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最公平的!”林沁欢呼一声,率先扑过来,两眼亮晶晶,一脸崇拜的看着她。

襄阳长公主不由的一乐。小阿沁,你这么拍我的马屁,我不向着你都不好意思啊。

“您是我亲姑母!”高元煜也不笨,拉着襄阳长公主的手套近乎。

九公主搬个小凳子规规矩矩的坐着,眼巴巴瞅着襄阳长公主,就等着她把元帅人选定了,她好跟着出去玩。

梁纶微笑着在襄阳长公主身边,“娘,孩儿也毛遂自荐,欲就任元帅一职。”

“怎么又出来一个要做元帅的。”高元煜和林沁一起睁大了眼睛。

襄阳长公主笑咪咪,“来来来,你们想做元帅的各说出一个理由让我听听,哪个能说服我,哪个便做元帅。纶儿,你最大,你先来。”

梁纶笑道:“诸位请看,这几个人之中,就属我年龄最大,个子最高,力气既是最大的,人也是最懂事的。这元帅之职,舍我其谁?”

高元煜一下子就蹿出来了,“我没表哥年龄大,可我能打得过表哥!”跃跃欲试要往梁纶身上扑,梁纶笑着把他挡住了,“阿煜,莫胡闹。”

林沁板着小脸,凝神思索。

才几岁的小孩子如果深沉起来是很有几分好笑的,她这一深思,不光襄阳长公主、罗纾,连同殿内其余众人的目光也都落到了她身上。

林沁认认真真的想了好半天,声音清脆的说道:“我要做元帅,因为我外祖父是元帅,有其外祖父,必有其外孙女!”

周围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有其外祖父,必有其外孙女”,这小姑娘她真是聪明伶俐的很啊。

不光聪明伶俐,还很有气势!

要不是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真不敢相信三四岁的小孩子能说出来这些。

“好个有其外祖父,必有其外孙女。”殿中又进来了许多人,一位年过五旬的夫人笑着说道。

这年过五旬的夫人被十几名中年、青年妇人和美貌少女簇拥着,显然是位老封君了。她身旁的女子装扮并不如何华丽,却矜重而有身份,其中一名才刚刚及笄的清丽少女容貌风度更是非常出众,如野鹤立于鸡群一般。

年过五旬的夫人带着她的儿媳妇、孙女等人向襄阳长公主行礼。

“沈夫人来了。”除襄阳长公主和镇国公夫人外,其余的女眷都站起身来,和那年过五旬的老夫人请安问好。

原来这便是沈相的妻子郑氏了。

罗绬虚扶着郑氏的胳膊,一幅孝顺儿媳妇模样。

看到罗纾,她露出骄傲自得的神情。罗纾啊罗纾,你看看我,我嫁到沈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公婆尊贵,妯娌众多,根深叶茂,人多势众。你呢?嫁给林枫那一介孤儿,所以你今天孤零零的一个人便来了,连个做伴的人也没有-----也不是,你还有个小女儿,可那年方四岁的小丫头,又顶什么用了?

“婳儿,快来拜见你姨母。”罗绬笑道。

“是,母亲。”那才刚刚及笄的清丽少女很温顺的依言拜见罗纾,“姨母,甥女有礼了。”

这是沈明婳,沈相的孙女,沈家最璀璨的一颗明珠。

“明婳,多年不见,你已是娉婷少女了。”罗纾皮笑肉不笑,从手腕上取下一个碧莹莹、水头极好的镯子,赏给沈明婳做见面礼。

沈明婳落落大方的道谢,“姨母,多年不见,甥女甚是想念。”

郑氏身旁一位少妇故作惊讶,“大嫂,您姐姐家里不是也有位姑娘么,听说比咱们婳儿略大一岁?怎地没见到她?”罗绬撇撇嘴,“是有一位,可她已经被聘为怀远王妃了,还怎么出门?在家里安心备嫁吧。”“原来是怀远王妃啊,恭喜恭喜。”那少妇方才恍然大悟,连声向罗纾道恭喜。

皇帝下诏聘林家长女为皇子妇,这样的事沈家众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这会儿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为的就是着重提出“怀远王妃”四个字,意存贬低。

罗纾性子很暴燥,根本经不起人有意激怒,罗绬当然是知道的。

罗纾只是笑了笑,“陛下的手诏之上,写的是皇长子妃。”既没有认了怀远王妃,又没有生气,竟然是进退适宜,拿捏的很有分寸。

罗绬一脸的幸灾乐祸,“听说礼部正在为难呢,不知道怀远王这场婚事到底按什么规格办方好。大姐,你说他们是按郡王办呢,还是按亲王办呢?”

“真是笨的不行了。”罗纾轻描淡写,“是陛下娶儿媳妇,当然是依陛下的意思办。陛下手诏之上写的皇长子妃,礼部官员拟一份迎娶皇长子妃仪便是,这有何难?”

“你----”罗绬没料到一向暴燥的罗纾竟然应对裕如,又气又怒,涨红了脸。

襄阳长公主笑吟吟看着这一幕,觉得很有趣。

高元燿你结了门好亲事,你小媳妇很厉害,丈母娘、小姨子也个个不简单啊。

大人之间刀光剑影,你来我往,小孩子们却还在为谁做元帅争执不休。

梁纶把罗纾和罗绬和争执看在眼里,心中一动,笑着说道:“我忽然觉得阿沁说的很有道理,她外祖父是元帅,有其外祖父必有其外孙女,这元帅我觉得应该阿沁做,阿煜,阿微,你们说对不对?”

九公主好脾气的点头,“好呀。”只要能出去好好玩,她才不管谁做元帅呢。

高元煜不大乐意,“林沁做元帅,那咱们都要听她的了呀。她会不会瞎指挥。”推了林沁一把,“唉,那就让你做吧,你别瞎指挥啊,不能让我往水里跳。”林沁白了他一眼,“不让你跳水,让你跳火堆!”梁纶和九公主都笑不可抑。

沈明婳微笑看了林沁几眼,若有所思。

她弯下腰,和身边一个小女孩儿小声说了句什么。

“我也是外孙女!”那小女孩儿忙不迭的跑过来,“我也是外孙女呀。”

“请问你是谁的外孙女?”梁纶客气问道。

“外祖父的外孙女…”小女孩儿眨巴着眼睛。

林沁是最不喜欢有人和自己抢亲戚的,好容易有了个外祖父,偏偏蹿出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儿也要抢外祖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声道:“我和纶哥哥、阿煜、阿微一起的,不带你玩,管你外祖父是谁!”

“就是,不带她玩。”高元煜正不高兴呢,见又来了个抢元帅的,觉得这小女孩儿简直不可理谕,讨厌极了,嫌弃的说道。高元煜说了不带她玩,九公主听哥哥的,也说不带她玩。“我们四个人,三个人都说不带你玩了,对不住,我也没法子。”梁纶委婉的拒绝了她。

小女孩儿“哇----”的一声哭了。

“小哭包。”林沁鄙夷。

“小哭包。”高元煜也表示看不起。

九公主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她也是个小哭包。

“婤儿,怎么哭了?”罗绬心疼不已,忙过来她的小女儿沈明婤。

沈明婳也不疾不徐的向这边走过来,她走路的姿势很美,步步生莲。“小妹,你想和他们一起玩,他们不带你,那你要想法子才行,光会哭是没用的。”沈明婳柔声说道。她的声音也很美,十分娇柔动听。

可惜沈明婤不听她的,还是一直哭。并不是每个小姑娘都会像林沁一样,姐姐一教,马上融会贯通,领会精神的。

“不理小哭包。”林沁昂起小脑袋,趾高气扬的走了。

“不理小哭包。”高元煜这一点是上很同意林沁的,紧跟着也扬长而去。

“哥哥,等等我。”九公主一见高元煜走了,心慌,忙跟在他屁股后头跑。

“对不住,失陪。”梁纶客气了一句,也走了。

“都走了,呜呜呜,都走了…”沈明婤哭的越发伤心。

傅宝顿足,跑到镇国公夫人面前告状,“纶哥哥不带我玩,煜哥哥也是!”镇国公夫人又是心疼又是头疼,“唉,他们不带你玩,你便…”看看沈明婤还在哭,灵机一动,“那你便和沈家小姑娘一起玩吧,好不好?”傅宝看了眼沈明婤,满心的不乐意,“我要哥哥。”镇国公夫人无奈,只好柔声哄她。

对自己娘家的孩子,镇国公夫人还是很疼爱的。

林沁和梁纶、高元煜等人到了花园里,一边埋锅造饭,一边眉飞色舞的吹牛皮,“…我舅舅,你们知道吧?英雄啊,大英雄啊。”“大白昨天跟我犯犟,最后还不是被我说下去了?我比大白厉害呀。”梁纶听的很仔细,不时惊讶扬眉,“真的么?”令得林沁非常满意。

高元煜拉过林沁,殷勤告诉她,“我舅舅也很厉害的。”

林沁斜睇着他,语气不屑,“你舅舅会骑马么,会射箭么,会救人么,会捉土匪么。”

高元煜呆了呆。

林沁气势如虹,再接再厉,“就算你舅舅也厉害,你有大白么?”

高元煜哑口无言。

林沁大获全胜,意气风发,“你,烧火!”命令起高元煜。

高元煜蹦了起来,“凭啥?凭啥?”他是皇子,虽然年龄小还没封王,但是平时也没人敢这么支使他。

“没让你跳火坑就不错了,烧火吧。”林沁白了他一眼。

“这是军令,必须服从。”梁纶笑着拉了拉高元煜。

高元煜生了半天闷气,到底还是烧火去了。

他哪里会烧?弄了一头一脸的烟灰,白生生的脸蛋黑呼呼的,很可笑。

九公主热心的帮着他一起烧火,也弄的脏兮兮的。

跟着的宫女、小太监都急的不行,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唯恐十四皇子和九公主出了什么事。

高元煜和九公主烧火,梁纶和林沁张罗着要造饭,把米、菜一股脑倒到锅里,弄了个乌烟瘴气。

正兵荒马乱的时节,林开差人来通知妹妹,“外祖父回来了,已经到了晋江侯府,阿沁你是想多玩一会儿,还是想早早的跟哥哥回去看外祖父?”林沁一听,马上饭也不造了,元帅也不当了,颠儿颠儿的往回跑,“外祖父,外祖父!”要回晋江侯府看她外祖父去。

“哎,外祖父有什么稀奇的?”高元煜跟在她屁股后头追,“我有外祖父、二外祖父和三外祖父、四外祖父,我借给你一个!”

柏妃娘家爹是嫡亲兄弟四人,很友爱,高元煜便称呼外祖父、二外祖父、三外祖父、四外祖父,在他看来外祖父是很不稀罕的,一共有四个呢。

“我有,不要你借。”林沁冲他扮了个鬼脸,一溜烟儿跑了。

第058章

紫宸殿是内朝议事之处,也是皇帝生活起居之处,皇帝若在这里召见大臣商议朝政,会比较随意,故此本朝惯例,官员能够入紫宸殿朝奏议事俗称“入阁”,是极其荣耀之事。

皇帝在紫宸殿召见了自边关返回京城的晋江侯、西路兵马大元帅罗起。

晋江侯罗起虽已年近六旬,可他身着绯红长袍,身材高大魁梧,气质低沉内敛又不失威严伟奇,因为常年领兵作战,脸上颇有风霜之色。

“臣罗起,参见陛下。”晋江侯在丹墀之下拜倒。

“罗卿平身。”皇帝语气平和,微微带着笑意。

晋江侯拜谢之后起身,站在殿前像一座小山似的,稳重沉着。

皇帝自然以国事为先,问了西北的军事,罗起答道:“我朝地处中原,周围强敌甚多,北有柔然、铁勒,西有赐支、西番,都是彪悍骁勇的马上民族。臣奉命守西北,和赐支、西番常有争战。日前赐支汗王新丧,前妻之子哈津和后妻之子多利争夺汗位,多利为了取胜,向西番酋长求和,要和西番结盟…”

“这可不成!”皇帝摇头,“他们若结了盟,我朝西北边境,岂不是危险了。”

“陛下英明。”晋江侯恭谨道:“赐支若和西番顺利结盟,两大强敌联合,我朝西北边境便是增兵数十万,也不能安枕。臣一面扶持哈津登上汗位,一面派出使者出使西番,大力拉拢,令其依旧做我朝蕃属。所幸赐支和西番两边均是顺利,如今多利远逃大漠,哈津初登汗位,境内不稳,无力与我朝抗衡,西番独力难支,也无异心。”

“罗卿居功甚伟。”皇帝很满意,大力褒奖。

晋江侯并没有居功自傲之意,“臣没有什么功劳,都是托陛下的洪福。”

皇帝大悦。

他含笑和晋江侯说起家务事,“罗卿的外孙女已被聘为皇长子妃,钦天监已选好良辰吉日,本月纳采问名,下月纳征发册,再下月便行亲迎礼了,罗卿可在京中休养数月,亲送外孙女出阁。”

晋江侯跪倒谢恩,“多谢陛下体恤,臣铭感五内。”

“人之常情罢了。”皇帝笑道。

皇帝冲庞得信使了个眼色,庞得信会意,忙过去把晋江侯搀扶了起来。

皇帝对林昙非常赞赏,“罗卿,你有位好外孙女啊。她第一回到养宁宫拜见太后娘娘之时,恰巧令郎失手误杀一名户部主事的消息传入宫,当着满殿嫔妃的面,她这年方二八的小姑娘丝毫也不慌张,大胆向朕提出验尸的建议,令郎方才洗清了冤屈。”

晋江侯是知道罗简杀人的事之后奔驰回京的,可是罗简早就没事了,这消息传得很快,他在路上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不过,此时听皇帝讲到当时的情形,还是觉得心头一惊。当天发生的血案,消息当天便传入养宁宫,而且还是在众妃嫔云集的情形之下,如果阿昙稍有应对失误,后果便不堪设想啊。“这孩子四五岁的时候便离开京城,随她的父母放了外任,臣已是十余年没有见过她了。”晋江侯唏嘘道。

皇帝微笑,“罗卿多年未见自己的长女、女婿和外孙子外孙女,定是非常想念,朕便不留你了。”晋江侯顿首,“臣告退。”他正要走,却被皇帝又叫回去了,“罗卿的小外孙女,那枚林檎果,太后娘娘很是喜爱,让她常到宫里来玩。”晋江侯恭敬答应,“是,陛下。”

从紫宸殿出来,晋江侯大踏步往宫门口走,眼神有些茫然。“那枚林檎果”?什么意思?

一直出了紫宸门,晋江侯才想起来他的小外孙女姓林名沁,这大概便是皇帝陛下所说的林檎果了。

“很甜美么?”晋江侯思忖道。

晋江侯走后,皇帝在案前翻看奏折,庞得信在一旁磨墨,他一边磨着墨,一边小心翼翼看皇帝的脸色,见皇帝好像心情还不错的样子,便壮着胆子满脸陪笑说道:“恭喜皇上,大皇子很快便要迎娶王妃,为皇室开枝散叶了。这大皇子都要迎娶王妃了,二皇子还会远么?三皇子四皇子年纪也到了,皇上,您这媳妇茶一杯接一杯的,都快要喝不过来了。”

皇帝翻着奏折,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这是为冯贵妃做说客来了么?说吧,她给了你什么好处。”庞得信赶忙跪下了,双手呈上一份地契,“皇上,贵妃娘娘赏奴婢一块上好水田,有好几十亩呢。”皇帝就着他的手看了一眼,“冯贵妃出手也太不大方了,就这么点儿好处打点朕身边的人,她也好意思。”庞得信笑得谄媚,“这不是奴婢胆小,太大的礼不敢收么?”皇帝抬腿踹了他一脚,笑骂道:“敢情你若是胆大,便可以收重礼了么?”庞得信见到皇帝的笑容便知他不是真生气,而且他也不是真的下脚踹,并没用力气,知道自己这件事并没触怒他,大大的放心。

“皇上,奴婢是在您跟前儿伺候的,这要是一丁点儿好处也不得,那不是守着座宝山却空手而归么?简直是暴殄天物啊。”庞得信陪着笑脸。

“你还有理了。”皇帝笑道:“冯家富贵得很,既然冯贵妃赏你,你就拿着吧。至于康王的婚事…”皇帝沉吟不语。

庞得信心都悬起来了。

康王是不是要迎娶王妃和他无关,不过他既然收了冯贵妃的好处,总是希望把这件事给办成的。再者说了,他左看右看,前看后看,真看不出来康王迎娶不迎娶王妃,对于皇帝来说有什么区别。儿子长大了要娶媳妇,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娶吧,迟早的事。”皇帝淡淡道。

“多谢皇上。”庞得信大喜,趴在地上磕了个头。

皇帝笑看他两眼,“庞得信,朕的儿子们要迎娶王妃,看样子你还能落下不少私房呢。”庞得信忙道:“也不会,皇上,奴婢还得送贺礼呢,还要破费呢。”皇帝哈哈大笑。

庞得信受宠若惊,“能把皇上逗笑了,奴婢今儿个这功劳可大得很呢。”

皇帝听他说的真诚,脸上笑容愈盛。

皇帝翻开奏折看着,随口问道:“庞得信,你说晋江侯在罗简和罗箴这两个儿子当中,会更偏爱哪一个呢?”庞得信磨着墨,小心翼翼道:“罗世子从前不大争气,奴婢估摸着罗侯爷便不大喜欢他。罗家二爷可是能干多了。”皇帝微笑摇头,“未必。”

“皇上教给奴婢吧。”庞得信虚心求教。

皇帝脸上浮现出怅惘之色,“男人爱哪个女人多些,便会对她生的儿女更偏爱些,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庞得信装作听明白的样子频频点头,心中却暗道:“不是吧?您对怀远王也挺关切的,可怀远王的母妃那里,三个月两个月的也不见您去一趟。”

皇帝不知看到了什么奏折,神色变得凝重,庞得信缓缓磨着墨,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晋江侯出了宫门,早有护卫牵着匹高头大马等在外头,见他出来了,忙迎上前,恭敬的把马缰绳递给他,“侯爷,您现在回府么?”晋江侯淡淡道:“去顺天府。”护卫答应,“是,侯爷!”自己也飞身上马,跟在晋江侯身后,直奔顺天府衙门去了。

晋江侯亲临,顺天府还是很重视的,府尹屈平亲自出来接待,一口一个罗侯爷,又恭敬又亲热。

晋江侯道了叼扰,问及被罗简送来的匪徒,“这些人审问的如何了?屈大人,此事和犬子早逝的生母有关,本侯很是关心。”屈平苦起脸,“唉,贵府这个月可是和顺天府打了不少交道,先是第二位令郎因殴伤尊长而进来了,然后是罗世子失手杀人案,再然后便是这件匪徒劫杀平民案了。罗侯爷,不瞒您说,此事极为棘手,这些人全是江洋大盗,骨头硬得很,用了不少大刑,死活就是不肯招啊。”晋江侯听到“第二位令郎因殴伤尊长而进来了”,眉头跳了跳,这件事他还是头一回听说。

屈府尹诉过苦,很有眼色的夸奖起罗简,“罗侯爷,不是我当着您的面说客气话,罗世子真是英勇能干的很呢,一位养尊处优的世子爷,他亲手捉了至少五个匪徒!这可真是不得了,没听说京城中哪家公侯伯府的世子爷有这般干练呢。”

晋江侯一直是不动声色的,听到屈府尹大力夸奖罗简,饱经风霜的脸上却露出欣慰的神情。

“大人,不好了!”一名衙役惊慌失色的来报,“秦大炮仗不知吃了什么,口吐白沫,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什么?”屈府尹霍的站起身,脸色铁青,“秦大炮仗是这拨匪徒之首,没了他,这案子本府还怎么审?一帮酒囊饭袋,连个犯人也看不好!”

衙役苦着脸连连磕头,“大人,小的们已是万分小心了,谁知贼人太狡猾,防不胜防…”

屈府尹发作过后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回身冲晋江侯陪不是,“罗侯爷,下官失礼了。您不知道,这起匪徒是世子爷亲自送过来的,下官十分小心在意,看管十分严密不说,连这些人的底细都严加保密,便是连罗世子、罗二爷等人都不敢告知啊,谁知最后还是…唉,下官失礼,失礼了。”晋江侯摆手,“哪里,屈大人既有公务要忙,本侯不便打扰,告辞。”屈府尹亲自送至厅门,“罗侯爷慢走,下官失礼,失礼。”说过几句赔罪的话,忙亲赴牢房,看那名匪首去了。

其实犯人因受刑不过或其他原因死在牢里也是常有的事,并不会严重到令府尹慌了手脚。不过,这些个劫匪是罗简大张旗鼓送到顺天府的,简直是京城人人都知道的事,如果最后什么也审不出来,还让匪首莫名其妙死了,这对于屈府尹来说,可是大大的不妙,会影响他的官声的。

晋江侯从顺天府出来,脸色阴沉,“回府!”

护卫见他脸色不对,大部分人跟在他身后,差出两名骑术好的,抄近路直奔晋江侯府,先去叫门。等晋江侯到了府门前,大门已经敞开了,不过,萧氏和罗简、罗箴等人还没有得到消息,没有迎出来。

晋江侯到了府门前并没下马,直接骑着马跨过门槛,沿着甬路疾驰。

荣安堂是一条甬路直接通大门的,晋江侯一口气到了荣安堂前,方才飞身下马,大踏步走了进去。

侍女仆妇们看到仿佛自天而降的侯爷都露出惊疑的神色,战战兢兢跪在路旁,吓的发抖。

晋江侯身上那种自尸山血海里冲杀出来的煞气,令得长期生活在内宅的女子们一见便生出惧怕之心。

晋江侯面沉似水,手持马鞭,踢开了荣安堂正房的大门。

萧氏正和罗箴密密耳语着什么,蓦然房门大开,看到晋江侯如天神般站在那里,都惊呆了。

“父亲,您,您怎么回来了?”好半天,罗箴才回过神,又是惊喜又是畏惧的过来请安问好。

晋江侯一把抓住罗箴的衣领,沉声问道:“箴儿,秦大炮仗的死,是不是你做的?”罗箴魂飞魄散,“不是我,父亲,真的不是我!”晋江侯手上用力,“顺天府的牢房戒备森严,你是怎么动的手?”罗箴涕泪交流,“父亲,您也知道顺天府的牢房戒备森严,孩儿哪有本事到那里杀人啊?”

萧氏和罗箴正在谋划阴暗见不得天日的事,却突然被踹开房门,她受了惊吓,脸色很不自然,心也是怦怦乱跳。看到晋江侯跟审问犯人似的逼问罗箴,她忍不住快步走过来,哭着说道:“侯爷三年没回家,刚一见门便要拿箴儿做法么?你还是先勒死我算了…”一边哭,一边伸出纤细手掌拼命想扒开晋江侯的手,可她才有多大力气,晋江侯又是人,她哪里扒得动呢。

“是不是他杀的秦大炮仗?”晋江侯面色冷酷,“我最后问你们母子二人一遍,是不是罗箴杀的秦大炮仗?”手下用力,罗箴难受的咳了两声,“父亲,真的不是,真的…不是…”萧氏快急疯了,“他是你亲生儿子!”张口在晋江侯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晋江侯手上一阵钻心疼痛,脸上却泛起奇怪的笑容,“萧氏,箴儿,你俩听到秦大炮仗的名字,难道不是应该很迷惑不解的么?秦大炮仗是什么人,你俩怎会知道?”

罗箴呆了。

萧氏失神的后退几步,掩面而泣。

是啊,秦大炮仗是那些匪徒的首领,可问题是,顺天府并没有将这些人的身份公开,罗箴也没有造访过顺天府尹问过案情,他怎么会知道世上有秦大炮仗这个人?他听到秦大炮仗的名字,不是应该很莫名其妙么。

晋江侯放开罗箴,罗箴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在地上坐了片刻,便连滚带爬的到了晋江侯身边,抱着晋江侯的大腿苦苦哀求,鼻涕眼泪流了满脸,“父亲,我是您亲生的儿子啊,您饶了我,饶了我…我和大哥生了气才会一时糊涂的…我方才向娘忏悔,娘狠狠的骂了我,可她还打算替我受过替我补救呢,她是我亲娘啊…父亲,您也是我亲爹啊…”

晋江侯听着他的哭诉,像株百年古树似的,屹立不动。

许久之后,他冲萧氏招了招手。

萧氏抑制着心中的恐惧,一步一步慢慢走过来,低声叫道:“侯爷。”

晋江侯目光落在她风韵犹存的脸上,眼神无悲无喜,看不出什么情绪,“今年这场劫案,我知道是谁做了的。当年呢?萧氏,当年阿纾一家人遇劫,是不是你的手笔?”

他声音很平静,可是他声音越平静,萧氏越觉得毛骨悚然。

“当然不是我。”萧氏拼命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的上牙齿和下牙齿打架,“侯爷不是已经查到真凶,并且把匪首的脑袋送到她面前了么?她为此大病一场,侯爷也是知道的。”

晋江侯凝视她良久,缓缓道:“好,我再相信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