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芊芊的耳朵嗡嗡作响,什么话都听不见了,满脑子都是“坐牢”二字。她原本已经得到确切消息,那些股东帮她打点好了之前的几桩官司,她最多会被判缓刑,不用坐牢。秘密庭审结束,她还能抬头挺胸地做人,还能傍着徐伟标那张脸,继续享受影帝太太的待遇。但现在不行了,她毁了,被警察抓走的时候,狗仔拍到了她戴着手铐的照片,她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原来这就是梵伽罗所说的被拖下地狱啊!她终究还是被自己拼命想要保全的人拖下了地狱。在丈夫和徐伟标之间,她为什么会选择徐伟标呢?难道就因为那张脸和它所涵盖的商业价值和名誉地位吗?

高芊芊慢慢垂下头,捂住脸,低声啜泣。警察问什么她都不愿回答,只是哭,哭得压抑又伤心。她终于知道自己这些年一直错得离谱,她费尽心机追求的那些东西,原来什么都不是。

如果她选择了丈夫,与他共同面对换脸之后的种种风.波,虽然生活会有一些波折,却终究能归于平静。只是换了一张脸而已,能比人更重要吗?能比掩盖在皮囊之下的美丽灵魂更值得珍惜吗?

高芊芊领悟了,后悔了,可是这份认知来得太晚,而她早已身陷地狱。她戴着手铐被押上警车送去拘留所的照片传遍了网络,被带去强制戒毒的徐伟标也遭到了记者的围追堵截,两人的消息频频现诸于报端,一再验证着梵伽罗的预言。

那位名叫林中远鹤的网友已经神隐了,不知道待在哪个角落装死。总是有人跑到他的微博主页去问他脸疼不疼,嘻嘻哈哈地看他热闹。刘钊的粉丝也都尽数消停了,有的真诚给梵伽罗道歉,有的只是默默离开,什么都不想说。

文思雨跪在一个蒲团上声泪俱下地给梵伽罗道歉的视频火了,结尾的时候她拱着手说:“梵老师,求您再给我指条明路。”只可惜曾经数次给她指路的那个人已经不怎么爱玩微博了,管你诽谤也好、道歉也罢,他都悄无声息,不作回应。

有人整理出了梵伽罗近期内发布的所有预言,一条一条罗列整齐,还做了鲜红的标记:第一条预言:文思雨成流星(已实现);第二条预言:苏枫溪是朽怪(已实现);第三条:刘钊人生崩塌(已实现);第四条,高芊芊被拖下地狱(已实现)――

如今只剩下第五条:简雅等人会不会毁容?他们完美面具下的脸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博主连打了几个问号,实则已经隐隐猜到,简雅他们肯定是出事了,不然绝不会躲在家里没有动作。如果他们的脸真的安然无恙,录个报平安的视频应该是很简单的事。

相信预言的人越来越多,简雅等人的粉丝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频频在微博上催促他们表态,不然就会直接跑到他们的公司或家里去查看情况,有的人还直接报了警。

与此同时,掀起这一系列风暴的人正坐在梵家老宅门前,手里抱着一个黑色陶罐专心熔炼。他的手机摆放在桌上,调了静音,一会儿屏幕便亮一亮,显示着不同的号码。

他一个都没接,只是勾着唇,静静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玩得正开心的小男孩。小男孩手边摆放着一颗双眼空空的骷髅头和一个眼珠滴溜溜转动的小黄人,他会不时与骷髅头和小黄人说几句话,然后发出嘎嘎嘎的笑声。

于是梵伽罗也跟着笑了,漆黑双眼被暖日染成了琥珀色。恰在此时,又一个陌生号码跃上手机屏幕,一闪一闪地亮着。他瞥了一眼,却并未像之前那般置之不理,而是接通了。

“梵伽罗,要多少钱你才肯救我?”简雅的嗓音很疲惫沙哑,却又透着强势。她有的是钱,所以她笃定自己能用钱解决一切麻烦。

“我并不缺钱。”梵伽罗眼里的暖色已尽数消失。

“你怎么会不缺钱?你的积蓄都拿去支付违约金了吧?宋温暖抠门得要死,也给不了你多少出场费,你现在的存款上千万了吗?够你用几个月?”简雅直接给出了自己的价码:“治好我的脸,我给你两千万。”

梵伽罗忽然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简女士,苏枫溪是不是送给你一条项链,鱼形的?”

简雅愣了几秒才道:“是的,凡是与她签约的艺人,她都送了一条项链,说是高僧开过光的幸运符,她自己也有一条,天天都戴着。她说她能迅速翻红也是因为那条项链很灵验的缘故。”

“所以你们都信了,也像她一样天天戴着是吗?”

“是的。那项链有问题吗?”

“目前还不知道,你能让我看看项链吗?”

“不能,昨天晚上我刚回到家,张家的人就把项链拿走了。不仅仅是我,别人的项链都拿走了,我看见他们在群里说起过这件事。所以我们的脸与那条项链有关对吗?它已经被拿走了,我们不会再有事了吧?”简雅的嗓音里充满了希望,她因自己的想象而振奋。

梵伽罗却直接给她泼了一瓢冷水:“不,简女士,你们的脸与那条项链毫无关系。我可以如实告诉你,如果你们还保留着项链,那绝对是好事。眼下它已经被拿走了,你们的处境会变得更危险。”

“为什么,那项链到底是什么?我们的脸怎么了?”简雅的心情一起一落,几近崩溃。

“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梵伽罗反问。

“我真的不知道,”简雅颤声说道:“我只是从她那里买了几样护肤产品,都是纯中药的,我送去相关的机构检测过,成分很好,没有任何有害物质。”

梵伽罗看向远处的池塘,礼貌询问:“那么我能看看这些产品吗?”

简雅却不答反问:“你能救我吗?”

“我能,”梵伽罗勾了勾唇,嗓音却不冷不热:“不过这得看你怎么做。在向我求救之前,你不应该先给我道个歉吗?前些日子我被全网攻讦的事,背后也有简女士的手笔吧。”

简雅:“……我没有。”

梵伽罗轻笑道:“简女士,我是灵媒。”

这句话足以打消简雅所有的辩驳。是啊,他是灵媒,在初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已经堪破了她的未来,断言了她的现在。那时候他还曾伸出手,静静等待着她把手放上去,然后将她救赎。可她却因为一点偏见狠狠推开了他,甚至唾骂了他。

思及此,简雅想伸手捂脸,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情况,又及时克制住了。

“对不起梵先生,我错了。”她哽咽的嗓音从话筒里传来。

“光是私底下道歉怎么行呢。”梵伽罗漫不经心地说道。

“什么?”简雅愣了愣。

“你的粉丝现在还在攻击我,难道你不应该站出来说句话吗?”

“你是想让我公开道歉?”

“这样很难吗?”

简雅气笑了,忍着泪水说道:“梵先生,一旦我站出来向你道歉,大众会猜到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我的演艺事业会被毁掉!你如果愿意救我,就请你行行好,不要彻底毁了我。梵先生你知道吗,脸是女人的第二生命,你悄悄把我治好不行吗?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毁容的事。”

“所以我救了你的命,却得不到你一句道歉?”梵伽罗也轻声笑了笑:“简女士,你这是什么逻辑?”

简雅:……

简雅的逻辑是:我可以对不起你,但你不能伤害我,因为我现在是弱者,我需要帮助。

梵伽罗摇头道:“简女士,你这是强盗逻辑,所以我不能接受。我的仁慈不是拿来让你们挥霍的。我曾经给过你一次机会,这是第二次,事不过三,所以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简雅开始心慌了。

梵伽罗用指尖轻轻摩挲着陶罐上的纹路,嗓音变得缥缈:“简女士,我看见了一面镜子,椭圆形,周围镶嵌着黑色的木质边框,有金色的雕漆攒成一朵朵玫瑰花的形状,点缀在边框上,显得高雅又华贵。透过这面镜子,我看见了一张脸,它在慢慢肿.胀,皮肤由红转紫,然后开始发黑,继而出现一块块破溃。黄色的脓液滴落下来,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一只纤细的手拿着一根棉花棒,小心翼翼地擦拭脓液,咸涩的泪水滚落,流淌过伤口,带来尖锐的刺痛,让这张脸扭曲变形……”

说到这里,他适时停顿了片刻,然后话筒那头就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

简雅跟随着他的述说,看向了摆放在自己面前的椭圆色镜子,和镜子边框上的一朵朵雕漆玫瑰。她的眼睛开始睁大,继而低下头,又看见了自己手里的棉花棒和一颗因疼痛而掉落的泪珠。

她躲在几十公里外,紧紧拉着窗帘,断绝了与所有人的联系,而梵伽罗却能一字不差地描述出她的现状,以及她正在做什么,是什么表情。他仿佛就隐藏在镜子里,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个想象吓得简雅面容扭曲,惊叫连连,然后拿起手边的花瓶把镜子砸了个稀巴烂。以前的她怎么会认为梵伽罗是个骗子?为什么她会听信苏枫溪那个怪物的话,去挑衅这个人?他明明如此可怕!

镜子碎了,花瓶裂了,桌上的化妆品洒了一地,尖叫中的简雅这才慢慢平静下来,看向依然保持着通话的手机。

“梵老师,求你别再说了,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简雅哭了,放肆地任由泪水划落,刺痛了溃烂的皮肤。

“知错就该道歉,给我一个公平,这并不过分吧?”梵伽罗语气平静地说道。

“可是消息会传出去的,我的事业会毁掉。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毁容了,我真的不能。”简雅哭得越发伤心了。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多想回到与星辉娱乐解约的那一天。当梵伽罗伸出手,静静等待时,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手放上去。

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她哭得再如何伤心,梵伽罗也毫无动容。

“简女士,你的时间不多了,当破溃的伤口烂到真皮层之下时,就算把所有黑气驱散,你的脸也会布满疤痕。我的提议还请简女士好好考虑,再见。”梵伽罗挂断了电话,继续熔炼陶罐里的骨灰和血肉。他愿意救人,但前提是得到足够的尊重。

而另一头,简雅正对着话筒激动大喊:“梵老师你等等,你别挂电话,我们再商量商量,我加钱,我加钱还不行吗?”

嘟嘟嘟的忙音告诉她,那人除了一句真心实意的道歉,并不需要别的东西。可是一句公开的对不起,毁掉的却是简雅的声誉和事业。她咬着牙,气得直哭,看见破碎镜子里同样破碎的自己,却又吓得连哭泣都忘了。

答应吧,只有这一条生路了!这样想着,她不得不拿起手机,慢慢拨打那个自己费尽心思从别处找来的电话号码。

恰在此时,倪心海的电话打了进来,张口就道:“雅姐,您不用去求梵伽罗了,我找到一个道士,他说他师姐能治好我们的脸。而且他还能先画符压制我们脸上的破溃。我刚才用了他的符,现在已经彻底痊愈了,你开一下视频,我让你看看我现在的模样!”

倪心海的脸比简雅烂得还严重,但打开视频后,她却离摄像头很近,毫不吝啬地展示着自己细腻如白瓷的肌肤。她痊愈了,离她们上次通话才过去几小时而已,她那烂得快显出骨头的脸竟然就完全变回了曾经娇美的模样!

简雅的眼睛瞬间暴亮,什么公开道歉、承认错误、阻止粉丝不理智的行为,全都被她抛到了脑后!

☆、第二百章

看见倪心海完全康复的脸, 简雅哪还坐得住,立刻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赶去见那位道长。到了倪心海指定的秘密地点,她才发现不仅是自己来了, 万诗舒、石永浩、洛九原、毕泽泰也都来了,人人穿着连帽衫,戴着大墨镜, 蒙着黑口罩,完全不敢露脸。

饶是如此, 简雅也能从他们间或露出的一点皮肤看出端倪, 他们也都跟她一样, 脸部肿.胀、溃烂、流脓, 没了人样, 哪怕喷着浓烈的古龙水也盖不住那股熟悉的腐臭味。

大家都很焦虑,年纪最小的毕泽泰甚至已经崩溃了, 正坐在沙发上啜泣。

倪心海给他们拿来一包纸巾,安慰道:“别哭了, 大师正在打坐,待会儿就下来,他一定能治好你们。你们看我的脸, 现在不好好的吗。”

毕泽泰擤了一把鼻涕, 不敢置信地问:“你的脸真的烂过吗?”他死死盯着倪心海毫无瑕疵的脸,完全不敢相信在几小时之前, 这人也和他们一样面目全非。当然,在苏枫溪露出真面目之前, 谁会信梵伽罗的预言?怪物, 那不是玄幻故事里才会存在的玩意儿吗?

“如果我早点相信梵伽罗就好了,他那时候就说我们脸上有黑气, 会烂掉。只可惜我们太相信苏枫溪,根本没听他的话。他还伸出手,说要给我们防治,结果我们连理都没理他。”

毕泽泰越说越懊悔,哽咽道:“我现在眼睛一闭,脑子里浮现的就是梵伽罗摊开的那双手。他的手好细好长,掌心的纹路干干净净,耐心地等待着我们把手放上去。那时候我怀疑他是个骗子,现在我才知道他是真心想拉我们一把,我好后悔啊雅姐,呜呜呜……”

毕泽泰哭得越来越伤心,闭着眼睛捶打胸口的样子既有点可怜又十分滑稽。

倪心海扑哧一声笑了,不以为意地摆手:“别想梵伽罗了,他不会救你的。你没听雅姐说吗,请他出手帮个忙,他还要咱们先给他道个歉,而且还是公开的,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个要求也太过分了。就我们这个情况,一句‘对不起’说出去,不等于直接承认我们毁容了吗?”

毕泽泰的皮肤很疼,只能把脖子勾下去,脸对着地板,让泪珠一颗一颗垂直掉落。他的鼻涕也拉着丝儿滑下去,看得倪心海差点没翻白眼。

“道歉不是应该的吗?”他瓮声瓮气地说:“我们之前也算是诽谤过梵伽罗,难道不应该道歉吗?”

“如果那位道长真能治好我们的脸,谁都不准道歉!”简雅忽然开口,语气十分冷硬。

“为什么啊?”毕泽泰极其不解。

“因为我不会让他得逞。他想借这件事要挟我,毁我的声誉和事业,他做梦!你们谁道歉,谁就是给他做脸,给他做脸就是下我的脸,你们好好考虑吧。”想起梵伽罗之前借镜通灵时说的那些话,简雅就对这个人恨之入骨。他在恐吓她,而她绝对不会让他得逞!她简雅又不是被吓大的。

“是啊,干嘛要给他道歉。林道长肯定能治好你们,你们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到时候咱们一起站出去亮个相,梵伽罗的预言就不攻自破了。现在是全网嘲笑我们,到了那个时候就是全网嘲笑他。”想到那样的场景,倪心海得意洋洋地说道:“雅姐,你说他看见我们完好无缺的样子会不会吓一跳?”

简雅笑得干巴巴的:“心海,那位大师什么时候下来?”

“大概还有十几分钟吧,他每天都要打坐一个小时。”倪心海看了看手表。

毕泽泰转着眼珠子看了一圈,问道:“心海姐,怎么没看见朴丽玉姐姐?”

倪心海翻了个白眼:“我没通知她。”

“为什么啊?”毕泽泰有点着急,他和朴丽玉的关系非常好,自然知道她的脸烂得有多严重。而且她也是歌手,所以吃了很多苏枫溪赠送的保养嗓子的喉糖,现在连话都说不了了。她的情况应该是最恶劣的。

倪心海瞟了简雅一眼,没说话。她和朴丽玉其实根本没有私交,毕竟她们一个是演电影的,一个是唱歌的,圈子不一样,很少见面。但简雅与朴丽玉却有很深的过节,起因是简雅看上的一个小鲜肉拒绝了她,转头去追朴丽玉,狠狠下了她的脸。

这里面的关系乱得很,但简雅与朴丽玉面和心不合这是肯定的。若非苏枫溪看中了朴丽玉的歌喉,试图把她培养成接班人,简雅根本不想与她签在同一个公司。

倪心海最会做人,治好脸之后第一个通知的就是简雅,翻出朴丽玉的联系方式时忽然想起这茬,就没给她发消息。

察觉到倪心海投过来的视线,简雅冷笑道:“别通知她了,我们又不是没给她留活路。她可以去找梵伽罗帮忙。”

始终沉默的洛九原忽然说道:“朴丽玉去找梵伽罗帮忙就得给他道歉,她一道歉,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毁容了。”

简雅表情一滞,倪心海立刻就不以为意地笑了:“她那边若是站出来道歉,我们就集体亮个相,让记者和大众好好看看我们完美无瑕的脸。她毁容那是她一个人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那位大师真的能治好我们的脸?”洛九原追问道。

“我就是最好的例子,你看不见吗?我还跟雅姐视频过,她知道我的脸之前烂得有多严重。林道长可比梵伽罗厉害多了,十分钟不到就让我完全恢复了。”

“倒也不是完全恢复。”一道温润的嗓音从头顶传来,令简雅等人齐齐扭头去看。

只见一名身材颀长的青年顺着旋转阶梯慢慢往下走,穿着再简单不过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脚下踩着一双棉质拖鞋,休闲随意的样子带着满满的现代气息,与传说中的道士形象完全不沾边。但他的气质却非常独特,像是挂着银瀑的山涧里吹来的一缕微风,十分清新怡人、自然天成。

“我叫林念恩,”他颔首微笑,“我和梵伽罗没法比,不是说我俩谁强谁弱的问题,而是我们的能力根本不属于同一个体系,没有可比性。”

“林道长您好!”众人连忙站起来打招呼,连傲气的简雅都深深弯下腰,态度毕恭毕敬。

“你们好,都坐吧。”看见毕泽泰血肉模糊的脸,林念恩眼里没有丝毫异色,继续平静地说道:“像梵伽罗那样的人,在我们玄学界被称为灵者。灵者天生就拥有灵力,天赋的好坏生来就已注定。而我是修者,得靠自己修炼才能逐步成长。老天爷自然是偏爱灵者的,不过我更相信凭借自己努力换来的成就。”

简雅等人连连点头,说了一些吹捧的话。

毕泽泰却有些没眼色,追问道:“林道长,那梵伽罗在灵者里算什么等级呢?”

“他很厉害,是迄今为止我见过的第二强的灵者。”林念恩笑了笑。

“那第一强的是谁?”毕泽泰睁大眼睛。

“自然是我师姐。其实我只能暂时压制你们身上的煞气,要想完全消除它还得靠我师姐。我师姐生来就拥有强大的灵力,被我师门尊为灵子。灵子就是我们门派的少主,与佛门的佛子是一个意思。她不但生来强大,后天的修炼也很努力,是我师门的骄傲,也是整个道门的骄傲。提起我师姐,玄学界几乎没有不认识的。等我师姐来了,她自然会为你们抹除煞气。不过她现在还在回国的飞机上,要等明天才能到。”林念恩无不倨傲地说道。

“林道长,您师姐真的能治好我们吗?”简雅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当然,任何煞气都沾不了我师姐的边,据我师父说,她的灵气纯净而又浑厚,是天下所有煞气的克星。我师姐一个拂手便能降服一具千年僵尸,治好你们只是举手之劳。”林念恩拿出几张符纸说道:“你们若是不信,我可以暂时帮你们把煞气压制下去。”

简雅连忙鞠躬:“那就麻烦林道长了。”

林念恩摆摆手,并不多言,捏了几个法诀便把符纸贴在简雅的脑门上。你别看他动作简单,也没大段大段地念咒,但只是一秒,那符纸上的朱砂符文就亮起了红光,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然后简雅脸上的皮肤就开始快速愈合,一寸一寸恢复了之前的白皙细腻。

五分钟后,符纸自然脱落,上面的鲜红符文已变成了一个个模糊的黑色字块,并散发出一股恶臭,但简雅已然变成了那个光彩照人、艳若桃李的简影后,哪还有半点毁容的痕迹。

毕泽泰等人看呆了,倪心海则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治好了这些人,今后他们哪一个不得记她的人情?

“林道长,您真是太谦虚了,我看您比梵伽罗厉害多了!他那个人只会耍几句嘴皮子,正事却没做过一件。网上那些人把他吹上了天,却不知道真正的高人都像您这样,既不显山露水,也不沽名钓誉。”之前没怎么说话的石永浩立刻拍起了马屁。

林念恩摆摆手,态度始终淡然。

简雅拿出镜子照了照自己完好如初的脸,竟当场喜极而泣,然后站起来连连给林道长鞠躬致谢。她看得出来,这位林道长的谦和是真的,淡然也是真的,但隐藏在这份谦和淡然之后的却是倨傲与不可一世。他根本就看不起梵伽罗那种野路子的人,自然也就不屑与之攀比。

这说明说什么?这说明他的能力的确比梵伽罗厉害千百倍,更何况他背后还站着一个更厉害的师姐和一整个正统道门。梵伽罗能与这些底蕴深厚的玄学大师相比吗?把他当个跳梁小丑都抬举他了!

简雅越发相信林道长和他口中的师姐,高悬的心已完全放下。

毕泽泰等人也都各自领了一张符纸,五分钟后便已恢复原貌。他们对林念恩千恩万谢,纷纷表示会有重酬,林念恩却都摆手拒绝了,姿态出尘脱俗:“我救你们纯属机缘巧合,不算什么,你们若是真要谢我,日.后多做点善事即可。”

“好好好,我们一定多多参加慈善活动!”众人满口答应下来,又与林道长约好了明天与他师姐见面的时间。

这些人各自离开后,毕泽泰摸摸自己光滑的脸,又想起朴丽玉半人半鬼的模样,终究是不忍心,偷偷给她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说了林念恩的事。

被所有人排挤在外的朴丽玉只能边听边惨笑。她烂的不仅是脸,还有喉咙,一说话,嗓子眼里就仿佛有刀片在划,疼得死去活来。她没法与毕泽泰沟通,只能在纸上写字:【难怪我在群里发信息,你们全都不理我。真好啊,小泰你能恢复容貌,姐姐真心为你感到高兴。不过林念恩道长你就不用帮我联系了,毕竟他现在住在倪心海那儿,我要是有什么动作,倪心海一定会告诉简雅,简雅会猜到是你给我通风报信了,那你等于把他们所有人都得罪了。】

“姐姐,我不怕得罪他们,我帮你去问林道长的联系方式。”毕泽泰急忙说道。

朴丽玉通红的眼里却露出坚决之色,一笔一划写道:【不用了小泰,你脸上的煞气还没彻底抹除,现在最好不要得罪他们。我自己会想办法的,你别担心。】

“你能有什么办法?你别犟……”

毕泽泰话没说完,朴丽玉就切断了讯号。她拿起写字板,重重写下一行字,举起来给经纪人看:【冯哥,给我录一个视频,我要向梵老师道歉。】

经纪人想也不想地阻止:“你疯了?万一你道完歉梵伽罗也不肯帮你呢?你岂不是自毁前途?你还是再找毕泽泰想想办法吧,再不然你去给简雅道歉,让她帮你引荐林道长。我总觉得林道长比梵伽罗靠谱。不就是给简雅低头认错吗,又不会少块肉。”

朴丽玉摇摇头,认真写道:【梵老师会帮我的,我没找水军黑过他,但我的歌迷攻击过他,而我没有管束好他们过激的行为,这是不争的事实。无论他帮不帮我,我理当给他道歉。】

经纪人并不认同:“你也知道梵伽罗那张嘴是得理不饶人的,他看不惯谁就会给谁发布预言,我觉得就算你道歉了,他也不会帮你。你给他服了软,简雅那边就绝对不会帮你,你这是在自断生路。”

朴丽玉苦笑道:【你不了解梵老师。解约那天,是他主动伸出手说要帮我们,而我们却没把他的话当回事。自从脸烂之后,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他静静等待的那双手,想他平和包容的眼,想他了然于胸的表情。我终于明白,他那时候就已经堪破了我们的命运,并且想要救赎我们,是我们自己放弃了被救赎的机会。他是一个很温暖的人,我愿意相信他。】

经纪人不懈劝说:“可是你看看毕泽泰的脸,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前后只花了五分钟,你难道不羡慕吗?”

朴丽玉继续书写,意念毫不动摇:【恢复得那么快真的正常吗?皮肤的愈合是需要时间的,几分钟就把血肉模糊的脸恢复如初,这种神奇的功效和苏枫溪卖给我们的护肤产品根本就是同一个套路,我怎么放心?那位林道长是个来历不明的人,比起他,我更愿意相信梵老师。我今天把《奇人的世界》全看完了,我能感受到梵老师的温柔和包容。】

经纪人苦劝无果,只好拿起手机,把摄像头对准了戴着一条大口罩的朴丽玉。

☆、第二百零一章

朴丽玉从小就喜欢唱歌, 进入娱乐圈的目的不是为了走红,也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让更多人听见自己的音乐。她希望自己能创作出一张足以传世百年的经典唱片, 像Michael Jackson,像Andy Williams,像所有最伟大的为歌唱事业献出一切的前辈们。

她之所以加盟苏枫溪的公司不是奔着她的钱或资源去的, 而是崇拜她在音乐方面取得的成就。她以为苏枫溪与自己一样,都是真正热爱音乐的人, 但现实却告诉她, 苏枫溪对音乐根本毫无研究, 在歌唱方面也没有一丝造诣。她甜美的歌声, 高超的技巧, 都是一种迷惑人的妖术!她根本就是一个怪物。

苏枫溪被警察抓走后,朴丽玉打开她的专辑重新聆听她的歌曲, 然后整个人都消沉了。她这才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鉴赏力非凡的艺术家,而仅仅只是一个没有慧根的凡人, 要不然她也不会把这种刺耳的噪声当成了天籁。能听见苏枫溪真实嗓音的人,全世界恐怕只有梵伽罗一个。

说不后悔与星辉解约那肯定是骗人的,但在难过了一阵之后, 朴丽玉却并未一蹶不振, 而是飞快想办法自救。即便简雅愿意为她引荐林道长,她也不会轻易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用整整一夜时间恶补了梵老师的节目, 朴丽玉已经对他产生了一种天然的亲近,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录好道歉视频之后她看了看, 觉得不够有诚意, 竟然在微博里与粉丝约定了第二天开直播,公布自己的近况。

她疯狂的举动气得经纪人直敲她脑袋, 却又拿她毫无办法。朴丽玉就是这样的人,要么不做,要么全力以赴,即便是道歉,她也会拿出百分百的诚意。

第二天,到了约定的时间,她扯了扯脸上的口罩,对经纪人做了一个开始直播的手势。她的粉丝一直在@她,却没料把本尊召唤出来之后,看见的竟是一张即便蒙着巨大黑口罩,也依旧难掩斑驳溃烂的脸。

梵伽罗的预言又一次实现了,这黑色的口罩就是面具,面具之下的脸正在萎缩溃烂,景象惨烈至极。朴丽玉的额头、眼周,均已出现破溃,像是被什么腐蚀性的液体泼洒了一遍,正缓缓渗着脓液。仅仅只是上半张脸就已如此恐怖,不难想象下半张脸会如何。

朴丽玉的粉丝当场吓哭了,失口喊道:“梵老师,快来救救我家孩子!”

朴丽玉用手抚了抚自己的喉咙,拿出一张早已写好黑色大字的A8纸,宣布了一个更坏的消息:【我的喉咙和我的脸,都已经坏了。】

直播间里忽然陷入了一片安静,无论是她的粉丝还是路人,都呆住了。不知道是哪个网友用血红的大字把梵伽罗的预言发到了屏幕上――【美丽的外表仅仅只是一副虚假的皮囊,隐藏在皮囊之下的肉.体正悄然萎缩、腐烂。终有一日,你们将变得不再是你们,而是形同死亡的幽灵,所有荣耀都会归于尘土。】

没有了美丽的面容和动人的歌喉,朴丽玉已经变得不再是朴丽玉,她果然失去了一切荣耀。

她的粉丝看见这句话,无不掩脸啜泣,还有人哽咽地喊道:“姐姐,你赶紧去看医生吧,别开直播了,呜呜呜……”他们喊了半天才意识到朴丽玉根本听不见,又连忙打字。

朴丽玉自然也看见了这条预言,却只是弯了弯眼睛,自嘲地笑了。

【是的,正如梵老师预言的那般,我失去了一切。】她抽掉这张纸,露出下面的一张:【所以我要站出来向梵老师道歉。】

她的粉丝悲伤又气愤地喊道:“姐姐不要给他道歉啊!不要让他看你的笑话!是他诅咒了你!你去医院可以治好的,我们悄悄地治疗不声张就行了呀!”

朴丽玉似乎能猜到粉丝的反应,于是又抽掉一张纸,下面写着:【这不是诅咒,是提醒。】又下一张:【早在与星辉解约那天,梵老师就曾说过,他可以帮我。】

再下一张:【他预感到我会遭遇现在的情况。】

【他伸出一双手,对我说:如果想避免这种危险,你可以把手交给我。】

【早在我的歌喉未曾损毁,脸庞未曾溃烂的时候,他就在劝说我规避现在的惨状。】

朴丽玉一边苦笑一边不断抽着写满字的纸:【如果那时候我愿意给予梵老师一点信任,而非被偏见所蒙蔽,我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