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沁小脸蛋上也有迷茫之意,却不肯承认,反倒煞有介事的点点小脑袋,好像她听懂了似的。

林昙和向馨宁各自揽着自家小妹,和风细雨般的讲着道理,“若要辩论,自该扬己之长,避己之短,但若能省些口舌,彼此和和睦睦的,不拌嘴,不吵架,岂不是很好?”

“不好!”林沁和向攸宁异口同声。

“不吵架,还干啥?”向攸宁振振有辞。

“不拌嘴,多无聊。”林沁很是不屑。

反对过、鄙视过自家长姐,两个小姑娘忽生出惺惺相惜之感,伸出手臂,嘻笑着搂抱着在一起。山溱溱着急,“还有我,还有我!”林沁和向攸宁一脸笑,一人伸出一个小胳膊,把山溱溱也抱进去了。

珊姐儿在旁看着,小脸蛋上露出羡慕之色。

林沁和两个小玩伴亲热了片刻才想起来,“溱溱,攸宁,我有亲戚了呀,我表姐也在!”山溱溱和向攸宁很热情,“叫她也来呀。”三个小姑娘一齐向珊姐儿伸出手,珊姐儿兴奋不已,四个孩子欢呼着搂抱在一起,又笑又闹。

“还有我呢,还有我呢!”山嘉华气呼呼的跑过来,推了珊姐儿一把。

-----不得不说她也挺有眼色的,挑了眼下最没依靠的小姑娘来推。

珊姐儿扁着小嘴哭了,“疼,呜呜呜,疼。”山嘉南过意不去,一边劝妹妹,“嘉华你别动手。”一边好言好语哄珊姐儿,“小妹妹,你哪儿疼?我替你揉揉好不好?”珊姐儿可怜巴巴指指自己的背,“她推我这儿了。”山嘉南忙伸手替她又揉又吹,“不疼了啊,揉揉就不疼了。”

他倒是很会哄小女孩儿。

山嘉蕾看不过眼,叫过山嘉华跟她讲道理,“阿华,你若想和溱溱、阿沁她们一起玩,你便要随和些,你这般恃强霸道的,谁爱和你一起?都不待见你了。”山嘉华眼睛骨碌碌乱转,见她母亲五太太不在身边,哥哥山嘉南又正在哄珊姐儿,没人帮她,便乖乖的点头,“是,我听姐姐的。”

山嘉蕾又跟山溱溱、林沁商量,让她们带山嘉华一起玩。山溱溱好脾气的点头,林沁却道:“她推珊姐儿了,要跟珊姐儿道歉!”最后还是山嘉华屈服了,向珊姐儿陪了不是,林沁才大方的挥挥小手,“你也一起来吧!”五个小姑娘一起跑走了,山嘉南颠儿颠儿的跟在屁股后,一幅好哥哥模样。

林昙陪着向馨宁和山家姐妹在园中漫步,忽见前方春晓亭中出现两名男子的身影。

一位是林开,另一位是名十七八岁的青年,身着交领长袍,极淡的青绿色,人如美玉,萧疏轩举。

“哎,你猜猜,他到底是来找谁的?”山嘉蕾搂着林昙,低声调侃。

第016章

林昙只笑不说话。

她的笑容是礼貌的微笑,并没有多少害羞之意。

山嘉蕾心中未免有些失望。

如果林昙对山嘉树有意,这时应该脸上飞起红晕娇羞嗔怪,而不是还和平常一样四平八稳的,这般镇定。

“嘉树哥这样的男子,阿昙居然也不动心么?”山嘉蕾轻咬朱唇,很有几分不服气。

她放眼向春晓亭中望过去,只见微风吹起山嘉树的衣袍,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仿若谪仙,不禁暗中替他抱屈,“他这样的人才,便是九天玄女嫁了他也不枉此生,阿昙好没眼光。唉,阿昙什么都好,就是太冷静太有主意了,心事总是不肯外露,少了几分女孩儿家的温柔和顺------也难怪祖母始终不大喜欢她,不肯向林家提亲。”

山嘉卉“咦”了一声,“我二哥怎么来了?”

山嘉蕾见林昙脸上的笑容客气而疏远,打趣的话本来已经到了嘴边,又无奈咽下。

向馨宁不经意的向亭中看了一眼,“大概是来跟阿昙的哥哥下棋的吧。”并没放在心上。

山嘉卉和山嘉蕾见了自家兄长,便要过去打个招呼,林昙这做主人的却不肯陪着一起过去,“阿卉,阿蕾,我和馨宁到前头的水阁等你们。”山嘉卉很是纳闷,“阿昙你这是要避嫌不成,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冬烘了啊?”山嘉蕾揶揄道:“阿寒这孩子可爱用功了,还总爱装出幅大人样,道学先生似的,素有小冬烘之称,阿昙这大概是跟她家小弟学的吧。”说的众人都笑了。

山嘉卉遣了侍女随云去向兄长问好,自己并没过去。

几位姑娘看着侍女折了几支娇艳的芍药花,便即离去。

春晓亭上,山嘉树看着那一抹丽影渐渐的近了,又渐渐的远了,不觉怅然。

他不自禁的走至栏杆旁,向那抹丽影消失的方向凝望。

“华堂兄。”林开把他的神色都看在眼里,把玩着手中的碧玉杯,说道:“莫再看了,看也无益。”

山嘉树兀自恋恋不舍,“你有没有喜欢过一道美景,以至于日日夜夜思念,食不甘味,寝不安席?那样魂牵梦绕的美景,多看一眼也是好的。畅之,若换了你,跟我也会是一样的。”

林开流露出不赞成的神色,“我不会想要多看一眼两眼,我会设法把这美景搬回家。”

山嘉树默然。

良久,他方幽幽道:“我求过祖母,也央母亲给父亲写了信,只等父亲的回音了。畅之,我若想把那道美景搬回家中,定要我父亲点头方可。”

林开微微一笑。

他和山嘉树也认识两年了,两人同为玉树临风的美少年,性情、脾气多有相投,算得上好朋友了。山嘉树对林昙有意,这种心思哪能瞒得过林开?山家是世家大族,山嘉树又品貌俱佳,林开不反对这门亲事,却也没有过份热衷。在林开看来,阿昙生的美,人又能干,可以挑选的人家很多,不一定非山嘉树不可。今天山嘉树登门造访,还特意提出要到春晓亭坐坐,林开并没有拒绝,其实就是想看看林昙对山嘉树是什么反应。

林开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便可以在林昙面临危险时替她挡刀,这是什么样的兄妹情谊,可想而知。他心疼妹妹这些年来以林家长子的身份在外奔波,也希望妹妹有个好归宿,配得才貌仙郎,博得地久天长,不过,见林昙根本不肯过来,林开也便有些明白妹妹的态度了。

林昙如果对山嘉树没兴趣,林开也就不会再把他做为妹婿人选。

童儿来报,“大公子,向家两位少爷来了,还带了位客人。”林开和山嘉树听到向家兄弟来了,便亲自出迎,见了面,和魁梧健壮、一脸豪气的向昆、向旭兄弟问了好,向昆笑着把身边一名二十出头的年青人推了出来,“这位是棠曦,萦阳侯最小的儿子,我们哥儿俩前几年在京里时住在江夏侯府,时常到棠府叼拢。”

安定向家和京城的江夏侯府是本家,林开当然是知道的。向家兄弟在京城居住时结识了位侯门子弟,这事也平常,当下便没多想,笑着道久仰,“棠家的子弟必定剑术高超,棠兄,以后若有机会,还请多指教。”

萦阳侯府先祖棠无伤原是一位知名的剑客,乱世中跟随了太祖皇帝,曾在两军阵前取下过数名敌军头领的首级,之后便更是名扬天下了。提到萦阳侯府,便让人想到世间至高的剑术,想到光鉴寒霜灵气逼人的宝剑。

棠曦身材高大,眉眼却很清秀,透着他这个年龄和身份少有的纯真,“林大少也喜欢剑术么?那今后真的是要多切磋。我虽剑术平平,却是摸到剑便痴迷了。”

敢情他是位剑痴。

林开把几位客人让到了春晓亭。

这里居高临下,景色绝佳。

等到大家都落了座,林开少不得命人摆上水酒-----男人相聚,哪有不喝酒的?谁知棠曦却捂住酒杯不许倒,认真说道:“我前几天中了毒,现在虽然毒解了,身体还虚,请恕我不能饮酒。”众人不由的大惊,“中了毒?”向昆和他交情甚笃,心中关切,忙扳过他上下打量,一迭声问道:“你怎样了?没事吧?怎地会中了毒?”向旭脸色铁青,“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对你下毒?”恨不得立即冲出去替棠曦报仇。

棠曦道:“这还真不知道是谁下的毒。我随怀远王殿下出京办差,在安定城外时遇到突袭,我替殿下挡了一箭,那箭上是淬了剧毒的,没过多大会儿我便脸色发黑,险些丧命…”

“竟有这样的事!”众人均是大惊。

向昆忙问道:“那,后来怎样了?”棠曦笑道:“军医都说我没治了,我几个好哥们儿都打算给我收尸了,谁知殿下亲来看过我,将陛下亲赐的解毒灵药喂到我口中,再加上军医尽力为我调养,我这条小命便又捡回来了。”说到怀远王将解毒灵药亲自喂到他口中,棠曦脸上现出很幸福的神色。

他是一个单纯的人。

林开听着棠曦的描述,背上不觉冒出冷汗。萦阳侯府的子弟是何等的功夫,棠曦英勇护主还中了箭伤,又有剧毒,除些丧命,阿昙她可是娇滴滴的姑娘家啊,若是有个万一…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林大少,林大少…”林开耳边传来棠曦和善的呼唤声。

林开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苦笑着道歉,“对不住,我想着当时的情形,真是惊心动魄…”棠曦笑着点头,“当时确实很险。对了林大少,听说当时你也在,是么?刺客只管打,你只管吃面,心无旁骛,处变不惊,风华绝代。可惜那时我正在治伤,没有目睹你的风采。”露出艳羡之色。

怀远王已传下话,当天在潘家面馆吃面的年轻公子便是林知州的大公子林开。他既这么说了,侍从军官等人都不再提什么龙凤胎、孪生兄妹的话,棠曦伤势好了之后,听到的传言便是这样的了。

“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向昆和向旭一起质问林开。

山嘉树也诧异,“畅之,你真是好胆色!”

对林开均是赞叹不已。

林开唯有微笑。

他当然不便自夸,却也不便自谦-----当时在场的是林昙,并不是他;

他也不能实话实说,毕竟林昙一个姑娘家女扮男装出门,还是一件容易惹人非议的事;

为了妹妹的名声,他只好什么都不说。

夸赞过林开,棠曦欣赏着春晓亭畔的美景,“林大少,怀远王殿下再过几天便要离开安定了,听说你要宴请他,不知定在哪天啊?到时候我也跟着殿下过来,和林大少再聚聚。”

向昆眼睛亮了,“畅之,你真的要请怀远王?我对这位英勇善战的大皇子殿下可是敬佩的很,到时候你宴请他,我便做个陪客,可好?也好见识一下这位名将的风采!”向旭一杯酒递过来,“畅之,我也要做陪客。”山嘉树笑道:“当然少不了我。”

林开为难,“我还没有得到怀远王殿下的回复…”其实他根本没邀请过怀远王。

“殿下一定会来的。”棠曦兴高采烈,“殿下很赏识你的呢,不会不来的!”

棠曦这么一说,向氏兄弟便催促林开,“赶紧的,派个人再去问问,要么你亲自跑一趟?我可以陪你的,真的,我今天有空,很有空。”

林开无奈,只好命童儿,“差人到安平郡王府。”童儿答应着去了。

怀远王差了位侍卫来送口信,“殿下明日巳正时分到。”

棠曦很高兴,“你看,我说了吧,殿下不会不来的。他对林大少赞不绝口呢。”

向氏兄弟大喜,当时便逼着林开邀他俩当陪客,林开自然答应了----若不答应,向昆和向旭哪里肯依。

山嘉树明天也来。

事情便这么定下来了。

第017章

次日,天气睛朗。

林枫这天休沐,因为林沁吵着要画画,“要画大白!大白好看!”林枫便把她带到书房,教给她描法,“鹅意态昂然,勇敢善斗,古往今来画鹅的名家很多,若画白鹅,多用勾皴填色法。阿沁你看,画鹅关键在于笔法的变化…”林枫教的很认真,林沁一开始也学的很认真,可是没多大会儿她就不耐烦听了,拿过小狼毫,在纸上任意涂鸦。

乱七八糟,毫无章法,林枫拿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他的宝贝小女儿画的是什么。

“阿沁,你画的这是…”林枫虚心的请教。

林沁就着父亲的手看了看,心虚的笑,“爹爹,我也不知道这是啥…”顺手瞎画的呀,嘻嘻。

林开和林寒自外头进来,林寒这性情严谨的哥哥对小妹妹有些不满,“阿沁,你刚刚画的,自己都不知道是啥?”林沁理直气壮,“这哪能怪我?我都画过了,忘了,爹爹才问我的。”-----不怪我啊,要怪就怪你们问的太晚了!

振振有辞的小模样,逗得她的父亲、哥哥们都笑了。

林开调侃的说道:“从前啊,有位先生爱写字,但是字写的很潦草,难以辨认。有一回他兴之所至写了一篇文章,这篇文章写的可真叫龙飞凤舞,挥洒自如,无拘无束。写完他便随手放到一边,过后他的学生拿着这篇文章来请教,‘先生您写的这是啥’,这先生看了看,他自己也不认得了,便拍案大怒,‘过了许久才来问我,我哪里还认得!’”

林沁知道大哥这是笑话她,跑过来和他不依,“捂嘴,捂嘴,不许再说了!”林开笑,弯腰把她抱了起来,让她把自己的嘴捂上,林沁这才不闹了,咧开小嘴嘻嘻笑。

林寒年纪不大,想的却挺多,催促林枫道:“爹爹,今日有贵客,咱们是不是到大门等着比较好?”林开一边抱着妹妹哄她玩,一边笑着告诉弟弟:“不急,这会儿还早,再说了,怀远王如果快到咱家,会先有侍卫前来通报的。”林枫也道:“对,按照惯例会有侍卫前来通报,咱们这里离大门很近,完全来的及。”

林沁眼珠转转,心里头有了个小主意。

她挣扎着要下地,“我出去看花,爹爹和哥哥去忙吧,让孔阳和小宛跟着我。”林枫和林开这会儿还真是不能随意离开,又不忍约束小林沁,便依了她,“乖乖跟着孔阳和小宛,不许乱跑,知道么?”林沁点点小脑袋,无比乖巧,“嗯,不乱跑。”

等到和两个侍女出了书房,到了外头,她可就把刚才的话忘在脑后,撒着欢往大门跑,“孔阳,小宛,快,跟上我!”可怜两个素日持重老成的侍女立即一点形象也不顾的跟着她跑起来,“二小姐慢着点儿,莫摔着了。二小姐,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啊?”心中叫苦不迭。

小孩子跑起来其实挺快的,大人想追上她还真不是易事,孔阳和小宛累得气喘吁吁。

孔阳:“我觉得自打跟了二小姐,我腿脚好使多了呢。”

小宛:“对,我觉得也是,咱们很快可以身轻如燕了!”

看见前方大甬路上走来一位身穿明紫色绣九色飞龙贡锦华服、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后面跟着两个身佩长剑的侍卫,孔阳和小宛同时白了脸。老爷和大少爷都说会先有侍卫前来通报,可是,这位怀远王殿下他怎么只带两个侍卫,轻装简从,这么着就来了?这不是皇子殿下该有的气派和排场啊。

“二小姐,不能再往前了。”孔阳不顾一切快跑几步追上林沁,“前面有贵人,二小姐应该回避。”

小宛也拼着一口气追上来。

林沁小脸蛋红扑扑的,神色快活,“我知道,他是高元燿!”

孔阳吓的赶紧抱住她,想要捂住她的小嘴巴,“二小姐,这个话是不可以说的,知道么?不可以…”

“我知道。”林沁甜甜一笑,“不能叫高元燿,爹爹教过的。”

孔阳差点脱力,“二小姐,老爷既然教过,那定然是再对也没有的了,那咱们便不说了,好不好?”低声下气哄着林沁,只盼着这小姑奶奶莫在这要紧关头胡闹,给林家招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孔阳带着林沁躲到了路边。

林沁答应孔阳不出来胡闹。

她这回还真是说到做到了,真的没出来。不过,她探出了小脑袋。

高元燿看到冬青树后露出的那张小脸,心中一阵激动。

这是她的小妹妹啊,我当年在深山里第一回见到她的时候,她也只有这么大…

高元燿冲林沁招招手。

林沁一脸兴奋,“孔阳,小宛,你们看到没?他在冲我招手呀。”孔阳壮着胆子伸出头来看了看,不由的头皮发麻:怀远王确实在冲林沁招手,这是毫无疑问的。

孔阳和小宛相互看了一眼,眼眸中全是无奈和惶惑。

怀远王殿下要让二小姐过去,那当然是不能违命的…

两个丫头战战兢兢的陪着林沁走出来,拜倒在地。

林沁两只小手交叠着站在地上,讨好的冲高元燿嘻嘻笑着,露出一口可爱的小白牙。

林枫和林开匆匆忙忙赶过来时,正好看到高元燿伸手把林沁抱起来,放到路边一块顶部平坦的假山石上。

高元燿身材魁伟,林沁站的高,两人面对面说话,看上去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林沁甜甜笑,“我爹爹说,不可以叫你高元燿,那我叫你啥呢?元燿?燿燿?阿燿?”

林枫和林开快步走近,林沁稚嫩娇软的声音落入耳中,父子二人俱是心中一凛。

怀远王的两名侍卫,邓合和秦舞阳,听的都快要晕过去了。小姑娘,他可不是个好性子的,元燿,燿燿,阿燿?他…他要是发起脾气来…唉,可惜了,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啊…

一脸冷峻的高元燿脸上慢慢绽放出和煦的、灿烂的笑容,“我比你大,你不可以叫我的名字,就叫…耀哥哥吧。”

他声音本就低沉悦耳,这时语气中隐隐含着笑意,更是磁性十足,说不出的好听。

林沁快活的笑起来。

林枫和林开暗暗松了一口长气。

邓合和秦舞阳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林沁伸出小小的手掌,“就这么说定了,耀哥哥。”

“就这么说定了。”高元燿勾勾她的小指头,神情中竟有一抹宠溺之色。

怀远王这是打的什么主意?为什么对小阿沁这么好?林枫和林开同时警觉,一脸戒备的迎上来行礼,“参见怀远王殿下。”高元燿握着林沁的小手,微笑说道:“不必多礼。林大人,请允许我拜见罗夫人,本王有要事和贤伉俪相商。”

阳光下,他俊美容颜因为眉眼中的笑意焕发出别样的光彩,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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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开等兄妹四人全被撵到了客厅外头。

客厅里只有三个人:客人怀远王,主人林枫、罗夫人夫妇。

怀远王自怀中取出两个泥娃娃,缓缓说道:“林大人,罗夫人,我十岁那年是颐宁五年,那年夏天我小妹阿衡不幸夭折,因为年幼,不曾有公主封号,也没有厚葬,父皇命人择址,把她安葬在西山深处。我很伤心,求了父皇,要住在西山陪她一阵子…”

“颐宁五年!”罗夫人不由的惊呼出声。

颐宁五年,那是她心头永远的痛。

怀远王声音低沉,“有一天晚上,小内侍在厨房抓住一个偷叫东西的小女孩儿送到我面前,那小女孩儿年龄只有三四岁,手中抓着块雪白的馒头不肯放,面色惊恐,眼神却很倔强,她的眼神…和我妹妹小时候一模一样,我家阿横脾气也很倔…”

罗夫人眼泪流了满脸,林枫心痛的揽过她。

怀远王举起手中的泥娃娃,眼中闪过灼痛,“我喂了她白粥和小菜,见她很谗的样子,又给她吃了一个鸡腿,便是这一个鸡腿害惨了她…第二天晚上她又来的时候,头发被递光了,摸着光光的小脑袋哭得伤心极了,原来是庵主闻到了她身上的肉味,很恼火,一气之下递掉她的头发,责令她出家…不管我怎么哄她,她都一直哭,‘没有头发,好丑,没人要我了…’我不忍心,便答应她,长大了会娶她,她才破涕为笑,她高兴起来,不再哭,开开心心的和我一起吃了宵夜…之后我一直等她,她却再也没有来过,我费尽力气才找到那家尼庵,可是,尼庵已经被烧,一点痕迹线索也没有留下…”

罗夫人哭得肝肠寸断,“你怎么不派人跟着她呢?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回去…”

怀远王神色黯然,“第一晚我没有想到,第二晚我…我突然毒发,内侍们都慌了…”

“原来殿下当时中了毒。”林枫沉声道。

怀远王默默点头。

第018章

林枫也陷入沉默之中。

宫庭之中向来风起云涌诡谲多变,富贵锦绣的外表之下隐藏有多少激流暗涌、血腥杀戮、污秽肮脏,难以一一尽数。怀远王生母卑微,没有外家庇护,又占了皇长子的名份,宫里若是有人想对他下手,那可是一点也不稀奇。毕竟大夏王朝的皇位继承还是讲究嫡长继承的,皇后早亡,没有留下儿子,皇帝便没有嫡子,朝中那几位皇子甭管生母出身如何高贵,外家如何有权有势,究竟也和怀远王一样只是庶出皇子,论起继承皇位的资格,还要排在怀远王后面。

怀远王在宫里受到什么样的排挤,可想而知。他被下毒,阿横夭折,十岁的皇长子住到了深山老林中,一面疗伤排毒,一面缅怀自己年幼早亡的小妹…

“我家小阿昙可怜,怀远王殿下又何尝不可怜呢?他和小阿昙是惺惺相惜吧。”林枫遥想当年十岁的怀远王和四岁的小阿昙相依相偎的场景,心中大为叹息。

罗夫人可不管这些,也想不到这些,只为女儿当年的悲惨遭遇伤怀,哭成了泪人儿,“我可怜的小阿昙,她当时才只有四岁啊,爹娘被劫匪掳走,哥哥跌落山崖,只剩下她一个人被救回晋江侯府,太夫人还嫌弃她,把她扔到深山里的尼庵里…”伏在林枫怀里,伤心得说不下去了。

林枫柔声安慰她,“夫人,这些都过去了对不对?如今咱们阿开的伤势已经好了,阿昙也长成了聪慧美丽的好姑娘…”罗夫人哭着打断他,“可是,阿开当年伤重得差点没了小命,阿昙夜夜做恶梦,多少个夜晚她从梦中惊醒,小身子都被汗水打湿了…”林枫心酸难忍,和罗夫人相拥而泣。

冷峻的怀远王眼眶也湿润了。

良久,林枫方收了眼泪,低声劝罗夫人,“夫人,有客人在,先不伤心了,好么?”罗夫人哽咽点头。

林枫歉意道:“愚夫妇失礼了,怀远王殿下莫要见笑。殿下当年收留过小女,本该命小女进来当面拜谢的,可是,因为小女那几年总是做恶梦,下官和内子怜她年幼受苦,千方百计设法要令她忘掉那件悲惨之事。故此,怕是不便令小女和殿下见面了,还请殿下大度海涵。”

怀远王目光落到自己手中的两个泥娃娃身上,“痛苦往事,我自是不要她记起。不过,让她以后不再和我见面,却是万万不可。林大人,罗夫人,我既答应了娶她,便一定会娶她,试想又哪里有妻子不和丈夫见面的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