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慕同哪顾得了外面那几人的意思,如花美人在前,他早就什么都忘记了。仕途十几年中,他算是阅尽天下美女,收遍四处珍宝,从来都不忘给那位主儿送上一份。也正是因为如此,吏部的考评中年年卓异,御史那边的弹劾也都是无疾而终,石沉大海,因此他也就愈发肆无忌惮了。

不过,即便是花丛老手,姚慕同还是被眼前的两个女人迷住了,那曼妙无方的身段,那欲拒还迎的神情,不禁激起了他内心深处的欲望。他忘情地扑了上去,瞬间就将两女压在了身下。

“大人怎么这么猴急,连让奴家宽衣解带的功夫都没有了吗?”一个歌伎无力地挡了一下,慵懒地开口道,“难道大人就不想知道奴家和妹妹有什么分别?” 另一女也嗤嗤轻笑起来,逗弄得姚慕同心痒难忍。

“好,那就让我看看你们姊妹有什么狐媚功夫?”姚慕同放松了身子,斜倚在床边,神情迷醉地看两人扭腰起身,抛了一个媚眼后,就开始一件件地褪去身上衣衫。

左边的一女轻旋身子,随手将束发金簪抛在地上,一头如瀑青丝立刻将其面遮住,颇有些朦胧的意境。只见她罗裳轻解,一件件带着女人体香的衣衫四处落在地上,一具毫无瑕疵的胴体就这么展示在姚慕同眼前。

“妙哉!”姚慕同赞道,然而,他的目光马上就被另一个女子吸引了过去。与左边女子的一丝不挂相比,她却依然留了那件贴身肚兜,身子却在一旁的椅上摆了一个挑逗至极的姿势,隐隐间现出一种更为撩人的媚态。

姚慕同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欲火,如同恶狼一般向两女扑去,一旁的烛光也在他带起的风声中忽地熄灭。黑暗中,那一波高似一波的喘息声不断传来,足足一个时辰,一切才归于平静。

一大清早,姚三便候在了门口。尽管知道昨夜主子一夜狂欢,但依照他多年来的认识,今早的事情恐怕更重要,因此他才大着胆子前来唤人。“大人?”他轻声叫道,“方大人和其他几位爷在前厅恭候多时了。

里屋丝毫没有动静,姚三哪敢私闯主子的寝室,只得把嗓门加大了些,“大人,方大人请您过去议事!”屋里仍然是一片死寂,连句应答声都没有。姚三心下纳闷,思量再三,咬咬牙推开门。然而,里边的景象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个昨晚还神气活现的主子,竟七窍流血地躺在地上,四处都可见恐怖的血迹。

“杀人啦!”整个县衙充斥着姚三的叫嚷声,极度的恐惧早让他吓破了胆,什么谨慎全被他抛在了脑后,他只知道姚慕同死了,他的主子死了。如同破锣般的嗓音很快惊动了其他人,姚同贵率先冲了进来,一见屋内惨象立刻瘫倒在地。紧随其后的方志海更是完全失了方寸,竟是晕了过去。那几个商贾面面相觑,脸色全都是一片惨白。

好半晌,方志海才悠悠醒转,无论事前如何猜想,他也料不到新任巡抚竟会死在自己的县衙内,到时他就算有十张嘴都说不清。而姚慕同在事前还曾经狎妓寻欢,大大违了朝官律例,即便现在人已身死,到时也逃脱不了责任,恐怕还要牵涉更广。什么官声前途,此时竟全是泡影,自己的地头出了如此严重的事情,最后肯定脱不了干系,丢官去职已是轻的,怕就怕到时连脑袋都保不住。

“那,那两个女人呢?”方志海哆嗦着声音问道,他还算镇静,马上就想到了那两个青楼女子身上。

几个商贾这才如梦初醒,房中只有姚慕同的尸体,那两个妓女全都不见了踪影,显然这事和她俩绝对有关。立时有人吩咐了衙役封锁全县的青楼,方志海也下令封闭城门,心中还存着那么一点侥幸,希望能抓住凶手以图将功折罪。

然而,当跪在那里发抖的老鸨供出两名女子都是新进不久的外地人时,众人的希望全都化作了泡影。显然,早就有人谋划好了这个局,人家等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他们居然还跳了进去。姚慕同的喜好

姚慕同遇刺身亡这件大事很快传到了京城,本是沉浸在皇帝赐婚以及儿女降生双重喜悦中的风无痕立时如遭雷击。辛辛苦苦稳定住了福建的局势,谁料想居然在自己的大婚之际横生变故。姚慕同这一死,不仅父皇那里要疑心自己心怀叵测,而且他幕后的那位皇子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自己竟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好局,正处在了争斗的风口浪尖上。所幸这个消息要比正式的奏折要早上一两天,否则就真的连应对的时间都没有。

就在风无痕与陈令诚和师京奇在书房中大伤脑筋的时候,小方子又急匆匆地送来另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贺甫荣长子在被秘密送回京的途中遇刺身亡。一南一北几乎是同时发生如此大事,三人的脸上更是几乎可以凝得下霜来,谁都知道有人在背后展开了算计,竟连同五皇子风无昭一起圈了进来。如果再算上姚慕同背后的那位,此次一共涉及了三位皇子,朝局不稳已是必然之事。

“好狠的手段,好精细的谋划!”风无痕恨恨地叹道,重重一拳砸在了书桌上。尽管不甘心,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一举一动早被人算准了,竟是利用得分毫不差。“陈老,绪昌,我方寸已乱,你们有什么主意?”他的脸上现出了许久未见的颓废和苍白,如此极喜和极悲间的转化,对于他来说还是打击太大了。

“依老夫之见,殿下不用勉强去应对此事。”陈令诚也感到了一丝疲惫,“殿下如今最紧要的,就是抢在别人在朝中上奏之前,立即将姚慕同遇刺一事禀报皇上。如若迟了,到时恐怕后果不堪设想。朝中眼红殿下功劳的人本就不少,此时落井下石乃人之常情,他们定不会放过此等良机。”

“陈老似乎忘了我还在禁足期间。”风无痕苦笑道,“居然连这一点也被别人算准了,我真的佩服极了那人。一月之期过了才不到一半,本王若是踏出府门,到时一个抗旨不遵的罪名肯定逃不掉。哪怕父皇有心相护,监察院那边也会上本弹劾。父皇当初的旨意只不过是为了一点薄惩,回京后重提此事也只不过是玩笑而已,如今竟是进退两难。”

两人这才想起皇帝的旨意,不禁都犯了难,此事可不能蒙混过去,更何况风无痕要报的事情又极可能令皇帝龙颜大怒,两罪加在一起,就算他是皇子也吃不消。

“来人!”风无痕咬咬牙,高声叫道,“去请海老相爷过府叙事!”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既然皇帝赐婚的旨意已下,往后这位老人就和自己绑在了一条船上,也只得请他帮忙了。陈令诚和师京奇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可奈何,不过想起远在西北,连辩白的机会都没有的风无昭,风无痕的情形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尽管已是春天,但坐在宽敞的八抬官轿中,海观羽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适才在风无痕府邸里,他听到的那个坏消息实在太过惊人,与今早自己得到的另一个消息佐证起来,竟是天大的阴谋。天翻地覆,天翻地覆啊,他喃喃念道,城府如他者如果还看不见背后那只操纵一切的手,那就真的不用再当这个宰相了。然而,知道又如何,就算皇帝不追究,文武百官能放过这个铲除异己的机会?皇帝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因此风无痕托自己此事也不知是福是祸,只能赌赌看了。

“皇上,海老相爷求见。”汪海挥手打发了报讯的小太监,这才走到正在聚精会神披阅奏折的皇帝面前,恭恭敬敬地禀报道。

“嗯,让他进来吧。”皇帝只是眉毛一扬,显然已经习惯了海观羽不时将要事拿到勤政殿来商议的习惯。“你让其他人都退下。”

“奴才遵旨。”汪海亲自将海观羽领进了勤政殿,这才把其他宫人都赶出了殿外,然后关上了大门。自己却离殿门远远的,唯恐别人认为他听了什么大消息。

待海观羽行过礼后,皇帝便开口问道:“海爱卿平身吧,又有什么大事要向朕禀告的?”他显然心情极好,居然又和海观羽开起玩笑来,“莫非又有谁需要朕亲自赐婚?”

“皇上!”海观羽仿佛没有听见皇帝的话,仍是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微臣有极为重要的事禀告。”

“究竟何事如此严重?”皇帝从未见过海观羽如此模样,心下吃惊,脸色也不禁一正,“海爱卿,你起来说话。”

“启禀皇上,微臣刚刚得到密报,新任福建巡抚姚慕同在古楼县遇刺身亡。”海观羽沉声道,“据说两个刺客伪装成青楼女子,一击成功后立即远遁。”

“怎么可能?”皇帝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居然有人敢刺杀朝廷命官,而且是一省巡抚?真是胆大妄为至极!查,给朕好好的查,朕倒要看看,是谁吃了豹子胆,竟敢如此大逆不道!”他陡然想起风无痕刚从福建回来,心中立刻一紧,不会是他主使的吧。皇帝瞟了一眼海观羽,眼光飘忽不定,对于这个一向视作心腹的老臣,他第一次生出了疑虑。

“另外还有另一件事恭请圣裁。”海观羽仿佛没有看到皇帝的脸色,“微臣刚刚得报,贺甫荣长子贺莫斐在秘密押送回京途中也遇刺身亡。据报押送官兵无一生还,现场没有留下任何刺客的踪影,连刺客的死尸也没有留下痕迹。”

第三卷 长击 第四十二章 先机

皇帝犹如一下子迈进了暮年的老人,颓然地倒在了龙椅上。这两个消息一下子击破了他本就不甚牢固的心防,那些逆子,他们终于忍不住了吗?朕还活着的时候他们就敢如此胆大妄为,更枉论百年之后。他终于抬起头来,容色已是冰冷,“海爱卿,你认为朕该如何处置此事?”

“事关重大,微臣不敢妄言。”海观羽毫不畏惧皇帝的目光,“微臣只是感到两件事情来得突然,恐怕事有蹊跷。”

“蹊跷?”皇帝立起身来,不屑地冷笑道,“恐怕海爱卿是在担心自己的宝贝女婿吧?关于此事的奏折尚未呈报消息,如果不是无痕先行知会了你,你怎会反应如此之快?哼,朕给福建派去了一个刺头,无痕恐怕很不高兴吧?他也不想想,朝中大臣已经拿‘福建王’来称呼他,若是不加以制衡,朕如何塞住百官的嘴!现在可好,姚慕同死了,你让朕如何能冷静,即便事有蹊跷,朝中文武又会如何议论?”

海观羽一言不发地任皇帝大发雷霆,自风无痕那里出来,他就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此时贸然开口,皇帝只会认为自己也是居心叵测。唉,自古为君者都是最容易被蒙蔽,也是最容易被激怒的,伴君如伴虎之说也就如此而来。君王身边的宠臣一旦失势,别说东山再起,就连明哲保身都不一定能做到。一向谨守着适时缄默的他之所以揽上这次的难题,一来是为了孙女,二来就是不想让皇帝的一时气性让朝局再次变动。

“朕有那么多儿子,却没有一个能够省心的。本指望无痕能少些私心,结果到头来他还是步上了几个哥哥的老路子,难道他就那么想要证明自己么?”皇帝最心痛的就是苦心栽培了近三年的儿子居然能作出这种事情,“朕已经把你的两个女儿全都许配了他,如此殊遇哪个皇子有过?”

“皇上,请听微臣一言。”海观羽见皇帝竟一心将此事归在了风无痕身上,不得不开口道,“微臣知道皇上此时痛心万分,但还请皇上明察,七殿下若真是敢如此行事,就绝不至于如此慌张地把微臣请到府上。福建之地本就是大乱初定,那两名刺客又都是狡猾绝顶的人,微臣决计不信七殿下在短时间内能收揽到如此人物。况且刺客直接候在了福建边界的古楼县,显然对姚慕同的行程廖若指掌,七殿下的势力最多只有一省之地,何来如此准确的消息?”

皇帝只是一时气急,海观羽的话又犀利万分,凭着他对这位朝中元老一向的认识,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再想到西北发生的变故,自忖察下有方的皇帝也无法断定事情的真相,他真的被这连续发生的一切迷惑了。“海爱卿,你起来吧,这些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你的身子骨儿也不好,犯不着为朕的那些逆子顶缸,这金砖地上凉着呢。若是别人看到了,说不定还以为朕如同那些戏折子中的昏君般折辱大臣。”皇帝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听在海观羽心中却是一种难言的悸动。

“微臣叩谢皇上恩典。”海观羽这才艰难地想站起身来,却不防跪的时间长了,腿竟有几分麻木,挣扎了半天也没成功。正当他尴尬地满脸通红时,眼前出现了一只手。“皇上!”海观羽惊呼道,“微臣失仪了。”他有些畏缩地扶了一把这位至尊的手,方才勉强立定。

“海爱卿,你一大把年纪,犯得着为了年轻人的事巴巴地来求朕么?”皇帝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你是三朝元老,平素又不和那些皇子兜搭,为什么偏偏看上了无痕?就不怕招朕的忌讳?”

“回皇上,七殿下曾经对老臣说过,身为皇子,不是只有坐上皇位的才是胜利者,因此老臣觉得他很有见地。”海观羽肃然道,“老臣之所以受了他的请托,只是心存疑窦,恐怕有奸人妄图动摇朝廷,绝无他想。至于七殿下,若是皇上要塞众臣之口,那五殿下那边又该如何处置?皇后新近失势,群臣是否会认为皇上是趁势赶尽杀绝?老臣认为其中疑点甚多,似乎是有一个很高明的人在布局。”

皇帝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对于风无痕的这种论调他已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之所以在诸皇子中选择了他来亲自调教,就是为了将来的立储做准备。如今的这位勤郡王,倘若自己将来选择储君,还非得找一个能镇得住他的人才行,否则就得用那个法子……皇帝想起明方真人含糊其词的样子,眼中异芒连闪,显然是有所打算。

“海爱卿,朕都知道了,你既然事先和朕通了气,待到奏折来时,朕也不至于自乱阵脚。没想到朕堂堂一国之君,对于这些大事倒是最后知道的一个,那帮密探实在是越来越不象话了。”皇帝用一副若无其事的口吻说道。

海观羽心中一颤,他知道又有人要倒霉了,不过眼下还是明哲保身要紧,皇帝既然已经下了逐客令,他也就顺势告辞离开。皇帝目视着这位三朝元老的背影,脸上现出落寞之色,不是他不信海观羽的话,而是眼下的情势让他无法相信。比起一向还算安分的风无痕来,远在西本的风无昭就要可虑得多。毕竟那里驻扎着十余万大军,水泼不进是绝不可能的,倘若真出什么乱子,一切就真的糟了。风无昭若是连亲舅舅都下得了手,又怎么会把自己这个父皇放在眼中。

“你是说贺莫斐在回京途中遭人暗算?”风无昭狠狠地又问了一遍,“阿其,你敢担保不是你们打劫时伤害了他。”

跪在地上的霍叔其连磕三个响头,“殿下明鉴,那些押送的官兵全部死了,奴才那几个人根本不敢,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完了!”风无昭一拍额头,“这下就是父皇不疑心有他,那些朝臣们也会落井下石,真真好计策啊,本王这黑锅是背定了!”他的脸色霎时变得阴沉无比,“阿其,若是现在发动,西北大营能否顺利拿过来?”

霍叔其心中一震,偷眼看了看主子的脸色,那露出疯狂的眸子告诉他,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让这位天潢贵胄完全失去了理智。按照常理,没有皇后和母家势力作后盾的风无昭,只是一只失去爪子的老虎,唯一能做的便是吼上几声来作垂死挣扎,谁会像主子那样孤注一掷,丧心病狂地妄图夺取西北大军?看来这位殿下真的疯了,他心底下了结论。不过,在脸面上,他只得恭谨地应道:“奴才有七成把握可保殿下拿下西北大营,只要雄兵在手,殿下的安全便可无虞。倘若皇上问起罪来,心中也得有几分顾忌。”

风无昭哪知道心腹竟存了这等心思,脸上大为缓和,暗自庆幸行前没有嫌弃这西北苦寒之地,否则就算自己砸下了大把银两,也未必能收到什么效用。毕竟西北的亡命之徒可比不得中原的那些豪客,区区几十两纹银已能让他们卖命效死,枉论自己一出手就是几百两?“父皇,你如此步步紧逼,就休怪我这个作儿子的为求自保而不择手段了!”他望着东南狠狠地吐出一句话。

“娘娘,您醒了?”皇后贺氏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庞,不由惊呼了一声。“雾衣,雾衣!”她连声叫道,然而,应声而入的宫女太监全是些不认识的人,唯有医正沈如海还算是熟识。“沈如海,本宫问你,这是怎么回事?本宫身边的人怎么都撤换了,只不过是一夜的功夫,是谁如此大胆?”

沈如海心中吃惊不已,皇后病重的这些天里,除了中间醒过那么几次,此次算是神志最为清醒的,然而,看她的样子,似乎根本就记不起之前发生的一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试探地问道:“皇后娘娘,您是否感到凤体好些了?”

“本宫根本没病!”皇后冷冷答道,“沈如海,你还没有回答本宫的问话,坤宁宫原来的那帮下人到哪去了?雾衣到哪去了?总不成一夜之间,这皇宫就变天了吧!”

倘若换了从前,沈如海一定会立刻战战兢兢地叩头请罪,可是现在面对一个失宠的皇后,他却坦然得多。“皇后娘娘,您已经病了几个月了。现在凤体初愈,万不可大动干戈,这帮人是皇上派来坤宁宫的新人,您将就着使唤也就罢了。微臣另有要事,这就告辞了。”不需切脉,沈如海就能发现皇后贺氏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尽管心中惊讶,但还是想尽快禀报皇帝,以免闹出什么事来,因此又行一礼后便匆匆离开。

皇后贺氏几时受过这样的气,一愣之下竟忘了呵斥,眼睁睁地看沈如海出了自己的寝殿。“这是怎么回事?谁来告诉本宫?”皇后突然大发脾气,挣扎着便要起身,旁边的一众宫女连忙冲了过去扶着,几个小太监赶紧伺候这位国母着衣。皇后一把推开了身边的人,随意着了一件外袍便往外间冲去,直至她看到守在坤宁宫外的那些禁军,方才停住了脚步。原来,那不是梦境,她喃喃自语道,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老天爷,你为什么不让我死!”她突然仰天喊道,凄厉的声音顿时响彻了整个后宫。

第四卷 乱局

第一章 大婚

尽管风无痕的大婚之期临近,但对于当事人自己以及皇帝而言,心中都是沉甸甸的。几天前那两个消息正式传出的时候,朝廷上下闹得沸沸扬扬,弹劾郭汉谨和卢思芒这两个留守官员的奏折几乎是堆了几尺厚,甚至有不少官员的矛头直指风无痕,只差没说是这位勤郡王指使了这次刺杀。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宋峻闲孤身在京述职,因此才逃脱了一劫。皇帝在召见了他之后,深感这位有些书呆子气的前任巡抚还算可靠,安抚了一番之后就立刻让他离京赴任,顺便全权彻查此事,同时发文锁拿福建布政使郭汉谨和按察使卢思芒进京。这两个人也不知是触了什么霉头,几乎什么倒霉事全给撞上了。惹得宋峻闲出宫时抹了一把冷汗,若是他也留在福建,恐怕此次锁拿进京的人还要多一个,看来自己的福缘还不是普通的深厚呢。

由于早得了风无痕的关照,因此宋峻闲并未在京城多加逗留,领了旨意后就和皇帝任命的另一个钦使径直赶回了福建,他已经可以想象那边乱成一锅粥的情形。好在越家和罗家那边都能倚靠一下,安郡王又曾经让他熟悉过闽东大营的各级将领。否则他这个总督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顶不上用场。连同巡抚,多灾多难的福建一下子又多出了三个缺,风无痕把话和他说得很明白,这位皇子如今已是无能为力,到时就看自己能否降住那三个新人了。

瑜贵妃这几天也在忙着和自己的兄长商议,好不容易一个儿子有了出头的迹象,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让别人糟蹋了。福建那边的缺既然空了出来,就一定得找可靠的人顶上,如果再出现一个姚慕同,那就什么都完了。无痕既然曾经表明过无意皇位,那么风无惜就多了一个最好的臂助,毕竟无惜年纪还小,这也是他在立储之争中的最大劣势。由于瑜贵妃现在是暂摄六宫之事,因此她身边的小太监是成天往宫外跑,忙了个不亦乐乎,皇帝也只装没看见,他的精力早被蠢蠢欲动的风无昭吸引了去。

也正因为如此,尽管一次迎娶三女在皇族中也是极为罕见,但在京城还是没有翻起太多风浪。达官显贵们只是对海观羽一次将两个孙女同时许配一人的做法有些不解,在他们看来,这位三朝元老大可将其中一人许配京城中其他的青年才俊,如此才可牢牢巩固海家的势力。鉴于目前的形势,他们可不认为风无痕是最好的选择。

三顶大红花轿在勤郡王府邸前轻轻落下,就在一众人殷羡的目光中,三位衣着华贵的新娘依次下轿,在喜娘的搀扶下进了大门。根据皇帝的旨意,册海从芮长女海若欣为勤郡王正妃,主理家事;册海从芮次女海若兰为侧妃,赐号兰妃;册越千繁之女越起烟为侧妃,赐号闽妃。作为新郎官的风无痕满面笑意地迎接着宾客,丝毫看不见一点心烦的影子,倒让几个有心人颇为失望。

由于诸皇子大多离京在外,因此前来贺喜的皇族并不多,刚刚回京的安郡王风无方却早早赶来了这里,也让宾客们议论纷纷。谁都知道风无痕在福建的剿倭是得了这位王爷的鼎力相助,如今又毫不避嫌地前来贺喜,敢情两人的关系并不一般。

风无痕趁人不注意,一把将堂兄拽到了一边,苦笑不已地问道:“方哥,你来就来了,这么显眼作什么?我如今是避都来不及,让那些如狼似虎的人揣摩你我的关系,岂不是给自己添麻烦?”

风无方大力拍了几下堂弟的肩膀,“无痕,进退之方你还是没有完全明白,一味退缩只会让那些人认为你好欺。你无方哥在闽东虽然韬光养晦,但在京城里好歹也是个郡王。谁要是敢胡乱惹我,我打上门去,皇上反倒会认为这是真性情。我知道你为了那些事烦心,今天可是你的大好日子,可不要耽误了那三位娇妻哦!”他边说边瞟了那边厢过来的三位新人一眼,似乎垂涎不已。

风无痕起先还听得心中感动,结果到了末里,这位堂兄还是打趣了自己一把。不过人家也说得没错,大喜的日子自己仍在想那些事情未免太过煞风景。唉,若不是那件事,父皇今日铁定会来,不过,母妃几日前就托人带了话,这位权倾六宫的瑜贵妃娘娘会亲临自己的大婚,不过届时众多男宾都必须另辟一厅,只有一等一的贵妇能被容许在内厅一同祝贺。

皇子纳妃本就是极其繁琐的事情,更何况风无痕此次迎娶三女,正当一干礼部的官员和内务府的人忙得不可开交时,门外突然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一个小厮,上气不接下气地报道:“宫里传话,皇上和瑜贵妃娘娘一齐乘鸾驾往勤郡王府来了!”

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来的宾客个个都庆幸自己识相,至于有些交情广的则是赶紧打发自家下人去请那些托词未来的官员。风无痕看在眼里,心中却在冷笑人心的势利,不过仍然满面堆笑应付着一下子变得热情的人们。

终于,发出的请柬中,近九成的宾客都赶在了皇帝之前抵达,尽管几百顶官轿数目庞大,但为了皇帝的鸾驾,众人硬是清理出一条清清爽爽的巷子来,早早地候在了外面。随着净街的禁卫一批批地来到,人们总算远远地瞧见了皇帝和瑜贵妃的车驾。眼尖的人甚至看到了盛装的瑜贵妃坐在了鸾驾中皇后的位子上,顿时又引起了一番议论声。

人群中的喧哗很快嘎然而止,鸾驾一停,风无痕和众宾客便纷纷跪地请安,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煞是齐整。皇帝和瑜贵妃笑吟吟地走下来,满意地看着大片红色的勤郡王府,皇帝方才开口道:“今儿个是无痕大喜的日子,诸位也不必多礼了,都平身吧。”

“谢皇上恩典!”众人参差不齐地叩拜道,这才脸色各异地起身,不过碍着皇帝在场,气氛颇有些凝固。

“今日不用守着那些君臣际野,大家不妨随意,就当朕只是个普通长辈好了!”皇帝似乎看出了众人的顾虑,不免又补充了一句。“爱妃,朕在这儿他们也不自在,不如去看看新娘子如何?”皇帝又转向瑜贵妃问道,“你就和朕一起去吧。朕担心那些女娃子脸嫩,惊着就不好了。”

“皇上既然有命,臣妾怎敢不从。”瑜贵妃嫣然一笑,朝儿子使了个眼色,便和皇帝一起向内院走去。风无痕心知是母亲设法拉了父皇来,但苦于规矩所限,只得自己招呼着众多的宾客,脑中却思量着如何与皇帝单独见上一面。闭门思过的那一个月,他足不出户,压根没法面圣,之后母妃又托人捎信让他暂缓进宫,今次的见面是他回京两个月来第二次见到皇帝。回想上次面圣时父皇的嘉许,风无痕竟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内厅的三位新娘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迎来至尊,海若欣还算比较镇静,毕竟对于她来说,入宫可以说是家常便饭,但海若兰和越起烟就有些紧张了。虽说越起烟胆略胜过男儿,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见到皇帝和瑜贵妃,还是有些慌神,而海若兰则是竭力扯住手中的帕子,这才勉强冷静了下来。

皇帝打量着三个秉性不一的女子,脸上浮出一丝微笑,那种羞涩的神情仿佛让他想起了当年自己选妃的时候。瑜贵妃搀起了跪下见礼的三人,不动声色地在她们手里塞了一样东西。“本宫也没有什么好玩意送给你们,这两对玉镯本是皇上赐下的,上次给了红如一只,另外三只就正好给了你们,也算借皇上的东西作个人情吧。”

皇帝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爱妃,你这不是逼着朕再拿几件稀罕的珍宝作贺礼么?幸亏朕早有准备,也罢,今日本就是大喜的日子,朕就赐你们三人各色珍玩十件,自己收着吧,到时压箱底也行。”

三人拜谢了礼物,皇帝和瑜贵妃也就顺势离开,毕竟外间的宾客都在眼巴巴地瞅着他们。趁着喜娘不在,海若欣也就懒得再戴那红盖头,竟扯着妹妹和越起烟聊起天来,仿佛丝毫没有即将为人妻的自觉。说着说着,三个女孩的心似乎拉近了些,毕竟她们都还年轻,海若欣也只是一向娇惯了些,对于大体还是懂的,否则此次也不会想着嫁给风无痕。倒是一干喜娘重新进屋的时候,见着三个新人言笑无忌的样子,几乎没把魂魄给吓出来,连哄带骗地让她们又戴上了盖头,这才松了口气。

尽管一直想找个机会,但风无痕还是只能无奈地看着父皇离去,婚宴实在不是什么谈话的好处所,他这个新郎官也不知被灌了多少酒,这才昏昏沉沉地被人架进了洞房。要不是海观羽仗着身份将一干贵介子弟拦在了外头,那些本就不忿风无痕夺得美人归的公子哥儿还不知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第二章 洞房

醉眼朦胧的风无痕好不容易完成了一系列复杂的仪式,这才盼到了和心上人独处的时刻。他心满意足地坐到了海若欣身旁,自然而然地感觉到醉意正在快速消散。“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喃喃自语道,轻轻用手掀起了红盖头。

“闷死了!”风无痕只是微一动作,海若欣便将盖头掷在了地上,“早知道如此麻烦,我就不嫁你了!”她狡黠地一笑,“无痕,别以为你娶了我便可以为所欲为,我可不像若兰那样傻乎乎的好欺负!”

风无痕顿时愣住了,来往海府两年多来,他不是没有吃过古灵精怪的海若欣的苦头,可今晚这种时候,她还要玩什么名堂?“若欣,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还想捉弄我怕不是那么容易吧!”他陡然想起此时自己这个男人才是强势的一方,脸上不免堆满了促狭的微笑,“若欣,今晚可没有你那些丫鬟可以帮你了!”

海若欣的脸不禁变得通红,一怔之间便被风无痕抱了个正着,双唇上顿时传来一阵炙热的气息。她虽然一向对男人言笑无忌,但毕竟是大家闺秀,哪里被别个男子如此碰过,因此对新婚之夜并没有什么准备,此时已是慌乱地任着风无痕轻薄。

好容易挣开风无痕的怀抱,海若欣已是浑身发软,娇喘不已,绝世容光中更是带了几分诱人的媚态。“你,你就会欺负人家!”海若欣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边说边劈手抢过一个枕头,狠狠地朝风无痕头上砸去。

风无痕轻松闪躲开来,却不防那枕头正中桌上的盆盆罐罐,一时间房中乒乓声不断,倒是让门外听壁角的几个闲人吓了一跳。安郡王风无方不满地瞪了一眼身边为老不尊的海观羽,低声道:“我说海大宰相,您老用得着这样费劲么?您听现在里面声响不断的,估计小两口在闹别扭呢!”

海观羽也感摸不着头脑,只得故作神秘道:“王爷这是哪里话,打是亲骂是爱,新婚之夜么,随他们闹去好了!”

屋内的两人可不知道别人的心思,风无痕只管闪躲着海若欣源源不断的攻势,心中暗自叫苦,敢情这丫头就想这么折腾自己,再这么下去,这一夜就泡汤了。早知道海若欣任性的模样,自己何苦招惹她,忍忍不就好了吗?不过此时那是后悔的时候,风无痕猛一跺脚,右手迎着那个飞来的茶杯一挡,人却向前冲去,砰的一声,那杯子擦着他的手背飞了出去,顿时带起一条血痕。他痛呼一声,整个人立足不稳,顿时仆倒在床上。

这一招果然有效,海若欣耍耍小姐脾气,心中只是不忿丈夫过于花心而已,平日见他围着自己打转,事到临头竟然一娶就是三个。加上老早就藏在府里的红如,竟然不比风流成性的风无候好几分。她一向是把什么都放在脸上,算是胸无城府的人,有什么都喜欢发泄出来,不似若兰那么深沉,因此自己觉得处于正妃之位反而为难,因此只能把气撒在风无痕头上。不过居然真闹出了伤来,她也就慌神了。

“喂,你没事吧!”海若欣死命摇着风无痕,一急之下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抓起风无痕的右手,这才发现伤得确实不轻,心中后悔不已,却没有看到风无痕嘴边露出的一丝笑意。“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她讪讪道。风无痕一把将她拉了下来,两人顿时脸对脸地躺在了一块。

海若欣正要挣扎,就听到那个可恨的人在耳边呢喃了几句情话,身体立时软了。她本就是未经人事的女孩儿,甚至在某些方面比起妹妹若兰都不如,哪经得起这番挑逗?风无痕毕竟早就历经了男女之事,因此顺势解开了若欣的衣衫,两个人的新婚之夜这才揭开了真正的序幕。

屋外的两个闲人这才松了口气,海观羽不免有些尴尬,一大把年纪的人居然和风无方干起了这种勾当,幸好范庆丞颇为识趣,内院的人也早已得了招呼躲开,否则传扬出去,明天的朝上立刻就会传遍这个笑话。风无方倒是满不在乎,拉着海观羽一起离开,才走了几步,这位王爷就想起了今晚还有两位新娘,不禁面露诡异之色。“海老相爷,今夜无痕应该不会让若兰姑娘独守空房吧?”

海观羽头皮发麻地看着这位唯恐天下不乱的王爷,不得已地叹了一口气。要不是担心孙女,他也用不着干这个,谁想到还有另一个凑热闹的人。“王爷难道还想去若兰那里瞧瞧?依老夫看,我们还是回去算了,七殿下总不能一夜连御三女吧?”他可不想到时被人斥为为老不尊。

风无方可不管这一套,连拉带拽地拖着海观羽向另一处新房掩去,老人只得心中叫苦不迭,谁叫自己上了贼船呢?

坐在装饰精美的房中,海若兰并没有感到孤独,这是她能够希望的最好结果了。爷爷很早就有这个打算,只是生怕姐姐的妒忌才打消了将她一并许配风无痕的念头,也让她不惜毁誉千里迢迢追到了福建。如今自己能堂堂正正地嫁给自己喜欢了很久的男人,她的心中既有憧憬也有畏惧,风无痕时而疏远时而亲近的眼神,总是让她感到不可琢磨,最怕的就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这也是她一直心怀忐忑的原因。

门突然被推开了,屋里百无聊赖的几个喜娘和丫鬟先是一愣,纷纷侧身行礼。海若兰只听到王爷两字,立时就怔住了。虽说三女同日出嫁,但风无痕现在应该是在姐姐那里才对,怎么跑到自己这里来了?

风无痕只是借着点醉意才从海若欣那里出来,若欣毕竟是初经人事的少女,他也不敢过分恣意,因此只是略略温存了一番。睡意朦胧的海若欣也没忘了把丈夫赶到妹妹那里去,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不习惯和别人分享一张床,让风无痕好生郁闷。

心中恼火的风无痕几乎没有将那些一丝不苟的喜娘逐出门去,但礼制在前,他却不能不强自按住性子任她们折腾。好容易其他人都离开了新房,他这才长呼一口气,疲惫不已地倒在了床上。

海若兰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冷不防风无痕一伸手就将红盖头扯了下来,像一团破布一般卷了一气,随便塞在了床角,脸上还是愤愤的。“这些讨厌的规矩,麻烦死了!今晚你真美!”前后丝毫不搭调的两句话说得海若兰更是低下了头,还没想出什么回答的话就被丈夫疯狂地压在了床上,“倘若你当初不是那么矜持,恐怕我不会那么晚才发现你的好。”耳边传来了这么一句低语。

云雨过后,海若兰心满意足地躺在丈夫怀中,却仍不忘那句话,“殿下,你真的是心甘情愿娶我的吗?”

“以后在家里就叫我的名字就行了,别殿下长殿下短的。”风无痕坏笑地托起海若兰的脸,“都已经嫁给我了还问这个?我若是不想娶,恐怕没人能硬逼着吧?傻丫头!”

海若兰恼怒地狠狠在风无痕臂上咬了一口,“那你在福建时为什么做出那一副绝情的样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伤心,几乎连寻死的念头都有了,你这个绝情绝义的混蛋!”她边说边落下泪来。

臂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痛,但风无痕还不敢叫出来,自己在福建面对若兰的痴情时确实太过绝情和功利了,丝毫没有考虑到一个少女的感受。“对不起,若兰。”他呐呐道,“我当初的话实在太过分了,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全是我不好。”他轻轻地将身边佳人搂在怀中,“以后绝对不会了,若兰,你现在可是我的人了呢!”

谁料不说这句话还好,此话一出口,海若兰便似被什么触动似的跳了起来。只见她满脸紧张地问道:“我还没问你呢,今晚你怎么不在姐姐那里过夜?”

“她把我赶出来了,说是习惯一人独寝。”风无痕一脸的无可奈何,“谁都知道那只是个借口,若欣一向就是这幅样子。”

“那我也学学。”海若兰突然大力地将风无痕推了起来,“现在你给我到越姐姐那里去,长夜漫漫,人家还在等着你呢!”

风无痕目瞪口呆地又被赶了出来,直到此时,他方才感到诸多妻妾不是件好事,无奈这些全都是自己招惹的女人,竟是连一点办法都没有。于是乎,他冲进了今晚的第三处新房。与喜娘的诧异相比,越起烟则表现得很自然,种种繁杂的程序丝毫不乱,连最后风无痕揭开她的红盖头时,这位世家之女还是一副沉静的表情。

面对越起烟这么一个捉摸不透的女子,风无痕无论如何都强势不起来,她那咄咄逼人的模样,恐怕这一生都无法让他忘记。“你知道我会来?”风无痕有些尴尬地问道。

“海家两位小姐都是好人,不是么?”越起烟答非所问道,自己拔下了束发金簪,“时候不早了,殿下还看着干什么?难道殿下打算天亮了让下人们发现您在我这儿?待会不管怎么都应该到红姐姐那里转转,然后回王妃那里去吧?”

风无痕苦笑一声,重重倒在床上,看来自己的这些妻子,完全不准备让他过一个温馨的新婚之夜呢!

第三章 策动

陈令诚和师京奇看到风无痕青白相间的脸色,心中不禁暗自好笑,看来昨天的新婚夜不好过啊。不过两人都是绝顶聪明之辈,自然不会宣之于口,而是知机地议起了福建之事,气氛也逐渐凝重起来。虽然风无痕曾经和母舅萧云朝达成了共识,但毕竟福建的人选要皇帝亲自点头,万一有个闪失,他就再也没有可以缓冲之地,因此不得不谨慎到十分。

“宋峻闲走了几天了?”风无痕突然开口问道。

“应该有十余日了。”师京奇答道,“希望我这位同乡能将一切安排妥当。”他还是忘不了宋峻闲初至福建时处处掣肘的情景,万一那些商贾再来些什么花招,这位新任总督可不一定接招得住。

“死马当活马医吧!”风无痕也颇感无奈,“宋峻闲是吃过亏的人,断不至于再犯这类错误,更何况如今的商贾豪族绝不可能像当初那么嚣张。郭卢二人虽然可用且也算是能员,但忠心可虑,此次皇上锁拿他俩进京,本王只能再次出面转圜,至少得保住他们的性命,否则将来还有何人敢投靠本王?”尽管不齿两人的官品,但论起为官之术,郭汉谨和卢思芒确实有一套,毕竟是十余年宦海沉浮的老手了。若是轻易放弃,还真是可惜了两个争权夺利的人才。

“殿下如今虽得皇上宠爱,但毕竟此事关系太大,还有群臣的疑忌也不可小视。倘若要真设法保住两人性命前程,恐怕还得有外力相助才行。”陈令诚突然开口道,脸色陡然间变得冷酷无比,“如果能让西北那边动起来,恐怕皇上就顾不得这头了。”

“什么?”风无痕和师京奇同时失声惊呼道,两人的心中都涌起一种荒谬之感。陈令诚往往能在危急关头来一个惊人之举,不过这次也太离谱了吧。“陈老,难道你的意思是说要迫使五哥自乱阵脚?”风无痕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皇后和贺家都失了势,他现在若是胡来,岂不是逼父皇下狠手?”

“恐怕皇上已经有此心了。”师京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南北的这两件事情中,皇上最担心的还是北边,毕竟殿下已经身在京城,怎么都翻不了天去。而五殿下本就挟着母后尊崇的身份,文武百官中拥立者不在少数,此次若是能得了西北军中的支持,反旗一竖就轻易压制不了。皇上又岂会等闲视之?如果我所料不差,此时京中和五殿下往来甚密的官员早就被人监视了。”

风无痕望了一眼两人,心中顿感无力。墙倒众人推,真是一点不错啊,皇后一倒,贺家就跟着遭殃,连带着夺嫡呼声最高的风无昭也如同风中的芦苇般易折。“看来本王就算不想这么做,五哥也会自己动手的。”他硬邦邦地抛出一句话,“你们俩说了这么多,是不是这个意思?”

“殿下英明。”陈令诚笑道,“成或不成,是五殿下自己拿主意,我们最多只是煽风,点火的差事就要看他自己了。”

尽管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风无昭心中还是惴惴不安。若不是京城突发如此变故,他又怎会孤注一掷,力图拥兵自保?哼,什么权势地位都取决于父皇的一念之间,母后一夕被废,他的荣华富贵也会化为乌有,此时若是再不发动,自己就真的是待宰羔羊了。“阿其,你确认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他再次问道,脸色已是有些发青。

“殿下放心,奴才敢以性命担保,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霍叔其恭谨地答道,“那边的三万人马乃是西北大营中的精锐之师,而且所有将士都来自本地,家眷也在附近,因此没有后顾之忧。他们追随殿下只是为了富贵而已。凭着他们的忠心,殿下可以轻易拿下西北大营。只要风大将军拱手让出帅位,何愁大事不成?”

“就怕本王这位皇叔不识相啊!”驻守西北大营的是当今皇帝的堂弟风寰杰,由于他战功彪炳又从来虚怀若谷,不居功自傲,因此算是皇帝同辈中最得信任之人。不过饶是如此,风无昭也打探到皇帝在此人身边安插了不少亲信,唯恐风寰杰怀有异心。不过,风无昭已经成功收买了这些人,因此对于风寰杰的一举一动,他算是廖若指掌。

“阿其,吩咐下去,本王十日后设宴,邀请端亲王风寰杰和奋威将军段致远。”风无昭令道,“你就说本王得了皇上密旨,请他俩务必前来。为了防止他们疑心,你再多请一些营中的将领,记住,是你能够控制的人。”

霍叔其心中一凛,看来主子终于要动手了。他深深地低头应道:“殿下放心,奴才定不负所托,一定让殿下得偿心愿。”

“五殿下说奉了皇上密旨?”风寰杰看了请柬,又瞥了一眼跪在底下的霍叔其,心中惊疑不定。多年的征战并没有磨灭他身为皇族的直觉,皇帝的心意是最难揣测的,难道自己一直以来的忠心耿耿仍然无法打消他的疑心么?“你回去答复五殿下,就说本王一定前去赴宴。”他情知无法从这个风无昭的心腹口中掏出什么,因此只得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段致远那边的怀疑绝不是一星半点,他和风寰杰不同,本身就和京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自己又得皇帝信任。因此一得了皇帝对贺氏一族的处置消息,就早早地掐断了和风无昭的往来,唯恐招了皇帝的疑窦。而正是这位母族失势的五皇子,居然自称奉了皇帝的密诏,他是怎么想怎么蹊跷,所以拿了请柬后并未明确答复。

“段达,你认为我是去还是不去?”段致远想起了侍立一旁的心腹亲卫段达,不由随口问道。

“启禀将军,依属下之见,五殿下挟着钦差之名,将军若是不去,至少一个藐视钦差的罪名是逃脱不了的。到时皇上若是怪罪下来,将军的大好前程恐怕……”他知机地闭上了嘴,后面的话还是让上司自己想的好。

“那万一五殿下心怀叵测,妄图将我等一网打尽,后果恐怕更为严重。”段致远只觉得头疼痛得紧,他毕竟只是武将,想这些钩心斗角的东西实在不擅长,可是军中那几个师爷参谋什么的打仗还能凑合,议起此事就都派不上用场了。再说,这些关系到天家的东西,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如果将军担心五殿下有什么企图,可以事先伏下军士以防不测。”段达脱口而出,但马上他就醒觉到了自己的鲁莽,连忙单膝跪下道,“属下该死,请将军恕罪。”一想到五殿下是名正言顺的钦差,段达就感到一身冷汗。诋毁钦差的罪过可是不轻,谁知道将军一怒之下会如何处置自己。

段致远却不以为杵,反而赞许地点点头,“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到时就暗自伏下三百军士,由你指挥,若是有什么万一,你就冲进来!”

段达心中一松,立刻应了声是。

五殿下亲自宴客,聚宾楼的老板便憋足了劲想要出这个风头。虽说西北苦寒之地,但若说菜肴也是一等一的丰盛,老板还特意调集了整个城里的著名师傅前来助阵,力图给达官贵人们留下个好印象。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正是这批贵人们的到来,使得日后的聚宾楼无人问津,可怜他的一番苦心,全都付诸东流,若是此时的他知道这番后果,不知会怎样痛哭流涕。

酒菜如同流水般传到了席上,出乎风寰杰和段致远意料,风无昭还请了诸多西北军营的将领,两人的心也就逐渐平定了下来。两人均已扎根西北多年,对这些人也是熟悉得很,决计不信风无昭敢一下子对这么多人下手,因此挟菜的筷子也勤了些,脸上也带了几分僵硬的笑意,不过酒杯仍然是略略沾唇而已。

风无昭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他还没有愚蠢到在酒菜中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招数,身为皇子的他还不屑于做出来。何况到时只要旨意一出,谅风寰杰和段致远也不敢轻易反抗,更能镇住那些桀骜不驯的将校们。

终于,风无昭趁着酒酣之际向身边的霍叔其使了个眼色,知机的心腹立即悄悄溜了出去,风寰杰和段致远早有防备,因此都留上了心。只是风无昭频频劝酒,两人愣是找不到和手下通气的机会,再加上一个个平日里还算熟悉的将领都上前说着恭维话,他们只能一一应付着,心中却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风无昭见时机已到,突然离席走到大厅中央道:“算起来,本王到西北已经快一年了,和各位相交却只是泛泛,实在是惭愧,今日的酒宴就是本王答谢各位将军。”他满意地看着众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一人身上,话锋突然一转,“可是,本王却接到密报,西北大营中有人心怀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