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答应…”灵犀辩解道,“我就是说,万一我能进去,帮他找找药材,不就是顺便的事儿么。”

若换做是小风,墨珑就直接踹一脚,却是拿她没法子,手指在她额头轻敲一记:“顶着鹅毛不知轻,压着磨盘不知重。”

灵犀没听懂:“什么意思?”

“笨死你算了。”墨珑懒得解释。

身后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姑娘,你等等!”

灵犀回头,竟是那老者追了过来,忙立住。墨珑不动声色地站在灵犀身前,冷冷看着老者:“有事?”

老头站定,双目中有孤注一掷的疯狂:“姑娘,你想帮我对不对?现下有个忙,你就能帮上我!”

灵犀刚想问,就被墨珑制止住。

老头压根不理墨珑,热切地看着灵犀:“我打听到了,明日有人要进天镜山庄。”

“有人?”灵犀楞了楞。

“天镜山庄平日里外人根本无法入内,极为难得才会请人入庄。”老者将身子附上前,被墨珑厌恶地格挡住,“我们俩一起合作,将来人杀了,我扮成他的样子进山庄。”

墨珑冷哼。

灵犀惊异地看着老者,半晌才道:“你老婆是一条命,那人也是一条命,你怎能如此。”

“我只管她,旁人死活与我有何相干!”老者怒道。

不理会他,墨珑拉着灵犀就走。灵犀心中仍在讶然,懵懵懂懂跟着他,直到进客栈时,她差点被客栈门槛绊倒才回过神来。

“还发什么呆?!”墨珑没好气道,“若非我在,你现下是不是已经和那老头商量着怎么杀人放火了?”

灵犀恼道:“我看着有那么傻么?”

“不傻,就是好骗!”墨珑也恼,“那老头是谁?家住哪儿?家里都有什么人?做的什么营生?坑蒙拐骗还是打家劫舍?你都问清楚了吗?!你就跟人攀谈…”

“我…”灵犀想说话,没找到空儿插嘴。

墨珑不停歇地教训她:“…若不是我拦着,他方才就能把你哄了走。我用后脖颈的毛都想得到,他出主意你操刀,杀了人算你的,得益的人是他…”

东里长刚从后橱转过来,端了碗热气腾腾的芝麻汤圆,是他求着厨子刚刚做的。“怎么了?气得小脸一个青一个白。”他瞅着他们俩问。

墨珑气恼道:“你问她。”

已经被骂得心头火起,灵犀不吭声,闷头往里走,径直回屋去。

“到底怎么了?”东里长只得问墨珑。

墨珑将方才之事简要地说了一遍,依然气恼:“老爷子你说说,她行事是不是没轻没重,对人一点戒备之心都没有!”

东里长望了眼灵犀厢房的方向,确定她听不见,才慢吞吞道:“她若不是这样,当初又怎么会被我们骗。”

闻言,墨珑语塞,面色不大好看,半晌才讪讪道:“不能算骗吧。”

东里长耸耸肩,低头舀了个圆滚滚的汤圆,刚想吃,闻着香的小肉球飞快跃上长凳,再跃上桌面,蹲在碗旁,眼巴巴地瞅着木勺里的汤圆…

“唉…”东里长没忍心,喂了它一个,“小家伙,怎么哪都有你!”

第四十五章

瞥了眼灵犀离开的方向,墨珑在旁坐下,重重叹了口气,顺手捏了捏小肉球,光溜溜,暖乎乎的。

“我看它应该是水族,灵犀该早点带它回东海。”东里长看了他一眼,劝道,“虽说咱们就盼着她想不出法子,进不了天镜山庄,可她心里肯定急得很,你这个时候骂她,不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么。”

“我…我就是没忍住。”

墨珑也有点懊恼,小肉球在他手中被捏来捏去,灵活地变成各种形状。

东里长只得安慰他:“行了,到了明日,她折腾不出花样来就会乖乖回东海。咱们也可以走了,这地方不适合我这老头子,冻得骨头缝儿生冷。”

“明日…也不知莫姬能不能出来?若是她…”墨珑心事重重,“小风怕是不肯走。”

东里长叹了口气,良久才道:“各人有各人的路,各人有各人的命。莫姬原就生在天镜山庄,她在里头究竟会如何,谁也说不好。唉…操心也是白操心。”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灵犀就到了镜湖边,一眼就看见了夏侯风。

已经在湖边连守了几日的夏侯风蜷缩在一块大石后面,看上去既憔悴又邋遢,人也瘦了一整圈,眼睛冻得通红。

白曦是一路跑过来的,热乎乎的煎饼用油纸包好,他生怕冷了,一直揣自己怀里,给夏侯风送过来。后者吃得满手油,然后胡乱用衣袖抹了抹,接着瞪着眼睛看着湖面。

“再这么下去,非得魔怔了不可。”白曦小声对墨珑道。

墨珑看他这般模样,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只能希望今日莫姬能从天镜山庄出来。

随着日头渐渐升高,镜湖外来了越来越多的车队,仍像之前那般排起长队来。东里长也来了,陪着夏侯风一块儿呆着,担心他待会万一见不着莫姬想不开。

灵犀的目光缓缓地从一辆大车挪到另一辆大车上,脑中思绪纷沓,一会儿想自己是不是豁出去试一回儿,说不定运气极好,能逃过苍鹰的利目;一会儿又想,那灰袍老头不知这一回变个什么玩意儿?一会儿又想,自己若通变身之术,便变成一只苍鹰,混迹其中,叫他们找也找不出来…在她近旁,墨珑双手抱臂,看似懒散地斜靠在一块大石上,实际上他一直留意着灵犀的举动,生怕她冲动之下孤注一掷,做出什么傻事来。

在灵犀的一径胡思乱想中,镜湖上白鹤翩然落至冰面,拱桥升起,一辆辆大车开始有序地由青衣人拉上桥去。看她始终没动静,墨珑也稍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排在最末梢的一辆马车引起了灵犀的注意。这辆马车盖着厚厚的夹棉车帘,倒也寻常。车内的人,估计便是昨日灰袍老者所说的,要进天镜山庄的人。只是,马车车辕的样式与寻常马车有些不同,辕头上雕了朵小小的花,灵犀觉得那朵花儿很是眼熟,像是在何处曾见过。

前面,又有人被苍鹰丢下拱桥,重重摔在冰面上。

灵犀听见冰块碎裂的声音,脑中一闪,终于想起那朵花儿在何处见过了!三年前北海送聘礼的时候,她在胡杨木盒上看到过这个花纹,姐姐告诉她,这是北海特有的冰莲。

莫非这是北海的马车?那么马车内的人莫非是北海水族的人?!

眼睛一亮,灵犀心中复燃起希望,若是北海水族的人,那么自己也许可以说服他带自己进去。刚想迈出脚,她迟疑一瞬,警惕地往墨珑那边瞥了一眼,生怕被他察觉。昨日被他骂了一顿之后,到现下两人还不曾说过话,她压根不用想就知晓,若被墨珑知晓她的主意,不但不会让她试试,且还得再饶上一顿骂。

墨珑的目光正落在冰面上,刚刚被摔落冰面的是一头狐狸,银白的皮毛染上鲜血分外刺目…他收回目光,猛然察觉原本在眼角余光中的那个身影不见了,骤然一惊,迅速转头四下搜索,堪堪看见灵犀的一方衣角消失在最末一辆马车上。

她…她竟然就这样直接跃上别人的马车。

墨珑很想吐血,他很清醒地知晓,想让灵犀改掉这种莽撞的行为,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她结结实实地吃一次亏,自己只要袖手旁观就好。这般想着,他足尖疾点,再顾不得多想,也跃上了那辆马车。

对于北海二太子卓酌来说,今日是个好日子,他等了许久终于等来的日子,为了今日他已提前一个月便开始斋戒沐浴。

此时,他在马车中正襟危坐,身畔是各色玫瑰芍药花瓣装的玉色夹纱新枕,坐垫用的是茱萸纹锦,面前摆着绘着有凤来仪的水晶壶。鼻端闻着盈盈花香,香气来自悬挂在马车四角的小香球,想到多年夙愿即将成真,卓酌嘴角的笑意停不住地往外泛,好在马车内只有两个随伺的小童,不算是外人,早已习惯了他这模样。

灵犀闯进马车之时,正是卓酌笑得颇为陶醉之时,脸上原本的笑意被骇得僵住——“你、你、你…”他堪堪仰倒,幸而身后随侍及时扶住他,“你是何人?!”

虽然同为龙族,但两人却不甚相熟。那时候灵犀尚年幼,因先天不足而身体虚弱,卓酌奉母命送了些北海特有的滋补药材到东海,短短见过一面,对彼此都未留下印象。

“你是谁?是从北海…”

灵犀话音未落,墨珑自她身后跃入车中,动作轻巧。

见来者奇怪,恐有恶意,两名随侍先后拔剑相向,喝问道:“来者何人?竟敢对二太子无礼!”

“你是二太子?我是灵犀!”灵犀先是一喜,转而想起一事,立时颦眉责问,“你为何要向我姐退婚?!”闻言,墨珑莫名其妙地转头看她,原以为她一心想进天镜山庄才会进这辆马车,怎得现下看来倒像是专门为她姐姐抱不平来的。

卓酌楞了楞,好在灵犀的眉目与她姐姐甚是相似,且又提到退婚一事。“东海,灵犀?!”他拦下左右随侍,又是吃惊又是心虚,“…你怎得会来这里?”

“你先说,你为何要向我姐退婚?”灵犀问他,语气不善,“还有,你怎得会在这里?”

卓酌面露难堪之色,低头理理衣袍,复端坐好,诚恳地看着灵犀:“退婚之事,实在是情非得已,我也曾向令姐解释过个中缘由,得到她的谅解。至于我来天镜山庄,是受庄主之情,专门为了修复山庄中的字画而来。”

龙族中人以呼风唤雨翻江倒海为能事,倒不曾听说还有别的天赋,灵犀微微吃惊,“你还会修复字画?”

“我曾经拜在杨衡门下,修习数载,方略懂皮毛。”卓酌谦逊道。

灵犀不懂:“你堂堂北海二太子,学修修复书画作甚?”

卓酌微微笑道:“人各有志兮何以思量。”

灵犀怔了怔,随即意识到眼下不是能闲聊的时候,立时道:“我也要进天镜山庄,你带我进去。”

“这怎么行!”卓酌吓了一跳,立时反对,“天镜山庄的规矩你应该知晓,断断不容闲杂人等入内。”

“我知晓,可是我有要紧事儿必须进去。”灵犀急切地看着他,“此事与我哥哥有关。”

“灵均!”卓酌又是一惊,“他已多年没有音讯,怎么…莫非他在天镜山庄?!”

灵犀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但他最后的下落与天镜山庄的人有关。”

卓酌迟疑了,同为龙族中人,他很清楚灵均对于东海水府来说有多么重要。

见状,墨珑适时地插了一句:“退婚一事,你已有负东海;灵均一事,还请出手相助。”对于退婚之事,虽然他并不清楚,但卓酌短短数语之中,墨珑看出他为人颇有些书生意气,遂出言帮灵犀相劝。

卓酌看向墨珑,诧异道:“阁下是?”

“他是我结识的朋友。”灵犀忙解释,又补上一句,“为人仗义,十分可信。”

墨珑朝卓酌施礼:“灵犀为寻哥哥,孤身一人跋山涉水,在下感其心意,故而鼎力相助。”此言话中有话,且就是说给卓酌听,他并非龙族中人,都能鼎力相助,而卓酌身为龙族中人,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近旁便是灵犀焦切的目光,卓酌仍是犹豫,语气却已有松动:“灵均之事,便是龙族之事,我自然是想帮忙。只是此前已经和天镜山庄知会过,一行仅有三人,恐难更改。”

墨珑微微一笑,指着他身后两名随侍:“此事容易,我与灵犀可以扮作你的随侍。”

“好主意!”灵犀喜道。

卓酌愣住:“不可不可,身旁无人,甚是不便,甚是不便呀。”他好歹是北海二太子,身份尊贵,从小到大无论走到何处,起居餐饮都有人在旁服侍,身旁骤然没了人,他自然是不适应。

灵犀又哄又劝:“没事,有我呢,我会做好多事儿…对了,还有他,他还会做饭,他做的生鱼刺身我吃过,特别好吃。”她又忙着称赞墨珑。

墨珑瞥了她一眼,没吭声。

“等等,等等…灵犀,令姐怎得会让你独自一人出来?”卓酌觉得不对劲,“你不会是偷偷…”

灵犀飞快打断他:“华曒水君找到了哥哥的逆鳞,我与哥哥一卵双胞,我能感觉到他还活着,自然要来寻他。”

“逆鳞?!”卓酌一惊,他此前并不知此事,“灵均逆鳞离体?!”

隐隐可听见外间车轮碾上桥面的声响,这辆马车已经越来越靠近拱桥,没有功夫再耽搁下去了。灵犀急了,俯身朝卓酌深拜:“若能得二太子相助,灵犀必当铭感五内,涌泉相报。”

听说灵均逆鳞离体,显是生死未卜,卓酌本就觉得有负清樾,眼看灵犀朝自己行大礼,忙伸臂扶起她:“事关灵均生死,我怎能袖手旁观…你们二人下车去吧。”后一句话是对两名随侍说的。

灵犀闻言大喜,俯身又是一拜:“多谢二太子!”

“二太子,我们…”

两名随侍觉得不妥。

卓酌抬手阻止他们的话,温和道:“修复书画,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也不一定,你们就先回北海吧。”

此时马车已到铜雀面前,两名随侍无法,只得下车,眼睁睁看着青衣人将载着二太子的马车拉上拱桥。

灵犀在马车上,想着马上就能进天镜山庄,不用躲也不用藏,而是这般正大光明地进天镜山庄,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欢喜,偷偷将车帘撩起一丝小缝,好奇地去看桥栏上的苍鹰。

刚将目光投出,就正正对上桥栏上体型最大的那只灰褐苍鹰,鹰目炯炯,锐如刀锋,灵犀本就心虚,被它一盯,骇得连忙放下车帘,再不敢乱动。

镜湖边上,东里长面色突变,举目四顾,都没有找到灵犀与墨珑,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他还得默默安慰自己:不可能,天镜山庄戒备森严,他们不可能混进去!

就在这时,东里长看见从最后一辆马车上下来两位素锦佩剑的侍卫,随后这辆马车上了拱桥。

为何此二人要从马车下来?他心中疑窦丛生,但并未让他疑惑太久,紧接着马车的后车帘被撩开,一只手伸出来,比划了“七”字。

这个臭小子!…

那刻,东里长很想骂街!

第四十六章

他不知晓马车内究竟是什么人,也想不出灵犀和墨珑究竟用了什么法子替换下了两名侍卫。他只知晓,天镜山庄神秘莫测,墨珑陪灵犀进去实在太过于冒险。

若是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回到长留城的那日,他一定对灵犀和半缘君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是这天底下,又哪里有后悔药可以吃。东里长沮丧地甩着脖子,恨不得把自己清炖了。

“老爷子,你怎么了?”白曦不明就里,担忧地看着他,生怕他不留神把脑袋给甩出去。

东里长闷闷道:“我们得在镇上再等下去。”

夏侯风猛然抬头,急迫问道:“是不是有莫姬的消息,她让我们等下去?她要我们等几日?”

“不管几日都得等,墨珑也进去了。”东里长没好气道。墨珑虽然比划了“七”字,是让他等七日的意思,但对于东里长来说,只要墨珑不出来,他就会一直等下去。

夏侯风跳起来:“珑哥进去了?!什么时候!他、他、他怎么不带我!”

“他怎么进去的?”白曦更想不明白,此前并没听说有什么好法子可以混进天镜山庄。

东里长又烦又躁,吼回去:“他压根什么都没告诉我!也没带着我!臭小子,学会瞒着我了。也不想想我是什么人,她又是什么人!连个亲疏里外都不会分!…”

甚少见到他这般模样,惊得夏侯风和白曦连忙噤声,不敢再问。

虽然在心里怪墨珑不带上自己,但夏侯风转念一想,墨珑比自己有本事,主意也多,更帮得上莫姬。如此想来,他反而稍稍心安。

马车正驶过重重浓雾。

车轮颠了一下,再往前行去,碾过地面的声音已变得不同。灵犀心中暗忖:下桥了?已经到了天镜山庄?

马车依然往前行去,路面不甚平整,颠了几次,且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声。天镜山庄名气那般大,再看那座白玉拱桥精致的做工和质地,她估摸着整个山庄大概如琼楼玉宇一般精美绝伦。

心中愈发痒痒,她急不可待地又想撩开车帘偷偷看一眼,偷瞥了下墨珑和卓酌。卓酌仍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虽然极力掩饰,但仍看得出他有点紧张。墨珑斜靠着车壁,恰好也在斜瞥着她…

“待会就能下车了,你急什么。”他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

灵犀奇道:“你怎得知道待会就能下车?”

墨珑解释道:“他们还会把马车送回桥那头去,来回大概就一柱香的功夫。”

“你们…”

对于他二人,卓酌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灵犀他自然是知根知底的,但对于墨珑他则完全不了解。此时回想,方才短短三言两语间,墨珑聪明机敏,洞悉人心,绝非寻常人等。

“嗯?”灵犀等着他往下说。

马车却在此时停住,外间有人朗声有礼道:“请卓公子下马车。”

卓酌一怔,随即理理衣袍,又仔细地整了整青玉冠,刚预备起身,却又停住,略有些尴尬地看向灵犀和墨珑:“你们…谁先下去扶我?”他当二太子久矣,出入马车无人相扶这种事儿对他而言着实是太跌份了。

“我来我来!”

本就急着下马车的灵犀殷勤道,说着便跃下车去。甫下马车的那瞬,看见周遭的情景,她顿时愣住——哪有亭台楼阁,哪有雕栏玉砌,极目四眺,周遭是赤红的荒地,近旁只有一条溪水,碎冰在水中相互撞击,想来是冰川融水。

卓酌还在马车上等着灵犀撩开车帘,扶自己下车,等了半晌也不见她有动静,只得看向墨珑。

对于这位北海二太子的做派虽然不甚顺眼,但看在他人还算不错的份上,墨珑暗叹口气,跃下马车,作恭敬状,一手撩起车帘,一手去扶卓酌。卓酌这才总算从马车上下来。

眼前荒凉的景象,莫说卓酌,墨珑也是一愣。

一位白衣红冠者举步上前,目光先扫过墨珑和灵犀,才看向卓酌,有礼道:“前头过小风口,马车不能过去,公子的马车上若有随身要紧东西,现下就拿下来吧。”

卓酌点头,转身朝灵犀墨珑二人打眼色:“你们俩把东西都搬下来吧。”

灵犀应了声,复爬上马车,一看就呆了——方才未曾留意,这时才发觉马车后半部整整齐齐摞着八口红漆沉香木箱,她气力已算不小,搬起一口箱子都觉得沉甸甸直往下坠。

“八口箱子都要搬?”她探头问卓酌。

卓酌理所当然地点头。

灵犀无语,低头与墨珑附耳:“我猜他把北海的家当都搬来了。”

墨珑所在意的并不是这个,低声问她:“方才说话的白衣人你可曾留意?”

“我看见了。”灵犀只是看见,却不知该留意什么,“他怎得了?”

“他就是冰面上的白鹤之一。”

灵犀吃了一惊,将头探出车帘外,正看见白衣人立在车前,虽是背对,但衣袂飘飘,翩然出尘,确是隐隐有白鹤优雅之态。

“你怎得知晓是他?”把脑袋缩回来,灵犀问道。

墨珑耸耸肩,不肯说,朝箱子努努嘴,催促她道:“赶紧搬!”他自己只搬了一个箱子,便靠着箱子歇息,看着灵犀费劲地把其他箱子一个个搬下来。

白衣人回过身,看见地上整整齐齐的八口箱子,也楞了楞,显然也没料到卓酌竟然带了这么多:“卓公子可是担心在山庄内住不惯?”

卓酌忙笑道:“公子见笑,这里头除了我必需的物件,还有想进呈给澜南上仙和玄飓上仙的礼品。”

白衣人含笑道:“卓公子多礼,在下雪心亭,尊玄飓上仙之命,负责庄内的一些杂事,有任何事情,只管找我便是。”

“雪总管。”

玄飓上下驾下的人,卓酌自然不敢失仪,连忙见礼。

“不敢当,我在家行五,您唤我小五或是雪五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