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我只要一想到他还在外面四处活动,满心筹划着如何去杀死下一个人,我这心里就不得劲。头儿,我马上去查他的社会关系,不能再让无辜者遇害了!”小罗急匆匆地走了。

坐在角落的廖芳,也就是负责给梵伽罗做笔录的那位漂亮女警,犹犹豫豫地举起一只手,嗫嚅道:“头儿,我学过一点犯罪心理学,我觉得梵伽罗不像是陷入疯狂的杀人犯。从他的行为举止上分析,他现在的心理状态非常稳定。”

“小姑娘就是容易被皮相迷惑。我在刑警大队干了一辈子,什么样的变态杀人犯没见过?越是表面平静的那些人,犯起罪来才越是毫无底线呢。”刘韬捧着保温杯连连摇头。

廖芳脸红了,却还是满怀期待地看向庄禛,希望能获得他的认同。

“梵伽罗是个危险人物,从他画的画和发表的微博来看,他百分百与这桩案子有牵连。你别忘了,他是一个多重人格患者,你认为无辜的那个他或许只是其中一个人格,而真正手染鲜血的那个人格却躲了起来,回避我们的调查。无论如何,他杀了人,我们就有责任将他绳之以法,至于他要不要负法律责任,那是法院的事,与我们无关。不要东想西想了,去查他的社会关系吧,动作快点,我怀疑他早已经制定好了所有的犯罪计划,如果我们晚了一步,代价就是再多一条人命。”庄禛眸色沉沉地瞥了廖芳一眼,告诫道:“不要把私人感情带入工作。”

廖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委顿下去,无精打采地道:“我明白了头儿,我马上去查梵伽罗的社会关系。”

由于梵伽罗是公众人物,为人又格外高调,专案组只花了半天时间就查清了他的社会关系。

庄禛把一张张照片固定在案情梳理板上,解说道:“这是梵洛山,梵家家主,为了把私生子接回来,牺牲掉了梵伽罗这个养子,二人之间存在极深的仇恨;这是梵凯旋,梵洛山的私生子,目前人在国外;这是孙影,梵伽罗的队友,曾多次买水军攻讦梵伽罗,损坏他的名誉,也放过他的黑料,二人还曾打过架斗过殴。最严重的一次,梵伽罗把孙影打进了医院,二人结怨很深;这是曹晓峰,梵伽罗的经纪人,为了利益分配问题与梵伽罗起过争执,又在梵伽罗被家族抛弃后落井下石,连番打压;这是赵文彦,拒绝了梵伽罗的告白;这是苏枫溪,赵文彦的女朋友,也是梵伽罗的情敌,目前人在英国拍戏。”

庄禛刚解说完,副队长刘韬就开始分析:“如果按照恨意深浅来看,梵伽罗最恨的人应该是梵洛山,其次是孙影,但梵洛山是梵家家主,身边随时有保镖保护,下手不容易,而孙影没有那么大的排场,并且梵伽罗对他的行踪了若指掌,完全有能力针对他制定一个杀人计划。我的意见是重点保护孙影。”

专案组的组员有人点头表示赞同,有人拧眉认真思考,还有人举起手想要发表意见。

庄禛点了其中一个警员,那人说道:“我觉得这个顺序不对。国外的两个人都可以忽略,梵伽罗的手还伸不到那么长;对梵洛山动手难度太大,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之下,梵伽罗应该不会轻举妄动;剩下三个人,我觉得他最恨的应该是赵文彦,其次是孙影,再次是曹晓峰。都说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梵伽罗为了赵文彦可以连续自杀两次,被拒绝后自然也可以拉他一起死。”

感情比较丰富的几名女警连忙点头表示赞同,唯独廖芳皱了皱眉,一句话都不想说。她真的没有办法把那样安静平和的一个人与谋杀案扯上关系。不过他是多重人格患者,有可能他杀了人连自己也不知道呢?唉,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得这种病?

廖芳垂下头,默默叹了一口气。

庄禛又点了几个人发表意见,然后总结道:“赵文彦或许是梵伽罗最仇恨的一个人,但是,杀赵文彦和杀梵洛山一样,难度都很大,所以梵伽罗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应该不会轻易动手。我的意见是重点保护孙影,毕竟他和梵伽罗同吃同住好几个月,彼此之间极为熟悉,最容易下手。而且孙影和高一泽一样,都是STARS组合的成员,或许梵伽罗的意图是想把STARS组合彻底从娱乐圈抹除。”

“没错,孙影和高一泽是导致梵伽罗身败名裂的罪魁祸首,要不是他们背后放那些黑料,梵伽罗不会连翻身的余地都没有。这一点,我想梵伽罗也是清楚的,他应该知道是谁在害他。”众警员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庄禛一边收拾散乱的资料一边吩咐:“这几天我们就盯紧梵伽罗和名单上的这些人,务必要阻止第二桩谋杀案的发生,并且重点保护好孙影。”

“知道了头儿!”众警员齐声应诺,然后各自展开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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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人见识多了,心眼也就多了,警察能想到的问题,不少刑侦迷也能想到。梵伽罗口中的“第二个”,百分百是指第二个受害者即将出现!他还想杀人?那么他的目标是谁呢?

一时间,网络上出现了很多猜测,还有人把梵伽罗策划杀人的过程想象并描写出来,各种血腥的细节充斥贴吧论坛,令人看了毛骨悚然。网警连续删了很多类似的帖子,又想把梵伽罗的微博账号也封了,却接到刑警队通知,让他们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就这样,梵伽罗的微博经受了一轮又一轮血洗,却始终屹立不倒。那些恶毒的言论完全能让一个正常人发疯,却丝毫无法影响到梵伽罗的心情。他的账号始终在线,评论区也没有关闭,心理素质之强悍让很多职业喷子都甘拜下风。

想干掉梵伽罗却又毫无办法的网民只能去提醒孙影,让他防着点,因为他很有可能是梵伽罗的下一个报复对象。

孙影吓得连家都不敢回,跑到公司找曹晓峰想办法。

曹晓峰还真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孙影长时间地待在镜头下,叫梵伽罗找不到机会下手。同一天之内,他帮孙影接了一个采访和一个综艺,整个过程只有两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简直忙得脚不沾地。

若是换在平时,经纪人这么折腾自己,孙影早就炸了,这会儿却恨不得马上开始工作。只有待在镜头下、人群中,他才能获得安全感,他真是怕了梵伽罗那个疯子!

采访时,记者果然问了很多敏感问题,孙影为了博取同情,把高一泽狠狠夸了一顿,掉了很多泪,完了又说了几件梵伽罗做下的离谱事,譬如在排练当中忽然发飙殴打自己;录歌时嗓音骤然变成尖嗓,像换了一个人;把泽哥赶出宿舍,不准泽哥与他同住等等。

“他的性格真的很偏激,泽哥越是优秀,他就越是嫉妒。事情发展到今天不是泽哥的错,只怪人心太过可怕。我希望他不要再错下去了,想一想最初打拼的时候,我们三个是多么简单快乐。”孙影红着眼眶说完这句话就结束了采访,然后搭乘飞机离开京市。

这段视频刚发布到网络上就引起了热议,孙影因此而人气大涨,高一泽的粉丝也都转移到他的微博,鼓励他,安慰他,希望他能代替STARS组合继续走下去。这个结果是孙影早已料到的,他知道自己没有背景,没有才华,容貌也不出众,若想爆红就只能吃高一泽的人血馒头。在这个圈子里,唯有不择手段才能爬得更高。

孙影的采访刚播完,高一泽父母的采访也出来了。高母拿出一张素描,直勾勾地看着镜头,控诉道:“这幅画是小影交给我的,正版在警察手里,我这张是复印的。他说在我儿子坠楼前的七八天,梵伽罗就画好了这幅画并送给了我儿子。你们看看,这幅画和我儿子坠楼死亡的场景一模一样!路边的商店、高楼,还有那些霓虹灯,若不是早就策划好了在这个地方推我儿子下楼,他能画得这么详细逼真吗?他绝对是杀死我儿子的凶手,我不明白警察为什么掌握了这样的证据还不抓他!警察这是在渎职,我要投诉他们,我要让梵伽罗为我儿子偿命!”

高母的呐喊激起了围观群众的愤怒。高父轻轻拍打妻子的背,劝她相信警察,相信政府,不着痕迹地扮了一个红脸,博得了大家的好感。随后,两人当着镜头的面开始娓娓述说高一泽从小到大的经历,又拿出他的奖状、证书、奖牌、奖杯来佐证他的优秀。

记者对这些荣誉不感兴趣,却开始疯狂拍摄那幅画。

看清画上的内容,围观众人惊呆了。原来死亡预告并不是最恐怖的,更恐怖的竟是这幅死亡素描!只画上的逼真场景就能证明梵伽罗是有预谋的杀人,而警察掌握了如此确凿的证据,却始终未曾逮捕他,难道警察都是吃.屎的吗?

所谓尸位素餐,不外如是!

☆、第八章

两段采访视频牢牢占据了热搜榜第一第二的位置,梵伽罗素描预告杀人事件掀起的热潮在短时间内引发了极大的公愤。已然成为众矢之的的他,现如今却浸泡在浴缸中,用平板优哉游哉地看着电影。

无数冰块漂浮在水面,覆住了他白皙的身体。他真的很瘦,胸前的肋骨根根分明,胳膊也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看上去竟有几分丑陋。更恐怖的是,一大片深紫色的淤痕正悄然爬上他的肩膀,往脖颈处蔓延。若是再找不到遏制的方法,他的整个身体都会腐烂。

但他丝毫也不着急,电影看到精彩处还会挑挑眉,勾勾唇,表情十分生动。这样的他极富朝气,也显出几分不谙世事的单纯。

在此期间,他摆放在洗脸台上的手机一直在响,各种号码一一闪烁又一一沉寂,这些人里有他的朋友,同事,也有意欲奚落他的陌生人,还有疯狂的黑粉和喷子。他一个都没接,任由手机毫不间断地响着,竟也没觉得心烦。论起心理素质,怕是连宇航员都难以与他匹敌。

两个多小时后,梵伽罗终于从完全融化的冰块中站起来,用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拭身体。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上的电话号码换了,备注是爸爸。

梵伽罗眉梢一挑,极感兴趣地接通了这个电话,尚未张口,那边就传来一道阴戾的嗓音:“梵伽罗,高一泽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梵伽罗语气平静。

“稍后我会让助理把解除收养关系的文件送过来,你签一下。不管高一泽是不是你杀的,你只要记住,从今以后你所做的一切都与梵家无关。别给我惹麻烦,否则我会像处理垃圾一样处理掉你。”梵洛山一句废话都没有就挂断了电话。当养子徘徊在绝望的边缘时,他的选择不是拉对方一把,而是用力将对方推下去。

梵伽罗低声笑了,他早已预见到梵洛山会这么干,而此举正和他意。

梵家派来的律师很快就到,梵伽罗一句话都没说,拿起笔便把文件给签了。那位律师也很干脆,用手机把文件拍下来,发送给雇主。

叮咚一声脆响,梵洛山的私人微博发布了一条消息,附图正是刚收到的这些照片。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昭告天下——梵伽罗与梵家无论是在血缘上还是在法律上,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梵伽罗拿起手机看了看,轻笑着嘲讽:“梵先生真是太着急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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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洛山发布的这条微博获得了几十万个点赞,有人幸灾乐祸地说道:【没了梵家在背后撑腰,梵伽罗这一回是彻彻底底没有办法翻身了。我看他的前途只有两种,一是死刑,二是把牢底坐穿。】

【兄弟,你别忘了他是个多重人格患者,很可能不用坐牢的。】

【我靠,这太不公平了!神经病鉴定书就是合法杀人许可证吧?如果梵伽罗最终逃脱了法律的制裁,我会对这个国家彻底失望的!】

此类言论引发了民众极大的愤慨,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一拨自诩正义的人开始筹集资金,准备雇一帮打手去教训梵伽罗。他不是喜欢买凶吗?那他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件事不仅在暗中发酵,就连明面上也开始有报复性的言论出现。网民们不啻以最大的恶意去对待这个年轻人,也早已在心里认定了他的罪。

但是对警察而言,一幅画远远不能形成直接的证据链,除非他们能抓住凶手,再通过凶手的供述证明对方与梵伽罗之间存在雇佣关系。如此,这个案子才算是办死了。

为了防止第二桩命案发生,庄禛和几名组员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守在孙影身边,孙影录节目他们跟随,孙影睡觉他们站岗,就连孙影解决生理问题,他们也要分派一个人去厕所看着。但是五六天过去了,孙影却还是平平安安、活蹦乱跳的,身边连一个可疑的人都没出现过。

刘韬躲在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里,嘀咕道:“怎么回事?第二个死亡预告都发了,梵伽罗不可能不动手呀!难道他耍我们?”

庄禛拿出手机在群里问话:“你们那边情况如何?”

负责保护赵文彦、梵洛山和曹晓峰的人回复道:“头儿,目前还没有情况。”

“有可疑的人出现吗?”

“没有,一切正常。”

“梵伽罗那边呢?”

“他这边也没有可疑情况。”

“案发现场的鉴证报告出来没有?”

“之前出来了两份,没有线索,现在鉴证科在做第三次勘察,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有没有找到案发时的目击者?”

“没有,我们走遍了附近的大楼都没找到目击者。”

“好,我知道了,你们继续盯着,别松懈。”庄禛眉头越皱越紧,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再等等看吧,现在我们和凶手比的就是耐心。”刘韬安慰道。

庄禛点点头没说话,心里却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几人又守了三天,依然没发现任何可疑情况,而孙影也结束了综艺的录制,回到京市。负责保护其他几个人的小组也都安安稳稳地度过了这段时间,仿佛梵伽罗之前发布的那个死亡预告不过是个玩笑。

当然,在这些天里,刑警队并不是完全风平浪静,陆陆续续也接到几个案子,其中有两桩命案,死者分别是一名中年妇女和一名二十出头的男性。由于刑警一队正在侦办高一泽的案子,刑警二队和三队便接下了这两桩命案。

那名妇女是被出轨对象重锤砸死的,目前案子已经告破;那名二十出头的男性则是在深夜醉酒时路过一处暗巷,被人抢走了钱包和手机又捅了一刀,不治身亡。暗巷里没有监控和目击者,路灯又坏了,刑警三队目前还未掌握有用的线索,只能盲查。一般情况下,像这种随机性的案件,破获的概率是很低的,死者能否沉冤昭雪全靠运气。

庄禛回到京市后依然派人盯着名单上的几个潜在受害者,同时加大了对梵伽罗的社会关系的调查力度,却始终未能斩获有用的线索。高一泽那边的调查也在进行,但由于侧重和人手的关系,效率非常低,也没有获得任何线索。

整个专案组都一筹莫展,只能寄希望于鉴证科。

三天后,鉴证科送来了第三份勘察报告,尸体所在地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法医也证实高一泽的确是坠楼死亡;顶楼的案发现场只有高一泽活动的痕迹,未曾留下任何能够揭示凶手身份的线索,足迹、DNA、指纹、目击者、监控视频等证物统统没有。

更离奇的是,通过查看楼道和电梯间的监控,专案组发现,在高一泽坠楼当天和之前的好几天,那栋大楼的顶楼除他之外并没有别人上去过。该商业区的建筑物大多修造得比较密集,楼与楼之间很容易跨越,但录音室所在的那栋大楼刚好被一条双向单车道隔开,与最近的一栋大楼之间的距离足有七八米远,绝非一般人可以跨越。

也就是说,除非凶手能从天上飞过去,否则根本没可能把高一泽干掉。

看着这份鉴证报告,刘韬没好气地说道:“他妈的,这桩案子真是奇了怪了!这凶手到底是怎么上去杀的人?我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办法!而且真凶的身份已经很明朗了,我们却偏偏没有证据抓人,还要被死者家属投诉,被上司施压,被大众谴责!妈的,老子当了几十年警察就从来没这么憋屈过!难道查到最后,我们真的要以意外失足了结这桩案子?”

庄禛盯着这份鉴证报告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梵伽罗那里有没有动静?”

“没有。最近几天他一直在外面转悠,却没有确切的目的地,只是开着他那辆跑车在整个京市穿梭,从来不中途下车,一直开一直开,开七八个小时,到了晚上就回公寓睡觉。”联络员摇头道:“他的生活习惯很古怪,但目前的确没有可疑之处。”

“整天在外面开车?妈的,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刘韬感觉自己仅剩的几根头发都快保不住了,他就从来没见过比梵伽罗更嚣张更滑不留手的嫌疑人。

庄禛继续问道:“那他最近有没有跟可疑的人联系?”

“没有,我们在他的手机里植入了监控程序,他没接听过可疑的电话,一般就刷刷微博、玩玩游戏、看看电影。他的邮箱也没收到过可疑信件,银行账户的确都被梵家冻结了,手里头没有多少钱,秘密账户目前还没发现,这个牵扯到海外的金融机构,查起来比较麻烦。”

“那就继续查,别松懈。现在我们跟他比的就是耐心和细心。”庄禛从来不怀疑自己的判断,所以他绝不会放弃梵伽罗这条线索。

警员刚答应下来就惊讶地怪叫,“头儿,二组刚刚发来消息,梵伽罗的车终于停了!停在东城一个名叫月亮湾花园的新建小区附近。他还给房产中介打了一个电话,说是要在那个小区内租一套房子。”

“月亮湾花园?那个小区可是出了名的鬼区。梵伽罗怎么会想到在那里租房子?”刘韬觉得很奇怪。

“他现在穷得叮当响,还欠着一屁股债,怕是准备卖房筹钱。”警员笃定道。

庄禛最怕梵伽罗宅在家里装死,如今他自己活动开了反而是一件好事,于是吩咐道:“在搬家的过程中他有可能接触到一些可疑的人,你们盯紧了!”

“我们知道,头儿你就放心吧!”众人高声应诺,一改前些日子的颓废。

搬家的时候人多手杂,梵伽罗可以顺理成章地雇佣一些工人,这其中说不定就有那个凶手!

☆、第九章

很遗憾,梵伽罗不需要吃喝,在穿戴方面也不讲究,于是搬家的时候只拿走了一个背包,根本不像警察猜测的那样会叫上一大群工人帮忙。他把一块手表递给中介,中介拿去验了验,回来之后便欢天喜地地与他签订了合同。从今天开始,月亮湾花园1栋1单元的顶层和地下室就都属于他了。

梵伽罗拎着小包在小区里闲逛,拐弯的时候瞥了不远处停靠的一辆小车,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躲在车里监视他的警察忍不住骂道:“这他妈就是一只狐狸啊!跟了好几天了,我们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找到,这个案子再拖下去恐怕连头儿都顶不住上面的压力!梵伽罗,你他妈有本事发死亡预告,你倒是行动一个给我们看看呀!”

“我怀疑他在耍我们!”同组的警员低声开口。

“不一定,如果我们真这样想,然后松懈了,他就有可能动手。等吧,现在只有等!”两人说着说着就下了车,不着痕迹地跟上梵伽罗的脚步。

月亮湾花园占地广袤,背靠青山,前临湖水,周围还有大型商场、医院、地铁站、学校、政府机构等等,无论是去飞机场还是去火车站,路程都在二十分钟之内,地理位置十分优越,配套设施非常齐备,环境还特别优美。

更重要的是,该小区是由华国地产界的龙头企业鼎盛国际开发的,该企业的建造水平享誉全球,物业管理也很到位,买了这里的房子绝对不会亏。也因此,月亮湾花园小区刚开始发售的时候,每平米的价格高达十万,且还供不应求。

但是,第一批房子交付后,情况就急转直下,先是工地开始频频出事故,后是搬进来的业主陆陆续续遭受意外,还有人因此而家破人亡。类似的状况发生得太过集中又太过频繁,致使月亮湾花园风水不好的消息不胫而走,于是很多业主都搬了出去,未曾交房的业主也开始考虑退房的问题。

只过了短短半年,鼎盛国际最被看好的项目就凉了,好好一个花园小区硬是被京市人叫成了鬼区。传出这样的名声,房子自然是卖不成了,二期、三期工程也都受到影响,如今正处于停工状态。

一栋栋未完工的钢筋大楼矗立在小区中,被附近山上涌来的雾气笼罩着,竟像一个个面貌丑陋狰狞的怪物,把本就气氛阴森的小区衬托得更加恐怖。

两名警员走在小区里,心底一阵阵发凉。他们实在是想不明白,梵伽罗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住,难道图便宜?可他抵押给中介的那块手表足够他把京市最豪华的公寓租上一整年!

被人视作冤大头的梵伽罗却对这个小区满意极了,兴致勃勃地走到1栋1单元门前,准备刷门禁卡。偏在此时,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过来,领头那人足有一百九十多公分高,堪称鹤立鸡群,身上穿着一套昂贵的黑西装,气势颇为惊人,容貌也是丰朗俊逸,极为不凡。

梵伽罗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然后全部心神便被高大男人夺了去,不得不定定地看着对方,再也移不开视线。他原以为在开发过度的京市能找到这样一块风水宝地已经算十分难得,却没料这宝地中竟还藏着一个宝贝!

他抚了抚艳红的唇,笑容忽然变得很愉悦,然后把门禁卡放回背包,慢慢走了过去。在行进的过程中,他忽然想起网络上的一句话——一分钟内,我要这个男人的全部资料!

只可惜现在的他无权无势,自然不可能查询到男人的身份,更不可能随意接近。男人气势威严,举止高贵,目光锐利,一看就不是简单人物。

发现梵伽罗意图靠近刚出现的一群人,两名警察连忙跟了过去,并低声交流:“领头那人有点眼熟。梵伽罗一直看着他,他们难道认识?会不会跟案情有关?”

“看看就知道了。诶,等等,我想起来了,那个高个子好像是白家新上任的家主白幕!他和梵伽罗层次差得太远了,不可能认识吧?”

在两名警察的监视下,梵伽罗走了过去,却并未贸然接近这群人,只是在一旁看着。

一名头发花白、仙风道骨的老者说道:“白总,这单生意我兜不住,你找别人吧。”

“周老,您的能力晚辈是知道的,还请您务必帮晚辈一次,酬劳咱们可以再商量。”男人的嗓音低沉而又富有磁性。

梵伽罗走近了一点,用专注的目光看着对方。

周老连连摇头:“白总,我不是那种趁火打劫、漫天要价的人。我说兜不住,那就是真兜不住。你看,你这块地背靠蟹形山,山中一处断崖正对小区,上有飞瀑直灌,水声隆隆,响彻远近,这是典型的悲苦水格局,会让人守不住财,撑不起家,时间长了那是夫妻分离,各死一方啊!你再看小区前面的这条河,水质的确很好,看着也赏心悦目,但水流太湍急,中有怪石林立,这是湍杀水,容易聚集大凶大恶之徒。”

周老前指山、后指水,完了又指向一旁的路,“还有这条路,问题也很大。我看得出,你们原本是想修一个U形的缠头水,把财运裹起来是不是?但你们修的这个弧度不够深,不够圆润,形成了一个尖角,这缠头水立刻就变成了白虎路煞,住在这里的人得破财破到死!”

周老深深叹息,然后继续指点:“你们这儿的地基也没打好,为了追求所谓的现代化风格竟然打成了多边形,到处都是锐角和尖角,这是典型的火形屋,住在这里的人会遭受回禄之灾,特别容易发生事故,血光之灾那是常年相伴!”

周老走到1栋1单元门前的观赏池边,连连摇头:“还有你们这个池子也没选好方位。这栋大楼坐西南向东北,是坤宅,而这个池子修在东北方,也就是艮方,那么这个池子就是正神水,由于零正颠倒,住在这个房子里的人运势也会反复,很容易遭受意外。”

周老抬起头远眺整个小区,语气很无奈:“如果单只是一处两处有问题,我帮你改一改也就算了,但你这儿处处都是问题。你后面这座山不能平了吧?瀑布不能断了吧?河流不能截,公路不能改,地基也不能推倒重建,你说你让我怎么办?白总,我给人看了一辈子风水,问题这么大的小区我也是头一回见,我爱莫能助,还请你另寻高明吧!”

周老一边拱手一边带着徒弟走了,啧啧称奇的模样仿佛见了什么大世面。

一群精英目送他们走远,脸色白了青,青了紫,那叫一个精彩。他们打死也没想到,这月亮湾小区的风水竟会坏到如此地步,难怪当初搬进来几百户人,如今却都走了个七七八八,剩下十几户之所以没搬走是因为贷款买房子把家底儿掏空了,无处可去。

一个月前,业主们还曾聚集在小区门口维权,后来一辆失控的小车从路边撞过来,当场撞死三人,于是就连维权的人都没了。鬼区的名声从此以后更加响亮,而鼎盛国际在这个项目里投入了巨额资金,若是问题得不到解决,公司的资金链随时会断裂,整个集团都将面临莫大的风险。

高大男人盯着周老的背影看了很久,表情始终沉稳,目光却晦涩难辨,不知在想些什么。

梵伽罗听着听着就笑了,只因这位周老说中其一,却不解其二,此处的问题不在格局,而在地形。谁也没发现,托起月亮湾小区的这块土地是四周高中间低的牢陷之势,而牢陷外的所有风水格局均满带煞气,那煞气沉而凝,没办法四处飘散,只能渐渐往底部汇聚,天长日久便把此处养成了九阴聚煞之地。

九阴聚煞之地的风水是没有办法改变的,除非把沉积在底部的煞气全部吸干,再来一个破而后立。想到这里,梵伽罗舔舔唇,竟然觉得有些饿了。他拿出门禁卡,从这些人的中间穿过,与那位白总擦肩时假装不经意地碰了碰他。

冰冷的指尖抚过白幕的手背,令他飞快回神。他立刻往旁边避了避,眉头皱得死紧,仿佛很不习惯被人碰触。察觉到自己的属下也靠了过来,他连忙走到外围,离所有人都远了一些。

看见白幕的反应,梵伽罗嘴角的笑容更深,一面深深嗅闻着对方散发出来的气息,一面打开门走进了公寓大楼。

白幕仰头看着这栋造型独特、气势磅礴的建筑物,眼底不知不觉沁出几丝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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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一群人终于离开了,两名警察却还在,不过这妨碍不到梵伽罗。他舍弃电梯,顺着楼梯慢慢朝顶层走,一边走一边聆听大楼内的动静:四楼好像住着一户人家,有小孩嬉闹的声音传来;七楼住着一对夫妻,这会儿吵得正凶,男人的脾气很不好,把屋内的东西砸得砰砰作响;八楼、九楼、十楼都很安静,也不知有没有人住。

走到十七楼的时候,梵伽罗遇见一名小男孩。他抱紧双膝蜷缩在楼梯间的角落,额头、嘴角、脖颈、手背……但凡裸.露出来的皮肤都带着大大小小、青青紫紫的伤痕。听见脚步声,他抬头望过来,眼底透不出半点光亮。

梵伽罗笑着说了一声“你好”,然后不紧不慢地上去了。

小男孩看着他的背影,表情有些麻木,但下一秒却又惊跳而起,往楼下跑。只见一名中年妇女以更快的速度蹿进楼梯间将小男孩逮了个正着,又是拳打脚踢又是谩骂羞辱,简直不把对方当人看。

若是常人肯定会对此暴行于心不忍,但梵伽罗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径直走上十八楼。他租住的公寓就在该楼层,房号是1818,很吉利,内部装修也非常豪华,只是空气里带着一股霉味儿。

梵伽罗打开四面的窗户通风,又把灰尘扫了扫,然后走进浴室泡澡。这回他没制作冰块,而是直接躺进常温的水里,一大片深紫色的淤痕顺着他的肩膀和脖颈悄然蔓延到胸腹,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隐约难闻的腐臭味。

毫无疑问,这具身体的状况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第十章

周老是华国最顶尖的风水大师之一,若是连他都没有办法解决月亮湾小区的问题,那别的大师肯定也束手无策。之前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除非拥有移山填海的能力,否则月亮湾小区的风水是不可能改变的,这已经不是人力和财力能解决的问题,而需要神力。

白幕带领一群属下走到小区大门处,终是不死心,又回头看了一眼,胸中满是无奈和怆然。这个项目当初是他一力主张修建,效果图刚出来那会儿曾经获得过无数人的赞誉。第四期的别墅区就修在山脚湖畔,可说是风景绝美,气象万千,尚未动工就已经被权贵或富豪一抢而空。那时的他何等风光,又岂会想到才短短半年自己竟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白幕眼眸微暗,表情却还是那般沉稳淡定,收回视线后吩咐道:“走吧,回公司开会。”

“白总,风水没法改,咱们后面几期工程怎么办?”一名副总忧心忡忡地询问。

“会上再讨论。”白幕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威严。他看得出来,公司里的人心已经开始乱了。

几名副总张张嘴,颇有些欲言又止,恰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嗓音:“白幕,好久不见,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众人回头一看,表情都有些怪异。只因来的人大家都认识,而且鼎盛国际会遭遇如今的危机,与他的肆意妄行存在莫大的关系。他本是白家养子,名叫白林,从小与白幕一起长大,二人从幼儿园到大学再到研究生,几乎都在一个班,从未离开过彼此,毕了业又一起进入白氏集团工作。

白父白母对待白林视如亲子,白幕有的白林一定会有,从未厚此薄彼。能被白家收养对于白林而言是此生最大的幸运,如果他懂得感恩,理当好好孝顺养父母,好好辅佐白幕才对,但是不知从何时起,他的野心却变得难以抑制,利用职务之便侵吞了公司不少财产。

若非白幕警觉性高,立刻就聘请了国际顶尖的会计师和律师团队来公司查账,偌大一个鼎盛国际怕是会被白林掏空。白幕对好兄弟的所作所为感到十分失望,原打算把证据交给警察处理,却被白父白母坚决阻止了。他们把白林叫回来申斥一番,又把证据当着对方的面销毁,试图让他知道白家对他不薄,令他悔改。

但白幕却知道,白林不会悔改,只会变本加厉。果然,没了那些犯罪证据,白林当场和二老翻脸,然后带着他侵吞的那些钱自立门户,还撂下一句极度荒谬的话——若想保住你们儿子的命,就拿白家的所有财产来换!

白幕当时就气笑了,更加坚定了要与白林一刀两断的决心,但白父白母却脸色惨白,似有迟疑。也是在那天晚上,白幕才知道自己的命格竟然十分特殊,四柱八字均有缺漏,五行阴阳全部相克,一生下来就住在保温箱里,被大大小小的病痛轮番折磨,好不容易长大一些,却总会遇见各种各样的危险,而且都是致命的。

传说中的喝口凉水都塞牙缝,说的就是白幕。

后来,不知道白父白母从哪里找来一名道长为儿子改命,情况才慢慢好转。

道长送给白幕一块开过光的平安玉佩,又把白林送到白家,说是白林的命格虽然不好,却恰恰补齐了白幕的四柱八字,只要二人时时刻刻待在一起,白幕就能平平安安地过完这一生。从那时候开始,所有的危险都远离了白幕,而白林则在白家定居下来。他明面上是白家的养子,实际上却是白幕的人柱,为对方支撑着那岌岌可危的命格。

白林被收养时白幕才两岁半,并不知道这些隐秘,但白林已经六岁,开始记事了,所以他什么都知道,只是假作不知而已。起初他在白家过得战战兢兢,生怕自己被抛弃,后来见白父白母是真心对待自己,这才渐渐放开了。

长到十五六岁的时候,白林进入了上流社会的交际圈,这才明白养子和亲子虽只一字之隔,待遇却天差地远。无论他本人多么优秀,只要站在白幕身边,他就会沦落为对方的陪衬。白幕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而他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