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碧月倒乖乖跟在她身后去了,只瞧的林碧云傻了眼,悄悄侧头问何氏:“阿娘,二妹妹…有些奇怪啊?!”上次她去的时候,二姐儿与三姐儿可是隐隐闹僵了的。

何氏抿嘴一笑,趁着谷氏与孙家掌柜娘子说话,小声提点她一句:“三姐儿关起房门来把二姐儿骂了一通,骂的她直哭…骂完了,二姐儿倒跟在她身后转悠,我都在奇怪呢,她这招倒灵。”一下把二女儿爱起小心思的毛病给取掉了。

早知道孩子们有能力自行解决矛盾,她这个当娘的还掺和什么啊?!

林碧云顿时一笑:“早知道三妹妹鬼主意多了!”她只是不同二姐儿一般见识罢了!

前院里,鼓乐喧天,邬家请来的戏班子正在开唱,待得下午席散了,黄昏男方家便要来娶亲。眼瞧着小姑子要出门子,再过几个月,二妹妹也要出嫁了。林碧云走在邬家院子里,只觉光阴易逝,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嫁进邬家小半年了,喉咙里再次涌上一阵阵的呕意,她强压了下来,算算日子,眉间不觉带了浓浓笑意。

旁人见了,还当小姑子出门子,她心里高兴呢。

卷二:初露峥嵘,静待明月动时风

第65章 坦白

林碧落扑嗵一声跪倒在何氏面前,倒吓了何氏一大跳。

她们全家才从邬家喝完喜酒回来。十二郎回了前院书房去歇息,林碧月与林楠各回各房,唯独林碧落扶着何氏回房。

今日席间谷氏向她敬了好几杯酒,一再夸她教女有方,道林碧云体贴孝顺,她瞧着三姐儿也是个聪明能干的孩子,她家二郎也到了年纪,若是姐妹俩在一处,怎么着也有个照应。

谷氏这意思便是希望林家姐妹俩做妯娌了。

林碧落的婚事,何氏一个人也拿不定主意,还得与周大娘商议。她借着饮酒,笑着婉拒:“三姐儿年纪还小,她上面两个姐姐都嫁了,我还想多留她两年呢。”

谷氏原也不是想让亲家今日能将此事定下,只是借着酒意试探一下。因此便笑道:“若是哪一日你不想留三姐儿了,我可是喜欢她的很,恨不得拿她当亲生女儿待。”

彼时席间还有邻人亲眷,皆知道林家三娘子意外的能干,内中也有儿子适龄的,也连连附合:“说起来我也喜何嫂子家的三姐儿,若是能娶了来做媳妇儿,恐怕饭都能多添两碗。”

“就是就是,我家儿子也到了适龄呢,我也喜何嫂子家的三姐儿呢。”能将个小铺子换成栋两层小楼,这本事便是整个封丘门大街的小娘子们,除了林家三姐儿,怕是都没这本事。

若能娶了这样的媳妇儿进门,便是娶了个财神爷进门,何乐而不为呢?

因此席间许多妇人都来敬何氏酒,何氏心里高兴,倒喝了有四五成醉意,哪知道回来三姐儿便来了这么一出。

“你这是做什么?”何氏伸手去拉三姐儿,今日心情好,还不忘打趣她:“你可是在外面做了什么坏事儿?”

林碧落不肯起来,执意跪着:“阿娘,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我…擅自给我的亲生爹娘捎了二百两银子,还有几件冬天的棉衣。”

“你说什么?”何氏酒醒了一半,傻傻问眼前跪着的小闺女,震惊太过,连扶她起来都忘了。

“阿娘,我不是你亲生的吧?”林碧落目中盈泪,自己也觉得思绪万千。这段日子她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周大娘讲给她的故事,遥远的听起来像别人的故事,但是她却不能否认故事的真实性。纵然义安郡主与容绍二人与她并无养育之恩,血脉深浓朝夕相伴的感情,可是她没办法不去想他们夫妇的生养之恩,以及殚尽竭虑的为自己谋划一生的良苦用心,她不能不思回报。

不知道是一回事,知道了却不思回报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知道阿爹阿娘待我如亲生,但是我不是阿爹阿娘的亲生孩儿,是吧?”

听到那个故事的时候,林碧落一直在想,她多么想,自己便是林家亲生的女儿,寻常市井人家的女儿,而不是什么官宦贵族之家的女儿。

不是因着亲生父母获罪便不想认亲之类,而是她已经习惯了在市井之中生活,她喜欢这种热热闹闹的生活,一点也不想改变。

“你听谁说的?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何氏一巴掌拍在她肩上,“死丫头,你这都说的什么混帐话啊”她自己说着,又接连几巴掌拍在林碧落的肩上,拍完了却一把将林碧落搂在怀里大哭了起来。

林碧落心中憋闷已久,被何氏搂在怀里,母女俩顿时抱头放声大哭,直惊的林碧月与林楠在房里听到这响动,皆走了过来,到得门口却又不敢进去,只面面相窥:“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母女俩怎么哭起来了?

良久,哭声稍歇,何氏才将林碧落从怀里拉出来,柔声问她:“你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难道是周大娘告诉你的?”

房门外的林楠一听便知是怎么回事了,他有心拉着林碧月走开,不过后者不肯走,立在那里要听,他也只能陪在一旁。

何氏与周大娘相处极为融洽,林碧落恐何氏与周大娘因此事而生隙,便道:“义成郡主曾找过我,我才知道此事。”其实义成郡主根本没提过此事,不过依着何氏的性格,必不会跑到义成郡主面前去问。

“她怎么知道的?”何氏大惊。

义成郡主性子高傲暴烈,何氏一早便知道,她虽然不屑于搭理个绣娘,但是也容不得下人做出欺上瞒下的事情来。

此事若是她知道了,张口来跟她抢女儿都有可能。

何氏心有余悸,拉着林碧落不撒手,将她上下打量,连连追问:“郡主可有说什么?可有说要接你回府?她虽是你亲姨母,但是…但是…”要她去挑拨她们姨母与外甥女之间的关系,这种事情何氏还做不出来,但是她实不愿让女儿跟着义成郡主去生活。

她家穷是穷了些,不及郡主家富贵,可是到底在自己家里生活要舒心许多。

高门大户里,便是连奴仆也长着一双势利眼,更何况她家三姐儿父母皆是流犯,又不在身边,若是跟着义成郡主进府,生活如何不用别人提,何氏都能想得出来。

她亲手养大的女儿,决舍不得送到别人家里去瞧人脸色。

房门外的林碧月糊涂了,转头问林楠:“阿弟,阿娘说什么梦话呢?三妹妹…与郡主家有什么关系?”

林楠咬唇不语,二姐姐是个急躁性子,他实不愿告诉她,省得两个姐姐一言不合吵起来,万一二姐姐口不择言,拿此事去攻击三姐姐,该有多伤人啊?

林碧月在林楠嘴里问不到实话,便气呼呼要进去:“我这便进去问问阿娘跟三妹妹,她们这是在说什么话呢。”

却听得房里林碧落的声音徐徐传来:“阿娘,就算我不是你亲生的,可你养了我十几年,不是亲生胜似亲生,我怎么会跟着义成郡主去呢?她除了名义上是我的亲姨母之外,性格如何为人如何,我一概不知,跟了她去怎么生活?每日等着伸手跟她要钱过活?我不愿意!”

林碧月失声质问林楠:“三姐儿真不是阿娘亲生的?”

她说话声音太大,倒引得房里何氏与林碧落皆听到了。何氏扬声喊了句:“都进来吧。”林碧月拉着林楠的手便推开门进去了。

“阿娘,三妹妹真不是你生的?她是别人家的孩子?”这实在让她震惊。

反倒是林碧落倒很是淡定,“二姐姐,我确实不是阿娘亲生的。”

“难怪!”林碧月绕着她转了一圈,“难怪你长的跟我们姐弟三个都不相同。”是大为不同。小时候便有人说起过,她家三姐儿生的好,倒好似别人家的孩子。

那时候林碧月人小,但是牙尖嘴利,倒跟提起这话头的人家一顿好吵。

不但生的不同,性格为人似乎好些地方都不同。

林楠在旁边紧盯着,紧张的都要冒汗了。他自从知道林碧落不是亲姐之后,生怕林碧月知道。

他这位二姐惯来钻牛角尖,行事想头全不往宽处想,只捡窄处走,这当口若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三姐姐得多伤心呐?!

“三妹妹,你亲生的爹娘是哪家的?听着郡主都是你姨母了,这么说你亲娘也是位郡主了?既然你出身这么好,怎的会被送到我们家来?”

何氏瞪她一眼:“你知道的这么详细干嘛?还不回房去睡?”她也是深知二女儿心性,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若是以前,何氏还觉得她与三姐儿母女连心。可是三姐儿知道自己的身世,先做的不是告诉自己,而是偷偷给自己的亲生爹娘捎银子衣物,说不伤心是假的!

可是纵然她伤心,这伤心也无法宣之于口。而且三姐儿送银子她并不心疼,银子是孩子自己赚回来的,她有权利支配。何氏伤心的是,她们母女一场,难道她便是那般小气之人?

三姐儿难道还不了解她的为人?偏要来个先斩后奏?

林碧落却阻止何氏赶林碧月回房:“阿娘,既然二姐姐与楠哥儿都来了,这事自然应该向她们说个清楚。”当下便将自己父母亲眷(义成郡主)皆讲了一遍,知道的能讲的全讲了。

林楠眼见阻止不了,生怕二姐姐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来,哪知道林碧月听完了,倒兴奋的不行,围着林碧落左转右转,“阿妹原来你真是别人家的孩子啊?!你这么聪明,你亲生爹娘定然也很聪明了!”眼神往何氏身上瞟了一眼,大致表达了一下对遗传的不满。

她长久以来总觉得一母同胞,偏林碧落聪慧能干,容貌又美,现下找到平衡了,原来人家是遗传自亲生父母的,这真可是怨不得她了。

这一重大发现,竟然奇异的将她长久以来的不甘给抚平了,再瞧林碧落,倒不似往日那般亲近的恨不得刺伤她的目光,反而是带了些刻意拉开距离的欣赏。

——能见到落架的凤凰,也不容易不是吗?

好吧郡主的女儿也不算凤凰!可是无论如何,原本应该是在锦绣绮罗堆里长大的人如今沦落到了市井,这总归是值得怜悯的事情吧?!

面对林碧落这样的遭遇,林碧月觉得她那一点点的不甘其实也没什么,便如初雪般消融了…

第66章 神箭

林碧落向何氏坦白,娘俩个最终达成谅解。

何氏养她一场,虽过后心里常慨叹,到底她是义安郡主的女儿,听得亲爹娘在外受苦便忍不住捎钱过去,待林碧落却仍如旧。又觉得她心软,一旦知道了自己身世,也不曾因着生父生母如今流放边陲而敬而远之,有情有义,到底难得。

连带着她这个做养母的,哪怕不思林碧落回报,可是也觉得这孩子你待她好,她必不负你的性情让人欢喜。

令她意外的倒是二姐儿,此后竟然不再与林碧落闹别扭,还时不时抽空做些贴身小物件给她,瞧着妹妹的眼光虽然是“你这个倒霉蛋好好的贵人做不了只能做个商户女”之类,但行动间却带了敬服出来。

她这样的行为倒令何氏费解,怎的当是自己亲生姐妹便比个不住,掐尖要强找不痛快,又怪她这当娘的偏心,一旦听说不是亲的,反对妹妹客气敬服起来了?

她这种微妙的心理,何氏这种不曾受过隔壁家优秀孩子荼毒的妇人是不能理解的。

林碧月原来是以为自己与妹妹没什么不同,都是一个爹娘生的,偏生妹妹容貌漂亮人又聪明能干,便是读书也强,真是令人觉得莫名不甘不愤,真恨不得她是别人家抱来的孩子!

现在好了,她果然是别人家抱来的孩子。

林碧月心中长久以来的压抑不甘得到了释放——梦想成真原来也不是那么好受的。妹妹成了别人家抱来的孩子最直观的感受便是:我觉得…她还是我家亲妹妹的好!

无论是掐架了还是闹别扭了,打断骨头连着筋,就算不用费尽心力,这关系也断不了。可是现在,她得重新审视自己与林碧落的关系,还要考考虑经营下姐妹关系。

万一真闹崩了,这妹妹有可能就真没了!

哪怕妹妹亲爹娘流放边陲,可是她还有别的血亲,如今算起来,她家只是寄养的家庭,而妹妹并非像以前一样必须要与她们家人生死绑在一起…她还有别的去处,还有比她更亲的姨表姐——万一真伤了她的心,她去给别人当妹妹可怎生是好?

想到那个蛮横的兰郡主竟然是妹妹的姨表姐妹,林碧月竟然隐隐有了一种可能会失去妹妹的危机感!

无论她曾经承认不承认,能干的妹妹在丧父之后,独自担起了家庭重担,养家糊口,做起了全家的主心骨,哪怕是在与林碧落闹的最僵的时候,林碧月一面嫉妒着,一面也不能否认妹妹的重要性。

家里没有了这个妹妹,便像抽了全家的脊梁骨一般!

人的应急反应是极为奇怪的,以前觉得合理拥有伸手可及的,现下不算合理的拥有而且说不定哪一日便会失去,林碧月反倒对林碧落上心了起来。

她一向不肯低头,这会给林碧落做了腰带荷包,或者帕子,给她的时候还要装作不在意:“我做完了又不喜欢这个颜色,给你用吧。”

林碧落看看手里绣品活计的颜色…哭笑不得。

打量她真什么都不知道

她这位二姐姐自小喜欢浓烈的颜色,如今做的针线活又全是预备成亲所有,颜色只有更艳丽没有更清浅的道理。偏林碧月最近给她的贴身物件颜色一件比一件清浅,倒适合她身上衣服的颜色。

——林碧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接了过来,嘴里埋怨:“二姐姐这都是什么毛病?把自己不喜欢的东西送人,当我是收破烂的啊?”转身偷笑。

林碧月长这么大初次送礼设身处地投其所好,没想到竟然得了这么个评价,当真又气又急,有心要刺林碧落两句,考虑到她“身世敏感凄苦,万一戳中了她的心肺以后姐妹情份可就淡了”,张了张嘴竟然没想出一句适合的话来刺她,追在她身后“你…你…”了半天,反被做妹妹的又刺了几句。

“你什么你?将来你婆婆要是这么找麻烦,鸡蛋里挑骨头你能怎么办?连这点应急能力都没有,也敢嫁人?”完全是数落的口气。

林碧落是真心对她二姐不抱什么希望了。脾气这么倔,人又不肯弯腰低头,空抬了一张利嘴,嫁给那个自命清高的酸秀才…以后可有她受的!

“你既然有,干嘛不教我?”林碧月气呼呼丢过来一句话。

“你肯听吗?”

从这天开始,林碧落的“应对婆母刁难机制”正式启动。前提是,无论她怎么刁难,林碧月除了要想办法应对,坚决不能当面恼了。

跟婆婆翻脸,这是想被休的节奏啊!

茶饭端上来,她一时嫌盐少一时嫌醋少,林碧月被整的跑了两趟厨房,便学会了再开饭,将油盐酱醋装到漆盘里端了上来,想要什么随手加。她笑眯眯的给林碧落加了两回盐一回醋…林碧落便觉得这种刁难太小儿科了。

——再这么训练下去,她不是被咸死便是被酸死!

扮了婆婆再来扮相公,粗着嗓子指着她喊:“还不快拿几两银子来,我与同窗去吃酒讨教学问?”

林碧月眼一瞪:“家中钥匙在你娘那边,怎的问我要银子?”

林碧落改变策略,直接往她身上粘糊:“好娘子,借几两银子给相公来使,过些日子我赚了大钱,必定五倍十倍奉还?”

林碧月被她缠的直往后缩,“哪有这么死皮赖脸的读书人?”她到底没经过事儿,只当夫妻相处皆是相敬如宾,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在房里脸皮厚的堪比城墙,无所不用其极。

林碧落也是个未嫁的女孩儿,自然不能多说什么免得吓着了姐姐,于是来了个大杀招:“再不听话,不将嫁妆拿出来孝敬婆婆,给我去吃酒 ,我便休了你这婆娘!”

林碧月脖子一梗,比假扮庄秀才的林碧落胆气还粗:“呔!还不快把休书拿来,还怕我回家没得饭吃?我这就回家吃妹妹去!”她演的逼真,似乎还有几分入戏,那小倔模样真是不知道让人骂她无脑还是赞她有志气,不会被男人吃的死死的。

姐妹两个笑成了一团,倒在林碧月的床上。

“二姐姐,你这样子…我觉得说不定出嫁三天便会被休回来。”林碧落实在忍不住毒舌。

“我一定…努力撑的久一点,至少过了三个月!哈哈哈哈哈哈!”林碧月保证完了,笑的泪花都出来了。

林碧月心中不免要想,也许二姐姐对自己的婚姻也毫无信心吧?说到底这种盲婚哑嫁,谁又能对自己的婚姻有信心呢?

何氏欣喜的发现,自从三姐儿身世揭开,两个闺女相处倒愈加融洽了。铺子里三姐儿自当初打扫的时候让她们进去过之后便锁了起来,她每日回来与十二郎往里放东西,却不许人进去,没成想竟然带了二姐儿进去了。

进去了之后,看到林碧月那傻样儿,林碧落又后悔了。

她家二姐姐把摆在一楼二楼架子上的各种木雕通通抱在怀里把玩了一遍,抱着这个也不肯撒手,那个也不舍得放下,最后被林碧落从楼里拖出来的时候,两只手里还各攥着一只小狗…

林碧落真觉得自己是自作孽不可活!

遣了十二郎去李宅寻李师傅再刻两只小狗之后,她便将林碧月扔给了何氏,自己拉着迎儿去厨房忙了。

她准备五月初开业,铺子里家具已做出来大半,李班头遣几个少年抬了来,她直接开了铺子门便摆了起来,又花了一天时间与十二郎将所有的木刻摆的摆,挂的挂,收拾停当。林碧月进去的时候只管惊叹,只当她这铺子已经铺陈妥当,不日便可开业,却不知还有最主要的东西没弄成。

她想要弄的懒人沙发与小圆桌,还有店里的各种点心吃食以及小零嘴,花果茶都未开始试验,还有店里的服务员,这些才是重头戏。

家里只有迎儿一个可以帮忙,还有许多家事要做,明显人手不够。林碧落思来想去,唯有同何氏商量,家中再买几个丫环回来,要到铺子里帮忙。

这些事情,何氏向来由她自专的,听过便由她去了。

炊事显然迎儿比她熟,升火熬糖,加了黑糖与饴糖,按着她的要求,做了个黑糖话梅出来,考虑到本地女士的行为准则,大概没人会愿意在嘴里叨根小棍儿,她索性省了棒棒糖的标志性设置——胶棒。

不过由于没有模板,做出来的形状比较奇怪,不够漂亮,左思右想,现成的好雕手李富贵既然能将小动物雕的活灵活现,想来做个模板也非难事儿。

哪知道二人却在形状上争执了起来。

“心哪里是这种形状?”李富贵指着林碧落画出来的圆圆胖胖的心形表示反对。

“心形不是这个形状那是哪种形状?”林碧落对着自己画的标准心形坚持维护,又顺手在心形上加了根斜插的箭,“看吧,一箭倾心,多美好!”她难得煽情一回。比起中国的红线红豆之类代表爱情的事物,还是丘比特神箭插的快狠准,一箭戳中心肺,痛的撕心裂肺,才更符合爱情的本质。

“这是仇人吧”李富贵怀疑的盯着林碧落猛瞧了几眼,小声嘀咕,“都说了那是心还要在上面插一刀…”他暗中揣测,难道三娘子中意谁便喜欢往谁身上射一箭也不知道少将军扛不扛得住啊?

面对中年汉子狭隘的爱情观,林碧落决定拯救一番。

“李叔你想,如果那个人不能让你心里痛,那是压根没走进你心里,谈何两情相悦?”要知道木雕也是艺术品,一个可以雕得出艺术品的雕刻家(无证,林碧落亲自颁发),内心如果没有汹涌澎湃的感情,怎么雕得出好的作品?

这直接关乎到她店铺的运营情况,可说是与她息息相关。

李富贵完全不曾想过自己的感情世界与林家铺子的运营状况有什么关系,倒是对林碧落的爱情观产生了怀疑。

虽然模具他是答应给林碧落做了,而且不止心形,还有方形的,圆形的,各种形状的模具,但是内心深处对楚君钺的担忧倒日渐加深,转头便拿着林碧落画好的那张“一箭倾心”去提醒少将军,小心未来的生活水深火热。

第67章 脑补

就在林碧落拯救了一回中年男人的爱情观之后,她意外的收到了一件礼物。

送礼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将她拦截在回家的路上,行为强盗,目光锐烈,假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她定然以为这家伙要行凶抢劫。强盗跳下马来,直接往她手里塞了个长方形的扁盒:“喏,拿着!”

林碧落打开来,顿时傻眼了。

盒子里装着一支纯金铸造的长箭,礼物非常土豪。

林碧落迅速回头,用目光向十二郎表示“求支援,求解释”的意愿。

——你家主子这是怎么了?

话说十二郎由于业务熟练,用起来顺手,时间一久林碧落有时候便会忘记他是别人家的下仆,偶尔想起来也很可耻的产生一种“挖墙角”的想法,不过因为“挖墙角”的手续比较烦杂,可能还要与楚君钺打交道,她只好暂时放弃。

不知道为什么,楚君钺此人虽然面部表情冷了些,但是林碧落却隐隐有一种这货的目光极具侵略性的感觉——好像自己是他的盘中餐一样。

她一直希望这是错觉,不过很不幸的是,今天他却亲自跑来送礼,验证了她直觉的准确性。

十二郎见到自家少将军亲自上场,暗中揣测,少将军不是一直安于“做个藏在三娘子背后的男人”么?怎的今日亲自上场了?而且还做出这么惊悚的举动。

这把金箭的含义,他心中门清。