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怎么会是这里来的?怎么会呢?

她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沈明婳匆匆离开了凉亭。

皇帝一行人不慌不忙的走到山洞附近,高元煜抢先一步到了山洞口,“父皇,您累了吧?进来歇歇好不好?”梁纶捶捶腰,“不耐走,累了,舅舅,要不咱们到山洞里头坐一会儿?”皇帝似笑非笑看了看梁纶,又瞅了瞅殷勤盼望的高元煜,轻飘飘的说道:“好,那便进去坐坐。”梁纶喜悦的浅笑,“舅舅,请。”高元煜跑过来扶着皇帝往里走,“父皇,您慢着点儿。”皇帝白了他一眼,“去,朕还没有老到要你搀扶的地步呢。”高元煜耍赖不肯放,“父皇陛下,您就让煜儿尽尽孝心呗。”皇帝顺手给了他个榧子,“让你尽孝心。”

山洞里头,康王仰天躺着,上身是穿着衣裳的,下身却光着,一个小宫女趴在他身上,和他面对着面,姿势很不雅观。

梁纶转过身不敢看,“非礼勿视,非视勿视。”高元煜怪叫一声,捂住了眼睛,“羞死人了,羞死人了!二哥怎地这般没羞?大白天的和个小宫女打架呀,还是在这阴暗幽深的山洞里不穿衣服打架,又羞人又怕人!”

皇帝脸色铁青。

内侍们都吓得摒住了呼吸。

这可是在宫里啊,宫里所有的女人都是属于皇帝的,康王在后宫和个小宫女胡闹…这事若是皇帝不追究还算了,若是皇帝想要追究,罪名可以很严重,很严重…做儿子沾染了父亲的女人、父亲的婢女,做父亲的会是什么反应?不同的父亲不一样啊。有的父亲不过一笑置之,甚至会把那女人赏给儿子;有的父亲会迁怒于女人,将她怒而贬出;可是也有的父亲会因此恼怒了,恨不得杀了他的亲生儿子…

皇帝会是什么样的父亲,没人知道,也没人敢想。

包括皇帝最亲近信任的庞得信在内,所有的内侍都低垂着头,不敢作声。

“走!”皇帝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一个字。

庞得信如闻纶音,“快走。”带着众内侍,服侍皇帝迅速的离开了山洞。

出了山洞,皇帝快步向山上走,脸色非常难看。

内侍们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人人心中战战兢兢。

高元煜一溜小跑追上他,“父皇,林沁在山上看美景呢,咱们却倒霉见到了这些,方才若是她也在…”

“煜儿胡说什么?”皇帝扬眉,厉声道:“那般污秽的场景,女孩儿家如何能看?”

高元煜小声嘀咕,“不能看就不能直呗,反正她没看着。”

“听也不能听!”皇帝语气更加严厉。

“是,不能听。”高元煜唯唯。

梁纶默默跟在皇帝身后,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唉,在皇宫后苑看到这样的情景,舅舅也真是可怜啊,他的亲生儿子在这里秽乱宫庭…

皇帝怒气未平,叫过庞得信吩咐,“将方才那山洞封了,让冯贵妃、冯国胜等人亲自去看,给朕一个交待。”庞得信领了旨,便带着十几个内侍返回,一面将山洞封了,严密看守,一面命人去叫冯贵妃和冯国胜。

皇帝一直走到了御景亭。

林沁正和齐云在这里欣赏风景呢,见到皇帝便一脸喜悦的过来行礼问好,又献宝似的把齐云推出去,“陛下,这是我齐姐姐。齐姐姐可喜欢我了,送了我一只白色的小矮马,还没有我高,很漂亮。小矮马名叫小白,脾气很好的,我不大会骑马,但是可以骑它。”

林沁叽叽咕咕的说着话,皇帝脸色缓和多了。

“阿沁不是在山上赏景的么?怎么遇到你齐姐姐了?”皇帝温声问道。

林沁一脸天真,“我在一个山洞里找到齐姐姐的啊。齐姐姐不知喝了什么,头晕晕的,趴在桌子上睡觉,我找到齐姐姐,拿水拍醒她,拉她到这里散心的。齐姐姐本来精神不大好,吹了吹风,晒了晒太阳,这会儿已是好多了呢。”

“山洞里?”高元煜惊呼。

皇帝严厉的看了他一眼。

高元煜吐舌,低下了头。

“山洞里怎么了?”林沁奇怪的问道。

皇帝柔声道:“阿沁,没事,山洞里什么事也没有。”他安抚过林沁,又打量了齐云两眼,目光中颇有怜悯之意,“齐小姐,你外祖父土司王为朝廷守西南疆,立功甚伟,朕有意加封他为太子少傅,增禄米三千石,以为嘉奖。”

齐云面色倔强,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谢陛下厚赐。可是,我外祖父是密族酋长,自己的私利是从来不会放在心上的,造福密族百姓,才是他最为看重的事。”

皇帝沉吟片刻,道:“朕决意免去鄂西百姓一年的税赋。”

齐云俯首谢恩,“鄂西百姓定将感谢陛下的恩德。”

“一年的赋税啊。”林沁惊呼。

皇帝笑的有些苦涩,“小阿沁,你还太小了,不会明白的。”神态温和摸摸她的头,“阿沁回去陪着太后好不好?你上学了,好不容易才进宫一回,多陪陪太后。”林沁笑嘻嘻点头,“那是自然,祖母想我了呀。我去了,这便去了。”冲梁纶和高元煜招手,“纶哥哥,阿煜,走啊,咱们一起过去。”梁纶和高元煜倒是想有始有终的陪着皇帝,不过,皇帝接下来要处理的事少年不宜,不愿意带着他们,“纶儿,煜儿,和阿沁一起过去,若能逗得太后大笑几回,朕给你们记功,有赏。”

“记功啊?包在我身上了!”林沁大包大揽。

林沁高兴起来便会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皇帝本是郁结于心的,见了她这小模样,脸上也隐约有了笑意。

林沁和齐云、梁纶、高元煜拜别皇帝,下山去了。

等林沁等人走远之后,皇帝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了,眼神冷洌。

竟敢在皇宫后苑设计起土司王的外孙女,还把他这皇帝放在眼里么?

手段又这般拙劣,说出来都丢人!

“记下,快记下。”林沁一到周太后面前,便忙不迭的叫过女官,“傅女官,来来来,拿过纸笔,一次一次记清楚了。太后娘娘笑了没有,是大笑还是小笑,是舒心的笑还是开怀的笑,是谁逗她老人家笑的,你都亲笔记下,可要记好了呀。”

“阿沁你这是做什么呢?”周太后这便乐上了。

林沁坐到她身边,喜笑颜开的告诉她,“陛下说了,让我们来逗太后娘娘开心,还说谁逗太后娘娘笑了,要记功的,有赏。祖母,我一听陛下这个话吧,就开心的不得了,觉得我要发笔小财了,嘻嘻。”

“发财,发财。”阿昕颠儿颠儿的跑过来,谄媚的看着林沁笑,“小姨,发财。”

“阿昕真乖。”林沁心花怒放,低头亲亲阿昕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小姨发财了,分你一半好不好?”

许诺过后,林沁觉得自己实在太大方了,太慷慨了,太有做小姨的风度了,更加开怀,笑得更加灿烂。

“瞧瞧阿沁,笑得像花儿一样。”襄阳长公主和田夫人都觉得林沁可爱,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她。

“祖母,林沁逗您的时候您别笑,笑我的,让我立功、得赏。”高元煜跟周太后商量。

“外祖母,您随意吧,想笑谁的便笑谁的。如果我说话好笑,您千万别忍着。”梁纶谦虚说道。

周太后已是笑得前仰后合了。

“这几个孩子,真是笑死人了,笑死人了…”

傅女官有些犯愁,“这记下太后娘娘如何笑,还是容易的,可这算是哪位逗笑的啊?可让人为难了。”她这话一出口,众人笑得更是欢快。傅女官也笑了笑,又道:“太后娘娘,您每笑一回都要记功的,陛下都要赏赐的,如今国库紧张,陛下手头也紧,为了替陛下省银子,太后娘娘您便忍一忍,少笑几回吧…”众人都笑得直不起腰了。

阿昊高视阔步走到周太后面前,严肃的看着她。

他神色太郑重了,让人不敢忽视。

“阿昊,小宝贝,这是怎么了啊?”周太后什么也顾不上了,赶忙问他。

“是啊,阿昊,这是怎么了啊?”襄阳长公主和田夫人也非常关心。

林沁推推高元煜,拉拉梁纶,“纶哥哥,阿煜,我有一个不好的预感,和咱们抢功劳的小屁孩儿来了呀。”

梁纶看了看阿昊,嘴角微翘,“我觉得咱们抢不过他。”

高元煜也认真的看了看,自愧不如,“林沁,你还能和他比比,我是甘拜下风了。”

林沁挽挽袖子,“高长昊,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这么小便爱出风头呀,看小姨来教训你。”

阿昊静静的看看周太后,“曾祖母,笑。”

非常淡定,是命令的语气。

周太后乐不可支,“你们瞧瞧小阿昊,哎哟,不行,我忍不住了,说什么也忍不住,跟皇帝说一声,我对不住他,不能替他省银子了…”

“噗…”大家都笑喷了。

大家都笑得前仰后合,连林沁都撑不住笑了。

结果她笑得肚皮疼,捂着肚子到了林昙跟前,“姐姐,揉肚子。”林昙忍笑,轻柔的替她揉着肚子,“阿沁,好点儿没有?”阿昕眼睛亮晶晶的跑过来,“揉肚子,揉肚子。”凑热闹,也要林昙替她揉。林昙便把她也揽过来,一会儿替林沁揉两下,一会儿替她揉两下。

“阿昊,十四叔不如你。”高元煜冲阿昊拱了拱手,表示认输。

“阿昊,表叔心悦诚服。”梁纶也笑着说道。

林沁肚皮还是疼的呢,笑嘻嘻告诉傅女官,“都给阿昊记上吧,全是他的。唉,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我们老了,不行了,以后要让位给年轻人了。”可怜周太后等人才好了点儿,又被林沁这话逗的发笑了,肚子更疼。

沈明婳在外面听着里头的欢声笑语,心里一阵凄凉难受。

她低头走了进来。

林沁看到她,一脸天真的问道:“康王妃,你方才到哪里去了啊?我在山洞里找到齐姐姐,她不知喝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头晕晕的,正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呢。我拿水拍了拍她才给拍醒了,又带她出去转了一圈儿,方才好多了。”

“什么?”周太后脸色骤变。

田夫人扬眉。

襄阳长公主沉下脸,语气严厉,“康王妃,这是怎么回事?你带齐小姐出去走走,怎地会把齐小姐扔下,让她一个人呆在山洞里?”

林昙脸色淡然,轻柔替阿昕揉她的小肚子。

沈明婳哀怨的看了林昙一眼,低下了头,“太后娘娘,姑母,田夫人,是这样的,我和齐小姐在山洞里歇息,齐小姐困了,趴要桌子上睡着了,我便想出去找人来替她看看。谁知我怀着身孕,孕相不好,出去不久便肚子痛,人事不知,跟着我的人心一慌,便把齐小姐给忘了…”

“你倒推得干净。”襄阳长公主冷笑。

“冯贵妃呢?让她来见我。”周太后大怒。

宫女战战兢兢的禀报,“陛下有旨,把冯贵妃叫过去了。听说不只有冯贵妃,还有冯贵妃的哥哥…”

“如此。”周太后脸色稍霁。

那就是说,皇帝也知道了,已经把冯贵妃和冯国胜兄妹两个叫过去了。

“田夫人,齐小姐,这件事宫中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周太后语气坚定的说道。

田夫人躬躬身,面色倔强,没有说话。

事关她女儿的清白,哪个做母亲的也没有办法表示不介意,无所谓。

齐云却柔声道:“我不过是在山洞里趴着睡了一会儿,阿沁很快便进来了,把我扶出来,陪着我看风景,倒没受什么惊吓。皇帝陛下很是体恤,特地加封外祖父的官职,增加俸禄,而且免去鄂西一年的赋税,齐云已是心满意足。”

皇帝给的补偿已经很丰厚,如果继续纠缠,那就是人心不足了。

周太后和襄阳长公主听了齐云的话,便知道皇帝这是知道了宫中丑事,有心要补偿齐家、安抚土司王,不由的心中叹息。唉,皇帝忙于朝政还不够,还要为后宫这些不省心的人善后啊。

这天田夫人和齐云从宫里出来回到齐家之后,周太后和皇帝接二连三派出内侍赏赐了大量奇珍异宝,一时之间,齐将军府成了备受瞩目的府邸。

次日襄阳长公主又以媒人的身份亲自登门,为林开向齐家提亲。

康王出宫的时候却是满面羞惭,而且他不是一个人出宫的,身后跟着名面如土色的小宫女。

次日皇帝便下诏改封康王为修德王,康王继怀远王之后,由亲王降为郡王。

已经持掌六宫的冯贵妃也受到皇帝申斥。不只这样,皇帝还命令贤妃、丽妃、柏妃共同协理后宫事务,一下子便分去了冯贵妃手中的权力。

冯贵妃一党受到重创。

第110章

本来冯贵妃、康王这一对母子已算是倒霉到家了,谁知这还不算完,康王府又出了事。

不对,现在应该叫修德王府了。

现在康王府门前的牌子都已经换下来了,从金光闪闪的“康王府”,变成了黑漆大字“修德王府”。而沈明婳原本嫁给康王的时候封号便是康王妃,康王这一降爵,她这做妻子的自然便跟着降了,封号改为修德王妃。

修德王自打被降爵之后便没脸出门,请了病假不上朝,皇帝也不理会他,他请的病假皇帝连问都没问一声,直接批了“准 ”字。修德王也不上朝,也没脸出门会客,整天呆在王府里,能有什么好事?他本来便对沈明婳不满意,娶回来的的时候态度便相当勉强,现在因为积秀山的事更是迁怒于沈明婳,觉得他这王妃号称名门贵女,实则狗屁不通,连一件这样的小事都办砸了,害得他这位英明神武的康王殿下在皇帝、朝臣面前丢了脸,面目无光,所以他根本不愿见沈明婳了,每天只和许侧妃等人胡闹,花天酒地,醉生梦死。沈明婳正怀着身孕呢,既遇到了这件不如意的事,又被修德王明目张胆的冷落,难免郁结于心,闷闷不乐。

曾嬷嬷是沈明婳从沈家带过来的陪嫁,见王妃郁郁寡欢,暗中忧心。她也是太为沈明婳着想了,命厨房做了修德王素日喜爱的饮食,命侍女如寄送了过去,“见了修德王殿下,说是王妃命你送过去的,记住了么?”临行前,曾嬷嬷交待如寄。如寄把曾嬷嬷的话记在心里,亲手提了食盒给修德王送去。她过去的时候,修德王正和许侧妃胡天胡地呢,见了如寄,不由分说便扯了过去,举止轻薄无礼。如寄却也伶俐,见修德王这样,知道自己这做侍女的想躲也躲不过,若是反抗,说不定惹恼了修德王,死无葬身之地。到了那个时候,难道王妃会为了自己这小小的侍女出头么?会为了自己这小小的侍女和修德王翻脸么?当然不会。这样想着,如寄便一脸媚笑讨好起修德王,把修德王奉承得满心欢喜。

修德王没放如寄回去,“这丫头好,合本王的心意,这就抬了姨娘了。去告诉王妃,让她另挑丫头使吧,如寄是本王的人了。”

曾嬷嬷先就气了个仰倒。她派如寄过去是替沈明婳示好的,不是要给修德王暖床的啊。

沈明婳本来就心中郁郁,修德王这么一闹,她便更加难受了。修德王府中的美人很多,她并不在意再多上一个,可如寄是她的丫头啊,修德王这么着便要了过去,算是什么呢?想要她的人,怎么着也要她点个头吧,竟然这么着便把人留下了,简直岂有此理。本来如寄是曾嬷嬷派过去的,她也是一片好心,但是事发之后曾嬷嬷怕担罪责,不敢承认,沈明婳便以为如寄是自作主张跑到修德王面前献媚的,对如寄十分憎恨厌恶。丈夫轻视她,贴身侍女背叛她,这对沈明婳来说真是双重打击,她想来想去,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我奈何不得修德王,难道还管不了我从娘家带来的侍女么?”命人将如寄绑了来,痛骂侮辱,好出她心中那股窝囊气。

修德王不干了,冷笑道:“这便是沈家教出来的好女儿么?这便是所谓的京城明珠么?本王不过是要了个丫头,她便喝了两缸子的醋,还折磨起人来了!”怒气冲冲到了沈明婳面前,骂了沈明婳一通,把狼狈不堪的如寄给救出来了。沈明婳忿忿,和修德王理论了几句,“你要我的丫头,也要和我说一声才是!哪有我都不知道,她便敢服侍你的道理?这样的丫头难道不应该管教责骂,反了不成?”修德王这阵子憋在王府里哪都不敢去,一肚子的气没处撒,沈明婳越是和他讲理他越恼怒,眼睛红通通的,顺手推了沈明婳一下,“妒妇!”他这一推,闹出来的事可就大了,沈明婳这一胎本就因为心情不好等原因很不稳,被他推倒之后不久便见了红。曾嬷嬷等人吓得魂飞魄散,忙把沈明婳扶起来,又飞快的去请太医,可是已经晚了,沈明婳的孩子,到底没保住。

罗绬闻讯后赶到修德王府,看到宝贝女儿脸色苍白的躲在床上,眼神空洞,神情痴呆,好像傻了一样,不由的痛哭失声,“婳儿,可怜的婳儿。”不管她怎么痛哭,沈明婳都是脸色淡漠,恍若无闻。罗绬实在是心痛极了,气极了,“可怜的婳儿,你都成这样了,修德王竟然不在这里照顾你,还和一帮小妖精寻欢作乐。他这是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也没有把沈家放在眼里啊。婳儿,娘后悔了,不该把你嫁到康王府,你嫁错人了…”只有这时沈明婳眼中才有了一丝光彩,可是那丝光彩一闪即逝,沈明婳的眼眸很快又暗淡下来。

世上又没有卖后悔药的,嫁错了,一辈子也就完了。

罗绬实在是气不过,她和沈明婳母女同心,想的都是一样的,“我拿修德王没办法,可是我拿个从沈家陪嫁过来的丫头难道还没有办法么?”不同的是她比沈明婳要狠的多,趁着修德王不备把如寄抓过来之后,不管如寄的苦苦哀求,命人拎出去打板子,生生将如寄打杀。

修德王赶来的时候,如寄已经是奄奄一息,凄惨的死在了他怀里。

修德王怀里抱着如寄渐渐冰凉的尸体,对沈相府的怨恨达到了顶峰,“硬塞给本王一个没用的王妃,什么忙也帮不上,这会儿还跑到本王的府中打死了人!欺人太甚!”他还是没脸出门,但是他可以派人出门,便命人将如寄的尸体装在棺材之中,送到沈相面前。不只这样,他还再三吩咐了,“一定要打开棺材,让沈相看清楚了,一定要让他看清楚了!”

沈相看到棺材,看到棺材里那死相凄惨、睁着双不甘的大眼睛的侍女,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呆若木鸡,一动不动。

又一次有人把尸体抬到了他面前…

不对,上一次不是尸体,是人头,是盛放在匣子里的,血淋淋的人头…

沈相背上一阵发寒。

沈雍急匆匆赶来,厉声斥责,“就算是拙荆性子急,打杀了一个丫头,修德王殿下便可以不顾伦常纲理、君臣之义,将丫头的尸体抬到家父面前么?家父是修德王妃的娘家祖父,也是朝中左相,一向为陛下所器重,修德王对待他老人家便是这样的态度么?”

沈雍一向温文,可是发起怒也颇有威严,修德王派来的那些护卫、侍从,硬是被他给镇住了,灰溜溜的抬起棺材,“小人等也是奉命前来罢了。”

沈雍叫住了他们,面色冷洌,声音也是冷冷的,“回去转告修德王殿下,陛下赐他这个封号,是让他修身养性的,不是让他丧心病狂的!”

修德王府的侍从汗如雨下,飞快的走了。

沈雍对上沈相,父子二人俱是默默无语。

“修德王府,竟然这样了么?”半晌,沈相方涩然说道。

他是想扶持一个平庸的、好掌控的皇子上台,可是,这皇子也不能如此无能兼无礼吧?这样的皇子,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啊。

沈雍虽然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语气还是有些不满,“我方才逼问罗氏,才知道修德王和冯贵妃在宫中的行事,您竟然是知道的,是同意的。父亲,我不明白,以您的见识修为,怎至于要在皇宫后苑如此行事?这…这简直是秽乱宫庭!”

沈相怫然,“雍儿,为父的为人难道你还不知道么?怎至于此!”

沈雍脸色稍霁,“这便对了。父亲,您应该是不知道才对。”

沈相皱眉,“康王原本只是想设法打动土司王外孙女的心,将其收入康王府,要婳儿出个面。谁知他不是设法打动芳心,是要用强。”

沈雍脸色又不好了,“怪不得罗氏说您是同意的。父亲,康王妄想接土司王外孙女入府,您是知道的,对不对?我便是不懂,土司王的外孙女是何等的身份,您没有为婳儿想过么?她府中若是增加了这样的劲敌,日子如何还能过安稳。”

沈相微晒,“既然选了这条路,那便一定是千难万阻,难道婳儿不明白?”

沈雍面沉似水。

沈相沉吟片刻,道:“你吩咐下去,让明姿、明好、明婤等人以牡丹花为题,各做一篇文章,拿到我书房来。”

沈雍心惊,“父亲,难道您…?”

“为父怎么了。”沈相语气淡淡的,“为父想看看孙女们的功课罢了。雍儿,你无需多想。”

沈雍惨笑,“父亲,您让我如何不多想。”

沈雍一个女儿已经那样了,这时沈相再要看其他女孩儿们的文章,让他怎能不多想?他可不想让沈明婤继姐姐的后尘,再走上那条不归路。

“就这么决定了。”沈相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明姿、明好、明婤等人既然姓沈,便和普通人家的女孩儿不同,这是无可奈何之事。”

沈雍呆了半晌,方低声道:“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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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自上到下喜气洋洋的,准备为林开办婚事。

林沁小姑娘虽然没什么正经事可干,却也忙活的很,“爹,娘,大哥,二哥,我给外祖父写封信,让他回来。大哥娶妻这么大的事,他这做外祖父的不回来哪成?”罗纾很是纵容,“写吧,阿沁,写吧。”林枫笑道:“你们的外祖父这三四年来只在阿祁和阿禛满月的时候回来过一回,匆匆数日,便又起身去了边关。算算日子,他还真能够歇假了呢。阿沁,写吧。”

林开浅浅笑着,坐在桌旁写请柬。

成亲是件大事,虽然大部分请柬可以由师爷代笔,但是有些亲友,还是要亲笔邀约的。

林沁拉了个椅子坐到他身边,趴过来看,“大哥,字写得挺不错。对了大哥,你书房里那个海棠笔洗蛮可爱的,我很喜欢呀。”

林枫和罗纾不禁笑了。

林开书房里有一个哥窑海棠式四足笔洗,呈四瓣海棠花形,色泽恬美自然,柔和纯凈,抒情而写意,图案流动率意,富于韵律,轻雅灵动。这笔洗是哥窑中的精品,如今已非常难得,林沁大概早就看上了,却在这时候方才提出来。

林开浅笑不语。

林沁双手托腮,叹了口气,“哎,我好像明天要去一趟齐家呢,和齐姐姐说说话。大哥你说,我和齐姐姐说些什么才好呀,我想要一个海棠笔洗却要不到,这件事要不要和齐姐姐诉诉苦?”

林寒生气的过来了,“阿沁,不许趁火打劫。”

“咩---”林沁冲他扮个鬼脸,“不趁火打劫,那便打劫不了了呀。二哥,这不符合打劫的精神和宗旨。”

“什么?打劫的精神和宗旨?”林寒脸白了。

“阿沁,瞧瞧你把你二哥吓的。”林枫和罗纾笑不可抑。

林寒性情严谨,是开不得玩笑的。偏偏林沁总爱和他开玩笑,这兄妹二人但凡凑在一起,不知会闹出多少笑话来。

“不行,二哥要跟你讲讲道理。”林寒拉起林沁,“阿沁过来,咱们开始上课。”

林沁陪着笑脸,“二哥,等等,等等,你等我先打劫完了再说好不好。那个海棠笔洗我蛮喜欢的,想了它好几天了。” 一边被林寒拉着往前走,一边还回头笑,“大哥,明儿个我真的去看齐姐姐,你有没有什么话想捎给她?有没有信想捎给她?咱们是至亲兄妹,一家人,你千万不要跟我客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