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答应过了,他还是意意思思的不肯走,“父皇,真的是我骗她来的,她什么也不知道…”

皇帝沉下脸,“难道朕是昏君么?分不清是非黑白?”

林沁道:“赶紧走啊。陛下多宽容,都由滚改为走了,你还不满意么?”

高元煜没办法,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林沁小脸上堆着一脸的笑,皇帝看了,也不忍心责备她,温声问道:“阿沁,把今天的事从头到尾讲给朕听听,哪怕细小之处,也不许遗漏了。”林沁忙点头,“是,一点也不会遗漏的。您累不累?这块山石很洁净,我扶您坐一会儿,好么?”皇帝还真有点累了,便在山石上坐下,等着听林沁说前后经过。

高元煜已经走出去很远,忽然转过身,发力奔到皇帝面前,双膝跪倒,“父皇,真的是我的错,不怪她,要罚您就罚我吧。”皇帝正打算听林沁说话呢,见高元煜又回来捣乱,没好气的道:“好好的走你不肯,是想滚回去么?”高元煜膝行两步,苦苦哀求,“真的是我的错啊,不关她的事。”皇帝不耐烦了,“再纠缠,滚也别滚了,抬回去算了!朕这便命人打断你的腿,把你抬回紫宸殿。”

“真笨呢。”林沁啧啧,“你都说了我没错,不关我的事,你还在这儿跟陛下歪缠呢?陛下何许人也,真龙天子,英明神武,慧眼如炬,明察秋毫,从来都是不会出错的!你赖在这儿不走,是不放心陛下么?”

“不是。”高元煜忙辩解。

“不是就赶紧走吧。”林沁说道:“难道走着倒不好,一定要滚着或是抬着,你才满意了?”说着话,悄悄冲他扮了个鬼脸,催他快走。

高元煜呆了呆,磕了个头,“是,父皇,孩儿这便到紫宸殿侯着,不敢擅离半步。”这回是真的走了,没再半路折回来。

林沁把经过讲给皇帝听,“…我和扬姑娘、山姑娘在池畔说话,正要回到席上去呢,来了个小内侍,说是太后娘娘召我过去养宁宫。太后祖母是常常叫我过去的,我便没在意,跟着那小内侍出了明芳阁。今天我二哥的婚事终于尘埃落定了,我很高兴,平时我是不和小内侍啰嗦什么的,今天话却很多,杂七杂八的问了那小内侍好多事。那小内侍的答复前言不搭后语的,我听着便起了疑,正好路上遇着金吾卫的侍卫,我便跟他们打了个暗号…”

“为何不直接命侍卫将这小内侍拿了?”皇帝蹙眉。

林沁玩着自己的手指,很不好意思,“那个,难得有个人敢到我面前这般捣鬼,我想看看到底是谁,想知道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太贪玩了。”皇帝摇头。

林沁小声嘀咕,“整天风平浪静的,多没趣,好容易遇着件与众不同的事…”

见皇帝在瞪她,林沁声音越来越小,不敢再往下说了。

皇帝瞪了她一会儿,见她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心又软了,轻轻叹气,“也难怪,阿沁,你是蜜罐里泡大的孩子,没有经历过艰难险阻,所以不知道害怕。以后不许再这样了,知道么?你是女孩儿家,遇事应力求稳妥,不可冒失大意。”

“是,我以后不敢了。”林沁乖巧的说道。

皇帝点点头,“那,接下来呢?”

林沁想了想,“那小内侍带我走的路渐渐不对了,我便不肯再跟着他往前走,这时候楚王出来了,我…我便跟着他到这里了…”

皇帝见她声音越来越小,便不再责备她,温和说道:“你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妥,对不对?阿沁,你对人太没有戒心了。”

“嗯,没有戒心。”林沁承认,“若是换了纶哥哥、科哥哥或是秩哥哥,我也会和他一起过来的。”

“这样是不对的。”皇帝道:“阿沁,以后不可如此。”

林沁很有自觉性的一一历数,“是,我有很不对的地方。首先那个小内侍我看着眼生,便不应该跟他走;其次我和那小内侍走到中途发觉不对,遇到金吾卫的时候便应该直接让他们将人拿下,不应该贪好玩,以身犯险;其三我见到楚王应该严厉谴责他欺骗冒充的行径,不应该想在他是儿时玩伴,不会有坏心,便和他到了僻静之处。这三点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犯了。”她很痛快的承认着错误,牵牵皇帝的衣襟,软语央求,“我以后不贪玩了,真的,无论何地何地,安全第一。”

皇帝备觉欣慰,“这样才对。”

林沁又严厉责备了自己几句,皇帝嘴角上扬,道:“你从小太过顺利,心中便没有忧患意识。若换了是你姐姐,断断不会如此。”林沁赧颜,“姐姐小时候吃过苦的呀,而且姐姐和大哥是家里的长子长女,什么事都要为父母着想,为家里着想,我…我太不懂事了…”皇帝见她羞愧的低下了头,很不忍心,柔声道:“以后改掉,也就是了。”林沁答应得无比痛快,“是,一定改掉。”

皇帝教育过林沁,站起身要走,“紫宸殿还有一个,朕还要再训训他。”

林沁眼睛转了转,“您…不会动手吧?”

“不会。”皇帝语气很是笃定。

林沁觉得自己可以放心了。

“朕教训人什么时候需要自己动手了。”皇帝淡淡的道。

“啊?”林沁睁大了眼睛。

皇帝笑了笑,带着内侍,扬长而去。

皇帝走后,周太后也下来了,罗简、罗纾等人也下来了。

罗纾和林昙一边一个抓住林沁,上下打量了几遍。

林沁一个一个陪笑脸,“祖母,娘亲,舅舅,伯母,姐姐。”

罗简夸奖她,“阿沁见着金吾卫的人就知道送暗号,真聪明…”林沁悄悄拽拽他,“舅舅,别说了。”罗简纳闷,“阿沁你不爱听舅舅夸你了么?是人多不好意思吧?成了,舅舅知道了。”

周太后乐呵呵冲林沁招手,“阿沁,过来扶着祖母。祖母今儿个闷得慌,命人把你叫去说话还不够,还要和你一起到明芳阁听戏去。”林沁忙过去搀扶着她,活泼的笑,“戏文很好呢。祖母,我陪您过去,咱们点一出热闹的。”周太后笑,“甚好。”由林沁扶着,慢慢的往外走。

林沁一边小心的扶着周太后,一边还回过头冲罗纾、林昙等人飞了个媚眼。

“瞧把阿沁忙的。”罗纾虽是担了半天的心,到这会儿也是笑了。

明芳阁里,柏妃知道自己派去的人被皇帝拦住了,又是惊讶,又是郁闷,“我今天真是吃了个闷亏,饶是心里堵得慌,还无处诉苦。林沁出去许久没回来,以为她是遇上什么事了呢,想瞧个热闹,谁知这么巧便遇上了陛下。真是没造化。”席间还真是有长舌妇多嘴问她,“林二小姐一直没回来,齐王妃和罗夫人也跟着出去了,是有什么要紧事么?”柏妃明知皇帝已经过问此事,哪敢造次胡说呢?她不敢胡说,也不愿为林沁说好话,含混道:“好好的能有什么事?别多想了。”不过,她越是说别多想,只怕有些人越是会多想,想入非非。

有内侍飞奔着来了明芳阁,“太后娘娘就要到了,快,准备接驾。”柏妃等人什么也顾不上了,所有的胡思乱想都赶忙放下,准备迎接周太后。

周太后由林沁扶着进来的时候,众人都睁大了眼睛。

林二小姐…这是陪太后去了么?

柏妃带着众人跪拜接驾,周太后微笑道:“都起来吧。哀家方才把阿沁叫过去陪着说了说话,听这孩子说明芳阁戏文好,特来凑个热闹的。柏妃今天过生辰,大家伙热热闹闹的便是,不许因为哀家来了,便拘束了,不自在了。”

林沁陪着周太后看戏,替她点了《鲁智深醉闹五台山》,“祖母,这个戏好,打架打得很热闹。”周太后打趣她,“我们阿沁以前只是爱吵架,现在连打架也喜欢了啊?”林沁调皮的吐舌,和周太后撒娇不依。

原来有些小声议论林沁的人,现在自然都闭嘴了。

沈明婤远远望着周太后身边光彩照人的林沁,黯然神伤。同样是晋江侯府的外孙女,周太后喜欢她,外祖父也喜欢她,却没人注意和她差不多大的我…我和她是一样的身份啊…

柏妃的生辰宴兴办得非常成功,不只促成了一桩天造地设的良缘,还让年事已高的周太后出养宁宫散了散。皇帝大喜,命内侍嘉奖。

柏妃听到皇帝的嘉奖之后是什么心情,就不得而知了。

林沁回到长樱街之后,牛皮却是吹破了天,“二哥,怎么样?我给你保的媒好不好啊?我给你说了多少好话你才有今天的,知道么?”林寒身子骨好像轻了许多,快要飘起来了,不管林沁说什么,他都傻呵呵的笑着点头,和平时庄严肃穆的他判若两人。

第146章

“二哥,我要退学。”林沁清脆的说道。

林寒习惯性的点头,“好。”

“以后你不许再管我了。”林沁得寸进尺。

“好。”林寒没有异议。

今天他格外好说话,不管林沁说什么,他总是点头的。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呀。”林沁见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觉得有些稀奇,伸手推了推他,“二哥,你不是一直唠唠叼叼的,说我还要再约束约束么?”

林寒傻呼呼的笑了笑,一脸梦幻般的笑容。

林沁本来是兴致勃勃的要逗弄逗弄她二哥的,不过林寒总是傻笑,林沁便觉得没意思了,转而想起另一个人,兴滴滴的盘算着,“高长昊还欠着我赌注呢,我是不是应该去收了啊?”林枫忙问道:“乖女儿,阿昊欠你什么赌注啊?”罗纾劝她,“你是长辈,莫和阿昊这做晚辈的一般见识了,好么?”林沁笑,“也没什么啦,就是高长昊打赌打输了,要在齐王府的石碑上亲笔写书下来,承认自己的失败而已。”

林沁要去齐王府收赌注,还拉着父母和哥哥嫂嫂、侄子侄女一起,“除了二哥,咱们都去。二哥就算了,一个人在家里傻笑吧,别出门了。这个样子要是被高长昊看见,太影响二哥的光辉形象,高长昊以后都没办法再以他的二舅舅为荣了。”说的大家都笑。

正说着话,林昙差了侍女过来,送了几筐红心果、莽吉柿等新鲜美味的水果,还带了个口信儿,“王妃殿下说,老侯爷这便要回京了,让二小姐的脱离苦活宴再等等,等老侯爷回京了再办,到时候大家一起热闹热闹。还有,二小姐的赌注也别急着收,也等老侯爷回来了再说。”那来送水果送口信儿的侍女口齿很伶俐,笑容满面、清楚流利的把林昙的话带到了。

罗纾赏了那侍女上等封红,侍女笑盈盈道谢,回齐王府向林昙复命。

“脱离苦海宴要等等,收赌注也要等等,我们阿沁会不会等急了啊。”林枫善意的笑话小女儿。

林沁一本正经,“重要的是能不能脱离苦海,宴不宴的,无关紧要;同样道理,重要的是打赌打赢了,收不收赌注,并不急于一时。”

“阿沁真豁达。”

“阿沁真通透。”

林枫和罗纾同时夸奖宝贝小女儿。

林沁沾沾自喜。

林开眼角抽了抽。阿沁,以前还有你二哥能说说你,现在你二哥也魂不守舍了,你以后在家里是不是只能听到赞美的声音了啊?

“阿代,阿倾,小依依,我外祖父就要回来了啊。”林沁高兴的跟小侄子小侄女炫耀,“你们几个没见过我外祖父吧?我外祖父可威风了,镇守边关多年,胡人闻之丧胆。”

“我外祖父,可威风了。”最小的依依鹦鹉学舌般说道。

同样的一句话,从林沁嘴里说出来像吹牛皮,从依依的小嘴里说出来,却很可爱。

奶声奶气的小依依,不管说出什么话来都是好听的,非常悦耳。

林沁乐的抱起依依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小依依,我的风头会被你抢走的呀,我外祖父见了你这个小可爱,肯定会把我抛到脑后的。”依依听小姑姑这么夸奖她,高兴的咧开小嘴一直笑,笑成了一朵盛开的小喇叭花。

到了晋江侯回京的这一天,罗纾和齐云、林沁带着孩子们早早的便去了晋江侯府,林昙也来了,齐王则和林枫、林开、林寒以及罗简等人一起,接出城外。

岁月流逝,晋江侯越发显得苍老。

他身姿依旧挺拨傲岸,可鬓间已经有了白发,脸上更是有了皱纹,是位老人家了。

他被儿子、女婿、孙子外孙子等人接回了晋江侯府。

言嫣已经提前把罗文茵接回来了,这会儿晋江侯府人很齐全,都出来迎接拜见。晋江侯看着满堂儿孙,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外祖父!”一位妙龄少女俏生生站到了他面前,明眸皓齿,笑靥如花。

晋江侯先是眼前一亮,接着眼前一花。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

“外祖父,您不认识我么?”林沁嗔怪。

“阿沁,是阿沁。”晋江侯喃喃。

林沁笑吟吟,“不是我还会是谁啊?外祖父,您可千万别说不认得我了啊。”

晋江侯有些惆怅的笑了笑,伸手摸摸林沁的头,温声道:“傻孩子,外祖父怎会不认得你?只是你这几年相貌变化太大了。”林沁高兴的说道:“是的呢,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外祖父我是不是变漂亮了?”晋江侯语气笃定,“光彩照人,举世无双。”林沁大为得意。

阿昊、阿昕等孩子们也来见过晋江侯,晋江侯每个孩子都喜欢,挨个亲了亲,最后抱起了年纪最小的依依。说来也怪,依依一点也不认生,乖乖的被晋江侯抱着,咧开小嘴笑得很快活。

“我就说了嘛,依依会取代我的。”林沁笑道。

林开安慰她,“阿沁,关于这一点你要想得开才行。江山代有才人出,哪有人能一直独领风骚呢?再过几年依依也该靠边儿站了,让位给更小的孩子。”

“对,更小的孩子。”林沁连连点头。

一边点头,她一边转过脸去,意味深长的看林寒。

林寒被她看的脸颊发烫,不自然的咳了一声,要往旁边躲。偏偏晋江侯这时候想起他了,冲他招手,“阿寒过来。阿寒,外祖父这回可是为了你要娶媳妇儿专程回京的,你这婚期可定了么?”众目睽睽之下,林寒脸通红,硬着头皮说道:“没有呢,外祖父,扬太夫人还没到。”扬舲尚有祖母在堂,她这位大小姐要出阁,在护国公府可是件大事,扬家太夫人要亲自主持。晋江侯微笑,“嫡亲孙女要出阁,做祖母的自然关心,等等是应该的。阿寒,你替外祖父往护国公府递拜贴,过几天外祖父登门拜访。”罗简啧啧赞叹,“爹,您对阿寒这外孙子的事可真上心…”罗纾哼了一声,“哥哥这是不服气么?不服气也没法子,我家阿寒就是这么招人待见。爹是专程为了阿寒的婚事才回京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家见这对人到中年的兄妹竟然吵起嘴来,都觉可乐,晋江侯脸上也露出笑容。

没等晋江侯上门,护国公便来拜访了,言辞之间非常客气,“您是长辈,没有让您先登门的道理。”晋江侯谦虚,“男家要想娶孙媳妇进门,岂不是应该殷勤些么?”护国公听到晋江侯这么说,便知道他是很疼爱女儿和外孙子的,越发的笑容可掬。

两人都是带兵多年的元帅,谈的很投机。

扬太夫人数日之后也到了京城,亲自看过林寒,笑着告诉护国公、护国公夫人,“这个女婿,你们两个挑对了,和咱们舲儿很配。”护国公和夫人本来还担着心呢,因为扬舲是备受太夫人宠爱的孙女,当然应该等太夫人点头了才可议婚,不过当时情形特殊,护国公来不及从容计议便吐了口。现在看到太夫人欢欢喜喜的,护国公夫妇焉能不喜。

扬太夫人亲自看黄历挑了好日子,又请人占卜过,便定下了婚期。

林寒就等着娶媳妇进门了,本来挺端庄的一个人现在时不时的便会发呆、傻乐,给大家增加了不少笑柄。

林沁去向阿昊收赌注,“高长昊,你是不是应该履行诺言,将你看走眼的事大书特书,告之世人啊?”阿昊淡淡看了她一眼,并没推辞,“小姨,我只写一遍。”林沁纳闷,“你当时便说了只写一遍,现在又说,高长昊,这里面有什么机关吧?”阿昊矜持笑笑,和她一起到了石碑前。

齐王、林昙带着几个孩子来看热闹。

阿昊命人研起一种墨,这墨不够黑,有些发青,但是有一股宜人的墨香。阿昊提笔蘸饱了墨,立在石碑前一字一字写下来,对自己的失败毫不隐讳,坦白直率,而且字写得很流利,灵动飞扬。他年纪尚小,能有这样的功力,是很难得的。

齐王和林昙都为阿昊喝彩,“有担当!”“好书法!”

阿昕前后左右看了看,“哥哥,这里人来人往都能看到呀,如果这石碑总立在这里,那便有很多人会知道。哥哥多没面子啊。”

阿昊脸上隐隐有着得意之色,指着石碑道:“阿昕你看。”

那石碑上的字本来是青色的,现在却慢慢变得越来越淡,淡到快要看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阿昕睁大了眼睛。

阿昊浅笑,“这种墨料才写上去的时候和平常的墨差不多,可是不能持久,会很快褪色,渐渐消失。阿昕,这个石碑上的字不会被很多人看到的。”

“怪不得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只写一遍。高长昊你是只小狐狸啊,你从一开始便打算敷衍小姨了,对不对?”林沁捧腹。

“阿昊好不狡猾。”齐王和林昙也觉好笑。

阿昰跑到阿昊面前,仰起小脸嘻嘻笑,“狡猾,狡猾。”林沁拉过阿昰教给他,“狡猾的小狐狸。”阿昰学的很快,“狡猾的小狐狸。”一边说,一边冲着阿昊讨好的笑。阿昊不介意,淡声道:“兵不厌诈,知道么?阿昰,改天大哥教给你兵法。”阿昰忙不迭的点头,“好呀好呀。”很听他大哥的话。

阿昊的这件事后来被林沁先是讲给皇帝听,接下来又讲给周太后听。皇帝大笑,“可怜的阿沁,上当受骗了。”赐给林沁两幅名人字画做为补偿,安慰她这受伤的心灵。周太后既同情林沁,又为阿昊的机灵而得意,送了林沁两支金步摇,一只上面镶嵌有猫睛,一只上面镶嵌有祖母绿,备极珍贵。林沁心花怒放,拿着皇帝和周太后的赏赐去眼气过高长昊,又到晋江侯府跟她的外祖父、舅舅炫耀了一通,“…外祖父,舅舅,好不好看?这些现在都是我的了。”

罗简自然是拣好话夸奖她,晋江侯目光柔和,仔细问了不少琐碎小事,“阿沁,你在宫里被小内侍骗走过么?”林沁吐舌,“外祖父您也问起这个了。我跟您说吧,因为这一件事,陛下把我训了一顿,爹和娘苦口婆心跟我说了好几天,姐姐、姐夫特地把我叫到齐王府,大哥大嫂也说,唉,这幸亏是二哥不知道,大家全瞒着他,要是敢让他知道了,我的耳朵就可怜了。”哭丧着脸指指自己的耳朵,小模样可怜巴巴的。

晋江侯也就不忍心再多说什么了,只交待道:“阿沁,凡事小心为好,不可大意了。”

林沁乖巧点头,“是,外祖父。”

林沁从小便是很粘外祖父的,在晋江侯府盘桓许多,才回了长樱街。

晋江侯把罗简叫到跟前,“只有楚王纠缠小阿沁么?”罗简忙道:“不止,还有襄阳长公主家的梁纶和言家小哥儿俩,也一直对阿沁很好。爹,其实我觉得科儿或是秩儿都不错,阿沁若是嫁过去,那一定是安稳平顺,一点风波没有…”晋江侯不悦摇头,“日子光是安稳平顺便行了么?小阿沁要快快活活的才行。”

罗简呆了呆,承认错误,“是,爹,我想得不周到了。”

晋江侯吩咐,“这几个人,爹都要亲自看看。”

罗简笑道:“这事容易。爹,阿沁总算能不上学了,而且阿寒就要成亲,以后就顾不上她了,她高兴坏了,要办脱离苦海宴…”

“脱离苦海宴么?”晋江侯忍俊不禁。

罗简也笑,点头道:“是,她正在张罗呢。她把自己从小到大的玩伴全请了,到时候您过去看看,一目了然。”

晋江侯觉得这主意不错,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第147章

林沁高高兴兴的在家里举办了脱离苦海宴。但凡是和她交好的亲戚、朋友,只要是现在还在京城的,都被她给请来了,济济一堂。不过,因为现在大家都大了,和小时候不一样,所以梁纶、高元煜和言科、言秩是由林寒和阿昊、罗文礼、罗文禛等人招待的,不在沁园。

天色晴好,风景如画,大白鹅“嘎,嘎”的叫着,领着几只小白鹅下了水,红掌拨动清波;小灰“嗯昂--嗯昂--”在草地上闲逛,不时低头吃草;孔雀站在最高的假山上,漂亮的尾巴像美女手中的宫扇一般缓缓打开,流光溢彩,美丽之极;黑白、白色、灰色的小矮马在河边饮水、漫步,眼神温和,神情驯顺,样子可爱,谁若是兴致来了想骑上一骑,便有身穿骑装的侍女牵了马儿,服侍她上马,沿着河岸慢悠悠的走上一圈儿。

河对岸搭着戏台,客人可以随意点戏。不过年轻姑娘对戏曲的兴致到底不如夫人太太们那么大,只隔着水听些悠扬曲调罢了。虽然没人细听,不过那戏班子依旧很卖力,远远的看过去只见水袖飞舞,人影晃动,倒也有几分意思。

客人很多。除了山溱溱、向攸宁、九公主这些好朋友之外,林沁还把亲戚家的姑娘、慕贤书院的同窗等都请了。因为是合班同请,所以沈明婤也在座。

这天的沁园真是热闹非凡。

林沁在客人之间来往穿梭,满面春风,善下棋的被她拉在一起对奕,会写诗会做画的被请到亭阁中挥毫泼墨,爱聊天的聚在一起说话,爱垂钓的便被请至岸边,自有侍女撑起遮阳伞,拿来钓杆、鱼食,不管和她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都没有觉得自己被冷落。

做为主人,林沁是非常热情、周到的。

“阿沁,听说你今天还请了男客?”吴娇笑着问道。

吴娇和林沁一起在慕贤书院读过几年书,不过她去年便已定下亲事,之后便不再上课了。她是五皇子庄王的妻妹、平西侯府的六小姐,前阵子还特地写信给林沁诉说待嫁在家的苦闷,林沁便将她一起请了。因为与宴的全是小姑娘,平西侯夫人倒也痛痛快快的答应了,没有拦着。吴娇难得出门一回,心情很好,这天格外健谈。

“你还请了男客啊?”另一位慕贤书院的同窗木菁睁大了眼睛,好像这件事令她非常诧异似的。

林沁道:“确实请有几位男客,都是我儿时的玩伴,也是我家的亲戚。有我舅母的娘家侄儿,也有我姐姐的夫家弟弟和表弟,小时候我们几个是常在一起玩的。单单这沁园,他们便不知来过多少回。”

“可是,咱们现在都已经这么大了啊。”木菁用责备的语气说道。

她是安阳长公主夫家的侄女,一张面孔说的好听一点是清秀,说的难听一点便是寡淡,这时满脸惊讶,有一种可耻、令人厌恶的天真。

向攸宁脾气急,瞪了木菁一眼,山溱溱急忙拉了拉她,她才没和木菁吵起来。

林沁并没把她放在心上,不在意的笑了笑,“所以咱们在沁园,我请了我二哥、表弟、外甥等人陪着他们在寒园啊。放心吧,寒园离沁园蛮远的,咱们便是在这里大吵大闹,寒园也听不到、看不到。”

木菁幽怨的看了林沁两眼,转过头和别人说话去了。

九公主冲林沁招招手,林沁笑,走到她身边坐下,“公主殿下唤臣女做什么?”九公主捉住她的手轻轻打了一下,“竟敢打趣起我来了,看我不打你。”说了几句笑话,九公主羡慕的道:“木菁说话蛮气人的,你轻描淡写的就给岔过去了,根本没理她,可真有定力。如果换了是我,我要不把自己气得够呛,要不么冲她发起火来了…”林沁一乐,“你冲她发火,然后先把自己急哭了,对不对?我可见过你这样不只一回两回。”九公主不好意思,“唉,我从小便这样。大概是天生的吧。”林沁微笑,“我姐姐常对我说,人这一生总会遇到些沟沟坎坎的,也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如果遇到一些你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你的人,犯不上生气,端着架子回过去便是。”九公主越发羡慕,“姐姐也教过我,我便是学不会。”

沈明婤本是和几名同窗说话的,见林沁和九公主不知在说什么,心里痒痒,她也过来了,“九公主,阿沁,你们在说什么啊?”九公主是没什么架子的,笑着告诉沈明婤,“我夸她呢,她在跟我谦虚。”林沁不屑,“你夸我,我会跟你谦虚?我肯定是照单全收啊。”

林沁笑容明媚,言语明快,沈明婤有些失神。同样是二八芳年、待字闺中的少女,阿沁多快活啊,好像一点心事也没有,我却是…唉,为什么会这样呢,我和她一样是晋江侯的外孙女啊…

沈明婤正满怀心事,侍女匆匆过来了,“二小姐,宫里来了内侍传陛下口谕。”林沁听了,不敢耽搁,忙和众人道了失陪,坐上小竹轿,走了。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小竹轿上了石拱桥,又晃晃悠悠的下去,渐渐远了,看不见了。

“宫里来了内侍,会有什么事啊?”木菁忍不住问了一声。

吴娇今天心情好的出奇,笑着告诉她,“大概是太后娘娘和皇帝陛下有赏赐吧。阿沁这是脱离苦海宴呢,以后不用再上学了,可以自由自在了,太后娘娘和皇帝陛下一向宠爱她,平常没事还时不时的赏赐呢,这时候自然会有所表示了。”木菁听的惊讶不已,心中隐隐有些嫉妒,“不上学便不上学吧,为了这事居然有赏赐…”事关太后和皇帝,她言语还是很谨慎的,拘束的笑了笑,没再追问什么。

沈明婤半开玩笑半认真,“要说起来呢,阿沁是皇长子妃的妹妹,和陛下沾着亲呢。可我是二皇子妃的妹妹,阿娇是五皇子妃的妹妹,跟阿沁不应该是一样的么?却没有阿沁的福气呢。”吴娇抿嘴笑,“可不是么?一星半点儿都没有呢。唉,老天爷真不公平啊。”在座的有不少是慕贤书院的同窗,以前也是一起淘气过的,都笑着仰天长叹,“唉,老天爷真不公平啊。”叹息过后,全体大笑。

小竹轿又晃晃悠悠出现在石拱桥上,众人都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看。

林沁下了轿,对众人连声说着抱歉,“对不住对不住,方才失陪了。”向攸宁好奇问道:“阿沁,宫里来人有什么事啊?”林沁道:“我这今天不是太高兴了胡闹一下么,陛下知道了,便赐了我一件墨宝,命小内侍送来。”

“什么墨宝,什么墨宝?”众人眼睛都亮了,七嘴八舌的询问。

林沁乐了乐,“是八个大字:脱离苦海,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