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轻声道:“每一天么?王小三,难道以后不会再遇上什么事,你又对我生出猜忌之心,暗中查我、试探我、拿我当诱饵?难道你以后不会头天和我亲密无间,第二天便翻脸无情?”

周王目光暗淡下来,“你始终介怀这件事。可是,小铃铛,我也是没办法…”

“不,你有!”玲珑声音冷静,“别的事暂且不理论,只说咱们逃离皇宫的那一天,难道你不能好好的问我父亲,一定要让他在经历过搜捕、经历过我娘亲被扣留宫中之后,还要面对我的狼狈不堪么?王小三,那时我父亲有多心痛,我现在就有多恨你。”

周王窘的俊脸通红,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小铃铛,我跟你陪不是,好不好?”

玲珑黯然,“如果你伤害的是我,我会生气,可是我会原谅你的。王小三,我是喜欢你的呀,难道你不知道?可是你不光拿我当诱饵,还把我娘也牵连进去,害她受惊吓;你还让我爹看到我最狼狈不堪的模样,害的他心都快碎了!王小三,你怎么样对我都可以,但是你视我爹娘为无物,我不能忍受。”说到后来,脸上有了坚毅之色。

周王听到玲珑说“王小三,我是喜欢你的呀”,心中酥酥麻麻,俊脸上泛起迷离的笑意,玲珑绝诀起来,他却慌了,柔声下气陪不是,“是我不好,我想的不周到,小铃铛,你打我骂我出出气好不好?”捉住玲珑的小手,“你打我,狠狠打我,好不好?”又殷勤道:“等咱们回去之后,我向岳父岳母负荆请罪,任由二老发落。”

玲珑白了他一眼,“向我爹赔罪还算了,跟我娘亲你能怎么说?她可是什么内情也不知道!”

周王揣摩玲珑的话意,觉得玲珑有些回心转意了,喜的直笑,“那,我只向岳父赔罪好了,可是,心里会对岳母有歉意的!”

玲珑不怀好意的盯着他,“可是,我心里有很多很多怨气,都没撒完呢。”

“慢慢撒,慢慢撒。”周王浅笑,“小铃铛,你慢慢撒气好了,喜欢我就把我叫过来陪你,不喜欢我就把我一脚踹开,好不好?”

“就这么说定了!”玲珑嘻嘻笑,伸脚踹他,“现在,王小三,我不要你了!”

周王真的下榻,站起身往外走。

走了几步,周王回过身,一脸羞涩,“那个,小铃铛,我怕你闷着,写了几个小笑话想逗你开心,也不知道写的好不好…”

玲珑不屑,“小笑话有什么好看的,我想看章回小说。”

周王慨然答应,“好,那便是章回小说。小铃铛,我写好了便带过来,给你解闷。”

周王出了营帐,迎着晨曦,微笑起来。

得赶紧让人写章回小说去,还有,这几天不能拿给她看,一定要过些日子,到时候如果她赶我走,我便拿这个当做借口,一亲芳泽…

临近年关,楚国公的儿子常谦、常谨到了山里,陪楚国公一起过年。

和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常讷。

他们一行人到来的时候楚国公和周王在外察看地形,玲珑在营帐中留守。看到他们过来,玲珑很过意不去,“唉,舅舅不能和家人团聚,舅母和表哥表嫂们定是想念他的。这都是因为我。”

常谦、常谨惦记父亲,问明白楚国公去了哪里,由兵士引领着,找楚国公去了。

常讷没有跟着去。

“哎,我给你带来了两个盗墓贼。”常讷带了两个中年人,跟玲珑显摆,“这两个人看着不起眼,可是盗起墓来,却是有一套的。”

玲珑瞅了瞅那两个中年人,有些好奇,“你怎么会认识盗墓贼的?”

常讷忽然红了脸,发起脾气,“认识盗墓贼怎么了?孟尝君当年是怎么脱的身?鸡鸣狗盗之徒,都是有用的!”

玲珑不由的好笑,“西山书院没白上啊,常讷,我听说你不学无术的,现在连孟尝君也知道了呢。”

常讷脸更红了。

“不识好歹!到处找盗墓贼还不是为了你!”他忿忿道。

玲珑抿嘴笑,“常讷,你其实蛮热心的,以后谁再说你是坏人,我会替你辩解的。”

“什么坏人好人,不相干的人怎么说我,我会在乎么?”常讷翁声翁气的说道。

终章(四)

常讷犹豫了下,道:“能找着宝藏当然最好,如果真找不着,你就逃跑吧。”

玲珑失笑,“我哪里跑得了?我父母、祖父母,我哥哥,我叔叔、舅舅、姨母,我的族人,这么多亲人都在京城,我是不可能不顾他们,自己一个人逃生的。常讷,你也是有亲人的,设身处地想一想,便知道我绝不可能那么做。”

常讷不服气的哼了声,“拖泥带水的,好不讨厌。”

玲珑道:“这怎能叫拖泥带水,常讷,若你摊上了事,肯不肯自己一个人逃命,把你祖父抛在一边不理,任由你父母替你受过?”常讷不耐烦,“你小时候就啰啰嗦嗦爱说教,现在长大了,还是一个样!”玲珑不屑,“我肯啰嗦说教那是看得起你,换个人,你看我会不会理他?”常讷面红耳赤,“我带两个盗墓贼出去瞧瞧。”逃跑似的走了。

他才出营帐不久,便遇上楚国公、周王一行人,没来得及让两个盗墓贼大显神威,就回来了。

常谨笑道:“本来是我和大哥两个人要来,一则陪伴父亲,二则帮着做事,没想到阿讷弄到了两个这样的人,便一起带了过来。周王殿下,有了这两个人,寻找宝藏的事,定会事半功倍。”

这明明是件好事,周王却是脸色不善。

常谨摸不着头脑。

楚国公忍笑,等回到营帐之中,方告诉自己的两个儿子,“周王并不想很快寻到宝藏回京。玲珑和他闹别扭,他还没哄好。小谦,小谨,估计过两天周王也会跟你俩取经…”把周王半夜推醒自己的事说了,“…你俩若有什么好法子,也别藏着掖着了,快教教他。”

常谦和常谨异口同声,“没有!这个我们教不了他!”

不光这样,哥儿俩还当即决定,“晚上不能跟他一起睡,省得半夜被他吵醒。”楚国公笑着训斥,“这是做表哥应该有的胸襟么?周王可是你们的表弟啊。”常谦和常谨吹牛,“好的可以教,这不好的我们实在教不了。爹,我们虽然不能治国平天下,修身齐家还是做得到的,这和妻子闹翻之后再厚着脸皮哄她的事可做不出来,问我们也是白问。”楚国公不由一笑,“牛皮吹的震天响啊。”知道儿子、儿媳妇向来是和睦的,心中也自得意。

常谦和常谨号称要服侍父亲饮食起居,和他住了同一营帐。

周王自然不好意思过来挤了。

玲珑不理会他的日子里,周王成了无家可归的人。没办法,他只好自己独自住一处营帐。

“明明有王妃,明明王妃就在不远处,却只能做个孤家寡人。”周王心中不是不怨念的。

好在京城很快传过来了由几名清客精心编写的话本,周王看过,抄写了,拿去讲给玲珑听。

这话本写的情节曲折离奇,玲珑听的津津有味。

周王讲的晚了,趁机要求留宿。玲珑很大方的同意了,不过,在两人中间放了一把长剑,不许逾界。

娇花软玉般的妻子就在眼前,却只能看不能碰,这份煎熬,也是难耐。

周王宁愿这么煎熬着,也不愿回到自己的营帐独寝。

能看到她,总是好的。

这样的日子没过几天,常讷带来的盗墓贼就发现了藏宝之处!

周王恨的牙痒痒。

楚国公安慰他,“三郎,发现宝藏了没什么,大不了你回京之后,慢慢哄你的王妃。”

周王黑了脸,“她说过,向陛下献出宝藏已经足以表明立场,有了宝藏,便用不着我了。”

楚国公惊讶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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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藏宝之处后,楚国公不动声色,并没有立即命人发掘。

据传言,这宝藏中的财富是惊人的。如果属实,那么,起出宝藏就应该格外慎重,不能随意而为。

秦王带着一队近卫到来之后,楚国公才命人炸开了出口。

一条宽阔的道路出现在众人眼前。

秦王和常谦守着出口,楚国公带着周王、玲珑、常谨、常讷等人向里走去。

“哇---”玲珑惊呆了。

楚国公和周王等人,也觉目眩神迷。

由金子堆成的佛像、狮子、虎豹等在黑暗中闪闪发光,身上镶嵌各色名贵宝石,一排排一列列,看不到尽头。

旁边推着许多黑色的箱子,打开来看,翠羽名珰,瑶簪宝珥,玉箫金管,古玉紫金,夜明之珠,红宝石,蓝宝石,金刚石,猫儿眼,祖母绿,诸般异宝,不可胜数。

但是,箱子旁、金像旁横七竖八有着许多骸骨,看起来触目惊心。

有一批人曾经进入到这里,但是没有走出去,在这里送了性命。

人为财死。

“莫怕。”周王牵起玲珑的手。

他的手掌有力而温暖,玲珑莫名安心。

一行人慢慢的往前走。

众多金像之中,有一尊女子的塑像特别显眼。和真人一样高,面目如生,光华灿烂。

玲珑目光停留在这金像上。

周王心动,“这金像,和你有几分相似。”

金像左边是空的,右边的木箱子上也是一堆骸骨-----和之前的骸骨不同,这堆骸骨娇小许多。

泪水模糊了玲珑的眼眶。

骸骨旁放着一卷像书卷似的东西。

周王也猜到了这人的身份,和玲珑一起在骸骨前拜了四拜,替她打开书卷,“我陪你一起看。”

“是什么?”楚国公沉声问道。

周王简短道:“是萱姨的遗书。”想到舅舅并不知道萱姨是谁,又补充道:“便是陈王的王后。”楚国公点头,“原来是这样。”

常讷好奇,也想凑过去看,被常谨拉住了。

常讷不满的看过去,常谨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许看。

“上面说些什么?”常讷还是没忍住,好奇的问道。

玲珑低声道:“这是我外祖母的遗书,我念出来,大家一起听听吧。”

“我姓林,三岁的时候父母双双病逝,临终前将我交由挚友乔公抚养,之后,我便姓乔了。义父义母为我起名为萱,小名忘忧,待我如亲女,将我抚养到十五岁。”

“义父彼时在沽州为官,天下大乱,义军四起,义父无心恋栈,打算辞官回乡。不幸义父义母先后于路途中病故,我和义兄义嫂又被陈王的兵士所掳,几经辗转,我被献给了陈王,和我的义兄义嫂失散了。”

“我被带到陈王面前的时候,看到了他眼中的惊艳之色。陈王性好渔色,府中内宠众多,如果我随随便便从了他,就算颜色再好,最后也不过是他诸多妃妾中的一位罢了,得过且过,苟且偷生。与其这样,我宁可死!我告诉他,我是清清白白的女子,你要么杀了我,要么聘我为妻,让我没名没份委身与你,休想。”

“陈王先是发怒,后来哈哈笑,‘反正老子发妻早亡,一直没立王后,就聘了你如何!’他立我为王后,对我很是宠爱。”

“他问过我,问我有没有家人,我告诉他,我父母已经亡故,没有家人。他倒是很为我叹息,‘王后,你也是可怜人。’”

“我虽做了陈王的王后,可是局势那么乱,陈王可能数年之后成为霸主、帝王,也说不定哪天就兵败如山倒,成为阶下囚、乱臣贼子。这个时候,我为什么要把义兄义嫂牵连进来呢。”

“我暗中打探到义兄义嫂的下落,营救他们出去,义兄当我是亲妹妹一样,舍不得让我留在陈王受苦-----陈王性情暴戾,在他身边讨生活并不容易,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可是义兄义嫂要逃走不难,我这位王后想要天高任鸟飞,就是白日做梦了。我劝之再三,义兄和义嫂才含泪离开,返回家乡。”

“不久之后陈王兵败,城破之时他知道大势已去,尽驱妃妾入海,也不肯放过我。我拉起他的手放在我的小腹上,柔情万种的告诉他,我有了他的孩子,我不怕死,可是,我想让孩子活下来,想让他的孩子活下来。他笑了,他说,你生下的孩子肯定和你一样聪慧可爱,我哪能舍得他死呢?王后,你去吧,不管孩子是男是女,你都要好好把他抚养长大,等他长大后告诉他,他爹是谁、是谁害了他爹,让他为老子报仇!”

“他给了我一支头钗,几箱珠宝,给了我二十名护卫,让我乘船离开了。”

“不久之后,陈王被吴王捉拿,斩首示众。吴王登基为帝,统一了天下。”

“而我,原来是真的怀孕了。我在海上之时整日呕吐,当时以为是晕船,后来请大夫来看过,才知道我怀孕已有三个月。呵呵,当时我并不知道,只是不想和陈王的妃妾们一起死的不明不白,谁知竟是歪打正着。”

“我是被乱军掳掠献给陈王的,从来没把陈王当做我的丈夫,可是当我知道自己腹中有了孩子,对这孩子却是由衷的喜爱,自打有了她,我的心便格外柔软,想到她,便温柔如水。”

“陈王留给我的护卫很忠心,对他很忠心,陈王被斩首他们失声痛哭,对天发誓,一定要为陈王报仇。他们每每提起我那尚未出世的孩子,俱是一样的口吻,‘将来让小主人为王上复仇,定要取吴王的项上人头,祭奠王上!’”

“那时吴王的兵力已是势不可挡,就要统一天下了,我为什么要让尚未出世的孩子跟着这帮人去出生入死,不得安宁?不,我不要我的孩子一出生就背负着血海深仇,一出生就苦大仇深,在血雨腥风中度过自己的一生!”

终章(五)

“我想摆脱这些人,但是他们是不会肯放我走的,唯有动用武力。他们有二十个人,个个是高手,而我手无缚鸡之力,还怀着身孕,要甩掉他们,只有智取。最初我想到了用毒,但是我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吴王已经登基为帝,下令追剿所有陈王余党,我们被遇上朝廷的兵马,为了保护我他们英勇奋战,死了五个,伤了七八个。我不忍心了,虽然他们为的不是我,为的是陈王,可是他们一心要保护我啊。”

“这个时候,陈清风来了。陈清风是陈王麾下大将,善战,律己,带兵极严,从不许兵士扰民,名气很大,他曾被人诬陷和陈王的良妃私通,良妃所生的儿子陈飒其实是他的儿子,陈王大怒,要把陈清风和良妃、陈飒一同处以极刑。是我出面保下这三个人,之后查明真相,还了陈清风和良妃的清白。陈清风感激我的救命之恩,陈王兵败后他没有殉主,而是偷偷逃了出来,四处寻找我的踪迹。本来他是没有头绪的,朝廷追击之后他得到风声,反倒和我会面了。”

“陈清风和那些护卫不同,他感激的是我,在他的心目中,我比陈王更重要。我知道他的才华谋略,也相信他的为人,便跟他说了实话。我告诉他,我不过是被掳掠的女子,陈王虽然立我为后,但我对他并无夫妻情义,我不想为陈王报仇,只想和我的孩子一起过平静生活。陈清风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他说,王后既有这个心愿,末将一定替你完成。”

“他也不忍亲手杀了那些护士,便迷晕他们,将我接了出来。他先命人送我走,过了大半天他才追上来,笑着对我说,不必担心了,那些人好好的,但是,他们见到一具烧焦的尸体,以为我已经死了。”

“他送我回到了家乡。回去之后,我劝他不要再理会中原的恩恩怨怨,远走大漠,放羊牧马,逍遥自在,他只是默默无语。天蒙蒙亮,我悄悄赶着辆再平常不过的黑漆小车离开了客栈,没有和他告别,我在城外绕了大半天,天快黑的时候才回到了乔家。”

“义兄看到我很高兴,但是我没有看到义嫂。问起来,义兄愁眉满面,‘她怀了孩子,但是怀相不好,大夫说,这个孩子许是保不住。’我吓了一跳,忙和义兄一起进去看望义嫂。义嫂脸色苍白,见到我又惊又喜,‘忘忧,想不到这辈子还能再看到你!听说陈王伏诛,我们日夜忧心!’她脸上泛起潮红,我在床边坐了,握着她的手说话,相对唏嘘。”

“我怀着陈王的孩子,是不想连累义兄义嫂的,但是义兄不许,义嫂更不许。她说‘你做了王后的时候若是提起你义兄,谁也不能说你不对,可若是那样,我们全家人都已经灰飞烟灭了!忘忧,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在乔家长大的,这就是你的家,你住下来,好在我也有了身孕,这孩子…’她捂着肚子,神色怅然,‘如果有幸能生下来,我们就对外说是生了双胎,若是生不下来,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义兄也说这样才对,至亲兄妹,不许外道。我仔细想了想,护卫们以为我死了,陈清风不会出卖我,而且陈清风并不知道我是乔家义女,世上没人会知道我这位陈王王后会在乔家,便答应了。”

“义嫂的孩子到底没保住,她流产了。之后她卧床调养,对外却只说是养胎,义兄天天命人煎安胎药、每天出去采买孕妇爱吃的食物,把我照顾的很好,不知不觉就到了临产时候。义嫂已是生过侄子侄女的,我却是头回生产,义嫂怕叫了产婆会被人看出破绽,挣扎着下了床,亲自为我接生。好在阿陶很乖,没怎么闹腾,就欢欢喜喜的来到了这个世上。”

“阿陶才生下来的时候很小,真的很小,很娇弱,很可爱,我和义兄义嫂一起看着她,流下眼泪,这样的一个孩子,我们哪舍得让她做陈王的遗腹女,和陈王余党一起浪迹江湖,一辈子打打杀杀呢?她是女孩,陈王余党不会奉她为主人,听她的号令,顶多把她当位公主来尊敬罢了。可是,我的阿陶又何必做陈王的公主经历许多磨难呢,她平平安安的长在乔家,我一样能让她做位富足快乐的公主!”

“阿陶生下来不久,义嫂缠绵病榻多时,终究还是没熬过来,去了。义兄大为悲痛,决意不再续弦,我劝过他,他执意不肯,‘若是娶了不好的,阿齐和阿柔白白受挫磨,何况还有阿陶。’也是,阿陶身世隐密,若是义兄续弦,这个秘密被发觉了,那可是抄家灭门祸事。我觉得很对不起义兄,他去安慰我,‘妹妹,咱们能在乱世之中活下来已是不易,哥哥现在有儿有女的,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阿陶乖巧可爱,十六岁那年,我把她许给了十一郎。婚后阿陶先后生下两个外孙子,小日子甜蜜美满,我时常去看望她,哄哄大外孙,抱抱小外孙,其乐融融。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十一郎和他的弟弟一起被困在了山寨!我去看望阿陶,阿陶神色憔悴的问我,‘萱姨,十一郎会平平安安回来的吧,会吧?’望着她那双企盼的、含着恐惧和哀愁的眼睛,我轻柔的笑了,我告诉她,‘放心,十一郎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够平安回来!’阿陶眸光喜悦,流光溢彩,我抱过她亲了亲,像平常一样和她告别,去了山寨。”

玲珑念到这里,眼泪哗哗的流出来,再也读不下去了。

周王拿过书卷替她看完,简短告诉楚国公,“萱姨到了山寨之后,她的身份暴露了,我岳父兄弟二人却安全了,被释放下山。山寨分成两拨人,一拨人是陈王长子陈章,执意寻宝,另一拨人是陈王的儿子陈飒,就是被萱姨救过性命的良妃的儿子,愿意听从萱姨的号令。最后,萱姨带陈章一行人去寻宝,命令陈飒留下来,暗中照看他的异母妹妹。”

楚国公默默无语。

这位陈王王后也算是女中豪杰了,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不惜出生入死,奋不顾身。有了她这样的母亲,乔思陶身为陈王遗腹女,竟然安稳清静的做了十六年的乔家小姐、二十多年的喻家媳妇,直到如今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呢。

周王又看了看,道:“这封遗书是萱姨进墓室之前写下的,她本想把陈章一行人骗进墓室之后自己逃走,可是她放下墓门的时候被发现了,拉了回来,和陈章一起死在墓室之中。最下面的字迹是用手指蘸着血写下的,已经很难辨认。”

周王小心翼翼揽住玲珑的腰,“你哭得很厉害,我可以扶你一下么?”玲珑眼泪越发汹涌,周王心中难过,柔声道:“莫哭了,外祖母在天有灵,也不愿你这么难过的。”

痛哭过后,玲珑解下自己的披风把萱姨的骸骨包裹起来,周王默默把自己的披风披到玲珑身上,恭恭敬敬收起萱姨的骸骨,到外面升起火堆,火化了,收在坛子中。

秦王和常谦知道这些往事,也大为叹息。

秦王温声安慰玲珑,“弟妹,有了萱姨的遗书,陛下自会明查。你和伯母对自己的身世毫不知情,不知者无罪。”玲珑捧着萱姨的骨灰坛子流泪,默默无语。

秦王和楚国公带近卫进去装运宝藏,周王也不管别的事,在她身边陪着她。

玲珑对着萱姨的骨灰发呆,周王坐在她身旁,手中握着萱姨的遗书。

如果说喻大爷的话只是口说无凭,这封遗书是真的可以证明玲珑不知情、从不曾存心蒙蔽,太重要了。

周王情不自禁,打开遗书从头翻看。

他想把这封遗书逐字逐句背下,见了皇帝,好为玲珑辩解。

后面的字迹很不清楚,周王在阳光下仔细辨认,“墓室之中有机关,我破了许多,但是,来不及了…”

周王一跃而起,厉声道:“快,把秦王殿下和国公爷叫出来,快!”

一旁的近卫莫名其妙,口中答应着,快步往墓中跑去。

周王嫌近卫跑的慢,匆匆交待玲珑,“我进去看看,里面有机关!”说完,箭一般的飞了出去!

已经晚了,秦王和楚国公一行人不知是谁触动了墓中的机关,千万支箭羽疾射而出!众人提剑抵御,有几名近卫中箭,当场气绝,常讷身上中了两箭,楚国公和常谨不约而同挡在秦王面前,挥舞手中长剑拨开箭羽,但最终秦王也没能完全幸免,胳膊被利箭擦伤!

“他妈的,箭上有毒!”常讷倒在地上,痛苦的咒骂。

楚国公伸手替他拨箭,沉声道:“忍着疼!”常讷发出嚎叫,“这个真忍不了,太疼了!”

常谨手执宝剑,犹豫不决,“殿下,箭上有毒,要不…要不…”想说把秦王的胳膊砍断保住他的性命,看看风神俊秀的秦王,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周王冲进来,看着受伤的哥哥,心中大痛。他迅速取出身上的药瓶,“这是解毒良药,虽然可能不对症,也能暂时压一压。”分别喂秦王、常讷服下药丸。

“有毒,有毒!”墓中传出近卫的惊呼声。

玲珑大惊,捧着萱姨的骨灰,快步向前走去。

她眼前白光一闪,出现一个身披雪白裘衣的年轻男子 ,微笑看着她。

这年轻男子身材颀长,气质雅淡,望去犹如谪仙一般。

“是你。”玲珑又是哭,又是笑。

陈峻岩身穿破衣烂衫还美的不像话呢,更何况此时轻裘宝珥,那更如神仙下凡似的,气度超然了。

陈峻岩微笑,“是我。小妹妹,你已经找到这里,想必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吧?”

玲珑连连点头,“知道,知道!陈峻岩,你是我表哥!”

陈峻岩脸上浮起欣慰笑意,面如莲花。

墓中惊呼声连连,“快,救秦王殿下,救秦王殿下。”

玲珑心中一紧,“陈峻岩,里面有人受了伤,中了毒。”

陈峻岩笑了笑,“既是中了陈家的毒 ,那么,还是由陈家来解吧。”

“你有解药?”玲珑又惊又喜。

陈峻岩笑而不语,身子晃了晃,飘然进了墓穴。

他身后还站着几个人,玲珑放眼望去,有几个人冲着她微笑,不是萧家兄妹,却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