,都有些失望。

那方才你说的这么高兴做什么呀。

“咱们荡秋千去,好不好?”玲珑见堂姐、表姐都有悻悻之色,也觉得自己方才的做法颇有欺骗她们感情的嫌疑,忙讨好的笑着,热情建议。

小姑娘们还是很喜欢玩耍的,听说荡秋千,都点头,“好呀,荡秋千。”

静翕虽在想着做一首什么样的诗才能技惊四座,把王夫人、文夫人那样的贵人都给震住了,可这样的惊世之作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有的,她也得细细思量才行,也便欣然同意,“甚好,出去逛逛。”

她把古人关于荡秋千的诗、词想了个遍,琢磨着哪句可以借用过来,但又不露痕迹。

到了最后一进院子的秋千架旁,只见秋千架上坐的有人,正是曾讥笑过苏胜春的黄衣少女。苏胜春小脸通红,拉了拉玲珑,“咱们走吧。”静嘉也淡定的转过身,“我不爱和这样人打交道。”倒是静翕度量最大,微笑道:“和为贵,相逢一笑,不愉快的事也就烟消云散了。”

黄衣少女,也就是秦家五姑娘了,芳名诗明,她讥讽的一笑,“喻三小姐,你想荡秋千么?想荡秋千也容易,只要你向我道歉赔罪,我便下来让给你。”

她也是个记仇的,还记得玲珑笑话她那句话、那件事。

被人称做乡下的村姑对她来说真是奇耻大辱,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了。

苏胜春小脸涨的通红,“呸!很稀罕么?一个秋千,我们便是不荡,又怎样了?”拉拉玲珑的小手,“表妹,咱们不理她。”静嘉不爱跟人争执,只鄙夷的暼了秦诗明一眼,觉得这人真是不淑女,不大方,太过小家子气。静翕却细声细气的劝解:“秦五姑娘名门淑女,必是大度的,这又何必呢?”

并没有同意道歉赔罪,不过话说的很软和。

玲珑调皮的笑了笑,说道:“既要道歉赔罪,那必是做错了什么吧?敢问秦五姑娘,我哪件事做错了,或是哪句话说错了?还请明示。”

话说的看似客气,其实咄咄逼人。

秦诗明大怒,眉毛都快竖起来了,“你不道歉赔罪,我就不下来!你只能干看着!”玲珑哧的一声笑了,“这有何难?我能现吩咐人搭一个,也用不了多大功夫,你信不信?”

玲珑要在乔家巷弄个秋千,还真是不费事。

秦诗明旁边站着名身穿粉色衫子的女孩儿,眼睛大大的,脸色白净,不过颧骨有点高,影响了她的美丽。她用探究的目光看了玲珑一眼,低头在秦诗明身边说了几句话,秦诗明原本是愤怒的,脸上却有了笑意。

她不过是个平凡人,又不是专业演员,面部表情变的这么快,看上去很不自然,很有几分诡异。

“算了,小事一桩,不和你计较了。”她笑着站起身,“退一步海阔天空,我这是跟着我姐姐出门的,不好胡乱惹麻烦,让她脸上过不去。喻三小姐,你请吧。”

把秋千让了出来。

她和粉衣少女一起脚步轻盈的走了。

“可以荡秋千了!”苏胜春率先欢呼着过去,慢悠悠的荡起来。她玩了一会儿,静嘉、静翕也上去坐了坐,吹着和暖的春风,欢笑声阵阵,快活极了。

玲珑是最后上去的。

她一坐到秋千架上,才没荡两下,一个身材粗壮有力的青衣侍女就敏捷的跑了过来,大力在后推起玲珑,玲珑荡得越来越高。

“你做什么?”苏胜春和静嘉、静翕都斥责着那侍女,慌慌张张的跑了过去。

旁边又有两个青衣侍女出来,拦着她们三个,不许过去。

玲珑荡得越来越高,已经超过屋顶了。

“喻玲珑,你怕了没有?”秦诗明笑吟吟踱了过来,得意的仰起头,“怕了你就尖叫吧,我不笑话你!”

臭丫头,你让我没脸,我也得让你丢丢人!你的尖叫声一定要传遍整个丁香园才行,要不多没趣!

玲珑越荡越高,心里也有些发慌。

她攥紧了秋千绳子。

一定得攥紧,要是这会儿手松了,后果不堪设想。

苏胜春已吓得尖叫起来,静嘉怒气冲冲,“你们这是做什么?还有王法么?”静翕忖度下局势,快步走到秦诗明面前,陪起笑脸,“秦五姑娘,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说是不是?”秦诗明不屑的哼了一声,“我听她尖叫两声、哭闹两声也就放她下来了,难道会要她的性命不成?你也是瞎担心。”伸手把她推开了,等着欣赏玲珑的窘状。

不远处的一个平房屋顶上撑着把硕大的遮阳伞,伞下铺满鲜花,一名白衣少年慵懒的倚在靠背上,一边饮酒,一边眺望远方。

玲珑荡得高过屋顶之后,白衣少年便能看到她了。

咦,这不是小铃铛么?她咬着牙,瞪着眼,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这是做什么呢?

第36章

不对,这小丫头神情有异,分明是遇到事了。

白衣少年坐直了身子。

“承影!”他扬声叫道。

一名身长九尺有余、二十多岁、深目高鼻的男子应声出现在楼梯口,脸上没有表情,冷冰冰的。

“去看看这小丫头怎么了,不许她出事。”白衣少年指指荡出屋顶的玲珑,简短吩咐。

名叫承影的男子默默躬身,纵身下了平房,兔起鹘落,捷疾若神,转眼间便到了丁香园旁,飞身上了院墙。院中有株比墙还要高的西府海棠,他正好落在海棠树枝后面,院中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院子里这会儿乱套了。承影放眼望过去,只见下面穿红着绿、衣饰鲜明的少女挤了半院子,秋千架上一名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被个健壮青衣侍女推得越来越高,惊恐得睁大了眼睛,连叫都不会叫了;下面两拨女人似乎在吵架,一拨人忍着怒气,“快让你的侍女停下,要不我们不客气了!”另一拨人以黄衣少女为首,不屑一顾,“她若哭叫求饶,我自然放她下来!”敢情是两拨人在赌气。

玲珑荡到高处,忽然站到海棠树枝旁站着个皮肤雪白、深目高鼻的男子,阳光照在他伟岸的身躯上,恍若天神一般,不由的瞪大了眼睛。这怎么会跑出个外国人啊?哪来的?

她本来就累得很了,这一分神,抓着绳索的手就松了松。秋千这时已荡得极高,竟然直直向天上飞去!“天呢---”下面的一众少女吓得花容失色,不少人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正常情况下这也没什么,如果胆子大,在空中翻个圈再下来就好了。还有人荡秋千就喜欢这样呢,荡到在空中翻圆圈。不过那样做当然是有前提条件的,胆子大、不恐高是不用说了,手腕还得特别有劲,不会半空中掉下来。

玲珑这半天精神紧绷,胳膊用力,已经是筋疲力尽,再加上被墙上那外国人吓了一吓,手松了,在荡到最高处的时候,她头一晕,手离开了秋千索,眼看着就要掉下来!

下面响起一片惊呼声、哭叫声,有几个胆小的姑娘直接晕倒在地上。

承影皱皱眉,随手从怀中取出一条长长的、雪白的绳索,直直抛了出去!他下手很有准头,这雪白的绳索迅速缠住玲珑的腰肢,他再手下用力,玲珑便被他用绳索带得斜斜飞了出去!

白衣少年盘腿坐在屋顶上,看到玲珑在高空中双手脱了秋千索,拧起双眉,飞身下房,往这边奔过来。他到了近前的时候,正好承影用绳索将玲珑救下,快要到地面。白衣少年身姿轻灵的扑过去,承影会意,松开了绳索。

已经离地面很近,就算白衣少年抱不住,这小丫头也不会有事的。

玲珑还在半空时便吓的闭紧了眼睛,“我要死了么,我要死了么?”谁知在空中飘飘荡荡之后,居然被人搂抱着滚了几个圈,安安生生的落到了地面上,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再睁开眼时,面前是王小三那张精致却又显得可恶的面孔。

玲珑仰躺在地面,王小三伏在她身上,似笑非笑。

在他俩身侧,一丛丛迎春花争先恐后的开放着,枝条挺秀,花朵鹅黄,灿烂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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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影见白衣少年扑倒了玲珑,很有眼色的飞身又上了墙,居高临下的观看。

院子里这会更热闹了,有的哭有的叫,有人在吵架,有人在劝架,还有两拨人索性动了手,乱成一团。

因为玲珑飞上半空那会儿大多数人都吓得闭上了眼睛,她是怎么消失的,便没几个看见。即便有几个胆大的一直瞧着,那会儿阳光耀眼,承影的速度又极快,顶多看见白光一闪,喻家三小姐便没影了。这个话说出来估计也没人信,况且乔致俊已赶来了,正气势汹汹的和秦诗明不依,这时候站出来说话实在是两边不讨好,索性憋到了心里,并不肯说出来。

就是真说出来,也没人能根据这个推断出玲珑去哪儿了。

乔致俊气的脸都变形了,恶狠狠扯住秦诗明的衣襟,“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乔家算计我表妹!我表妹若是回到外祖父家还被人暗算了,我们乔家以后还有脸出门见人么?你到底施的什么妖法把我表妹摄了去?快说!”她是后来才赶来的,到了这儿之后玲珑已没了人影,急的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连斯文也顾不上讲究了,揪住秦诗明逼问。

苏胜春也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捉住秦诗明,口口声声让她赔表妹来。

静嘉向来不屑和人争论,只是严肃指出,“我三妹妹一坐到秋千架上,你的侍女便来强推,是何道理?”静翕比她心眼多,见四周围指指点点的人很多,觉得这些人未必知道实情,就把前后经过一一讲了出来,“…秦五姑娘,你既让侍女强推我三妹妹,又让丫头硬拦着我们,不许我们过去救人。我跟你说了多少好话,怎么央求你的?你就是不肯高抬贵手,一定要听我三妹妹哭着叫着央求你才肯罢手。她性子倔强不肯说,你便一直不肯叫停,是也不是?这会儿你是又出了什么新鲜招数,把我三妹妹弄到哪里去了?秦五姑娘,玩闹也要有个章法的,你玩的太过了,还是快把我三妹妹放出来吧!”

秦诗明怒道:“我不过是见她嚣张无礼,想要教训她一下罢了,我把她藏起来做什么?她也值得我这般大费周章?”

其实秦诗明这会儿心里也慌乱的很。她方才硬占着秋千不起来的时候,是想跟玲珑抠抠气。后来祖继英来跟她出了个主意,“你让这小丫头上去,你不是有个力气特别大的侍女叫青青么?等那小丫头一坐上去,青青就过去推她,越荡越高,让她下不来。到时候她不吓得高声尖叫,哭着喊着求饶,才怪呢!”秦诗明大喜,可不是么,真到了那时候,还愁这小丫头不出乖露丑?遂欣然下来,让出了秋千架。

她原本想着玲珑荡的高了,怕了,一则会出个大丑,丢个大人,自己也算报了一箭之仇;二则玲珑定会哭叫讨饶,自己心里这口恶气也就出净了。她想的挺美,谁知玲珑年纪虽小,性情却高傲,不管荡得多高,硬是一声不出。玲珑越是倔,她越是发狠,“再高点儿!”最后闹到了这个地步。

到了这时候,她心里一般也是怕了。

如果只是让玲珑出了个丑,丢了个人,就算乔家后来知道了,又能怎样呢?不过是小女孩儿之间玩闹得过火了些而已。乔府尹在京城为官时就是出了名的宽厚,郑氏和乔思柔也一向有贤惠之名。这样的人家,别人和他家外甥女开玩笑过了火,就算心里不舒服,也不会如何的。

越是“好人”,越容易对付。俗话说的好,“宁可得罪十个君子,也不得罪一个小人”,在秦诗明心目当中,乔府尹、郑氏、乔思柔等人,正是所谓的君子,可以得罪的人。

徐传兴和徐传捷姐妹两个也在场,徐传捷蹙眉道:“秦五姑娘,我和我堂姐离的近,过来的最早。我姐妹二人也曾良言劝过你许久,是也不是?秦五姑娘,奈何你根本不听。”

徐传捷这会儿真是后悔了。

她父亲徐孝和是军中实权都督,母亲是皇后的姐姐,她自幼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除了吃穿用度异于常人之外,她还有几名会功夫的侍女,“用不着最好,防个万一。”她父母把这几名侍女带到她身边时,是这么跟她说的。

方才徐传捷是心里犹豫,觉得姑娘之间闹气,劝一劝也就是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撕破脸皮为好,谁知后来会有了这个变故呢?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徐传捷就不顾忌镇远侯府的面子,直接跟秦诗明动手了。

“多可爱的小姑娘呀。”徐传捷想起笑容明媚天真的玲珑,心里难过,很是自责。

一阵大风吹过,承影站在墙上,微微咪起眼睛。他往迎春花丛边瞅了瞅,见王三郎和那小丫头情状亲密,低头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件暗器,手一扬,打向斜对面那黑色的大门。

这进院子也是有正房的,不过房门没有开。承影的暗器打过去,屋门就开了。

乔致俊抓住秦诗明逼问玲珑的下落,秦诗明哪里说得上来?乔致俊再三逼问也没听着句实话,焦燥起来,“小表妹不见了,我怎么跟小姑姑交代?怎么跟母亲、大姑姑交待?”指着秦诗明厉声喝道:“你既如此,休怪我不客气了!”叫过一名侍女,“银杏,你去告诉各位夫人和我母亲、大姑母,快去!”银杏忙答应了要去,乔致俊又叫住她嘱咐了一句,“休叫我小姑母知道了,懂么?”银杏会意,“是,婢子一定瞒着二姑奶奶。”曲曲膝,一阵风似的走了。

事情如果在这时候打住,还可以算是姑娘家置气。闹到各位夫人面前,可就不是小事了,秦诗明变了脸。她向四周瞅了瞅,好像在找什么人。身穿粉红衫子的祖继英不动声色躲到了别人身后,有意避开了她的视线。

秦诗明张望了一圈,没找到人,眼中闪过失望之色。

这些少女当中身份地位最超然的是徐传兴、徐传捷姐妹,秦诗明无奈之下,向徐氏姐妹投去求助的目光。

徐传兴转过身去装做欣赏身旁的海棠花,徐传捷小脸一板,没理她。方才我怎么跟你商量的?这会儿你后悔了、害怕了?自己去跟各位夫人解释吧。哼,今后你这恶毒名声传出来,我看你还怎么出门见人!

只是,喻家那位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到底去哪儿了?徐传捷忧心忡忡。

等郑氏、乔思柔和王夫人、文夫人等人匆匆赶过来的时候,乔致俊眼睛都哭肿了,苏胜春和静嘉、静翕也好不到哪去,一脸仓惶。

“玲珑呢?”乔思柔厉亏问道。

“问她!”乔致俊哭着指秦诗明,“这人好不恶毒,她不知使了什么妖法,不知把小表妹弄到哪里去了!”

乔致俊扑到母亲郑氏的怀里哀哀痛哭起来。

郑氏知道乔致俊也是个好强的性子,今天丁香园的事是全交给她的,小表妹在丁香园出了岔子,她一个是伤心,再一个是脸上过不去,哪能受得了?心疼的揽过她,柔声安慰,“秦五姑娘大家子出身,不过是和你小表妹闹着玩罢了,哪会真把她怎样呢?”安慰着女儿,抬起头,客客气气道:“寒舍招待不周,慢待秦五姑娘了。只是稚子无辜,还请秦五姑娘放过玲珑这孩子,她若有得罪之处,我替她向秦五姑娘赔罪,如何?”

文夫人脸通红,“郑夫人,我真是无地自容了。”

她带来的亲戚在乔家算计乔家的客人,这已是无理之至。算计的人还是乔家的外孙女、心肝宝贝,这是打算让乔家以后恨上胡家、老死不相往来么?

文夫人旁边一位身穿银红褙子的少妇脸色变了几变,冲到秦诗明身旁,一记凌厉的耳光甩到她脸上,“你究竟是我妹妹,还是我仇人?快说,你把喻家小姑娘藏哪儿了?”

“姐,你打我?”秦诗明捧着热辣辣的脸颊,愕然。

承影站在墙上,越看越觉无聊。

他向迎春花丛处张望了下,默默想了会儿心事,飞身下了墙。

“小铃铛,此时此刻,有何感想?”王三郎轻启粉唇,眼角眉梢,尽是讥诮之意。

玲珑眼神有些呆呆的。

我没死呀,又活过来了?

王三郎见一向灵动活泼的小铃铛呆呆傻傻的,眉头紧锁。

玲珑眼珠转了转,轻轻叹了口气,“王小三,我以前曾豪情万丈的吟咏过古人诗句。‘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恨不得能飞上青天。可这会儿我却觉得,人还是脚踏实地的好啊。”

她伸出小手拍拍地面,大为感慨,“大地啊,母亲,我终于回到了你的怀抱!”

玲珑热泪盈眶。

谁还想飞翔?谁还壮志凌云?我是不想了,我只想踏踏实实站在地球上!

在经历了“飞翔”之后,身体挨在地面的感觉真好啊。

太踏实了。

大地母亲,我爱你。

王小三见她眼神又灵动起来,笑话也会说了,眼中有了笑意。

“小铃铛,这叫不叫扑倒?”他依旧伏在玲珑身上,很有闲情逸致的问道。

玲珑见他眼中满是兴味,呵呵笑了笑,伸手拍拍他如玉如瓷如冬日初雪的脸颊,“王小三,这不叫扑倒呀,这叫…”她眼珠转了转,一脸调皮,“英雄救美!”

第37章

“英雄救美?”王三郎嘴角上扬,“小铃铛你也算是美人么?”

“我怎么不算美人?”玲珑大怒,“当着一位姑娘的面说她不算美人,王小三,你也太没风度了!”

“起来。”她伸手推了推王三郎。

她不高兴,而且这会儿她回过味儿来了,敢情我不只踏踏实实的躺在地上,身上还盖了个王小三!王小三你快别当自己是被子了,给我起来。

王三郎不说话,也不动,凝神看着她,目光幽深似水,一眼望不到底。

玲珑心思转了转,冲他讨好的笑着,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编贝般的小白牙,“三哥哥,我写给你的笑话你看了没有?好不好笑?那些笑话是我花了很多心思才想出来的呀。”

“笑话?”王三郎扬眉。

“是呀是呀,很好笑的笑话。我爹爹给你送谢礼的时候,我托他一起送去的。”玲珑笑靥如花。

“笑话不笑话的,再说吧。”王三郎慢吞吞道:“趁着眼下这形势,小铃铛你来现身说法,什么叫扑倒。”

玲珑苦起一张小脸。现身说法?那扑倒了之后,是不是还得吃掉啊?

“那个,我头晕,头晕。”玲珑伸手摸摸小脑袋,做受伤状,“三哥哥,我今天空中历险了,你知道不?我胆子不大,你也知道的,我被吓住了,什么也想不起来…”

睁大眼睛看着王三郎,可怜巴巴的。

王三郎低低的笑了笑,“那就改天吧。小铃铛,我很有耐性的,不着急。”身子向右侧了侧,坐在玲珑身边。

玲珑身上没了王小三这条硬被子,松快不少,也高兴的坐起来,“三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咦,这是我舅舅家啊。”四处张望过后,不禁有些迷惘。这明明是乔家的后园,王小三怎会在这里?

王三郎漫不经心的说道:“周王在你舅舅家做客,我闲来无事,和他一起来逛逛。”

“哦,这样。”玲珑殷勤的点头,表示明白了。

她认得丁香园外面的景色,认得不远处那株西府海棠探出墙头的便是丁香园。可是,我怎么才能回去呢?大声喊叫就可以,可是身边有个王小三…

不行,我得把王小三支走。支走他,我就可以安然无恙的回去了。

我娘一定很担心,还有姨母和舅母、表姐、堂姐她们,我得快点回去。

“三哥哥,你和朋友一起来的,对不对?”她陪着笑脸,谄媚极了,“我不用人陪,你现在便回去吧,好不好?特立独行不大得人心呀,和朋友一起来了却把人家甩开,很不好的。”想把王小三糊弄走。

王三郎闲闲的,“我不爱回。”

玲珑见他一幅“我若不爱回便不回,谁也奈何我不得”的样子,不由的有些下气。唉,王小三还是很有侠义之心、很爱帮人的,就是有点没眼色,不知什么时候该离开。

一个人若是在该来的时候来,该走的时候走,才是招人喜欢的,知道不?

“小铃铛,陪我聊聊天。”王三郎伸手攀住一枝金黄的迎春花嗅了嗅,语气淡然的命令。

“行吧。”玲珑认命的低下头。

仔细想一想,才被人从空中救下,马上就想撵人走,似乎也有些不厚道?

聊就聊呗,陪他聊十块钱的。

玲珑兴奋的伸手拍了拍手,“哎,我告诉你,我今天做了件好事,在给我大表哥做媒。”得意洋洋把自己怎么忽悠徐传捷的话说了说,“…我虽然对她所知不多,并不了解她的心意。可她这么大老远的从京城过来,若说她对她表哥周王殿下没有一点意思,我是不信的。所以呀,我先说皇家不赞成表兄妹成亲,打消她的幻想…”

玲珑正说得高兴,王三郎奇怪的看过来,“你怎知皇家是这样的?”

“我当然不知道呀。”玲珑折下一小枝迎春花拿在手中,笑嘻嘻,“所以,我在那些话前面加了两个字,‘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