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沁探进去一个小脑袋,仔细观看。

屋中间站着位面色沧桑的老者,身材确如罗简所言很高大,气势也确实如罗简所言,威武庄严,令人望而生畏。

“我外祖父很神气,嘻嘻。”林沁小姑娘对这样的外祖父非常之满意。

晋江侯正在训斥罗简,罗简耷拉个脑袋站在他面前,吓的大气也不敢出。

“舅舅好可怜哦。”林沁小姑娘看到舅舅这样,小心灵中很是同情。

她已经把舅舅当成自己人了。

晋江侯面色严厉,罗简头越垂越低,噤若寒蝉。

林沁越看越气愤,“燿哥哥,咱们快进去,救我舅舅!”怀远王微笑,“好啊,咱们进去。”掀起门帘,不慌不忙的抱着林沁走了进去。进去之后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林枫和罗纾等人也没来得及说话,林沁已生气的告诉晋江侯:“舅舅是归我说的。外祖父,你不能越俎代疱!”

屋里所有的人都呆了呆。

诚然林沁在家里经常是这样的,可是,现在是在晋江侯的书房里,她是头一回见到自己的外祖父啊。

晋江侯目光落在林沁气愤的小脸上,眉头微微皱了皱。

“大殿下。”他恭谨的和怀远王打招呼。

“外祖父不必多礼。”怀远王抬手制止他。

怀远王这声“外祖父”让晋江侯怔了怔。虽然皇帝赐婚的旨意已经下了,可是怀远王叫他外祖父,他还是真是很不习惯…

“燿哥哥,我要高。”林沁气咻咻的,“我要比外祖父高。”

怀远王很纵容她,果然不再抱着她了,而是把她架到了脖子上。这样一来,林沁顿时成为这房子里站得最高看得最远的一个,居高临下,睥睨一切,神气非常。

她比晋江侯更高,底气一下子就足了,声音又清脆又响亮,“外祖父,舅舅两岁便没人管了,我今年四岁了,所以舅舅是归我说的!”

晋江侯听的一头雾水。

“舅舅两岁便没人管了”这句话他大概能想明白是因为罗简两岁便没了生母,接下来的话,他完全听不懂,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林沁一手搂着怀远王的脖子,一手高高举起,宣布自己的所有权,“外祖父,以后你不能随便说舅舅,你要说舅舅,得先问问我!”

林枫和罗纾大概是这世上最熟悉林沁性子的人了,可是看着眼前这骑在怀远王脖子上如同小英雄一般的宝贝女儿,他们也是瞠目结舌。

罗简和罗文茵都看的傻了。

还有人敢在晋江侯面前这样,这父女俩算是开了眼界。

林寒拉拉林开的手,抱怨道:“我交待了让阿沁不要乱说话,结果她还是这样。大哥,我简直拿她没办法。”林开浅笑,“阿寒,她这不是骑到怀远王脖子上了么,便神气起来了。若没有怀远王,她气势大概没这么足,说话不会这么大声的。”林寒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晋江侯问林枫,“贤婿,你们夫妇便是这般教养女儿的么,把阿沁惯成了这个样子?”罗纾板起脸不大高兴,林枫暗暗捏了她一把,示意她不要作声,恭敬的对晋江侯说道:“岳父大人,阿沁平时在家里是归姐姐管的,她不大听父母的,只服姐姐。这不,现在有了姐夫,又格外粘姐夫。”言下之意,让晋江侯有什么不满找怀远王去。

“爹您可真会耍赖。”林开嘴角抽了抽,想道。

晋江侯也是半晌无语。

林沁愈发神气了,昂首挺胸,得意非凡。

“阿沁,外祖父教自己的儿子,得先问问你?”晋江侯缓缓问道。

怀远王拉拉林沁,示意她低头。林沁忙把小脑袋贴了过去,片刻之后她抬起头,欢快的反问:“外祖父,您教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把舅舅教好,对不对?”

晋江侯怔了怔,还真的被她问住了。

是啊,教儿子教了几十年,终归还是没有教好。

林沁问住了外祖父,更加喜悦,乘胜追击,“既然这样,舅舅还是归我说吧。我能教好。”她说出这句话之后,意识到自己真是太能干太有本事了,眉眼弯弯,心情愉悦到了极处。

林枫、罗纾等人见小林沁居然把外祖父给问住了,都是肚中偷笑。小阿沁你行啊,你外祖父这么多年来大概也没见过你这样的小孙女,连他老人家也拿你没辙了。

林沁一高兴,便原形毕露,热情洋溢的冲晋江侯伸出小胳膊,“外祖父,抱抱。”怀远王随即走到了晋江侯身边,“外祖父,阿沁这便交给您了。”意思是让他接过林沁。晋江侯面有难色,“大殿下,我不会抱孩子。”

他说的倒是实话,他确实不会抱孩子,没干过这个活儿。

“架着我也行呀。”林沁半分不挑剔,很随和的嘻嘻笑道。

“也不会。”晋江侯还是拒绝了。

脖子上架着个软绵绵的孩子,这事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林沁用责备的眼神看着他,“外祖父,我没有祖父,没有祖母,没有外祖母,只有您一个。”

林开笑着走过来替妹妹翻译解释,“外祖父,阿沁的意思是她只有您一位隔辈的亲人,您再对她不亲,她会很失望的。”

“嗯,会很失望的。”林沁连连点着小脑袋。

她是很聪明的孩子,为了增强说服力,不光会讲理,还会装可怜,“我只有个祖母,还是小胖子借给我的呀。”

晋江侯又是听不懂。

这回换怀远王跟他解释,“阿沁说的小胖子是本王的十四弟。”

晋江侯眼角抽了抽。跟十四皇子借了个祖母,也就是太后娘娘了,唉,这孩子她可真是…与众不同。

“外祖父只是不习惯和小孩子相处。”众目睽睽之下,晋江侯沉声告诉林沁,“阿沁,外祖父常年在边关,每个月都要打仗,已经坚硬像铁一样。”

“没关系,没关系。”林沁讨好的笑着,热心说道:“我爹我娘还有我哥哥姐姐常说见到我便融化了,外祖父,我也会融化你的。”

她对自己的能量非常有信心,这话说的真是毫不犹豫。

林枫和罗纾等人都感动极了,晋江侯却是当场石化。

林沁嘻嘻笑着,不见外的攀到晋江侯脖子上,“外祖父,你不会疼爱小孩子,我教你呀。”

晋江侯脖子上加了个软软绵绵的小孙女,别提多不习惯了,皱眉道:“不爱学。”竟然也很是孩子气。

林沁生气了,蛮横搂紧他的脖子,“不行!外祖父不疼孩子,太不像话了,必须改正!”

“必须改正,噗…”连林枫这么稳重的人都忍不住了,背过身偷笑。

罗简和罗纾更不用提了,低着个头,都笑的不行了。

林寒觉得妹妹很不像话,很不懂规矩,可是,他嘴角也翘了起来。

晋江侯也生气了,打了林沁的小手一下,“是谁把你惯成这样的?本来应该打你的,可是你太小了,不经打,外祖父这便把负责教养你的人叫来,好好打一顿!”

林沁眨着大眼睛,“教不好便要挨打么?外祖父,你便没有教好舅舅…”

“噗…”这下子连怀远王也忍不住了,大笑出声。

晋江侯脸颊抽了抽,又抽了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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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侯回府的第一天晚上,萧氏和穰氏、全氏等人精心备办了接风宴。

萧氏还不死心,想在接风宴上营造一个很好的气氛,到时候让罗文礼、罗文蔚等几个孙子孙女一起求情,好把罗箴留下来。

她把接风宴安排到了内院的小花厅,这小花厅设置清雅,又近山临水,风景优美,用来举办家宴,再合适不过。

所有的菜色、酒品,萧氏也一一过目,务必要挑晋江侯喜欢的,指望着把他服侍好了,他一高兴,能饶过罗箴这一回。

一边备办着接风宴,萧氏一边命人把罗绬母女叫了回来。

罗绬回来的时候满脸不乐意,“娘,我在朝晖院外头等着看热闹不好么?为什么三趟五趟的差人去叫我?”萧氏怜爱替她整理着衣衫,“绬儿,罗纾既然已经进去了,咱们便做出姿态,不和她争。接风宴上还有的是机会。”罗绬撅着嘴,“好吧,我听您的。”

沈明婳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像平时那般伶俐。

萧氏最是器重她这个外孙女,见状便非常关切,“婳儿,你有什么心事么?”沈明婳道:“没什么。外祖母,我只是今天见了怀远王一面,发觉他并不像传言所说的那般没用,不堪一击。”萧氏微微笑了笑,“康王身后不只有冯家,还有郑家、沈家、罗家的支持,怀远王如何能比?”沈明婳若有所思,“外祖母说的是,他母妃实在是出身低微,在宫中简直没人知道她,也没人在意她。”

沈明婤拉着萧氏的衣角告状,“外祖母,有人欺负我。”萧氏忙问道:“婤儿,谁欺负你了?快告诉外祖母。”沈明婤却又说不上来。

她年纪尚小,说不清楚也正常,萧氏便没放在心上,却交待罗绬道:“婤儿还小,跟她的人务必要挑拣好的,便是粗使丫头,也不可麻痹大意。”罗绬心思不在这上头,漫不经心的答应了。

穰氏、全氏等人为了备办接风宴,俱是忙得团团转。

到了华灯初上的时节,晋江侯府的接风宴终于备办整齐。

萧氏亲自一一看视过,满意了,才差人到书房请晋江侯,“侯爷,夫人办了接风宴为您洗尘,全家人都等着您呢,还有二姑奶奶和两位表小姐。”

“接风宴呀,我要去!”林沁搂着她外祖父的脖子嘻嘻笑,积极要求去赴宴。

“你下去,外祖父便带你去。”晋江侯和她进条件。

“才不。”林沁警觉,搂紧了他的脖子。

晋江侯不由的头疼,“阿沁,让别人看到了成何体统。”

威风凛凛的晋江侯、西路兵马大元帅脖子上骑着个孩子,像什么样子啊。

“就不。”林沁很执着。

“外祖父明天再给你骑。”晋江侯拿林沁这小无赖没辙,只好温声哄她。

“不要。”林沁小声嘀咕,“我和外祖父不熟,不知道外祖父说话算不算话…”

晋江侯呆了呆,转过头看林枫,“贤婿,接风宴后,你到我书房来一趟。”林枫恭敬答应,“是,岳父。”

“干啥?干啥?”林沁立即直起身子,一迭声的质问。

“没啥。”晋江侯无奈的拍拍她的小手,“放心,外祖父不打他。”

林沁这才放心了,又坐到了晋江侯脖子上。

小花厅里燃着数十枝蜡烛,烛光明亮,照耀得如同白昼。

晋江侯府自上至下人人到齐了,就等晋江侯这位主人大驾光临。

厅门打开,众人一起站起身迎接,却见晋江侯肩上扛着笑嘻嘻的林沁进来了,不禁全体惊呆。

第061章

晋江侯在世人眼中向来是硬汉形象,在他的子孙看来更是既不近人情又坚不可催,什么时候看到过有小女孩儿骑在他肩膀上?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奇事怪事啊。

可是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真的发生了,晋江侯还和从前一样沉默寡言、渊亭山立,可是他肩上真的骑着个花朵般的小姑娘,还笑嘻嘻的很快活…

此情此景,真好像山岩上的一株千年古树绽开了新的、嫩嫩的枝芽,很奇异,很有生命力,有种震撼人心的美丽。

萧氏揉一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我在做梦么,我在做梦么?”烛光照耀下,她唯恐是自己看花了眼,又揉了揉眼睛。

没错,林沁真的骑在晋江侯脖子上,笑靥如花。

苦涩、辛酸、痛楚、嫉妒,种种情绪呼啸而来,在萧氏心中激荡,令得她真是难过极了。“罗起,你也有这样的时候么?我还以为你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冰,一块坚硬至极的铁,这辈子永远也没有柔情蜜意的时候呢。这些年来我是如何费尽心思、使出浑身解数来取悦你的,你却从来没有对我假以辞色啊,你对我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也没有这么这样啊。”萧氏想到晋江侯一直以来是如何对她的,气得简直要发疯。

如果晋江侯真的是对着谁都沉默的像座山,那也算了,可他却会让林沁骑在脖子上,说明他也有溺爱娇惯孩子的时候,也有心软的时候!

做人最怕比较,尤其萧氏原本是兰陵萧氏家主的嫡长女,她在萧家的地位要远远胜于晋江侯的原配妻子、林沁的外祖母萧滢。可是因为种种原因,原本是天之娇女的她却不得不委委屈屈的嫁给自己的堂妹夫,成了填房继室,她更是忍不住会和萧滢比,必要处处胜于萧滢,心里的气才略平一些。从前还好,虽然萧滢的亲生儿子是世子,可罗简是个众所周知的纨绔,总有一天会被夺了世子之位赶回乡下隐居,这晋江侯府将来还是罗箴的。而萧滢拼着性命生下的女儿性情暴燥,无人不知,长大之后无人敢娶,只好嫁了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和嫁入相府的罗绬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萧氏往往拿自己的儿女和萧滢的儿女比比,志得意满,意气扬扬,踌躇满志。但是这些天发生的事一点一点摧毁了她多年的苦心经营,罗简开始有出息了,开始被人赞颂了,罗箴却一再失误,先是进了顺天府,接着又要被晋江侯贬到西北边塞去吃苦受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城!而罗纾,那个她从来也没有放在眼里的罗纾,嫁的竟是个很有钱的孤儿、很有心计的孤儿,又生下了林昙和林沁这样的女儿,一个即将成为皇长子妃,一个和外祖父头回见面,便顺顺当当骑到了他脖子上…

萧氏胸中一片冰凉。

罗箴听了萧氏的话,现在已经把自己收拾的非常体面,想要打起精神,劝晋江侯把他留在京城。他看到林沁骑在晋江侯脖子上进来,也怔了好大一会儿,可他关心的到底是自己是去是留的重大问题,呆傻过后他便快步上前恭敬的迎接,“父亲,您来了。”他的儿子罗文礼、罗文祒也回过神,紧跟着过来了。其余的罗家众人,也一起过来迎接。

“父亲,请至堂上让儿孙们拜见。”罗箴殷勤道。

晋江侯默默无语,环顾众人,他的目光落在谁身上,谁便心中一寒,忍不住打个啰嗦。

他常年领兵打仗,不光身姿笔挺,性情也过于刚硬,目光锐利如钢刀,很具穿透力,一般人是吃不消的。

晋江侯把他的儿孙们全部打量过一遍,大踏步往花厅中央的太师椅走去。

那是他的座位。

“阿沁,你先下来。”晋江侯和林沁商量。

他既回到家,儿孙们当然要拜见他,这时候他肩上骑着个小外孙女,算怎么回事。

“就不。”林沁搂紧了他的脖子。

晋江侯只要用力,当然是能把林沁拎下来的,可是他伸手碰着林沁的小身子,觉得软绵绵的,实在是不忍心。

“我喜欢高。”林沁嘻嘻笑。

晋江侯被林沁整的没办法,忽然想到怀远王也在,心中一动,“阿沁,你姐夫也高,让他架着你好不好?”林沁眼珠转了转,甜甜笑,“我喜欢外祖父。”趴下小脸,在晋江侯脸颊上亲了亲。

可怜她那坚强如山的外祖父,从没经过这样的场面,身子登时僵了僵。

他那个脾气、那个模样,从前哪有小孩子敢亲他。偏偏林沁,第一次见面便是骑在怀远王脖子上的,不比他低,甚至比他高,便不怕他了。骑到他脖子上之后,更加不怕他。

晋江侯到他的太师椅前,深深觉得肩膀上有个孩子简直坐都没法坐,便好言好语和林沁商量,“阿沁,外祖父抱着你好不好?”林沁嘻嘻笑,“其实我更喜欢高,不过,外祖父要抱我,那便抱着好了。”很随和的同意了。晋江侯心里真是长长松了一口气,伸出胳膊,把肩膀上的林沁抱到怀里,坐了下来。

他真是不会抱孩子,抱林沁的姿势跟拿着刀和剑差不多。好在林沁不见外,很会照顾自己,在晋江侯怀里挪来挪去,还忙着指挥,“外祖父,您胳膊稍弯一弯好么?再弯一弯,再弯一弯,对对对,就是这样。”忙了一会儿,总算把晋江侯教得好一些了,她便舒舒服服偎依在外祖父怀里,笑咪咪看着眼前的罗家众人。

林开浅笑,“爹,您看咱们小阿沁,外祖父拿她一点办法没有。”

林枫面色愉悦,“阿沁是很会自得其乐的孩子。”

林沁今天的表现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他满意极了,开心极了。

罗箴带着罗家众人拜见晋江侯的时候,林沁在她外祖父怀里安安生生的坐着,没给捣乱。

罗文蔚等人气的不行。拜见晋江侯、给晋江侯磕头,那是应该应份的,可他老人家怀里还抱着个小丫头呢,算怎么回事?

要不是晋江侯积威甚重,罗家人人怕他,怕是罗文蔚已经站出来大声质疑了。

这些人磕过头之后,怀远王和罗简才不紧不慢的进来了。

林沁见了怀远王便喜悦的叫“燿哥哥”,冲他张开两只小胳膊,怀远王自然而然的把她抱了过去。

罗家这些人少不了要拜见怀远王,仿佛又是冲着林沁磕头似的,肺都快气炸了。

更让人生气的是,他们才拜见过怀远王、才磕完头,林沁便笑嘻嘻的冲着罗简叫“舅舅”,要舅舅抱,怀远王便把她交给了罗简。罗箴真是七窍生烟,这小丫头方才怎么不要舅舅啊,就要等到这时候要?

萧氏向来自命为有涵养的大家闺秀、侯府命妇,这时已是脸色铁青。

罗纾拉拉林枫的手,“我这些年所受的窝囊气,好像一下子全出了。阿沁替我出气了。”林枫声音温柔,“以后会更加扬眉吐气的。”好戏还在后头,难道几十年的委屈、欺压,就这么过去了不成?罗纾信服的点头。

林沁扳着罗简的脸热烈的在说着什么,罗简一脸宠溺,“真的么?咱们小阿沁真厉害呀。”

萧氏气快上不来了,伸手捂胸,面如金纸,“大白是一只鹅,小灰是一头驴啊,拿舅舅跟驴比啊。”罗简失魂落魄的声音仿佛回响在她耳边,呵呵,这可真是他的亲外甥女,就算拿他和一只鹅、一头驴般看待,他也甘之如饴!

罗简竟然这么喜欢罗纾的小女儿,罗简竟然和罗纾和好了…这对于萧氏来说是太大的打击,她那颗恶毒狠辣的心受到重创,已经在流血了。

罗箴气愤过后,还是更关心他自己的事,壮着胆子在晋江侯身边献殷勤。

他得让晋江侯心软、改主意,让他留在京城,别去西北边塞受苦。

他的心思昭然若揭,晋江侯怜悯的看了他一眼。

晋江侯清了清嗓子。

顿时,整个小花厅安静下来,除了林沁还在叽叽咕咕和罗简说话,别的人都不作声了。

就是林沁也觉得不对劲,停下来瞅了瞅,她冲罗简吐吐舌,“舅舅,我去找外祖父。”自罗简怀里跟小猴子似的滑下来,一溜烟儿跑到晋江侯面前,手脚并用,利利落落的便攀到了他膝上,整套动作娴熟之极,如行云流水一般。

对于林家人来说,这不过是林沁的日常,可罗家众人看在眼里,惊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外祖父你说,你说,我听着呢。”林沁小脸蛋上满是殷勤之色。

晋江侯低头看了看,见她不安生的动来动去,便伸出胳膊圈住了她,省得她一个不小心会掉下去。

“今天这宴席有三重意思。”晋江侯圈住林沁,缓缓开了口,声音苍老又低沉,“一则是我的接风宴,二则是林姑爷一家的接风宴,三则…”他声音本就缓慢,到这里更慢了,深深看了罗箴一眼,道:“是老二的饯行宴,他明日便要启程到西北,为国戍边。”

“啊?”罗家众人张大了嘴巴。

“咣当”一声,罗箴本是捧着酒杯要给晋江侯劝酒的,这时酒杯却失手落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他还谋划着要让晋江侯改主意呢…

“罗家五兄弟,老五从文,自己考了科举,现在成都为经历;老三和老四这些年来一直跟着我在边关,成年累月不得和妻儿团聚,却也立下不少战功,为祖宗争光,为妻儿挣下封诰。”晋江侯今天话还是挺多的,心平气和的说道:“老大今后会继承晋江侯府,老二的前程还要靠自己去奔,故此他决意从军,一则为国效力,二则搏个封妻荫子。”

“文礼,文祒,文祥,去向你们的父亲敬酒,祝他早日杀敌立功,凯旋归来。”晋江侯命令。

罗文礼、罗文祒心中一千个不乐意,一万个不乐意,可是不敢违背晋江侯的命令,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敬酒,“父亲,祝您大杀四方,名扬四海。”罗箴的庶出儿子罗文祥也战战兢兢的过去了,“父亲,孩儿敬酒。”

晋江侯又命罗文祄、罗文祎、罗文祉等人也来敬酒。

眼看一杯接一杯的送行酒要喝下,罗箴不走也是不成的了。

萧氏愤怒已极,亲生儿子要离开京城、离开她的苦恼,再加上罗简对她的欺骗,这一切都让她失去了理智,亲手揭开了自己一直戴着的那层面纱,“侯爷,罗简和罗箴是亲兄弟,为什么罗箴要去西北戍边,罗简却可以在京城养尊处优、无所事事?”

她扮演了这么多年的好继母,这是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出真面目。

“对啊,为什么大伯父可以?”罗文蔚也愤愤不平的嚷道。

她已经忍了很久了,想说而又不敢说,萧氏这一开口,她便来了精神,跟着摇旗呐喊。

林沁自自在在偎依在晋江侯怀里,好奇看着萧氏,小脸蛋天真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